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潋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和解的。”
警察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要来警局这边见见家属吗?”
“见见吧。”虞潋说,“我当面拒绝也少给你们添点麻烦。”
警察松了一口气,只要虞潋肯来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虞潋放下手机对留青说:“我们先去警局一趟再回去吧。”
留青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将软件上的地址换成警局。
他们一到警局就被带到了调解室,刚走到门口虞潋就听见里面有歇斯底里的骂声,她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转头对留青说:“你到大厅等我吧。”
留青担忧地问:“真的不需要我陪吗?”
虞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留青摸了摸她的头才转身离开。
警察推开门后,虞潋走进去找到一个空位坐着。
“真想不通我儿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拜金的女人。”
对面是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穿着很是得体,只是说的话就很尖酸刻薄了。
虞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往椅子上一靠就说:“我不会和解的。”
那个女人嗤笑了一声将一沓钱推到虞潋面前说:“十万块够不够?”
虞潋摇了摇头将钱扫落在地:“我不要钱,更不可能和解。”
她站起身就要走,女人却一把抓住她问:“你到底要多少钱?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嫌少,你说吧你到底要多少?”
虞潋轻轻推开她:“我说了我不要钱,我只要许周付出代价。我要他坐牢,你明白了吗?”
女人那种保养得当的脸一下崩了,她脸颊抖动气急败坏地说:“这么会有你这么贱,不识好歹的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和解你就等着吧!”
虞潋笑了笑然后对旁边的警察说:“警察叔叔,她都对我进行人身威胁了,你们可要保护好我的人生安全啊。”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和解室的门被她重重一摔,将身后女人的辱骂隔绝在内。
虞潋快步走到留青身边,想要拉着留青离开。她手刚碰到留青就被人重重挖了出来,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伸出来的第三者。
刚刚调解室里的女人跑了出来,横亘在虞潋和留青之间,她有些疯癫地骂着虞潋:“你祸害了我一个儿子不行,现在又想祸害我另一个儿子吗?”
留青脸色沉沉地推开她,握住虞潋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女人在后面大声吼叫着留青的名字,跑着想要追上他们,却被警察拦住。
一个女警抱着女人的腰柔声安慰道:“女士,麻烦你冷静一点。”
虞潋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盯着留青紧绷的侧脸垂下了头,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虞潋跟着留青出警局后,看着他径直上了辆出租,然后回到瓦刻窝在角落里的躺椅里。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这样的留青她总共也只见过几次,他一向柔和的眼睛彻底冷了下来,用帽子盖住自己,阴沉沉地冒着冷气。
虞潋有心想问问他,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只好也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留青。
一股沉寂蔓延在瓦刻里,他们都冷清清地缄默着。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五点,虞潋从沙发上起来把昨天剩下的一点菜热好。
“留青,吃饭了。”虞潋叫了一次没有反应。她又走到留青面前喊到:“哥,吃饭了。”
任她怎么叫留青都没有反应,虞潋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摘下了助听器。
很多时候虞潋都觉得助听器是留青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当他想听一听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时,他就戴上助听器。当他拒绝沟通选择沉入漆黑的寂静时,他就摘下它埋着头不听也不理会。
虞潋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留青依旧没有睁眼,但是他伸手拉住了虞潋的手指,将她勾进自己的掌心紧紧的握着。
留青的手紧紧握住她,似乎是为了防止她消失。
他和世界的联系并不止是助听器,还有虞潋。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他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过了一会,留青抬起头,眼底有泪。他眨了眨眼,一阵涟漪泛起,这世界最小的湖轰然倒塌。
虞潋只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助听器递给他。等留青戴好后,虞潋才慢慢说:“我热了菜,我们去吃饭吧。”
等到了餐桌上,留青才肯交流,他用手语问:“怎么不早点把我叫起来做饭?”
虞潋笑了笑说:“看你睡得太好了,有点舍不得叫醒你。”
留青摇了摇头承诺道:“以后不会了。”
虞潋不知道他的不会指的是再也不伤心了还是不会再让她做饭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还是私心希望是指他不再伤心。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继续沉默。
留青突然轻轻抓住虞潋放在边缘的手,一滴泪砸在了她的手背上,比针扎还疼。
虞潋没敢抬头。
一阵机械电子音响起。
“那个女人是我生理学母亲,她从前不肯要我,现在想让我做她儿子。”
语调波澜无惊,成一条直线就这样钻进虞潋的耳朵里。句子和着眼泪变成火焰,将虞潋的心脏架起来灼烧。
虞潋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的脑袋空白,那些关于留青的过往她突然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她只想听他笑着再说我是你哥。其他的,她都不想知道了。
她以为他们是只能依靠彼此的存在,她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出现比对方更亲密的人,她以为他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
为什么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妈妈?
曾经她百般试探使出千方百计也没有能够撬动的过往,突然一下摆在了她的面前来,可她却没有勇气再去探寻了。
虞潋想要逃避了。
她颤着声音问留青:“那你还会做我哥吗?”
留青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当然会是,只要你想我就一直是。”
虞潋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了,她的眼眶也有了一点红。
留青放下手机,改用手语说:“她和你爸有过一段,生下我后就把我丢到了你家。你爷爷奶奶怕影响你爸以后结婚把我记在了他们名下。”
“后来,因为我不会说话,就把我送了回去。我就一直跟着我奶奶生活了。”
停了一会后,留青才重重地说:“虽然她给了我生命,但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人生过。五年前,她找到了想我跟她一起回去,我拒绝了。”
虞潋握紧他的手问:“那你和许周是什么关系?”
留青摇了摇头,或许应该算是同母异父吧。
他没有确切的爸,妈也并不是他的妈,他其实除了奶奶什么血亲也没有。
他侧头望向虞潋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现在他还有虞潋,算不上孤身一人。
其实想想他也是蛮幸运的,以前有奶奶,现在有虞潋,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只要一回头,身侧总是有人的。
虞潋也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往下流。她抬手一股脑全擦了,然后说:“至少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他还有她。
第37章
chapter 37 她有……
第二天一早, 虞潋从床上起来时,留青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给留青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虞潋只好自己一个人喝着留青温好的粥。等她慢慢悠悠地吃完早饭, 留青依然没有消息。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留青到底去了哪里, 居然连张纸条也不给她留。她打了个哈欠, 感觉自己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想起昨天回来时好像看到了一家咖啡店,她决定去买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
咖啡店在瓦刻旁边, 只隔着五六家店铺,虞潋走过去点了杯生椰丝绒拿铁握在手上边走边喝。
只是她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个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声音还有些熟悉,似乎最近才听过。
虞潋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昨天的那个中年女人,再加上今早留青神秘消失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
等她跑过去时,只看到那个女人拉着留青大声叫喊着, 而留青低眉靠着墙时不时抽一口烟。
“他是你弟啊,你真要见死不救吗?”女人使劲摇着留青的手臂, 势必要他给一个说法出来。
留青只是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耳朵摆了摆手,他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 他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从前她觉得他是累赘丢下了他,现在他也因为聋哑放弃了这虚假至极的母爱。
女人踮起脚努力地贴近他的耳朵吼着:“我是你妈,他是你弟啊。每个月我不是都给你打钱了吗?你收了妈妈的钱, 怎么能够这样对你的弟弟?”
留青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女人,他往后退了三步,然后摇了摇头就要走。
女人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拉住他, 她妄图以虚无缥缈的血亲关系来绑架他,让他成为一具为她所有的傀儡,要他背弃自己来成全她的另一个儿子。
可他不愿,他早已过了奢求至亲的年岁了,那些她从未现身的时间里,他的期望早已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如今他只想要随着自己的本心,守好瓦刻的一亩三分地,看着虞潋安静地活着。
他从未喧嚣过,澎湃过,他的平静造就女人更大的风浪。她的吼叫成为了一条印错的命途,她站在彼端,而他站在对岸,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二十年。
二十年的不闻不问,二十年的异地而居,二十年的岁月一个人的五分之一,她从未出现过。
如今为了另外一个儿子,她来寻找他、祈求他、说爱他。留青不愿再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目光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虞潋会出现在这里。
虞潋走上去,拉着留青的手。她把留青挡在自己身后,然后拉下领口露出那道指印留下的淤青。
她努力压住声音,颤抖着喉咙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杀我。他是个杀人犯活该坐牢。”
淤青久久不消,青紫混着红狰狞又吓人,蛮横地横亘在白皙的脖子上,不消多看仅一眼就知道背后的人下手又多重。
女人被骇人的伤疤吓了一跳,下一秒又故作镇定地说:“男人打女人本来就是应该的,他爸也经常打我啊,但那都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
虞潋闭了闭眼似乎没有想到女人会这样说,她沉默了一会,悲哀地望向女人轻声说:“可我跟他只是陌生人。就算是夫妻,这也不是打人和杀人的借口。只要他打了人,他就该付出代价。结婚证从来都不是逃避犯罪的理由。”
“你不要再来找留青了,从二十六年前你把他丢下的那一刻起,你们的母子情就已经断了。现在也没有必要为了另一个人来装□□他的样子。这很恶心。”
似乎是怕女人没有听清,她又说了一遍:“你让我感到恶心。”
“他是我儿子,当初他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是我胯/下生下来的人。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就是我,我跟他血脉相连,谁也不能否认。”女人气急败坏地挥打着虞潋,她把怒气全发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怨恨虞潋,恨她让自己的儿子爱而不得,恨她害儿子坐牢,恨她抢走了所有的儿子。
虞潋只是牵着留青平静地后退了两步,避开发疯的女人。她可怜眼前的女人,她只感到悲哀。
她怜悯地抓住女人的手臂说:“暴力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真正害了许周的人是你和你的老公,不是我。是你们教会了他暴力和疯狂,让他从小耳濡目睹也跟着去学。要怪就怪你的老公吧。从前他打你,打许周。现在许周也学着他的样子打人杀人。”
女人只是一味喃喃着:“不可能,都怪你这个贱女人。”
虞潋丢开她叹了一口气,她叫不醒一个早已被荼毒的人,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留青了,你们之间的血缘系带早被时间磨掉了。”
虞潋牵着许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停在原地,她没去追,依旧像从前的很多年一样流泪。十八岁的她混迹在市井中,一两句温言善语就能让她甘愿奉上身体。后来她明白了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抛弃了所有,重新开始。为了钱她不折手段,哪怕忍受痛苦与折磨。
她忘记了十八岁的那个下午,收起书本时暗自发下的誓言了。她忘记了自己,被一句句小三和许太太淹没到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李乐栖,横门之下,可以栖迟。可是十八岁以后少有人再叫一声她的名字,她被冠以各种称呼,唯独不再以自己的名字被人所知。
人生的大雨淹死了十八岁的李乐栖。
留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虞潋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低头看着两人紧紧相握地手笑了起来。
回去后,虞潋问留青:“你出去见她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留青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去见她的,我只是出去晨跑,没想到被她缠上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米八几的人抱着膝盖缩进狭小的单人沙发里,可怜兮兮的。
虞潋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晚上时,留青拿了一瓶酒出来。酒是从本地的酒厂里打的玉米烧酒,用一个白色的塑料壶装着,辛辣醉人。
留青不常饮酒,更多的时候他都饮茶。只有特别高兴或者特别伤心的时候他才会喝酒。饮下酒,情绪似乎也被吞吃入腹,再也不会掀起波澜,他又恢复了平静。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虞潋也想尝尝,但留青只是拿筷子给她沾了一筷子就不要虞潋多喝了。
她舔了一口就被辣住,从舌尖到喉咙都像火烧一样。虞潋赶紧喝了两口水,把酒压下去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留青大口喝着酒,一杯接一杯的下去,他似乎感知不到辛辣的酒味,如喝白开水一样牛饮着。很快他的脸就红了。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后,留青嘭一下倒在了桌上。
虞潋好笑地看着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留青醉死了过去。酒化作血液游走在他周身,麻痹了他所有的感知,他睡着醉着仍有点痛。
收拾好桌子后,虞潋走到桌边看着留青。有一些酒洒在了他唇角的四周,在灯光下潋滟生辉,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虞潋喉咙一痒,她有点想喝酒了。
于是低头去寻,从唇角走到唇珠上,慢慢地摩挲着,吮吸着。酒辛辣,喉咙发痛,心却甜蜜。
留青眼睑颤动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她微微伸出舌尖轻轻往前探了探,不费吹灰之力就迈进了他温热的口腔中。勾着他的舌尖一起游弋,闭着眼去寻他的气息,酒液由辣转为甜。
她目光涟涟地站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撑着手臂看他。
灯光下,他的眼窝更加深邃了,里面的一汪湖泊被覆盖。她只能想象,想象一片海的波澜,想象一片纯净的土地倾斜翻滚,然后是一座桥阖在中间跨越了风带。
时间慢慢成了无法感知之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虞潋跟在他身后,看他步履蹒跚往房间走去。
他没关门,虞潋跟着走了进去。她靠着门看他坐在床上脱去上衣,看他裸露在外的脊背和流畅的线条。
他脊背挺直,肩胛骨突出像一只欲飞的蝴蝶,摇摇欲坠又强悍有力。偶尔轻轻睁开他的眼,迷离朦胧还带着未消的酒意。
他手臂轻摇,虞潋的目光跟着晕眩。
留青一只手垂在床边,头高昂着,身躯抖动不停。身后虞潋的目光灼灼逼人。他低着头视线微微偏了偏专注地盯着地上的影子。
从没关紧的窗里吹来一些风高扬起窗帘,白纱轻抚过他,细致入微地擦他而过。
腰带只有一半挂在腰间,另一半垂在地上时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有时候寂静,有时候猛烈。
窗外的夜鸟在鸣叫,空间一下宽阔了起来,岁月也变成了一个长条,她在中间穿梭着渐渐分不清到底是现在还是五年前。
叮叮咛咛地响在她的耳边,他渐渐模糊了,而她彻底迷糊了。
虞潋想,她醉了。
五年前有过一个黄昏的时刻,她同样站在这里看着他。那时候他听不见,而她不发声只是静默地观看。
第38章
chapter 38 在一起喽!
2018年的夏天, 小镇多雨。
往往这时留青总要沏一壶茶,听雨看花。刚刚高考完的虞潋没事做,便跟着他一起听雨打在雨棚上的滴答声。
本是小雨, 落在上面声音扩大仿佛有千军万马似的。听着听着虞潋的心就揪了起来,她抛下留青自己跑进了屋。
等她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后, 醒来却怎么也不见留青。她跑遍瓦刻也没能见到他的人, 路过他房间时,只见到虚掩着的门。
虞潋以为他在睡觉,直截了当地推开门。
门后只有一个背影, 虞潋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向了窗,她突然发现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过亮的阳光洒在窗户上的水珠,折射后的夕阳有些刺眼让虞潋不敢睁眼。她双眼紧闭着,放在门上的手不停地颤抖,但是脚步却怎么也舍不得往外挪。
从前她不懂什么是情与欲, 但在这个下午,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欲/望, 她不知道那是从何而起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烧得慌。
她伸出一只手遮在眼前, 然后睁开眼,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动作。耳边的闷哼声和床颤动的声音都太撩人了, 很快她就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起来。
血液不停地沸腾着,叫嚣着,她舔了舔牙齿, 萌生出一种咬在他背上的想法。她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但事实上她一动也不敢动。
虞潋以前听人说过,男人在做这种事情时一般心里都会有一个幻想的对象。她忍不住去猜测留青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吗?
有没有一点点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是她呢?
虞潋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放下手直白地看了留青一眼,然后受不了的摔了下门往外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怎样去想。
虞潋走后,留青站起来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将门关上。
他沉默着向下看着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她的目光下如此地激动。
他推开门又狠狠地将门关上,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终于平息下来,最后将门关上躺回了床上。
那个下午,留青在房间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她是妹妹,不可以对她生出畸恋。
虞潋在外逛了很久,她漫无目的地走,终于想明白了。
她对留青生出了欲/望。
她想占有她。
她似乎爱上了他。
虞潋蹲在角落里,拿着根树枝写写画画,看清自己写的是留青后,她狠狠地将它踩开直到变成混乱的灰尘。
心乱了,怎么也静不下来。
最后还是天快黑时,留青出来找到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用她随手丢弃的树枝写:“怎么不回家?”
虞潋不想说话,留青就把树枝递给她让她写下来。
虞潋没接,她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留青的眼睛一下变大,平静的海水变成汹涌的岩浆,他从没想过虞潋会这样问。
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一下横亘在了留青面前,他避开虞潋的视线,用树枝写下:“比我大点的。”
虞潋沉默了,她什么都可以改变但年龄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比留青小六岁,这是永恒不变的。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问:“就这一个吗?”
留青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虞潋笑着说。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轻松地对留青说:“走吧,回去吃饭了。”
转身的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她微微仰着头,笑着,哭着,感觉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其实如果她仔细看一眼那几个字,就会发现它们的线条颤抖不停。
晚上吃饭的时候,虞潋不经意地提起那个红裙女人,在得知她比留青大几个月时,虞潋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很少再与留青交流,只是在瓦刻里到处跑着,她避开了一切和留青交流的时刻。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放弃了原本看好的学校,选择了距离望水镇三百多公里外的另一所学校。
她要离开留青了。
虞潋明白等到留青有了爱人的那一天,她就会被抛弃,像从前一样被人丢下变成孤身一人。她不要这样,这次她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苦笑着想,至少这次是她抛弃了留青。
对于她的离开,留青早有预感,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决绝。
拿到录取书的第二天,虞潋收拾好东西向留青告别。她站在门口对留青说:“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出去旅游。”
留青想起前不久他才和虞潋商量好的毕业旅行,没理由虞潋又和朋友约上了。过了一会他才抬起手问:“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去的吗?”
虞潋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跟你年龄差太大了,玩不到一起去,还不如跟同龄人一起自在。”
留青也没想到他用来拒绝虞潋的借口又被她用来拒绝自己了。
他只好保持缄默送她到车站,两个人一起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明明只隔着十几公分,明明一抬手就能碰上,但留青还是莫名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越来越远了。
虞潋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视线一点都不偏离。
留青几次想问问她,最后还是选择吞了下去。
当广播叫着检票时,虞潋站了起来。
留青跟着她,陪她排着那条长长的队。他在心里默默求着前面的人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们之间的时间能够更多一些。
但很快虞潋就刷身份证检完了票,留青的手和她相擦而过,他知道她留不住她了。
他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被叫住。
“留青!”
她站在闸机口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留青快步走过去,刚碰上机子就被虞潋抱了个满怀。
她一把把留青抱住,笑着在他脸侧留下一个吻,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留青。
留青惊慌地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他的目光呆滞,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尽管早有猜测,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虞潋脸上的笑一下落了下来,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松开了留青。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对他挥了挥手,她轻声说:“拜拜,最好不再见。”
她转身带着行李上了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镇。
车站的通道里放着《给我一滴泪的时间》。
我只要你一滴泪的时间
能不能够坐在你右边
反正等你痛彻心扉后
不要说再见
留青突然醒悟过来,这是诀别,她要的是不再见。他眼角多了一滴泪,在灯光下闪着泪花,然后他又落了一滴泪。
虞潋离开后,换了新的手机号,一切都重新开始。她找了个暑假工,一天做三份兼职总算赶在开学前把学费凑起了。
交学费时,她查询银行卡余额却发现里面有好几万块钱。她去柜台查了流水,发现是在她上车后留青打给她的。
当初办理银行卡时,她嫌每年二十的短信费太贵,就没要。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她才知道。
虞潋把钱转回到留青卡上,然后挂失了她自己的卡,重新办理了一张新卡。
她不会再要他的钱了。
她也抄了一份留青的卡号,打算等以后有钱了就把从前的钱也一起还给他。等一切都还清时,他们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又会回到小镇又再见到留青。
眼前的场景和从前几乎一样,不同的是之前是夕阳时分,现在却是黑夜。
她沉默,依旧没有迈步。
留青却突然停下了动作,躺回了床上。
虞潋走过去,想替他把被子盖好,她俯身刚碰上,就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给拉了下去。
她的唇蓦然碰上另一个溽热的唇。虞潋睁大眼睛看着留青。留青也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清醒,里面没有半分酒意的存在。
虞潋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日子里,有很多时候留青都只能依靠酒精入睡。一开始是一杯,后来越来越多,他的酒量也一天天大了起来。今天喝的这点根本无法让他醉死过去。
“我抓住你了。”
留青在心里默默说着。多少午夜梦回时,他都在后悔,如果那一天下午他没有选择逃避,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沦落到这样的结局了。
如果那一天在车站里,虞潋吻上他侧脸的时候,他没有躲开而是遵循内心深处的想法吻上去,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是过去早已经不能再更改了。
他只能庆幸地想,还好她又回来了。那些流言蜚语他都不在乎了,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虞潋流着泪看着留青,她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吻了上去。
她在嘴里不停地念着:“哥,哥,哥……”
留青只是用更热烈地吻回应着她,他一只手与她十指相交,另一只手掌在她的脑后将她按向自己。
一吻毕后,虞潋趴在留青的胸膛上。留青隔着一床被子拥抱着她,他的心前所未有的与她贴近。
他不会说话,说不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他就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猛烈跳动着的心口上。她的手放上去后,跳动又更快了一些。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
从前我的心跳只为自己,如今这加快的一次为你,也只为你而跳。
虞潋轻轻吻了吻她最爱的留青的眼睛,从左眼吻到右眼,最后停在了他的唇角。
她轻声说:“我也爱你。”
然后亲了上去。
留青松开虞潋的手,双手在胸前合拢,左手指向虞潋,然后两手比六来回相交。左手食指叠在中指上轻点了一下后轻轻摸了摸自己,最后他伸出左手的食指指向上方又变成比大拇指。
他说:“与你相交是我命好。”
虞潋流着泪抓住他的手哭了起来,她不停地摇头说:“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留青只是怜惜地替她吻去泪水,他的指尖温柔拂她的面颊。最后把她拥入怀里,头轻轻地阖在她的上面,就这样相互依靠着。
他掀开被子,把她抱了进来,然后两个人在这个黑夜里相拥而眠。
留青睁眼吻了吻熟睡的虞潋,心里想窗外的月色真美。
第39章
chapter 39 可是我想随时随……
第二天留青醒来时, 虞潋还躺在他的怀里。留青低头看了一眼,她就那样恬静安详地枕着他的手臂,窝在他的胸前。
留青轻轻地替她将脸上凌乱的发丝理下去,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脸又怕惊醒她赶紧收了回来。最后还是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缱绻地就这样看着她, 直到虞潋醒过来。
虞潋迷迷糊糊地抓住留青的手, 她像小鱼一样撒娇时一样蹭了蹭。留青就顺手刮了刮她的脸颊,不是特别重,但虞潋能感觉到他的力道, 于是嗔了他一眼。
留青只是笑,笑够了他起来穿好衣服快走出门了,又折返回来跪在床上吻了吻虞潋。吻很轻也很快,一触即分。吻完后,他又用侧脸挨了挨虞潋。
虞潋不推开他,只是半眯着眼睛说:“我还想睡觉。”
留青就摸了摸她的头发, 用手语比划着说:“再睡一会,我做好饭后再叫你。”
“嗯嗯。”虞潋撑起来啪叽一下亲在留青侧脸上, 然后又一下倒在枕头上呢喃着:“你真好。”
留青用他那双含情眼看了虞潋一眼后终于舍得起来了。做饭时,他心念却依旧挂在屋里的那个人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股他们已经在一起的喜悦由内而外生了出来。
我们是情侣了, 他想。
留青出去没多久,虞潋就睁大眼睛醒了过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昨晚她是睡在了留青的床上,除了那一次洪水时, 他们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过。
她蜷缩成一团,把被子都往自己身上拢了过来。她笑着深吸一口气,留青的气味和她的气味融成一体, 分不开了。
虞潋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她刚推开门蹲在门外的小鱼就喵喵喵地叫了起来。虞潋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它比了一个嘘,可是小鱼不懂人类的羞赧。
小鱼绕着虞潋转了一圈后开始扒拉她的裤脚,它还歪着头盯着虞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主人的味道。
虞潋蹲下来抱起小鱼一起进了她的房间,她去洗漱,小鱼就跑到床上找了个角落呆着。
小鱼好安静,和他的主人一样地安静。
它以前也和主人一起待在这里,主人坐在床沿上,一杯一杯地喝酒。小鱼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就跳到他的掌心里主动露出自己的肚皮给他摸。
虞潋洗漱完出来,就见到小鱼在她的床上翻滚了几圈。见到她就乖乖地露出了自己的肚子,还拿爪子对着虞潋招了招手。
小鱼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猫没有复杂的脑回路,它只知道在这里主人会很伤心。他不想主人伤心,也不想这个和它一样可爱的女人和主人一样伤心。
虞潋抱起小鱼一起出去,留青刚好做好早饭。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小鱼,把小鱼放到它的专属地盘上。
两个人一起对坐在餐桌两边,留青替虞潋盛了一碗八宝粥,然后坐下来他剥了两个蛋,取出蛋黄自然而然地放到虞潋的碗里,只留给自己蛋白。
虞潋不爱吃蛋白,她只爱蛋黄,荷包蛋还有煎蛋要是露出一点蛋白,她都不会吃的。她挑食,留青也爱惯着她,不喜欢的就不会逼着她去吃。
虞潋轻咳了一声,她还不是很习惯两人关系的转变。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开口说:“谢谢你哥。”
留青看着她笑了笑,温柔地摇了摇头。
“我吃完饭回学校。”虞潋喝了口粥说,“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我回出租屋那边住。”
他点了点头说:“晚上我给你送鱼汤。”
虞潋笑着说:“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留青突然站起来亲了她一下,等坐好后他红着脸用手语说:“我已经收到报酬了。”
虞潋也跟着红了脸,她轻咳一声视线飘忽不定,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下轻轻嗯了一声。
吃完饭后虞潋提起包去学校,留青提着风铃跟着她一起走到门口。他站在门里用手语问:“不知道下次风铃因你而响会是什么时候。”
虞潋轻轻靠在留青的肩膀上,她抬头就吻上留青的下巴。吻缱绻柔情似水,人的心都要化了。他抱着她,突然就舍不得放手了。
她窝在留青的怀里,牵着他的手把风铃挂上,然后轻轻拨了拨它。虞潋仰起头看着留青的眼睛说:“现在。”
留青就笑,他红着眼低头去寻她的唇,轻轻一挨,一触即分。他扶着虞潋站好,两个人之间隔出一拳的距离,一个亲密但有分寸的距离。
虞潋有些疑惑地问:“怎么突然不抱了?”
他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街道说:“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到了不好。”
虞潋理解他,但还是忍不住想逗弄。她仰着头,指着自己的脸颊说:“你还没给我离别吻。”
留青有些错愕地问:“刚才那个不算吗?”
她就摇头,理所当然地说:“不算。”
初夏的早上六七点,太阳刚出天边,山顶一线天澄净。有风或许从谁家的花园里吹来的,带着一点花香,吹起门前小院的轻纱。
她的裙摆在风里翻涌着,她人也在他心上涌浪,一刻也未曾停歇过。
留青依她的意思,趁四下无人时,俯身在她侧脸上轻轻一碰,然后迅速直起了身。他红着耳朵问:“现在可以了吗?”
虞潋有些不满意地点了点头:“勉勉强强吧,你还可以做的更好的。下次你要主动,不能再让我提醒了。”
他点了点头比划着说:“在屋里随便你,外面不行。”
虞潋撇了撇嘴,没说好还是不好。她提着包,小跑两步下了瓦刻的台阶才说:“可是我随时随地都想亲你啊。”
她走远了,只留下留青一个人站在门口上心绪不宁地拨弄着风铃。他红着脸轻笑了两声,其实他也是想的。
因为许周的事,虞潋已经几天没有去学校了。刚到学校的百阶楼梯就遇见了江依白,江依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小鱼你没事吧?”
虞潋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你看,我好着呢。”
江依白又仔仔细细看了她几圈才放下心来,她扑一下抱住虞潋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早知道许周是那种人我肯定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学校。”
“哎呀,事情都过去了。”虞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而且他肯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江依白点了点头,她们又像从前一样一起挽着手走进学校。
彭老师见到虞潋也一直关心了她好久,大概是怕虞潋留下心理阴影,她说话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虞潋笑了笑直接说道:“没事的,彭老师。这件事我不会太放在心上的,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彭老师见她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转而说起虞潋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趣事。她讲的生动形象,虞潋好像也身临其境似的,被逗得笑个不停。
一整天的时间,她基本上就这样轻松地过来了。下午放学后,她和江依白一起回去。
快到出租屋时,她就见到了一个长手长脚的人正靠在楼梯口上。
留青依旧是穿着一件黑衣,他面容沉静,只是手上不停地转着一支烟。烟头被他蹂躏地快要散掉了,但他也没吸,只是把玩着。
走到他面前,虞潋问:“怎么没抽?”
留青抬起眼将烟丢进垃圾桶里,他俯身轻轻地挨了虞潋的唇一下,动作飞快。
虞潋一眨眼他就回到了原地,要不是唇上还沾染着一点不属于她的溽热,她都要以为是错觉了。
她捂着唇红着脸倒退了两步。
留青笑着用手语说道:“怕有烟味,你嫌弃。”
他手上一转,从身后变出一束花来,递给虞潋。虞潋抱着花,轻轻嗅了嗅。
虞潋抬起头笑着问他:“早上不是还说不能在外面亲吗?”
眼前人比花娇,他只恨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疼才好。
“只要我动作够快,他们就看不见。”留青很认真严肃地说道。
虞潋没忍住大声笑了起来,刚刚自觉走远的江依白站在远处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是想变成超人吗?”虞潋不自在地吐槽着,“我反正不要。”
留青摆了摆手说:“不。”
他举起手来把一个保温桶递给虞潋,虞潋不客气地结果后环顾了一圈见没人看他们,她踮起脚亲在留青的侧脸上。
她一脸狡黠地说:“这是打赏。”
留青沉浸地点了点头。
虞潋问留青:“我要回去了,要进来坐坐吗?”
留青摇了摇头,如果只有虞潋一个人的话他肯定会上去的,但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他贸然进去那就不太好了。
“鱼汤量挺多的,你们两个一起吃吧。”
虞潋点了点头后提着汤上了楼,她和江依白刚一坐好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保温桶。
里面除了鱼汤外还有有两道菜,一道清淡,一道带点辣味。
想来留青是考虑到了江依白不太好跟着虞潋一起吃太清淡的菜,所以做了道稍微重口一点的。
虞潋打开手机发现留青刚刚还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留青:[辣的你可以吃一点,但只能尝一两口,不许多吃。]
虞潋:[放心吧,我不贪吃。]
第40章
chapter 40 无时无刻不在想……
晚餐吃完后, 虞潋拿起她的小本子坐在床上想写点东西,江依白却挤了过来。
她坐在虞潋身侧,一脸揶揄地问:“你跟你哥在一起了吧?”
虞潋点了点头, 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没错,现在他不是我哥了, 是我亲爱的男朋友。”
江依白暧昧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刚刚他看你的眼神,哇塞真的超直白。感觉像是恨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你们在一起了。”
虞潋红着脸低着头轻咳了两声后才小声地说:“其实我也很想的。”
她无比迫切地希望自己和留青的关系能够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样就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回来打扰他们的幸福时间了。
但虞潋又说:“我怕不太好, 还是没说。”
江依白明白虞潋的顾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日子是你们两个人过得,只要你们开心,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 那都不重要。”
虞潋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江依白有些八卦地问:“那你们谁先表白的啊?”
虞潋脸一红,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她沉思了一会眼珠子一转大言不惭地说道:“肯定是留青呀,反正我是不会主动的。”
“肯定是你。”江依白推了推虞潋笑着说, “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地转。”
她推了推眼睛,然后指着虞潋, 做出一个柯南的经典动作大声说:“所以刚刚你在撒谎,绝对是你表的白”
“你说是就是吧。”虞潋把头埋进本子里,拒绝一切的沟通。
江依白摇着头站了起来, 叹着气说:“唉,这又没什么。”
虞潋捂着头,只从本子上露出一双眼睛嘟囔着:“你根本不懂。”
“是是是, 我不懂。”江依白顺着她的话说着,“我这个母胎单身的人不懂表白也不懂恋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虞潋疯狂摇着头,下一刻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她站起来摇着江依白的肩膀吼道:“你在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江依白大笑着求饶,“好啦好啦,我不笑了。”她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真不笑了。”
虞潋看着江依白一点也没有收敛的笑声哼了一声,但她还是收回了手继续坐回了床上。
江依白也躺回了自床上,她其实很为虞潋高兴。这几年她一直跟着虞潋,自然也知道虞潋其实并没有很开心。虽然她还是笑,但在人后她永远都抿着唇。她其实过得并不好。
她曾经无意间看见过一张虞潋以前的照片,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地笑着,像个孩童一样天真烂漫。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有了亲人,有了朋友,也有了爱人。
江依白想,虞潋真的苦尽甘来了。
虞潋靠在床头,手上的笔敲敲打打她却不知道该写点什么。她心里头明明有很多话想写,可她却无从下手,她沉默着,笔也滞涩。
最后虞潋只写了一句话:
命运的河太广阔了,我们遇见过,迷失过。幸好岁月不薄,最后又让我们再次重逢。
她把本子枕着,把那些幸福或是痛苦的时间都压在身下。过去的事已经在时间中慢慢消磨殆尽了,而当下的幸福会一页接着一页的继续书写下去。或许进度会变得很慢,但幸福的人本就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
虞潋拿起手机,就看见了置顶消息栏上的红点。
留青:[睡了吗?]
虞潋:[没有。在想你,不想睡觉。]
留青看着她的消息嘴角上扬起来,他撸了撸趴在他腿上的小鱼,好心情地给了它一块冻干。
留青:[我也想你,梦里面也是。]
虞潋:[那明天一起吃完饭吧。]
留青:[好。]
留青:[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留青:[晚安。]
虞潋把被子拉到头顶,小心翼翼地,坏心眼地给留青发了条消息。
虞潋:[昨天晚上我睡在你的床上,现在上面说不定还有气息呢。害羞.jpg]
留青看了一眼她的消息,感觉自己今晚又要晚睡了。他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什么。
留青:[晚安。]
虞潋:[晚安。]
睡觉时,留青刚盖上被子,想起虞潋发来的消息,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上面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也跟着昏了头。都过了一天了,上面的温度与气味早就散完了,现在能有什么留着。
尽管如此,向来盖被子只盖到肚子的留青还是第一次把被子拉到了脖子上,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埋进去,好像这样就能催眠自己。
第二天早上,虞潋依旧是一大早起来去王婶的早餐店里买包子,江依白现在宁愿晚睡两分钟也不想早起吃早饭了,所以虞潋只能一个人去。
但她刚一下楼就遇见了留青,留青手上提着一个袋子,在有些冷的早上冒着些许白烟。
他站在街道对面的巷子口,脊背挺直。早上的行人匆匆,大多都埋着头盯着路狂走,只有他安静地站在那里。
虞潋从楼梯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他的眉眼在早晨不太清醒,有点朦胧的迷茫,但虞潋还是好喜欢。
她走过去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留青把手上的袋子拎到虞潋的眼前晃了晃,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虞潋接过袋子,发现是她最爱吃的鲜肉包、叶儿粑还有一杯豆浆。她有些惊喜地问:“你起这么早就为了给我送早餐吗?”
留青摇了摇头,用手语不紧不慢地说:“晨跑,顺路。”
他说的简洁,但虞潋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并肩一起慢慢地走着,留青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某个地方。
虞潋趁他不注意,快速踮脚重重地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她亲得快,亲完就迅速跑远了。在远离留青后,她回头朝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去学校啦。”
留青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无可救药地笑了起来。他的嘴大开着,可是没有任何的声音。他就那样看着虞潋的背影,听着她的笑声,自己一个人无声地笑着。
笑够了就转身回瓦刻。留青把风铃拿出来挂好,瓦刻今天的营业也开始了。
上午过半了还是没有一个客人走进来,留青就趴在桌子上自顾自画着他自己的设计稿。
他锁骨上那处牙印快要好了,但他又觉得只是一个牙印地话太单调了些,想要再给它添一些东西。
十一点左右,瓦刻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男人。
他站在留青面前捞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问留青:“这个能洗吗?”
留青戴上手套仔细看了看,纹身是浅绿色的,面积不算太大。他点了点头,然后比了个三。
男人有些不解地问:“要三百?”
留青摘下手套,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打道:“要洗三次,需要半年才能彻底洗干净。”
听着手机文字转语音的机械音,男人问留青:“你是哑巴?”
留青点了点头。
男人有些抱歉地看着留青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要这么久,我还是不洗了。”男人把袖子拉下来,急匆匆地出了瓦刻。
留青看着窗子外面转身进了另一家店铺的男人无奈地笑了笑。
他回到桌子前继续画着没完成的手稿,只是这次却怎么也下不了笔。他硬着头皮逼着自己画,但刚画了一条线又会马上将它擦去。
最后留青只能无奈地把画本放了下来。
其实这样的事情,他自认已经经历的足够多了。有很多因为他的技术被吸引来的人,但也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在看到他是个哑巴后就离开。
明明已经有很多次了,但每一次他的心情都久久无法平复。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他是个健康的人会怎么样,或许就会看着虞潋长大,然后赚比现在多得多的钱,让虞潋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但他也只能想一想,他就是个哑巴加聋子,什么也无法改变。
他不能说话,那些话语长时间落在他的心上,他通过画将其中一部分排解出来,但总有一些日复一日地堆积起来,渐渐比山更高,比海更宽。
留青总以为自己不在意,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是个健康人。
他拿出手机想给虞潋说点什么,但删删改改地,什么也没有发出去。
那边的虞潋看着留青昵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又什么都没发出来。想了想,她决定主动出击。
虞潋:[想我了吗?]
虞潋:[想我就直说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虞潋:[我也好想好想你啊,真想无时无刻都见到你。]
虞潋直白的话语让留青心里泛起一股甜来,慢慢驱散了他心头的乌云。他想了想郑重地回道:[确实在想你,不比你想我少。]
她总是这样,轻描淡写两三句话就能让他感到温暖和幸福。留青回过神放下手机,拿起笔将那圈牙印改成了个小池塘的模样,然后在池塘中心添了一尾青色的小鱼。
他打算等锁骨处的纹身好透后,就添上这些。
下午,有一个客人来,不过图案对方想要定制的,两个人大致商量好细节后,互相加了微信,等留青明天画出初稿后就发给她。
客户想要的图案,留青心里有数,也比较有灵感。他埋头在桌上两个小时左右就打好了草稿,细化上色也是一气呵成,就只差一点细节来完善了。
从桌上抬头时,对面墙壁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五点了。留青放下笔起身准备去接虞潋吃饭。
他本来想随便套件衣服,但外套刚一上身他就注意到了袖子上沾了点颜料。留青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回去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这些细节他以前不会在意的,但现在他突然不想了。他想在虞潋的眼里做一个完美的……
完美的男朋友。
只是想了想,留青的耳朵就红了起来。在黑色的机械耳机衬托下,更加艳红。
出门时,天色阴了下来。根据留青在望鱼镇多年的生活经验八成要下雨了,他又折返回去拿了两把伞。
到一中校门口时,虞潋正好从石梯上走下来。见到留青,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然后飞奔到了他的面前。
虞潋笑着凑到留青的眼前问:“下午你有没有想我?”
留青摇了摇头。
“不公平。”虞潋使劲捏着留青的手说,“我可是一直都在想你,你不可以不想我。”
留青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借着替她拢头发的动作,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耳垂。
他从虞潋的手里逃出来,和她一起红着耳朵,却又故作镇定不慌不忙地用手语比:“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爱,那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留青突然觉得自己好渴,他急需大口大口地吞咽虞潋给出的爱来让自己真实的活着,而不是如同行尸走肉般。
他不知道,虞潋也是同样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想念和喜欢,归根结底也是在向他索爱罢了。
他们都依赖着彼此的爱活着,谁也离不开谁少不了谁。
两个人并肩走着,往饭店走去。一路上天色越来越阴沉,雨点仿佛顷刻就开始下落。
虞潋习惯性地接了一滴雨在掌心里,她侧头看着留青,留青什么也没问只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替她擦去雨水。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似乎这样的事情在从前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他撑好一把伞后,将它递给虞潋 然后自己又撑起另一把伞。
两个人并肩行走时,伞擦着伞。偶尔虞潋会幼稚地拿自己的伞戳戳留青的,留青也只是笑着看着她。
小镇除了夏天外很少有倾盆大雨,大多数时候都是绵绵的小雨。雨滴虽然小,密度却很高,无声地打在伞上,很快伞尖就开始滴水了。
这样的雨小镇一年要下两百多场,虞潋经历过的次数早已经数不清了,但从来没有一次会让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两把伞在屋檐下重叠着,两个人的距离也拉进。留青悄悄地伸手握住虞潋,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力度,但虞潋却觉得在这一瞬间好像万山倾覆,波涛多风迢遥远。
饭店不远,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合上伞时,虞潋面红耳赤得。但在看到眼前留青也红着的耳朵后,她笑了起来。留青也看着她笑。
他们一起走进饭店,刚进门就看到了谈絮和她男朋友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
虞潋看到谈絮身上的红色裙子下意识地躲避了视线,往留青身后蹭了蹭。
谈絮也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招了招手说:“留青你们两兄妹出来吃饭吗?正好遇见了一起呗。”
谈絮还是那样的张扬明媚,美得分外突出,虞潋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有些疼。
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坐到了她的身旁。留青坐在谈絮男朋友张同甫边上,刚好正对着虞潋。
谈絮把菜单推给虞潋:“来妹妹你来点菜,现在什么都没点。”她又转头问留青:“周六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