“皇上,你明日还要早起,为何还喝那么多。”
他的第一次朝贺,天不亮就要起了,他喝这么多,明日叫他起来的人怕是不好过。
胤禛看着絮叨的乌锦,他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他腿上,他笑道:“我心情好就喝多了,但我还没醉,乌锦,我当上皇帝了。”
乌锦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他当上皇帝后一直在忙碌,这算不算后知后觉,终于有当上皇帝的实感,她摸了摸他的脸,四目相对间,她就被吻了。
映春她们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是该出去还是继续站着。
乌锦得空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胤禛高兴,折腾乌锦一回才入睡。
两个喝酒的人很快睡着。
翌日一早,乌锦被鞭炮声吵醒,醒来已经不见皇上的踪影,她穿戴好过去皇后那,皇后带着她们过去给皇太后拜年。
乌锦从皇太后的慈宁宫出来后,恰巧跟年贵妃走在一块。
年氏没想到自己会被封为贵妃,她知道自己无子,被封为贵妃主要是她哥哥年羹尧从龙有功,皇后也就算了,在她之上还有皇贵妃,皇贵妃又没有阿哥,她心中不服,不过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皇上是真的喜欢皇贵妃,皇贵妃是她们这些人当中最得宠的。
年氏原本想说几句不好听的话,不过大过年的,她还是忍回去了,皇贵妃虽然最得宠,不过人不张扬跋扈,相反她很低调,性子是真的淡然,她没必要去招惹得罪皇贵妃。
“姐姐,你待会要做什么?”
“看书。”
过年看书也就只有皇贵妃了,年氏哦了一声,没说什么,跟皇贵妃笑了笑,之后就分开走。
乌锦是打算在承乾宫看书的,不过被女儿拉去御花园那边放烟花,虽是大白天放烟花不如晚上好看,见女儿开心,她也没有扫兴,陪着玩一会。
皇上过年期间依旧很忙,白天基本上不见人影,晚上才会过来。
乌锦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在后宫跟在后院没什么不一样,看看书养养花,偶尔在宫里四处闲逛,跟懋嫔与宁嫔她们聊聊天,反正她这个皇贵妃很清闲。
登基大典定在一月二十日,皇上改年号为雍正,登基大典一结束,皇上便立即封十三阿哥为怡亲王,命他总理户部事务,同时提拔许多之前跟随他的大臣,也将乌安召回京城,先前那些党附八阿哥的大臣,杀的杀,降的降。
仅仅过两个月,朝堂上党附八阿哥的大臣就少了一半,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
第一个被皇上秋后算账的阿哥是大阿哥胤褆,皇上说大阿哥在先帝丧礼时对先帝不敬,不仁不孝,直接将大阿哥幽禁在府邸,命人轮番监守,并且削去爵位。
众人皆知大阿哥落得如此下场,可能跟当年谋害四阿哥有关。
到了雍正元年四月,听闻十阿哥在府中对皇上登基不满,在府中咒骂皇上而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也将他拘禁其府,并且褫夺其爵位。
九阿哥为了此事替十阿哥求情,也被皇上革去黄带子,囚禁起来。
朝堂上人心惶惶。
同年八月,皇上进封八阿哥为和硕廉亲王,命他掌管宗人府跟理藩院。
乌锦对前朝的事只是听一听,她什么都管不了,直到皇太后找她。
皇太后屏退左右,直接开口道:“乌氏,你救救十四,皇上要杀十四,你去给十四求情。”
乌锦一愣,问皇太后此话从何而来。
皇太后脸色沉重,说道:“从何而来,皇上亲口所说,乌氏,都是你害了十四,你害得他们兄弟反目成仇,都是你害的。”
皇太后见皇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九阿哥跟十阿哥,她怕下一个轮到十四,在皇上给她请安时,她试探皇上,皇上却表露出要杀十四的心,她跟皇上向来不亲近,皇上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冷漠暴戾,他这么快将胤禟跟胤俄囚禁起来便可见一斑,他不是不知道他才刚刚登基,其实不适合这么快处置那些跟他争夺皇位的人,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是一点都忍不了,十分迫不及待,不顾众人所言。
昨日,皇上更是直说他多么恨十四,皇太后怕皇上真的对十四下杀手,她说的话不管用,只能找乌氏,想让她去跟皇上求情。
对皇太后充满怒气的指责,乌锦沉默以对。
“乌氏,你去跟皇上求情,让他放过十四,你若是不求情,他真的会杀了十四,算哀家求你了,皇上他疯了,你一定要阻拦他,只有你能做到。”
乌锦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想到十四阿哥,她还是应下皇太后的请求,说她会去替十四阿哥求情。
从慈宁宫出来,乌锦抬头看看天,阳光射进她眼睛里,她眯了眯眼,随后才慢慢走回承乾宫。
她没有过去找皇上,她知道皇上晚上会过来。
到了傍晚,皇上过来,曦宁跟以前一样跟他们一块用膳,皇上提到曦宁的亲事,说曦宁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
“皇上打算让曦宁抚蒙吗?”
“不会,我舍不得我女儿嫁那么远,我会让她留在京城,我已经为她挑好夫婿了。”
乌锦嗯了一声,既然曦宁可以留在京城,夫婿是谁不要紧,曦宁是皇上的女儿,她身份尊贵到不需要夫婿来扶持衬托,只要对方人品好,哪怕是家世不好也可以,反正皇上可以抬举他们。
“皇上做主就好。”
“阿玛,我要先看看他长什么样。”
胤禛轻笑:“好,阿玛给你挑几个额驸,你从中再挑一个顺眼的就好,阿玛会让你看到他们长什么样的,你也可以先跟他们相处看看,看哪个合适就选哪个。”
曦宁开心地笑了笑。
夜里,乌锦亲自伺候皇上更衣。
“臣妾听说皇上收走十四阿哥的兵权。”
胤禛看了乌锦一眼,等着她的后语。
“臣妾求皇上饶十四阿哥一命。”
胤禛盯着乌锦的眼睛,知道她这是为十四求情,她以什么身份替十四求情,他抬起乌锦的下巴,她那双黑眸映在他眼底,他沉声道:“乌锦,你在替谁求情?”
“臣妾只求皇上饶十四阿哥一命,他罪不至死。”
胤禛冷笑,好一个罪不至死,这些年,她是不是也忘不了十四,怀念她跟十四的八年。
他的手捏紧乌锦的下巴,气极反笑道:“乌锦,你以什么身份替他求情,你知不知道,在朕知道他把你藏了八年时,朕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朕一定会杀了他。”
她给十四求情只会让他杀意更盛,胤禛迟早会杀了十四。
“
皇上,还请皇上饶十四阿哥一命。”
“你越替他求情,朕越想杀他。”
“皇上,他是你亲弟弟,难道他这些年远离京城还不够吗?你为何非要杀他?”
“朕想杀便杀,他把你藏起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是朕的亲弟弟,朕待他不薄,可是换来的是什么?乌锦,是他先背叛朕的!”
“臣妾只求皇上饶他一命。”
“那你拿什么换他的命?”
“臣妾这些年对皇上唯命是从还不够吗?”
胤禛一听这话,眼底的戾气尽显,只觉得心狠狠抽疼一下,原来她这些年不吵不闹,对他俯首听命是为了救十四的命,她这些年的恭顺忍让是为了今日替十四求情,他目光凝视她,手往下直接掐着她的脖子。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臣妾这些年不见弘春,被皇上囚在后院而没有一丝怨言,臣妾用臣妾的自由换他们一命不够吗?皇上,饶他们一命吧,算我求你。”
胤禛狠狠掐住乌锦的脖子,眼里满是杀气,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她这些年的不反抗是为了十四他们,她心里有十四他们,她一直没忘掉十四。
“乌锦,朕告诉你,朕一定会杀了他,杀了弘春。”
“那皇上也杀了我吧。”
胤禛轻笑,有眼泪含在眼眶中:“乌锦,你别以为我不敢,这些年,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原来你是心不甘情不愿,我待你不薄,我封你为皇贵妃,你却这样对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是不是在那八年里爱上十四了?”
“我只求皇上饶他们一命,求皇上网开一面。”
“呵呵……你痴心妄想,乌锦,朕给你的,你不稀罕,那朕就全部收回去!朕告诉你,朕一定会杀了他们!”
胤禛松开她,满身怒气地离开。
在外面的苏培盛见皇上气冲冲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连忙跟上。
翌日,皇上突然将皇贵妃降为没有位份的庶妃,并让内务府按照庶妃的份例给皇贵妃发放份例。
曦宁格格得知此事,去跟皇上求情,皇上都没有撤回这道旨意。
不仅如此,皇上在一个月内定下曦宁格格的亲事,并将婚期定在半个月后,皇上说因还在三年国丧期,曦宁格格的婚事一切从简,皇上为曦宁格格挑选的额驸只是六品护军参领之子。
皇上封曦宁格格为固伦公主,曦宁格格出嫁那一天,苏培盛见到乌主子眼睛都哭红了,一个半月,曦宁格格就嫁出去了,宫里人都知道格格嫁得太过匆忙,都在揣测乌主子做了什么惹怒皇上,以致于格格的婚事这么匆急,乌主子也突然从皇贵妃降为庶妃。
虽说乌主子从皇贵妃降为庶妃,但皇上还是常常宿在承乾宫。
又过了一个月,宫里传出是乌主子替十四阿哥求情才惹怒皇上,是真是假,苏培盛这个贴身太监都不得而知,他觉得可能八九不离十,能让皇上这么动怒的只有十四阿哥了。
只是十四阿哥自从皇上登基后,一直很安分,让交兵权,他也交了,没有反抗。
眨眼间到了雍正二年二月,前太子病逝,前太子从被先帝拘禁后一直没能走出府邸,哪怕皇上登基后也没有放出前太子的意思。
与此同时,因三阿哥跟前太子一向亲睦,虽说到后面,三阿哥知道自己登基无望,只顾着编书,但皇上还是给三阿哥降爵,三阿哥从亲王降为贝勒。
朝中大臣都知道跟皇上争夺过皇位的阿哥恐怕最终都逃不过皇上秋后算账,不过是时日问题而已,目前只剩下八阿哥还没被皇上处置,还在朝中当差。
……
乌锦这边自从曦宁嫁人出宫后,反而心里更平静了,曦宁嫁人出宫是好事,不然让她亲眼见到她阿玛跟额娘闹成这样子不是好事。
虽说她被降为庶妃,份例减少,吃喝不如从前精致,但也能吃饱,她反正也不需要穿金戴银,吃饱就行。
皇上夜里过来,开始像以前那样对着她发泄,她时常醒来浑身青紫,白天需要抹药膏。
有一天皇上过来,告诉她完颜氏怀孕了,她还想了一下完颜氏是谁,宫里的主子好像没有一个姓完颜氏的人。
他告诉她是十四的嫡福晋,她才想起来,她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恭喜。
“你看,十四他也不会为你守身如玉。”
乌锦心想她也不需要十四为她守身如玉,她知道他是故意过来跟她说这事的。
皇上亲她,乌锦乖乖承受。
许是他今天高兴,没有太折腾她。
乌锦累得睡过去。
尽管如此,乌锦本来几年前那场大病后身子就虚,被他折腾两个月,身子就更虚了,又开始生病。
他倒没有狠心到不让太医给她看病,还是请了不少太医给她看病,太医都说她身子太虚,需要静养。
乌锦躺在床上,喝了药之后,人有些昏沉。
胤禛听完太医的阐述后从外面进来,见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他握了握她的手,太医说她内里空了,不仅仅是需要一两个月的调养,恐怕她后半辈子都要静养,才能活得久,她比他还大一岁,不是年轻人了。
乌锦偏头看他一眼,之后沉沉睡过去。
乌锦养病这些日子,懋嫔过来告诉她,皇上让十四过去遵化为先帝守陵,十四将一家子都带过去。
乌锦知道这是皇上饶十四他们一命的意思,皇上这是托懋嫔的口告诉她。
许是皇太后知道皇上最后放过十四,她撑着一口气也散了,年迈的她在十四去守陵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在皇太后病逝前,乌锦去探望皇太后,得到皇太后说的一句感谢。
自从她生病后,皇上就没有再折腾她,送过来的膳食也恢复从前,她想吃什么,基本上可以吃得到。
雍正三年年初,因八阿哥办事不利,户部拿不出银子来赈灾,皇上削去八阿哥王爵,高墙圈禁八阿哥。
至此,皇位斗争彻底结束,先帝让皇上仁慈,善待弟兄,皇上没有做到,为防止重蹈覆辙,皇上提出秘密立储制度,在皇上驾崩后,提前写好的诏书才会公布于世。
雍正四年三月一日,曦宁带着满一岁的女儿进宫,乌锦抱着曦宁生下的格格,变脸逗着小孩子玩,小格格咯吱咯吱直笑。
“是祖母呀,下次过来要认得祖母。”
“阿玛……”
乌锦听到曦宁喊阿玛的声音也抬头看过去,皇上穿着天青色单袍跟金龙褂走过来,她把小格格抱起来,拿着孙女的小手朝皇上招手:“看,兰珠,这是谁来啦,是你祖父,快叫祖父。”
“啊啊……”一岁的孙女还不会说话,只会嘤嘤啊啊。
胤禛见乌锦很是慈爱地抱着孙女,孙女还在流口水,她都不
介意。
“皇上,你抱抱你孙女吧。”
胤禛从乌锦手上接过孙女,一岁的小孩子很轻,抱起来不费劲,孙女的口水滴在他胸前,惹得乌锦跟女儿偷笑。
他没好气地看向乌锦,让她拿手帕给孙女擦擦。
“皇上可是嫌弃你孙女的口水,兰珠,你祖父嫌弃你呢,来,祖母抱。”
胤禛又把孙女还给乌锦,经过一年多的静养,乌锦精神气好很多了。
“阿玛,你跟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嗯,那让人摆膳吧。”
他们其乐融融地坐在一块用膳,吃好之后,曦宁很识相地抱着女儿到别的房间,让阿玛跟额娘单独相处。
“十四昨日又得一个阿哥。”
乌锦看他,这两年,十四每添一个孩子,他都会特意过来告诉他,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她忍不住拧了拧他耳朵。
“我没骗你。”
“你闭嘴吧。”
胤禛轻笑,温柔地拥着她,这两年,她又瘦了不少。
“皇上朝务繁忙,去睡一觉吧。”
“你陪我一起。”
乌锦最后还是陪他睡一个午觉。
曦宁跟孙女兰珠在宫里住了十几天才回夫家,乌锦看着女儿生活平稳,也安心不少,想到女儿,她就不由自主想到弘春,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见到弘春了,上一次是在先帝的丧礼上远远瞥见过。
同样是她的孩子,她在女儿的生命力缺失八年,在弘春的生命里缺失十几年。
没过几日,乌锦听说弘晖中毒,她让小才子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弘晖是皇上的嫡长子,已经开始替皇上分担朝务了。
过了一个时辰,小才子打听回来,弘晖中毒不假,据说是膳食出了问题。
弘晖住在阿哥所那边,乌锦不方便过去,只让人留意阿哥所那边的动静。
然而弘晖许是中毒太深,只过一夜就传来死讯,听说皇后哭到昏厥。
皇上在出事后第二天过来她这里时,人很憔悴,乌锦见过弘晖这个孩子,他被皇后教得很好,很勤奋也很有学识,待人处事很稳重。
皇上靠在她身上,乌锦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他对弘晖也是倾注不少心力的,没想到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多安慰的话语不管用,她只让皇上静静靠着,感觉到胸前一湿,她就知道皇上哭了。
许是太过悲伤,太过疲惫,皇上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等他醒来,他又恢复冷静,开始处理弘晖的丧事。
弘晖的丧事一过,乌锦去看过皇后几次,皇后整个人沉浸在悲伤里,短短十几天就消瘦不少,目前还没查出是谁给弘晖下的毒。
日子就这么过去三个月,齐妃突然被降为庶妃,并且打入冷宫,被拘禁起来,宫里都在传弘晖的死是齐妃在背后指使。
乌锦觉得这大概是八九不离十,齐妃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弘时。
另一边的皇后乌喇那拉氏过去冷宫看李氏,见到李氏,她恨不得杀了李氏。
“你我情同姐妹多年,你为何要这般害弘晖?”皇后愤恨道。
李氏轻笑,事已至此反而有一股坦然,不怕皇后的指责:“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吗?要怪只能怪弘晖挡住我孩子的路。”
“你太狠心了,我待你不薄。”
“姐姐,你这些年难道不是一直在防着我吗?你也怕弘时得皇上的心,你也怕皇上传位给弘时。”
乌喇那拉氏盯着李氏,气愤道:“但我从来没有害过弘时,枉我把你当成姐妹多年。”
“姐姐,你不是没想过,你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
乌喇那拉氏见李氏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害死她的弘晖,生生断了她家族的希望,她又岂容她在冷宫度过晚年,她示意奴才上前给李氏灌毒酒。
李氏反而没有抵抗,喝下毒酒,她反正也活得够久了,她对着皇后说道:“姐姐,你是待我不薄,是我对不起你,为了弘时,我依旧会这么做,我欠姐姐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乌喇那拉氏看着李氏毒发身亡,跟当时弘晖中毒一样,她心中没有畅快,她当年是真的跟李氏交好,视她为姐妹,宋氏她们跟乌氏交好,而她跟李氏交好,相处几十年,终究还是有几分姐妹情谊的,她心里是难过的。
皇位之争让皇上不顾兄弟之情,也让李氏不顾她们相伴几十年的姐妹之情,弘晖死了,弘时也未必可以坐上皇位,皇上还有一个儿子。
在李氏死后,乌喇那拉氏让奴才们给李氏弄成自缢身亡的假象,她知道皇上若知道实情,也不会追究她的过错,李氏是死有余辜。
……
乌锦听说李氏的死讯后也忍不住叹口气。
日子来到雍正六年年底,乌锦突感风寒,开始咳嗽不止,她身子太虚了,本来只是普通的风寒,经过几日后变得严重,开始咳血。
不知是人死之后会有预感,乌锦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她活到这个岁数,在古代已经算是高龄。
她像是交代遗言一般对着每一个过来探望她的人说话,那些人都让她别说不吉利的话。
一日白天,乌锦又咳血,咳完之后,皇上过来看她,在床上扶着她,她靠在他身上。
“胤禛,我时日不多了,你把曦宁唤进宫吧。”
“别说傻话,太医能医好你的。”
乌锦摇摇头,她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了,哪能每一次都侥幸逃过,她郑重道:“胤禛,让曦宁进宫吧,我额娘他们都召进宫吧,还有……我想见见弘春。”
“我会让人传唤他们,需两到三日。”
“好,希望我能撑到那个时候。”
胤禛看着虚弱的乌锦,没想到她会走到他前头,他紧握着她的手,问出他最想问的一句话:“你有没有真心爱上我?”
“胤禛,我们相伴几十年,我对你有情,我不是麻木不仁之人,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
“有没有怨我?”
这十几年来,他不让她见十四跟弘春,拘着她,她对他应该有所怨恨吧。
“胤禛,有舍有得,你抬举乌家,我享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我们之间有曦宁这么好的女儿,我不怨你,我真的不怨你。”
这番对话结束后,乌锦又昏睡过去,这一睡反而没能醒来,在睡梦中过世,没能见到弘春他们最后一面,她在异世活了五十年,已经算是漫长。
胤禵带着弘春快马加鞭从皇陵回到京城,原本需要两天,他们只用了一天,但一到紫禁城就听到皇贵妃的死讯,听到丧钟响起。
胤禵差点瘫软跪下去。
“阿玛……”弘春撑住自家阿玛,他们一路互相撑着来到承乾宫,承乾宫已挂上白布。
“我要见她。”胤禵说道。
“她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我见她。”胤禵目光愤恨地看向皇兄,他觉得皇兄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晚传信给他们,让他们无法见到乌锦最后一面。
胤禵还是如愿见到乌锦,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木中,他心中悲痛,只觉得心口被挖了一块,血汩汩流出。
他知道皇兄要杀他,当初她为他求情,皇兄生她的气,将她从皇贵妃降为没有位份的庶妃,他被皇兄派去守皇陵,他知道要想她在宫里好过,他就只能放下。
当他开始有除了弘春之外的孩子后,他听说她又恢复位份,皇兄还是放过她,选择善待她。
只是没想到一别就是死别,胤禵宁愿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也不愿意见到她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额娘……”弘春伏在棺木上大哭。
胤禵捂着自己的心口,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紧紧抱着弘春,他想念他们在镇北关的日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没能再在雨天跟她相拥一回。
乌锦被以皇贵妃的规格置办丧礼。
乌锦丧礼结束后,胤禵带着弘春又回到皇陵,依旧被圈禁。
人死了,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烟消云散,胤禵对皇兄没有怨没有恨。
……
自从乌氏死后,皇上一心扑在朝政上,登基以来没有选过秀,弘历是皇上最小的孩子,乌喇那拉氏没想到皇上没打算让弘时即位,而是选择了弘历,开始让弘历跟在他身边处理奏折。
皇上处理起朝政来没日没夜,谁劝都没有用,许是因为这样,皇上身子变得不好,乌氏死后的第四年,弘历基本上接管了朝政。
之后九阿哥、十阿哥跟八阿哥相继离世。
乌氏死后第六年,皇上便病逝了,传位给弘历,改年号为乾隆。
乌喇那拉氏成了皇太后,皇上后宫那些女人又开始为新帝的女人挪宫。
弘历即位后,下旨释放十四阿哥,封十四阿哥为奉恩辅国公,而弘春也被封为贝子。
乾隆元年,十四阿哥病逝,没过两年,弘春也病逝,英年早逝。
乾隆四年,三月初,春日和煦。
乌喇那拉氏在御花园见到一女孩在御花园扑蝶,那女孩跟乌氏非常像,一问才知道是曦宁的二女儿乌林珠,她朝五岁的乌林珠招招手。
乌林珠跑过来,给她行礼。
“给皇祖母请安。”
她是曦宁的嫡额娘,乌林珠叫她一声皇祖母也没有错,她摸了摸乌林珠的头,只是第一眼就很喜欢她,乌林珠的眼睛跟乌氏的眼睛很像,又大又圆。
“乌林珠,你额娘呢?”
“额娘去找三舅了。”
乌林珠口中的三舅是皇上,弘时是二舅,弘晖是大舅,只是乌林珠从来没见过她大舅,但曦宁这孩子是记得弘晖的,哪怕乌林珠从没见过弘晖,也记得按照顺序教孩子怎么叫人。
乌喇那拉氏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忍不住抱了抱乌林珠,满眼慈爱说道:“乌林珠真是好孩子,你额娘也是好孩子,你祖母也很好,才会教出你额娘这么好的孩子。”
“皇祖母,你不是我祖母吗?”
“我是你皇祖母,你还有一个祖母,你跟你祖母长得很像,你祖母性子很好,长得可好看了,乌林珠长大后肯定也跟你祖母一样漂亮。”
乌林珠似懂非懂,五岁的她还处在懵懵懂懂的时期。
“嫡额娘……”
乌喇那拉氏见到曦宁过来,她跟曦宁笑了笑:“我刚刚说乌林珠长得跟你额娘很像。”
“是,我也觉得乌林珠跟我额娘长得很像。”
“你们母女两都很像你额娘,日后你们多进宫陪陪嫡额娘。”
曦宁笑着应下。
御花园的阳光变得炎热,乌喇那拉氏跟曦宁一左一右牵着乌林珠回慈宁宫。
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斜斜拉远。
紫禁城的日子平静又悠远,康熙雍正年间的事已是过去,如梦似幻,从前种种,终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