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命运(29) 正文完。……
清休澜一句话把应听声说蒙了, 看他的神情胸有成竹,但说出的话又那么陌生,连应听声都一时都分不清清休澜是记忆有损, 还是在跟他玩什么……情趣。
但应听声不论如何都不会扫了清休澜的兴, 于是他的思绪停滞两秒, 笑着将话接了下去:“好啊。我愿意。”
听到这话,清休澜似乎有些意外, 眼角笑意未散,微微撑起身, 做出一副“你怎么这样”的神情来, 说道:“这般不矜持, 情调这种东西要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才有趣呢。”
“情调?”应听声失笑, 摇了摇头, 扶着清休澜的背将他带着坐了起来, 确认他自己坐稳后走到一旁,端起茶壶,倒出一杯白水来,递到清休澜面前,说道:“休澜何时也知道何为情调了, 不如说来我听听。”
清休澜没有抬手去接这杯水,只是带着笑意看应听声,应听声等了两秒,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端着散发着白色蒸汽的茶盏坐到清休澜床边, 偏头问道:“怎么了?不渴吗?”
清休澜还是不说话,像找到什么很有意思的游戏一样,就这样静静看着应听声, 期待他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而应听声看清休澜不说话,果真往前靠了靠,几乎快隔着一盏茶贴上清休澜的面颊。
在两人越靠越近,只靠那薄薄一层聊胜于无的热气遮挡时,清休澜终于破了功,摆了摆手,笑道:“白日宣淫可要不得啊。”
听到这话,应听声反而挑起了眉,微微偏过头,打了个响指,原本关上的窗户再次被推开,露出了外面半阴不阴,半晴不晴的天色来。
“阴阳司中可没有白天黑夜,你说现在是白昼也行,说是深夜也行。”这么说着,应听声又转过头,继续往前凑,清休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很快背部就抵上了冰凉的墙面。
应听声依旧没有停下动作,两人对视一眼,清休澜似乎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在退无可退后便缓缓闭上了眼。
——但他没能等来想象之中的柔软,嘴唇反而贴上一个略微冰凉的光滑物体。
清休澜猛地睁开眼,就见应听声面色不变,将那微烫的茶杯抵到他唇前,微微抬高茶杯。
清休澜就这样被应听声强行喂完了一杯略微烫嘴,却又在人忍受范围之内的纯净白水。
说实话,应听声抬高茶杯的速度并不快,只不过清休澜的视线并未落在茶杯上,而是停留在面前人的脸上,分了神,因此有几滴顽皮的水珠从清休澜的嘴角淌了下来,沾湿了他胸前的白衣。
在一盏茶喂完后,应听声才拿开了茶盏,用自己衣袖随手帮清休澜擦干净了嘴角,起身离开了。
居然就……起身离开了?
清休澜难以置信。
虽然不知道清休澜在想些什么,但应听声放回茶盏后转回头就对上了清休澜不知是失望还是意外的表情,或许都有。
应听声似有不解,微微向左偏过了头,问道:“没喝饱?”
清休澜:“……”
清休澜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喝饱了。”
应听声很轻易地接受了清休澜的回答,又将其余的窗子一一推开,微风便淌进了屋内,将沉闷一扫而空,只余下轻快的凉爽。
应听声看着窗外的小院,头也没回,对清休澜说道:“你刚醒,多在床上躺一会儿再下床吧。”
“嗯?”清休澜忽略了应听声的话,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背着手凑到他的背后,点了点脚,将头搭在应听声的肩颈处,把应听声吓了一跳。
怕摔着身后没轻没重的人,应听声只轻轻回过了头,并没有移动身形。
而清休澜的视线并未落到应听声身上,而是看向了应听声方才看的窗外院落。
正如应听声所说,窗外春意盎然——不过窗外种的并不是清休澜印象中的桂花,白玉兰,柳树之类,而是一株株鲜红的曼珠沙华。
再结合应听声方才说的那个清休澜略有陌生却又耳熟的地名,他便知道,这里应该不是寻常世间。
他醒来至今半个时辰不到,已经有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像小溪一样流进了的脑海中。
他依稀记得,自己窗外应该不是这样的景象才对。
他的窗外应该有一颗高大而茂盛的……花树?
清休澜这么想着,微微蹙起了眉,偏头问应听声:“是在别人家吗?”
在应听声听完愣住的那一秒,清休澜又接着说道:“这里很好,但我比较想回自己家。”
看清休澜的表情认真,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应听声这才肯定——清休澜绝对失去了一些记忆。
就在应听声惊疑不定之时,清休澜的下一句话又让他舒了口气。
只见清休澜指了指窗外的院落,又在高空比划了一下,说道:“我……们家的应该有一棵很高的花树,对不对?”
说着,清休澜似乎有些苦恼,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究竟是什么品种的花树,最终他决定放过自己,将视线投向应听声。
看来也没全忘。
“对,有一棵花树,白玉兰花树。”笑意重新浸染应听声的嘴角,他看着清休澜,心中庆幸。
如果清休澜能够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忘记,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背叛,决裂。什么天道——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以及对未来的惶恐,和对过去的执念,清休澜全都忘掉才好。
应听声看着面前金眸中情绪轻盈,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几百岁一样的清休澜,接着想道。
清休澜只需要记得在人间度过的所有快乐时光,比如春天和他一起酿酒,一起逛庙会,夏日夜晚和三两好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之类的。
清休澜只需要记得那几个好友——以及他就行了。
其他的伤害过清休澜的,让他伤心失望过的所有人,全部都从清休澜的记忆中滚出去才好。
虽然这么想,但应听声也知道,正是这些所有东西和记忆加起来,才构成了他最熟悉的那个清休澜。
不过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是清休澜就好,他都喜欢。
什么样的清休澜都喜欢,什么时候的清休澜都喜欢。
听到应听声这么说,清休澜眸中亮了一下,就像突然点亮了一块空白的拼图一样,顿时,他脑海中那模糊不清,被白雾笼罩的花树被一双大手拂开。
随后,那洁白如雪的白玉兰花瓣散在清休澜的脑海当中。
再顺着那棵花树往后看去,清休澜在自己的记忆中看见了一座宫殿。
清休澜不由得出了神,他在自己的记忆中迈步,伸出手,触上了面前宫殿的大门,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能将这扇门推开。
清休澜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发力,现实中却传来一道推门声,直接将清休澜的动作打断了。
下一秒,几道不同的声音便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吵吵嚷嚷的动静瞬间遍布在房间内。
“听沈灵说你醒了,真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肯定在后头呢休澜!”
最先走进来的是左手拎着一袋不明物体,右手拿着一柄折扇闲庭信步的孟玄,在清休澜还有些迷茫时,应听声及时开口,解答了清休澜的疑惑。
“孟玄前辈,你怎么来了?”
孟玄没注意到清休澜异常的表情,“嗐”了一声,摆了摆手,将手中拎着的那袋东西放到桌上,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两人身前,将面前两人认真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这不是春天到了,我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想着也挺久没见你了,哪怕休澜还在睡着,也该来探望探望才是,这不就约着一起来了,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刚来就听沈灵说休澜醒了。”
“是啊,醒了就好。人间正是好时节,春暖花开,正宜归家。”紧接着开口的是将长发挽起,一脸笑意的苏扶盈,她左手拎着个篮子,篮子中放着些新鲜水果和花束,右手则牵着一个人。
那是个和苏扶盈有六七分相似的小孩,一进到房间,那小孩便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哇”一声,显然被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和人吸引了注意力。
“和音都这么大了。”看见如今几乎已经到他小腿的小孩,应听声有些惊讶,随后,他蹲下身,看着那小孩,温柔问道:“还记得我吗?”
苏和音看着面前的应听声,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我听母亲提起过你,应叔叔。”
应听声:“……”应听声的脸上的笑意凝固一瞬,默默站起了身,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哈哈哈哈哈哈!”孟玄最先笑了起来,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指了指应听声,笑道:“在外风雨飘摇半生,归来已经成叔叔辈的了,听声,作何感想啊?”
应听声没顾得上回答,垂下眸,走到清休澜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开口唤道:“休澜……”
清休澜看了应听声一眼,认真地拉着他的手走到苏和音身边,俯下身,看着尚且年幼的小姑娘一本正经道:“他还年轻呢,不能叫叔叔,要叫哥哥。”
孟玄:“?”
孟玄似乎有些惊讶,却只当清休澜睡了一觉浑身疲惫洗净心情正好,于是也没太在意,顺着他的话跟了一句:“在我们这群人当中叫你家听声一句哥哥倒也不要紧。”
“不过你辈分可就大了,和音该怎么叫你啊?”说着,孟玄用手肘了一下清休澜,显然打算看热闹。
清休澜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也叫哥哥。”
孟玄:“???”
哥哥,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孟玄似乎有些震惊,难以置信道:“不是吧你,和音叫你哥哥,那和音这辈分可太高了。”
“我们还得管和音叫姐……你听听,这像话吗!”
看孟玄的表情,应该是觉得清休澜多少有点离谱,好在应听声笑着轻咳了一声,悄悄退到孟玄身边,轻轻一拍他。
孟玄低头看了一眼,疑惑偏头看向应听声,就见应听声在朝他挤眉弄眼,看看他,又看看清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