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他骗我。”
江勉性格沉稳, 手段果决,江老爷子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可惜人总有个弱点,但凡事关乔钰, 他整个人就会变得格外焦躁,说话做事都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电话那头的人眼见着他又要发疯,连忙轻声细语地劝诫。
江勉闭上眼睛顺了好一会儿气,等到心情稍稍平复一些,这才挂断了电话。
黄昏的阳光带着暖,在木地板上划出几块规整的矩形。
开放式厨房的操作台上放着绿植, 舒展的叶片镀着金色的光,被新风系统送进来的风吹得小幅度轻颤。
江勉收起手机, 转身瞥了眼卧室, 房门竟然只是半掩着。
他动作一顿, 快步走过去, 见屋里的乔钰还在睡,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饿么?”江勉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 乔钰睁开眼睛。
两人一站一趟, 床上床下对视。
“吵醒你了?”江勉把被褥往里推推, 坐在床边。
乔钰收回目光,仰躺着看向天花板:“几点了?”
高烧烤得他声带嘶哑,一张口被自己的音色听得一惊。
头昏脑胀的,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噼里啪啦地碎着, 像年后屋檐上的雪,被太阳一晒, 化成水稀稀拉拉往落掉。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乔钰快睡了一天。
他的烧退得差不多了,最起码感觉没那么头疼。
虽然鼻腔依然堵着, 但好歹勉强通了一个,不用张着嘴呼吸了。
“不吃点东西吗?”江勉给乔钰递过去外套。
乔钰摇摇头:“学校还有事情。”
相比于之前的相处,他们和谐的可怕。
乔钰不骂他,也不冷着他,跟他正常沟通,说话做事不带情绪。
“阿钰,”江勉在玄关叫住他,“吃点饭吧?”
“不用,”乔钰躬身穿好鞋子,“我去吃食堂。”
江勉拿了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给他戴上,乔钰没有拒绝,乖乖地戴着了。
江勉想想还是一起跟了出去,把乔钰送去了学校大门。
“我最近要离开一段时间。”江勉说。
“嗯,”乔钰站定在路口,“有事电联。”
江勉张了张嘴,到底没从这句话里挑出什么错处:“好,我再来找你。”
乔钰向学校走去,进大门前突然转身往后看去,江勉还站着原处。
他还穿着之前那件深灰色的大衣,衬得人身形修长。
就是头发没有打理,显得有些杂乱,最近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搞得江勉心力交瘁。
自己大约就是最麻烦的那个。
乔钰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其实能看出江勉身上那种茫然的局促,像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小狗,害怕因此被丢弃,所以对主人言听计从。
可这个错太大了。
乔钰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校门。
寝室里没人,乔钰穿戴整齐,一头倒在床上。
先是闷了一会儿,然后保持着挺尸的状态,扯掉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学校没什么事,周书禾已经替他请了一天的病假,之所以非要回来,只是不想和江勉在一起罢了。
努力压抑的情绪在独处时开始沸腾翻涌,乔钰缓慢地蜷起身体,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疼得厉害,有什么东西正噼里啪啦地碎着。
这种感觉让乔钰想起年后屋檐上的雪,被太阳晒后化成雪水,稀稀拉拉往下落掉。
失重般的下坠感十分难受,乔钰把脸埋进被褥间,沉默着压抑快要失控的情绪。
因为眼泪过敏,他一般不会放任自己哭泣。
这些年也就是照顾姥姥会遇到点麻烦,他更不会在姥姥面前哭。
情绪这种东西,你憋一憋,把最开始那股劲给憋过去了,之后想想也就觉得没什么。
乔钰一直都这么憋着,自己能把情绪闭环消化了。
偶尔季仲远碰到了,开解他几句,乔钰就嗯嗯啊啊地应着。
季仲远被他的反应逗笑,说“也不知道是谁安慰谁”。
乔钰颓废过,一蹶不振了好久。
所以当他重新站起来之后,是不会轻而易举地再次倒下的。
可这次的打击太大了。
大到乔钰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
真相猝不及防拍在他的脸上,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乔钰用尽全力也只能从江勉身边体面的离开。
被放弃已经很可怕了,被放弃后还要被欺骗。
而他还就真的信了,安慰自己如果江勉没失忆是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他甚至还在琢磨江勉之前说的“一些时间”是多久时间,乔钰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
眼泪被被褥吸收掉,除了洇出一小片深色,没有其他痕迹。
乔钰又自顾自地坐起来,吸吸鼻子,起身去卫生间去洗了把脸。
手机上是江勉发来的信息,他看到了,没有点开-
江勉还和之前一样向乔钰报备日常,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他看着乔钰的头像出神,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谈恋爱了吗?”江锦华随口问道。
江勉收起手机:“是予鹿。”
江锦华微微挑眉。
虽然秦家比不得江家,但在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户了。
秦予鹿是秦家唯一的大小姐,后面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母亲是已经过世了的原配,但在秦家的地位还是挺重的。
江勉能和秦予鹿凑一对,多少带了点江老爷子的意思。
要真单拎出两人的身世,算江勉攀了高枝。
“真好啊,你俩也算郎才女貌,以后成了家,就在京市站稳脚跟了。”
江勉笑笑,拉开办公室的门:“那是予鹿的。”
“别太惯着了,”江锦华先走进去,“你可是江家未来的接班人。”
江锦华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他身后跟的两人都下意识抬了眼。
当初老大意外去世,江老爷子把江勉找回来,是想让他当江君尧的磨刀石。
养蛊一样去养儿子,彼此争得头破血流,留下来的那个肯定是最好的。
可惜,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如他所愿。
江勉在国外老老实实念书,偶尔回国就给江君尧收拾烂摊子。
对于权利和金钱,江勉表现得并不感兴趣,也正因如此,哥俩关系甚至还不错。
这次回国,虽然江老爷子明面上说了让江勉多接触公司,但也就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实打实放权给他。
江勉背了个空壳,手上一点股份没有,做什么都会被人掣肘。
不过好在最近和秦家搭上关系,靠着还算出挑的皮相把大小姐迷得非他不可,江锦华也终于愿意正眼瞧瞧这位后起之秀,掂量对方究竟几斤几两。
江勉真傻假傻他说不准,但咬人的狗不叫,江锦华知道这点。
因此,他时不时就会抛出去一些半真半假的话,再去观察江勉的反应。
江勉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似的,走到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江君尧我搞不定,你想想办法。”
话题推进到一些危险的内容,其他人放下手上的文件,纷纷逃离现场。
江锦华听后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江勉整个人放松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我爸到底什么意思啊?”
把他从国外喊回来,天天找他干活,最后什么都不给。
打工人还能有个三瓜俩枣呢,他这大冤种纯牛马?
江锦华瞥他一眼:“急什么。”
江勉耸了耸肩。
相比于人前,江勉和江锦华私下相处时要放松许多。
像是卸了平日里假装出来的温和礼貌,此刻尽显骨子里原本的慵懒怠惰。
“江君尧是把临城的地给我管了,但钱都进了他的口袋,我试着去要更多权限,一旦涉及股权和所属,他压根不放一点,精明着呢。”
江锦华也靠坐着:“黑水池子里泡大的,再傻能傻哪去?”
江勉叹了口气:“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样,我还有块地最近正在招标,老爷子比较看重这个项目,这事你去干,干得漂亮点。临城那点芝麻,老二想要你就给他吧。”
江勉又接到了一单大活,懒洋洋地道谢:“谢谢三叔。”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你最近往淮城跑得太勤了吧?”
江锦华话锋一转,直直注视着江勉的眼睛。
江勉正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无所谓道:“不耽误我办事吧?”
“你以为能瞒过你爸?”
“知道就知道呗,”江勉伸开五指,自我欣赏了一下,“谁外面没个人啊?”
这话说得无法反驳。
江锦华只好退而求其次:“你要玩也收敛着点,别让老二抓着辫子,搞自己难看。”
“他好意思说我?”江勉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背对着江锦华抬手告别,“您担心的也太多了。”
出了办公室,江勉接到秦予鹿的来电。
不过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倒不是大小姐,而是江君尧。
“怎么样?”
同事迎面走来,笑着同他点了下头。
江勉礼貌地回应过去,也挂上微笑:“再说。”-
开学半个多月,乔钰按部就班的生活。
学习、兼职、回家陪姥姥睡觉。
月中收到了一台笔记本,应该是江勉买的,乔钰没拆。
他努力想把江勉的出现淡出自己的世界,可姥姥和孙姨的嘴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江勉的名字。
一开始乔钰还有点反应,但慢慢地就开始逐渐麻木,最后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说江勉在外地上班。
也不失为一种变相的脱敏。
季仲远依旧会在夜班后载乔钰一程,聊天的话题避开某人,还算轻松。
三月底是季仲远的生日,乔钰还没想好送他什么礼物,干脆就直接问了。
“陪我去爬次山吧。”季仲远说。
“啊?”乔钰扭头看过去,“爬山?”
“昂,”季仲远抬抬下巴,“本来想拉着我妈,她嫌累,不乐意去。”
乔钰收回目光,低头“唔”了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季仲远的人缘不差,想去爬山不至于找不到人。
对方的意思挺明显的,就是想带乔钰出去玩玩。
这要换成平日里的一问,乔钰肯定是不去的。
他舍不得钱也没有时间,而且和季仲远一起去,多少有点不合适。
可怪就怪在他上一句刚问了季仲远想要什么礼物。
“不去?”季仲远看出他的犹豫。
乔钰缩缩脖子,把自己窝在车座上,小声道:“我……我导师不一定放我……”
“那就算了,”季仲远深深叹了口气,刻意加重了语气,“那真是,没办法呀!”
乔钰被他说笑了:“远哥,你如果想我开心点,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季仲远瞥他一眼,话里带着笑:“自作多情了啊。”
乔钰揉揉鼻子,妥协了:“爬山的话,要去哪吗?”
晚上十点,季仲远在路边停了车。
乔钰摘了安全带,书包挂在他一边肩膀上,从车上拎下季仲远买的两杯奶茶。
“砰”一声车门关上,他站定的同时也愣了一下。
巷口的路灯下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乔钰下意识就错开视线。
“哟,”季仲远倒是没避着,“他还找你呢?”
乔钰呼出一口气,重新抬起目光,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奶茶分给季仲远:“别理他。”
季仲远极其自然地接过来:“谈崩了?”
“没得谈,”乔钰低头戳开自己那杯,和季仲远一起走过去,“他骗我。”
季仲远竖起八卦的小耳朵:“骗你什么?”
“失忆是装的。”乔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中午吃什么。
季仲远没多惊讶。
他只是抬手揉了下乔钰的后脑勺,接着,那只手自然而然地垂下,搭在了乔钰肩上,呈现出一种半搂着的动作。
乔钰并未排斥。
江勉看着两人并肩走过来,季仲远还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再怎么说也是看着对方长大的,他一个当哥哥的还不至于让弟弟下不来台。
江勉沉着脸,没接这份好心。
高中时期他就和季仲远这种三好学生不对付,后来和乔钰在一起后,更是越看季仲远越不顺眼。
那时江勉觉得可能是因为季仲远比他早认识乔钰,也比他多陪了乔钰几年,所以嫉妒。
他坦然接受这份嫉妒,把这份心理归结到自己身上。
但现在看来,季仲远对乔钰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没缘由的反感理所应当,就没必要再笑着去装什么好人。
江勉直接上手把乔钰肩上的背包提了过来。
背带抽离的同时扫开季仲远的手臂,很猝不及防,乔钰肩膀一轻,能感受到季仲远和江勉之间浓浓的火药味。
当着季仲远的面他不想和江勉争吵,那样不体面。
乔钰偏过脸:“远哥,你先回去吧。”
季仲远点了下头,挑衅似的抬手,偏要在乔钰的发上又揉揉:“车上说的事你等我通知,今晚睡前给我发条信息。”
乔钰应了一声。
季仲远离开后,江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乔钰不傻,知道原因,但他仍然默许了季仲远的所有行为。
不是故意想气江勉,只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在江勉面前刻意避嫌。
就像他俩真有什么一样。
乔钰伸手,想从江勉手上拿回自己的书包。
江勉不放,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乔钰放弃了。
“我们不要这样。”
他发现自己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江勉说话了。
“我承认我们之前的确在一起过,但那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对你没什么感觉,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江勉,好聚好散行吗?”
如果江勉真的失忆,那曾经的不告而别尚且可以得到一个解释。
但他并没有,不仅失去了解释的机会,还多了一层欺骗。
乔钰没法儿把这些不当回事。
但江勉也冷静了许多:“我们散不了。”
不带商量的语气,明晃晃的告知。
乔钰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江勉不懂:“因为我总离开吗?”
乔钰说不出真正的原因,顺势点了点头。
“最多一年,”江勉道,“我处理完江家的事就跟你坦白一切。”
“不用了,”乔钰只觉得疲惫,“我不想知道。”
书包还在江勉手里,但乔钰也不想要了。
他走进巷子,与江勉擦肩而过时被攥在手腕:“乔钰。”
又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就像犯错的也是他。
乔钰往后挣了挣:“放手。”
江勉的手劲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乔钰颤着声,“能不能给彼此留点体面?”
“体面?”江勉扯了扯唇角,“那算什么东西?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
江勉的脸色很差,视线死死地锁住乔钰。
乔钰被他盯得有些怕了,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你现在不要我,不如杀了我。”
第25章 第 25 章 “江勉不是这种人。”……
诚然这五年里江勉变了很多, 外貌、学识,甚至身上隐隐约约的气质。
那些都是很难改变的东西,硬被时间缓慢冲刷成另一个样子。
可即便如此, 江勉的倔驴脾气一点没变。
没认识乔钰时他就是个铁头犟种,在家里跟姥姥犟,去学校跟老师犟。
之后养亲近了,愿意顺着点乔钰,但也就一点,一旦有了争执, 俩人能掀翻屋顶,吵得面红耳赤。
江勉吃软不吃硬, 乔钰偏偏不就跟他服软, 两人一个比一个倔, 争执的最终结果取决于乔钰掉没掉眼泪。
江勉看不得乔钰掉眼泪。
倒不是怕他哭, 是怕他过敏。
乔钰欠欠的,专门用这个拿捏江勉, 眼泪出来了擦都不擦, 随便它流。
江勉要是没动作, 他明天的脸就能肿的不能见人,这种恃宠而骄的心思都懒得遮掩,江勉还就专吃这套,每次都被拿捏。
他愿意惯着乔钰, 什么事都能商量妥协。
但分开不可以,乔钰脸肿成猪也不可以。
“三年前我发现江家用我的名义在国外注册了很多空头公司, 调查之后发现旗下产业涉及跨国洗钱,我的朋友正在追这个案子。”
乔钰愣住了。
江勉说的这些乔钰不是听不懂,主要是这些东西离他这种小老百姓太远了, 感觉只能出现在电影里的东西被冷不丁被提到了面前,还是有点懵的。
江勉追上一句:“我只能说这么多。”
乔钰下意识左右看看,巷口并没有人。
犹豫片刻,还是松了口:“先回家吧。”
孙姨还没走,见着江勉嘘寒问暖了半天。
姥姥还醒着,等着看一眼乔钰才睡觉。
江勉跟在乔钰屁股后面还想往里进,被半道上拦了下来。
“想挨打?”乔钰问。
江勉诚恳道:“想的。”
欠的吧。
乔钰还是没让江勉进。
他去卧室把姥姥哄睡着,孙姨也回了家。
客厅只剩他们两人,乔钰倒了两杯热茶,递给江勉一杯。
“所以……”乔钰不敢置信,“你帮你朋友调查你家?”
他缓步走到客厅的矮沙发上坐下,对自己总结出来结果还是抱有怀疑。
江勉接过水杯:“可以这么说。”
乔钰微微睁大了眼睛。
大义灭亲啊这是?
虽然道理上是应该的,但情理上还是有点震撼。
“你不会被牵扯吧?”乔钰问。
江勉坐在他的身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没有立刻回答乔钰的问题,反而迎上对方的目光,静静地回看过去。
“担心我?”
乔钰想吃了个苍蝇,把脸转回去。
江勉勾起唇角,脸上浮起心满意足的笑:“不会,我提前报备了。”
乔钰捧着水杯,把下巴磕在杯沿上,热水蒸着他的鼻腔。
他还有点感冒,现在晕晕的。
“老头快死了,老二和他叔打得热火朝天,我两头搅浑水,所以没什么时间来找你。”
乔钰听得好奇:“怎么搅?”
江勉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用食指在自己脸上点点。
乔钰没懂:“用脸搅?”
江勉眼睛一弯:“亲一口。”
乔钰瞬间冷了脸。
江勉笑得更开心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乔钰面无表情:“零人担心。”
“算我自作多情,”江勉换了个话题,“能告诉我你和季仲远在车上说了什么事吗?我很担心。”
乔钰沉默着喝自己的水,然后开口:“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江勉顿了顿:“这不难打听。”
乔钰无言以对。
“所以车上说的是什么事?”江勉又问。
乔钰觉得没必要隐瞒:“出去爬山。”
“不行,”江勉几乎不带迟疑地,“江锦华已经知道我来你这了,你不能乱跑。”
乔钰不喜欢这种被干涉的感觉:“那你别来。”
江勉非常直白:“可我想你。”
乔钰停了会儿,没吭声。
江勉又说:“虽然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无论是江锦华还是江君尧,激怒江勉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好处。
会针对乔钰的除了他那个便宜爹没别人,但最近他们正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多半也不会突然撕破脸皮搞对方难看。
“不会太久,”江勉翻过乔钰的手掌,五指交错,与他贴着手心,“我保证。”
说话时,勉一直看着乔钰的眼睛,他没有说谎,乔钰能看出来。
但这份坦诚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分量。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乔钰也同样看着江勉的眼睛,用最后一丁点的期待去问。
可江勉只是把他的手拉过来,贴在侧脸,闭上眼睛:“阿钰,我好累。”
声音低低的,是一种能感觉到的疲惫。
因为这句话,乔钰没把人大晚上的往外撵。
心软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知道撵也撵不走,干脆就不费那个劲了。
睡前,乔钰不忘给季仲远发信息。
那边问他谈得如何,乔钰思考片刻,回了个“不如不谈”。
江勉跟他说的都是江家的事,他身陷其中分身乏术,也的确是累。
可说一千道一万,这关乔钰什么事?
江勉愿意大义灭亲,卧薪尝胆帮助警察叔叔是他道德高尚,但他和江勉之间完了,完蛋了,不会因为江勉把他们一家人全送进监狱就能改变的。
所以我现在在做什么呢?乔钰忍不住想。
可当江勉抱住他,呼吸平缓地陷入睡眠,乔钰的目光落在他微皱的眉头,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
或许真的太累了吧-
等到江勉睡着,乔钰自己去了卧室。
现在已经开春,陪护床的薄被子睡着也不冷了。
他也睡不太着,醒了之后一看手机,才四点多。
屋外的天还没亮,今天应该是个晴天。
乔钰刷了会儿单词,突然听见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下意识关了手机,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打开,江勉只是看了一眼,又很快关上。
又要走了?乔钰想,这也太早了吧。
他在继续装睡和起床告别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但等他穿上外套下床时,江勉那边已经开门出去了。
乔钰连忙穿上鞋子跟上去。
他怕吵醒姥姥,没有开灯也没有出声。
等到出了卧室,这才急急忙忙跟过去,想叫住江勉,却隔着窗户听见对方轻声道:“你在那别动,我这就过去。”
乔钰脚步一顿。
在这个不正常的时间点,江勉是去见谁?
好奇心驱使着他一路跟了过去,直到快要走出巷子,在巷口的阴影里,他看见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站在路边,小跑着迎上江勉,对着他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干嘛不接电话啊!大晚上的我都没地方去!”
江勉站着让她打,估计也不怎么疼:“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我来抓奸啊!”那姑娘哼哼两声,“你的小情人呢?带出来给我看看。”
她说着,目光往江勉身后看过去。
莫名的心虚,吓得乔钰后退半步。
接下来的谈话他没有再听,也没那个必要。
他快步回了家,把房门从里面反锁,一手扣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用力地往外撕扯。
可喉间发堵,难以呼吸。
他缓慢地蹲下,手指按着门板往下,只觉得自己被抽完了骨头,整个人像一滩黏腻的泥水,顺着墙壁一点一点滑落下来。
绝望得悄无声息。
江勉把秦予鹿安顿好,再回来已经快五点了。
屋里静悄悄的,一如他走时的模样。
距离乔钰起床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脱了外衣,重新躺进被子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不过十几分钟,江勉察觉有人靠近,蓦然惊醒,发现乔钰站在他的床边。
屋里没开灯,模模糊糊看不清脸。
江勉下意识去拉乔钰的手,乔钰就这么顺势坐在了床边。
“怎么了?”江勉问。
“睡不着。”乔钰哑着声说。
“一起睡。”江勉掀起被子,往里挤了挤。
乔钰躺在他的身边,枕着他的手臂:“你手机呢?我定个闹钟。”
江勉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六点起?”
乔钰轻轻“嗯”了一声。
“睡吧。”江勉把手机搁在床头,侧身揽过乔钰肩膀,把人带进怀里。
乔钰转了个面向,背对着他。
江勉也不介意,只是往乔钰身上又贴了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身后的呼吸平稳绵长,乔钰这才从被子里探出手臂,拿过江勉搁在床头的手机。
解锁密码先用了江勉的生日,不对。
再换了自己的生日,解锁了。
乔钰点开常用的社交软件,里面有很多条接受并不提示的未读信息。
对方的备注亲昵而陌生:予鹿。
他继续点进这个人的朋友圈。
九宫格自拍,照片里面的女孩儿漂亮又开朗。
往下翻翻,是过年的时候,她晒了两张转账截图,文案只有三个字:臭直男。
乔钰抖着手点开大图,转账方是江勉。
而转账有两笔,一笔是520,一笔是1314。
乔钰看了很久。
然后关掉手机,放回了原位。
早上五点半,乔钰出了门。
他先是给孙姨打了电话,说今早自己有事,想让她早点过来。
然后他又给周书禾发了信息,说自己身体不适,希望和代自己向导师请一天假。
把所有事情交代完毕,乔钰扶着墙,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砖块上。
他觉得恶心,头晕目眩,胃里泛着灼人的酸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
想吐。
乔钰往墙上轻轻撞了撞。
疼痛缓解了心底源源不断往外冒的呕吐感,像是有瘾,他的力度越来越大。
越痛越痛快。
“小钰?”季仲远一把扣住乔钰肩膀,把他往后一扯,“你干什么!?”
乔钰头重脚轻,往后摔进对方怀里:“远、远哥?”
他的声音发颤,似乎清醒了一些,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我……我好像不是很好。”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季仲远抬手按在乔钰的前额,触碰到了黏腻的血迹,眸间满是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在这,”乔钰哽咽道,“你能带我离开吗?”
季仲远把乔钰带回了他家里。
乔钰的状态很差,窝阳台边的懒人沙发上,跟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看着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挺平静。
但季仲远知道,如果真没事的话乔钰是可以自我消化负面情绪的,他不会把如此反常的一面展现给其他人看,包括自己。
“孙姨已经到了,”季仲远蹲在乔钰的身边,在他身上盖上一条毛毯,“冷不冷?我煮了粥。”
“不冷,”乔钰垂着眸,浓密的睫毛被眼泪凝成漆黑的一小撮,“远哥,我又让你担心了。”
“从小就这样,”季仲远抽了张纸,把他的眼泪擦干净,“习惯了。”
他出房间请了个假,顺便去厨房盛了半碗粥进来。
乔钰歪着身体,靠在阳台的窗框闭着眼。
晨光熹微,落在他的脸上,额头上破了层皮,还有轻微青肿。
瓷白干净的皮肤像一块无瑕的温玉,上面隐约有清浅的泪痕。
季仲远提了裤脚,坐在他的身边。
手里搅着的米粥冒着热气,抬头看了眼窗外鱼肚白的天空,想了想,往乔钰身边挪了挪,把对方的头轻轻扶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吃点饭,不然去床上睡会儿。”
乔钰轻轻摇了摇头。
季仲远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乔钰没有开口,他就不先去问。
虽然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严重,但多半离不开江勉,季仲远懒得提这人。
“远哥。”
“嗯?”
“江勉有女朋友。”
“……”
这信息量太爆炸了,季仲远停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江勉不是这种人。”
好歹也算看着对方长大的,季仲远虽然不喜欢这小孩,但是江勉的人品应该不会败坏成那样。
“这应该有误会,当面问清楚会比较好。”
可乔钰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那通电话,乔钰也不认为江勉会骗他。
就像现在这样,乔钰也不认为江勉会做出这种事。
“怎么问呢?”乔钰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我问不出来。”
季仲远说:“我去问。”
如果江勉真干出这种事,受害者不仅仅是乔钰,还有那个女孩儿。
无论哪个原因,季仲远这一拳头都要砸在他的脸上。
“求你别问。”乔钰闭上眼睛。
他已经足够狼狈了。
第26章 第 26 章 疯子和他接了个漫长湿润……
早上八点, 天完全亮起来。
乔钰腮帮鼓鼓,脸上通红一片,看起来有些滑稽。
江勉发来信息, 问他去了哪里。
乔钰没回,把江勉拖入黑名单。
他窝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后喝了点粥,慢慢恢复过来。
最开始的那股震惊和伤心过去了,现在想一想也无可厚非。
江家当初费老鼻子劲把他们分开,又怎么会允许江勉再回头找他?
一个没爹没妈的穷小子和男的搅在一起没关系, 但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富二代怎么会走这条路呢?
喜欢也是有点的,但也就一点点。
像喜欢小猫小狗那样的喜欢, 闲来无事就喊出来逗一逗。
原来人真的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江勉长成了他十七岁最讨厌的模样-
和江勉分开后一个星期, 乔钰和季仲远一起去爬了山。
那天天气很好, 气温偏高, 隐约有初夏的感觉。
乔钰送给季仲远的礼物是一件薄款冲锋衣,第二件半价, 他给自己也捎了一件。
他们早上出发, 直到午后才爬上山顶。
山顶的风景很好, 乔钰热了一脑门汗,找了个风口坐下,和季仲远的肩膀挨在一起,边说着闲话边分享同一个橘子。
“别太贪凉, ”季仲远说,“汗都没干, 会感冒的。”
乔钰乖乖把拉链拉上:“我衣服穿厚了。”
相比于江勉的惊涛骇浪,季仲远就像一条温和的溪流,从他懵懂时就在身边。
虽然他们没有那样亲密无间, 但季仲远陪他的时间更久,在每次乔钰孤助无援时,也都是季仲远拉着他继续往前。
这种关系超越了友谊,甚至可以归纳为亲情,乔钰很珍惜季仲远,所以在对方捏起他额前的碎发时,乔钰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
“结疤了。”季仲远笑笑,收回了手。
回校之后,乔钰开始忙碌起来。
他的导师参与了一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乔钰和周书禾分别负责同一个课题下的两个子项目,同时初步定下了个人具体的研究课题。
开学后本就加重了的课业翻倍,乔钰以前闲下来会想着搞钱,但现在一有空闲时间就往图书馆里扎,捧着电脑在知网里如饥似渴。
五一前,他和师兄一起去省外出了趟差。
主要去项目现场采集现场数据,以及倒腾一些校内没有的实验仪器。
成堆的任务和小山一样的资料忙得他晕头转向,江勉的事暂时被抛在脑后,来不及细细伤感。
季仲远依旧会在乔钰下晚班时接他回去,在车上说一说最近的小事。
江勉就像是他平静生活中投下来的一颗石子,虽然惊起一圈圈的涟漪,也终究被时间消磨,归于平静。
有时夜深人静,乔钰会想江勉的那个女朋友。
觉得可惜,也会同情,有不甘有嫉妒,乱七八糟什么都想,但天一亮,他就收收自己的心思,把所有的感性想法压在原则性问题之下。
他不妥协-
五一放假前一天,出差报销的经费批了下来,导师没亏待他,明里暗里加一起都够他做两个月的兼职。
乔钰理了理自己的小钱包,扣除医药费和生活费,剩下的钱存起来,和江勉那两张没带走的银行卡放在一起,如果有机会就一起还给对方。
周书禾假期留校,缠着乔钰一起写完开题,然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带姥姥去复诊。
姥姥最近话少了很多,也不小勉小勉的说道,黏着乔钰问来问去。
医生说话少不是好事,让乔钰平时多跟她聊聊天,乔钰一一记下,打算过几天带姥姥出去转一转。
可惜天不遂人愿,之后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
大概是入了夏,淅淅沥沥地淋了这么久也只觉得清新凉爽。
乔钰额头上结了粉色的疤,因为伤口不重,所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偶尔洗漱时会撩开刘海,靠近镜子去找头上和眼睛上的疤痕,看见了摸一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江勉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消息了,就在乔钰放平心态,觉得以后的日子大概都这样过下去时,他又出现了。
一个雨夜,江勉敲开了乔钰家的门。
他身上湿透了,带着一身的酒味,乔钰只看了一眼,就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江勉就在门边站了一夜。
乔钰听外面没动静,以为江勉走了,结果隔天门一开,吓他一跳。
江勉捻灭手上的烟,二话不说推门进去,偏头咬上乔钰的嘴唇。
乔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干涩的轴承“吱”了一声,接着大门被穿堂风重重摔上。
“哐——”
震得乔钰耳膜生疼。
他猛地推开江勉。
嘴唇破了,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
愤怒和耻辱让乔钰整个人都在颤抖,他退开好几步,手按在了椅背上。
耳边是剧烈的心跳,砰砰、砰砰、震得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我发烧了,”江勉的声音沙哑,往后靠在门上,笑着说,“阿钰,好冷。”
乔钰突然上前攥住他的衣领,接着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江勉被打的偏过脸去,但很快,他又转回来,单手掐住乔钰的脖颈,瞬间两人位置对调。
“手疼不疼?”江勉与他抵着额头,轻声问。
乔钰的后脑勺被按在门上,咬紧后槽牙:“你这个疯子。”
“嘘……”江勉的唇瓣冰凉,贴上乔钰的,“姥姥会醒。”
疯子和他接了个漫长湿润的吻。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乔钰的脸上,唇舌滚烫,带着不正常的体温。
扣在他颈间的手指避开咽喉,此刻略带色情地揉搓在下颚,乔钰闭上眼睛,一口咬在他的舌尖,江勉追着咬回去,谁也不让谁。
约有五六分钟,屋外传来脚步声。
乔钰打了个激灵,这才狼狈地推开江勉。
孙姨来了。
江勉烧得有点严重,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一。
孙姨一声“妈呀”喊出来:“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烧上三十九度的人。”
江勉用干毛巾搓着头发:“厉害吧?”
孙姨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乔钰坐在椅子上,还没回魂。
孙姨看他脸红脖子粗的,也想给他量量,乔钰没让,闷声去了卫生间。
客厅里孙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这孩子今天咋回事?感觉怎么还没睡醒呢?你嘴巴怎么回事?上火吗?破这么大个口子?”
乔钰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搓得皮肤生疼,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出门时江勉已经换上他的睡衣,孙姨正收拾着凳子上湿漉漉的衣服,打算拿去给洗了。
“头疼,”江勉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去学校吧,我睡会儿。”
不等乔钰吱声,孙姨“哎哟”了一声:“烧成这样不挂水能行吗?”
“能行,”江勉躺进乔钰床上,“姨,给我拿点药就成。”
乔钰转身出了家门。
不是纵容江勉留在家里,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
打又打不过,说又不好说,江勉跟块臭石头一样杵在那里软硬不吃,再加上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孙姨从中搅合,他一人根本没办法做什么。
但他能生气,气得一天对着电脑什么都没看下去。
做他对面的周书禾敏锐地观察到了乔钰情绪上的不正常,再加上对方颇为暧昧的嘴唇,有些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你们……”周书禾鬼迷日眼地看着乔钰,“嗯?”
乔钰把书一摔就走了。
他不知道拿江勉怎么样,思来想去只好给罗昊打电话,企图让他把这个麻烦赶紧带走。
可惜电话那头的罗昊颇为为难:“江少这几天心情不好,要不你就让让他?”
江勉心情不好管他什么事?
乔钰只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到有些可笑。
他不想见江勉,都快天黑了,有家不能回。
最后,还是季仲远打来电话,问他去哪了,知不知道江勉在他家。
乔钰一开口就酸了鼻子:“远哥,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乔钰不想麻烦季仲远,特别事关江勉,他怕两人起冲突。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除了季仲远根本没有人帮他。
晚上十点,季仲远在楼下等他。
“你的——”季仲远的目光定格在乔钰的唇上,话说一半收住了,用力咬了口后槽牙。
乔钰低着头,尴尬地抿了下嘴唇:“远哥,你不要和他起冲突。”
季仲远深深吸了口气,偏过脸:“我可能做不到。”
这话一说出口,那多半得打起来。
就江勉那疯劲,谁对上都倒霉,乔钰连忙拉住季仲远的手臂:“做不到的话就算了吧——”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从上头响起,乔钰和季仲远同时抬头,江勉正叠着双臂,俯身从二楼的走廊上看下来。
“阿钰,放手。”
乔钰怕江勉嘴上没个轻重,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只好轻轻攥了一下季仲远的衣袖,把手放开。
然而下一秒,季仲远却抓住他的手指,把乔钰的手重新握了回来。
乔钰睁大了眼睛。
楼上的江勉收起笑容:“季仲远,你想干什么?”
季仲远大大方方反问回去:“江勉,是你想干什么?”
他们一高一低,平静地对视。
可乔钰就站在季仲远的身后,一直一直也没甩开他的手。
江勉的声音低得可怕:“乔钰,上来。”
连名带姓地喊,应该是真生气了。
“远哥,”乔钰动了动手指,小声道,“你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是吗?”季仲远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觉得很有必要。”
乔钰垂下眸,有些愧疚:“你今天有点生气,我不应该告诉你的。”
他想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季仲远和江勉打一架,打进医院季仲远的妈妈会心疼。
但从季仲远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最坏的情况就刷新成另一个维度。
那些他与季仲远之间,被糊了一层又一层的窗户纸,可能要在今晚被捅破了。
不行。
乔钰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麻。
一个江勉就很烦了,季仲远要是也跟着发疯,他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远哥,我们走吧。”
季仲远没反应过来。
“走吧。”乔钰抓住季仲远的手。
就这么带着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第27章 第 27 章 “阿钰,你最重要。”……
乔钰拉着季仲远跑出巷子, 怕江勉追上来,又特地拐了几个小路。
夜里路上没人,他俩这私奔似的动静也就惊动了江勉一个人。
“还是不要发生冲突比较好, ”乔钰松开季仲远的手,“远哥,你跟我们不一样。”
季仲远有父母有家庭,想做什么就要多考虑一些。
巷子里人多口杂,乔钰怕季仲远一激动就给出柜了。
那就真完了。
自己和江勉再怎么吵都没事,大不了他这几天住宿舍, 江勉又不能在淮城安上家。
躲一躲就好了,想想也没多大点事。
主要是江勉那一口把他咬得太狠了, 刺激到了季仲远, 乔钰没考虑到这一点, 弄得现在两头为难。
“没什么不一样的, ”季仲远定定地看着乔钰,“我和你都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就有迫不得已。
江勉之于乔钰, 乔钰之于季仲远, 都是一样的。
“不是这样说的,”乔钰低着头,“远哥,我从小就认识你, 认识叔叔阿姨,你们对我很重要, 像、像家人一样。”
他十指勾在一起,稍稍往后退开些许。
“江勉在淮城也待不久,等他走了我在回家就可——”
话音突然中断。
一只手掌突然从乔钰身后探过来, 挟住他的下巴猛地往后一扯。
乔钰后半句话直接噎回喉咙,整个人后仰着摔进了一个结实的怀中。
季仲远睁大眼睛,下意识要去拉乔钰,江勉却快了一步,环住乔钰侧开身体,四两拨千斤地按下对方的手臂。
乔钰只觉自己跟个塑料袋似的被拎着兜了一圈,天旋地转间,脖颈被人从前到后摸了一遍。
最后,那只手掌扣在他的后颈,把他压在自己身前。
江勉视线越过乔钰肩膀,微微抬眉:“少碰我的人。”
乔钰拧着眉,双手推在江勉胸口,江勉攥住他的手指,低下头:“找亲?”
当着季仲远的面被江勉按着亲,乔钰就真没脸了,他登时没了动静,警告道:“你别乱来。”
和小孩打架没什么意思,季仲远笑了笑,把手插进衣兜里,摆出一副大人模样:“既然都在,不如把话说清楚。你和乔钰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他的事需要说给你听?”江勉说。
“我不听,乔钰听,”季仲远耸了耸肩,“你尊重他就让他自己选。”
“可以啊,”江勉按在乔钰颈脖上的手指动了一下,“阿钰,选他还是选我?”
季仲远皱了皱眉,他说的根本不是这种选法。
眼见着火药味越来越浓,乔钰生怕江勉原地发疯对自己干出什么出格的事继而让季仲远发疯。
两个易燃易爆品放在一起,肯定是先隔离开那个呲着火星的。
“走,”他当机立断,推了江勉一把,“别在这发疯。”
江勉往后踉跄半步,像喝醉了似的,笑着攥住乔钰的手:“好的,我们回家。”
乔钰转身看了眼季仲远,十分抱歉:“远哥,他像疯了一样,你别跟他吵。”
季仲远深深吸了口气:“小钰,你——”
还没说完,乔钰被江勉勾着脖子拖走了。
他们去了淮大旁边的房子,是江勉给乔钰打造的“家”。
关上门,江勉扣住乔钰下巴,自然而然地过来索吻。
乔钰靠在门板上,把头转向一边,拼命抵抗。
“江勉,你能不能别发疯?!”
江勉掐住乔钰的两腮,强行把他的脸转回来:“是你能不能别让我发疯。”
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最近的天气不好,就连月光都十分稀薄,可以忽略。
他们离的很近,鼻尖碰着鼻尖。
乔钰能看见江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一匹伺机而动的狼。
“钱我已经攒齐了,还有你之前的银行——”
话的后半段被江勉吞咽下肚,乔钰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在他靠近过来的那一瞬间死死咬紧牙关。
“张嘴。”江勉哑着声说。
乔钰被抓住双手,双脚也被膝盖顶住。
他并没有原地摆烂被动接受,依旧不停挣扎反抗。
混乱中,乔钰的右手侥幸挣脱,他几乎用尽了全力,甩出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江勉偏过脸去,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乔钰的掌心生疼,指尖发颤。
他很害怕,怕被江勉报复回来。
在这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根本没法抵抗。
然而下一秒,出乎意料的,江勉抓过那只手,拿起来,贴在自己刚被打的那边脸颊上:“好疼啊,你给我揉揉。”
乔钰心底的恐惧转变为一阵恶寒。
他开口,声音抖得厉害:“江勉,你有女朋友,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江勉的动作一顿,像是十分疑惑地抬起了头。
随后,他的右手在墙上“啪啪”拍了一片,把灯给拍亮了。
“你怎么知道?”江勉问。
乔钰看着江勉,一时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对视着,突然,江勉笑了起来:“阿钰,你吃醋了。”
乔钰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也会想笑。
“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我的气?”江勉抱住乔钰,躬身把脸埋在他的颈脖,“阿钰,你在意我。”
江勉的话有一种驴头不对马嘴的疯感。
乔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你真是个疯子!”他按着江勉的肩膀往外推,胡乱地打在他的身上,“你给我滚!”
是吃不吃醋的问题吗?是道德问题,是原则问题。
江勉避重就轻一把好手,能把这一切归结为吃醋,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那是假的,做给别人看的,她需要一个靠山,而我需要她家的人脉,”江勉的吻从侧颈移到鬓边,温软的嘴唇贴着耳廓,轻轻细细地说着,“那边的事情很复杂,所以我不想让你参合进来,阿钰,我发誓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你信我。”
乔钰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江勉的吻唇落在他的眉间鼻梁,吻干净眼睛里蓄着的温热泪水。
不像之前参杂着浓浓情欲的亲吻,他捧着乔钰的脸,很珍重地用嘴唇一点一点地轻轻触碰。
“不生气了,”江勉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我只喜欢你,也只有你,阿钰,阿钰?你看看我。”
乔钰闭着眼,还是把脸偏去另一边。
江勉不像之前那样硬掰过来,而是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亲亲抱抱,像只摇尾巴求关注的小狗。
“放开我。”乔钰推开江勉的脸。
“不放,”江勉又重新抱住乔钰,像个巨大的树袋熊一样左右晃晃,“你走了怎么办?我要抱到你不生气为止。”
乔钰记得江勉以前说过这话。
他们在一起之后不久,江勉生父的人找到江勉,想带他去京市一趟。
那时他们还有半年高考,时间紧迫,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乔钰不想让江勉回去。
江勉一开始是答应的,他与乔钰同仇敌忾,对这个有钱的爹不屑一顾。
可后来,江勉动摇了。
“我就去看看,也不干什么,很快就回来了。”
乔钰没说话,低头写自己的作业,明显是不高兴了。
“我去一趟他们给我这个数。”
江勉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乔钰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