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愿君长安
陆离从前世带来的有关这个时代的记忆本就不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模糊。
因为有着不能剧透历史给这个时代人的限制在,相关记忆既不能向着他人诉说,也没有办法记录在纸张上, 哪怕是用只有自己能够看懂的特殊符号都不行, 可以说防范的相当严谨了。
而这份严谨对陆离而言显然算不得什么好事,让陆离本就没有特别多的“先知先觉”越发雪上加霜。
不过虽然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得没有那么清楚,但是一些大事、一些非常在意的事情,陆离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比如说火烧赤壁,比如说宛城一炮害三贤, 再比如说鬼才之死。
因为对这段历史细节了解的不够扎实,陆离压根不知道自己救下来的可不止是曹昂一人,还有戏志才、吕布等人呢。
正因为他不知道, 所以能够用来当成功案例研究的,目前依旧只有曹昂一个人。
可偏偏曹昂这个例子跟郭嘉的情况还并不完全一样,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他们一个人是死于主将的骄傲大意, 一个人是死于随军过程中产生的疾病。
前者可以靠着努力劝说, 想尽办法让曹操保持谨慎来挽救,可后者呢,难道要让他不要继续随军了?
可他做的就是要随军才能做的工作,他的价值、他的光芒, 他的名留青史,全是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并达成的。
为了避免危险, 便要折断飞翔的双翼,这保护未免太过魔鬼了些。
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保护手段,而如果你真的在意一个人, 也必然不会用这种手段去保护对方。
曹昂被陆离看了好几眼,眼看着对方都要看着自己叹气了, 差点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今天是不是把衣服穿反了。
曹昂:“卫尉何故这般看我?”
因为看别人而被提问,陆离也没有否认自己的看人行为,他带着几分歉意的笑了笑:“失礼了,我见子脩英姿,不免思及往事。”
被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夸“英姿”,曹昂都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确实很高兴就是了。
他长得这么好看,他能骗我吗?
曹昂笑道:“卫尉客气,并无失礼之处,只不知昂可有幸得听往事?”
实际上按照曹操都带着陆离跟他们一起过年的情况来看,他叫对方一声“叔父”都完全没有问题。
但曹昂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再看看陆离那张看起来比自己都年轻的美丽面容,那声“叔父”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
注视着曹昂那双含笑的眼睛,陆离虽然没准备提前筹谋跟下一代的关系,却也并不准备机会都送上门了,还硬要往外推。
不就是往事吗,陆离有的往事可讲。
抛开先帝相关的,抛开袁绍相关的,再抛开曹操相关的,陆离说起了自己在乐安郡的事情。
秦有甘罗十二拜相,他们大汉也有冠军侯那般年少成名、一战封侯的少年天骄。但是在灵帝一朝,二十岁刚刚出头的陆离一出仕便成为执掌一郡之地的太守,确实是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出名要趁早”了。
如果说这个起点是靠着家族忠烈,赶上了黄巾这个“天时”,那么之后对方凭借《陈情表》与《禁淫祀》名传天下,那就完全是能力展现了。
不过不同于对方后面的高光时刻——侍中生涯那般人尽皆知,他为乐安郡守之时的很多事情,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颇为神秘的。
现在一听对方要讲这个,曹昂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他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天之骄子一路披荆斩棘的故事,又或者可能跟跟他亲爹一样,一路上跟地方上各种邪恶势力作斗争。
然而对方开口说的确实当年死活找不到合适的领兵之人,招兵招来的也都是一群黄巾相关人员的事情。
此刻的听众如果是曹操或者袁绍,他们一个会感叹陆离又来了,一个更加确定陆离就是对武将有所执念,所以特别偏爱。
但此刻的听众是曹昂,他差点忍不住左顾右盼,关于招到了许多黄巾相关人员来防范黄巾余孽这种事情,嗯,这是我可以听得吗?
虽然大家都是一起过年的交情了,但陆卫尉你也别太不拿我当外人了。
看出了曹昂的不自然,陆离没有立刻解释曹操早就知道这些,他只是说:“那些人在成为黄巾之前,先是我大汉的百姓,况且以其之矛,攻其之盾,又如何不好呢?”
只这样说的话,似乎确实是没什么不好的,但问题在于,问题在于……
曹昂带着几分别扭:“我以为卫尉深恨黄巾。”
陆离反问:“公子喜欢吃树皮吗?”
“这世上惹人不喜之物多得很,可穷途末路、别无选择之时,再是不喜与痛恨,也都是能够忽视的。”
以为会听意气风发,没想到却听了忍辱负重,而且忍让的还不是那些强力的地方豪强,反而是那些有仇恨且孱弱的黄巾。
陆离也没想刺激小年轻,当初告知曹操的打入敌人内部说法此刻再次拿了出来。
事实证明,大家还是很相信这套说法的,毕竟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实际情况是陆离跟张角真的有点不可告人的密切联系。
当事实过于离奇,相比较而言没有那么离奇的虚假,反而成为了人们乐于接受的真相。
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完全就是打了个认知盲区的信息差。
如果将自己跟张角之间的关系公布出来,后世传唱度会不会满值呢?
陆离看着曹昂,心中默默将这个办法塞到了备用计划中。
行百里者半九十,他都走到了99.999%了,剩下的那0.001%,他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放完了关于黄巾的雷,陆离倒是如曹昂所想,说起了地方豪强带来的困难。
只不过他这个困难与曹操的显然并不相同,当曹昂听完对方的手起刀落故事后,都有点没办法直视陆离这张脸了。
他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很清楚地方治不是单纯靠着仁爱能够完成的,里面的铁腕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一些缺少这个的,那大多走的就是一个妥协或者勾结路线。
比起这样,还不如手起刀落,心狠手辣一点呢。
所以令曹昂惊愕的不是陆离的手段,也不是这份手段与这张脸的不匹配,更是对方竟然就这般与自己说了?!
人对于自己的一些行为,总免不了自我修饰一二的,便是为了自己,都要扯出一个为国为民的幌子来。
可陆离不一样,他这明明就是为国为民,可偏偏说的好像纯粹就是为了自己一般。
曹昂不明白对方这是在走什么风格,但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为对方操心:陆卫尉,我也姓曹啊,跟我爹一个姓的那个曹,你可长点心吧。
陆离看着曹昂的反应,忍俊不禁,你瞧,如此这般,交心不就成功达成了吗?
他解释了几句,看着曹昂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公子这般真好。”
说完,陆离的田间故事会结束了,曹昂的“听叔叔说那过去的事情”经历也告一段落。
曹昂看着对方牵马离开的背影,莫名有种想要叫住对方的冲动,但最后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这般真好”,“这般”是哪一般呢,是年轻真好,还是如今他本人就很好呢?
问陆伯安是个怎样的人,每个人好像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答案,现在,曹昂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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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府。
郭嘉看着前来关心自己身体的好友,虽然对方没有直接这般说,反而跟他说起了今天偶遇曹昂的经历,但郭嘉还不至于看不出对方的真实目的。
不过对方不愿意说那种不好的可能,郭嘉自然也不会没有眼力见的非要将事情摊开了说。
况且真的摊开了说,对方今日来也是出自关心,万万没有不识好人心的道。
郭嘉非常领情,而陆离用尽了毕生医术,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如今的郭嘉非常健康。
对此,陆离也没有觉得是自己医术不精到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年头健康的人健康着健康着突然便死去的难道还少了吗。
都不用往远了说,也不用看身边的案例,就说陆离自己,他难道不够健康吗,之前一场疫病差点便要了他的命。
陆离收回了自己诊脉的手:“一切皆好,愿君长安。”
此处陆离话语中的“长安”,显然并非城市的名字。
郭嘉却道:“承君吉言,不过比起长安,嘉以为乐安更好。”
郭嘉话语中的两个词汇,显然就有地意义了。
一般来说,人对于自己的家乡都是有滤镜在的,但陆离在这方面还是不太一样的,对他而言,家乡名字虽然听起来挺吉利的,但实际上真的没有特别吉利。
都不用看他们家那几乎要断子绝孙的艰难传承,就看陆离在乐安郡长达二十多年的守孝生涯,就很难生出想法,认为这地方真是一个特别带有祝福意味的地方。
曹操父子因为信息差问题,没能了解陆离与黄巾之间的真实联系。
而郭嘉也因为信息差的缘故,对于陆离对曹昂的过度关注不免有几分担忧。
听着郭嘉暗示曹操还好好活着呢,别太过深入接触他的孩子们。
为吕布之女与之牵红线也就算了,更多的便有所不妥了。
毕竟袁绍那边的纷争近在眼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的。
第192章二合一(含一章营养液加更)
事实证明郭嘉的担忧还真的不是无的放矢, 陆离不过是跟曹昂聊了几句,转身就有人将这事告到曹操面前去了。
告状之人也没有直接说陆离图谋不轨、别有用心,他说的是:“袁氏兄弟相争之事近在眼前, 卫尉行为无忌, 不免令人误会。”
这年头对上司性情的揣摩,属于是每个人的必修功课了,虽然有的人学得好,有的人学得差,但一些比较明显的大家基本上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比如说曹操的多疑。
今日来告状的人,显然就属于学得没有那么好的人。
毕竟陆离成为卫尉本身就跟曹操的多疑不对等,但凡读题的时候稍微深入解读一下, 就能明白这里是存在一点反转的。
倒不是说陆离就完全免疫了曹操的多疑,可至少对方对上曹操的多疑,是存在那么一部分豁免权的。
所以真要想告状, 那得循序渐进着来, 得掌握更多的证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逮着点似是而非的就立刻跑来图穷匕见。
曹操看了告状之人一眼:“你言陆卫尉行为无忌,不免令人误会, 却不知道让你误会了什么?”
前来告状之人一听此话,心里立刻就是“咯噔”一声, 曹操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不是对陆离有什么不满,反而是对自己颇为不满。
这个时候要是继续按照告状的话术说, 陆离会不会有什么不确定,但他很可能就要有什么了。
他到底也没有笨到底, 相当丝滑的完成了立场转换,他先是回答了曹操的问题:“在下之误会,在于以小人之心度司空之腹。”
接着又道:“司空明鉴,实非在下有意挑拨,而是事既知晓,不敢有瞒司空,祸患起于微末,在下有为司空防患于未然之心。”
曹操看着言语之中好似忠心耿耿的巧言令色之徒,以前他为官的时候最是厌恶这等人,如今厌恶依旧,却又知晓他们自有他们的可用之处。
毕竟有些脏活、累活,总不好让自己的心腹与爱重之人去做,但是用他们就很好,用完了到了合适的时候丢掉,也不会觉得可惜。
对方好似完成了自己的自圆其说,曹操给予了些许警告性的处罚,以表明自己对陆离的看重,但这处罚又不会严重到堵塞这一类人来为自己办事的道路。
很多真正钻研此道之人,看到投石问路投出去的小石子的结果,立刻就明白了曹操的想法。
陆离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当事人之一”,对此事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曹操没有主动说,他也不会跑去说什么,总不好叫对方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人轻松知晓吧。
陆离巡视了一下许昌周边的春耕情况,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冀州就完全不一样了,袁绍死了,兄弟俩谁也不服谁,袁绍原本的文武也互相站队,邺城像是一个充满代表性的小圈子,映射着冀州甚至是其他两州的情况。
其中固然也有处事依旧、踏实干事的,但心浮气躁、充满不确定的也不缺少。
毕竟他们即将要面临的是顶头上司将会是谁的重要问题,这事换了谁也很难不浮躁。
袁氏两兄弟的争夺是一种不确定,曹操的虎视眈眈则是另一种。
在袁谭与袁绍各持优势进行竞选之时,也有人找到透明的老二袁熙,想着看看能不能选择第三条路。
当然了,这所谓的第三条路不是说他们想要支持对方上位。
二公子啊,你可有听过春秋战国时期争夺位置的各种手段。
这内部的力量都不选你算是什么呢,咱们可以选择外部的力量支持啊。
你想想当年晋文公重耳,秦昭襄王嬴稷,他们不都是在他国力量的支持下得以继位的吗。
袁熙看着一个、两个、三个跑来劝说自己的,虽然都没有说的特别直白,但这个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去找曹操借力吗。
我?找曹操借力?
袁熙只想问一句:你们没事吧?
不说他本身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爹不疼,娘不爱的透明人状态,就说现在这个局势。
袁尚按照父亲的“遗命”继承了父亲的位置,袁谭之前就是青州刺史,只不过现在青州是曹操的了,他半点退路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跟袁尚争。
但是自己不一样啊,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幽州刺史,这边的位置争不了,他退回到幽州当个“刘表”不好吗,干什么非要勾结害死自己父亲的仇人,最后可能全都便宜了曹操不说,自己还没有一个好名声。
袁熙看着这群人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好,实际上就是想要踩着自己这个梯子,去找曹操求上进,他可不傻,才不要舍己为人呢。
当然了,明白归明白,话却不能说的那么赤裸直白,毕竟这年头一个谈不拢直接当“吕布”的也大有人在。
虽然在场所有人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吕布的武力值,但袁熙本人也不是啥万人敌啊。
他脸上闪过犹豫与纠结,最后全都化为了为难:“诸位所言有,只是我该求谁为我助力呢,刘州牧素来安于现状,怕是不愿插手我冀州之事。”
人群中总不缺按捺不住的人,当有人言语出曹操的姓名,袁熙连连摇手:“不妥不妥。”
“父亲正是自官渡之后,思及亡故兵将,身体每况愈下,青州一失更是无言以对地方父老……”
他抬起衣袖遮住脸,另一只手似是在拭泪一般。
等到衣袖放下,大家看着他红了的眼眶,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是真情流露哭出来的,还是为了糊弄他们用衣袖擦出来的。
袁熙没有将话说明白,甚至还用兵将、父老做借口,也是带着点不愿意揭父亲短的意思,毕竟有些话说明白了,显得袁绍好似是一个特别输不起的人一般。
但话虽然没有说明白,认为曹操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这一态度却是表现的足够明白了。
这事要劝说也很容易,你不是拿着兵将、地方父老说事吗:“公子谬矣,正因邺侯挂心兵将与地方父老,公子才正该与曹司空交好,如此方有机会加以照料,以安邺侯之心。”
袁熙清楚自己不是多么能言善辩的人,他也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与他们争论下去,只是表现出了些许找到台阶下的心动与年轻人拉不下面子来的迟疑:“容我思量一二。”
大家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咄咄逼人,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袁熙实在不是个体面人,嘴上说着要思量一二,实际上包袱款款带着老婆直接跑了。
至于母亲,袁尚还在这里呢,刘氏自然不会跟着他走。
人去楼空的袁熙显然打了不少人一个措手不及,李伍得知此事,也不由叹一句虎父无犬子啊,这袁熙看起来挺透明,实际上还挺聪明的。
事实上袁谭也不愚笨,只是有些事情一旦身处其中了,就免不了一个当局者迷。况且有些事情已经是别无选择了,哪怕知道不对,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袁熙的离开在带来了一瞬间的寂静后,改变不了争夺的本质。
哪怕有曹操在外虎视眈眈,他们在有心人的调拨之下,也只带着一种“攘外必先安内”的心态,想着要速战速决。
那些想要袁熙做梯子往曹操这边走的人,现在梯子跑了,他们的想法却并未因此发生改变。
袁熙没有办法选择,但这里不是还有两个人可以选择吗,不,应该说还有三个。
李伍在邺城,再次迎来了社交高峰期。
跳出邺城大漩涡的袁熙回首望去,记忆中似乎还能翻找出父亲意气风发的模样,可这或许就是他与邺城最后的道别了。
日后这里是会继续属于他们袁氏,还是如青州那般改姓曹,还尚未可知。
也不怪父亲无视自己,我实在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袁熙心中不由一叹,转而回首看向前方。
人得向前看,有的人早早明白了这个道,有的人在苦痛中学会了这个道,有的人纠结着不愿意明白这个道,还有的人至死不懂这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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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邺城的水越来越混,曹操这边也开始动作起来了。
很多事情只靠着言语挑拨是没有用的,很多威慑也是会被淡忘的,你得去展现力量,这才是乱世得到一切的最强力保障。
曹操带着军队再次出发,陆离也非常丝滑的切换到了与荀彧一起留守的状态之中。
留守这种事情,但凡不是有一方力量突然打到大后方来,一般都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的。
可这次他们还偏偏就遇到这种可能要打到大后方来的危机了,危机的带来者不是北边的敌人,而是南边的孙策。
有一说一,对方这个举动,与其说是给陆离带来了多大的危机感,倒不如说成功让他想起了自家好友“郭乌鸦”外号的由来原因。
这一次,对方还会死于本土豪强门客的刺杀吗?
曹操不曾回返的军队似乎象征着某种判断不曾发生变化,而没过多久,孙策遇刺的消息传来,简直让陆离忍不住思考:天命便当真如此难改吗?
不过与其说对方的死是天命难改,倒不如说是性格决定命运,倒不如说是这个时代地方豪强力量的一种展示。
任谁要是小看了它,怕是要承受致命一击的。
陆离回看自己过去的行为,他其实就是在小看他们,只不过跟孙策过于直白的摆明车马不同,陆离是站在他们的视觉盲区之中的。
孙策死了,可孙权也因此继承了他兄长的一切,作为他们孙家新的主事人登上了政治舞台。
想到当初系统给出的天命之子的说法,与曹丕是继承了曹操的天命不同,孙权是东吴明明白白的天命。
毕竟你看看他们父子三个,孙坚死于流失,孙策死于刺杀,孙权虽然有合肥的各种段子在,但是他在东汉末年分三国这种乱世之中,作为三国之一的掌权人活蹦乱跳活到了七十多,这天命到底向着谁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吗?
与陆离这种幸运儿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幸运儿吧。
如今孙权岁不至弱冠,骤然上位人心不服,若是北方能够速定……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陆离使劲攥紧了拳头,不能急,不能急,不说他的心急能不能被曹操所认可,心急之下到底是更容易成事还是坏事,这么多人都给出过下场展示了,不至于还看不清楚。
陆离按捺下了自己心里那股冲动,却不曾想,这事他没有动作,南边孙权却有动作了。
陆离看着寄到自己手中的信件,上面说的是当年讨董联盟时自己跟孙坚的交情。
不过孙权到底是孙权,与刘协拿着情谊来让人办事不同,孙权用昔日情谊打底,实际上是拿着利益来说事。
而且不只是陆离的利益,还有曹操的利益。
眼看着信里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我心向司空,年少继承父兄遗留,他人多有不服,盼着朝廷为我张目,好稳固南方,保一方安宁。
心是向着朝廷、向着司空的,行为是要保一方安宁的,希望是我也能够得到一下名正言顺的,好处则是我心里有你啊,顺带着人家还表明愿意帮着你对付荆州,一来是报父仇,二来也是让刘表没工夫去打扰司空你向北扩张。
这话里话外说的是真漂亮啊,瞧瞧人家的未及弱冠,想想自己的未及弱冠,这才是真正的少年天骄吧。
这信陆离送到曹操那里去了,随信附带的还有陆离对孙权的看法。
在已知对方会是未来敌人的情况下,那自然不能让自己这边的领导错过对方的危险性啊。
曹操收到陆离的来信,看着孙权的信,又看了陆离的评价,他倒是不曾因为孙权的年岁小看对方,只是在因孙策的死赞叹郭嘉洞若观火的同时,也不由为陆离对孙权的评价而感到些许惊讶。
曹操看着郭嘉:“不想伯安竟对他评价这般高。”
郭嘉接过曹操递过来的那封孙权写给陆离的信,看完之后道:“此信对得起这份评价。”
曹操也没有认为对不起,正因为对得起,这才让人忍不住感叹呢。
有些事情你知道不对,却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
有些人你知道是威胁,但又确实是时机不对,使得你无法动手。
曹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下北方的事情跑到南边去,袁氏那三州之地可是实打实的,真让对方缓过气来,再想要对付,那难度跟重头再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孙权便是再惊才绝艳,威胁甚大,也比不过如今北方有着三州之地的袁氏。
站在不同立场上,对于很多事情是会有着不同看法的。
袁绍觉得自己战败之后,是人心也丢了,权力也不集中了,儿子都不听话了,身体也直接垮了。
但换成曹操,他的感受是袁绍那边占尽优势的时候确实是骚操作频出,但是一朝战败之后那真的是找回自己称霸北方的本事来了。
但凡不是袁绍自己想不开直接病死了,这场对峙怕还有的熬呢。
至于青州,那完全就是本土有人为内应,加上原本应该管青州的袁谭忙于继承人争夺战,可不全是因为战败的缘故。
曹操如今没工夫去管孙权那边,也不准备用自己需要承受各种麻烦才得到的天子大义去帮着对方的事业添砖加瓦。
在郑重其事的给了个将军名号后,倒是挺大张旗鼓的追封了一下对方已经死去好多年的父亲。
没有用却又好看的饼,当谁不会做呢。
之前孙策想要直奔许昌,其实也跟袁氏那边有过联系,想要借着他们拖住曹操,到时候我得到了地盘,你们解除了危机后也能反向进攻,岂不是两全其美。
因为这个,都快要斗急了眼袁氏两兄弟倒是难得停了下来。
李伍身处邺城立刻察觉到了这份诡异的平静,然后便是一封书信将这个情况传给了曹操。
而曹操那边一分析,孙策那边的可能就这样摆上了台面,而郭嘉有关对方“死于匹夫之手”的判断也这般***应运而生。
事实证明郭嘉的判断相当正确,孙策的死不仅将自己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也让袁氏两兄弟险些傻眼。
本来是看到对付曹操的希望这才短暂联手的两个人,合作关系几乎是立刻走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甚至可以说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一步之遥。
邺城正因为兄弟不和而摇摇欲坠,孙权这边也因为人心不服而叛乱四起,其中就包含了大量孙氏的自家人。
两边因为自家人而产生的斗争,给曹操敲响了警钟。
只是因为他属于得利方,这警钟有点一闪而过,并未过于铭记于心。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有陆离在吗。
为了自己的任务好好完成,为了自己的年不用因为阵营出事而发生颠簸,陆离可是相当认真的帮曹操记着错题本,以便对方准备“重蹈覆车”的时候,拿出足够真实鲜明的案例来惊醒提示。
荀彧跟对方一起处公文的时候,有幸看到了陆离记得错题本,只能说这内容写得生动到可称之为有图有真相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孙权一封信挑起了当年的回忆,荀彧看到的错题本内容中,就包括了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誓言不能乱发。
其中,袁绍与孙坚作为典型案例出现。
孙坚,那是当年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拿到传国玉玺,这个很多人都知晓,但袁绍的话,这就有些不为人知了。
陆离:“本初当年因讨董联盟一事与我有所誓言,后面却不曾兑现。”
反正在这个存在天命的时代里面,大家谨言慎行,不要胡乱发誓,也不要随便言语比较好,毕竟谁知道会不会一语成谶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陆离忍不住对荀彧问了一句:“文若,你《周易》学得如何?”
荀彧没想到陆离会突然问这个,但他也诚实回答了:“我于此道并不精通,倒是六叔父对此研究颇深。”
“少时曾听家父言语,乐安陆氏于此道可称了悟,伯安今日怎突然问我?”
陆离无奈道:“许是因为离乃家中异类。”
反正大家都很懂,就我不太懂。而荀彧说是并不精通,想来也是懂的。
陆离觉得这事也挺让人心酸的,写完错题本之后就带上去巡视宫门守卫情况去了。
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喜欢约好了一起来,陆离先是在宫门口遇到了有人交接班时要违规替岗的问题,又发现了守卫有对宫人不轨的行为出现。
我难道不是天天巡视的吗?
陆离都忍不住怀疑了一秒自己的记忆。
在自己天天巡视的情况下,为什么还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这种问题呢?
陆离很快从被抓住的人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因为自己每天都巡视,所以很多人没敢做什么错事。因为没人犯错,自己自然不会没事找事的去处罚谁。因为没有处罚谁,很多人便失了敬畏,觉得他每日的巡视是在做样子,于是大了胆子。
对此,陆离只想说:你人还怪好的嘞。
知道我因为没人犯错可以惩罚他们所以让人失了敬畏,于是你们就站出来犯错以身试法,让我有的可惩罚,也让你的同僚们能够警醒是吧,这是何等的舍己为人啊。
治病要对症下药,对待犯了错的人自然也要依律惩罚。
考虑到自己刚刚从他们身上意识到的情况,陆离在律令范围之内,给了他们最高规格的惩罚。
可以非常明显的感受到,这惩罚了一次,效果可比自己天天巡视来得强。
不过如果陆离没有天天都来巡视,也抓不住他们犯错,无错惩罚那就是暴虐了,可达不到如今的这个效果。
第193章二合一(含一章营养液加更)
陆离干脆利落的将犯了事的人惩处了一番, 倒是让不少观望之人继续保持了安静。
从陆离在乐安郡时起,不少人就看出来了,对方明显就是外儒内法的典型代表, 甚至他外面的儒都没有多少, 就差直接外法内法了。
你在这种人手下知法犯法,这不是等着被削吗。
许昌的安静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曹操攻下邺城的消息传来,一并传来的还有隐隐绰绰的政治中心转移之说。
是政治中心转移,而非迁都, 这对于刘协等人无疑是一个不利好的政治信号。
现在天子虽然在,但政治权力的拥有者显然并非天子。
他与曹操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一个提供名义, 一个掌握权力。
看似缺一不可,实际上是权力在控制名义。
权力将名义抛在原地,依旧不影响他使用名义。
可是被权力抛下的名义, 想要掌握权力可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很多消息都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哪怕如今只是充满不确定的影影绰绰,能这般被传回来本身就已经很能证明一些东西了。
而如果要分析此次传言为真的可能性大小,那可能性真的挺大的。
邺城是个好地方,不说本身的防御优势, 就说它的地位置,便非常方便曹操接下来对冀州、幽州以及并州三州之地的蚕食。
袁绍在坐拥四州之地的情况下, 依旧确定这里为政治中心,那真的不是没有道的。
而且这个城市本身的防御优势也真的能够甩开许昌好几条街,许昌那是妥妥的四战之地, 别管是袁绍还是孙策,想要对付曹操的时候, 都有过关于先取许昌的建议与计划。
曹操与袁绍对峙官渡之时,从未有人说让他跑去奇袭邺城的,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吗?
如果要分析曹操会不会将政治中心迁往邺城,那真是怎么分析怎么觉得对方这么干的好处真的大大的有。
便是不会进行这种迁移,为了接下来进一步得到袁氏的地盘,曹操显然也是要留在邺城更加方便的,这时间一久,便是名义上没有这个说法,实际上也是迁移了。
曹操有了好处,那么是谁会有坏处呢?
显然就是被扔在这里的刘协,或许还有跟刘协一起被扔在这里的一些老臣。
陆离作为执掌宫门守卫任务的卫尉,似乎也会是被抛下的一员,但别说他本人不存在这种担心,就连其他人也不会觉得对方拥有这种担心。
跟那些不懂大汉狐狸精的含金量的人说再见了,这辈子你都研究不明白政治风向标。
邺城被曹操得到了,原本在邺城进行继承人争夺的两兄弟,长子袁谭离开之后占据冀州其他几郡暂为驻地,袁尚则是直接向北去找自己率先一步跑路的二兄袁熙去了。
曹操等人留在邺城方便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有两个人却被护送来到许昌,此二人正是何太后母子。
陆离与荀彧收到消息,自然是要对其做出相对应的安排的。
本来许昌因为曹操可能要长时间停留邺城,甚至是进行政治中心转移的传言,就有点像是要爆不爆的压抑状态。
何太后母子二人的到来,是非常有可能成为一种导火索的。
便是不能,袁绍那边作为“乱臣贼子”都妥善安置了他们,总不能到了自己这边来,跟天子团聚了,反而安置不好了。
荀彧看向陆离:“伯安以为如何?”
陆离清楚对方不是要推卸责任,而是这俩人本就跟他关系最为紧密,也确实是由他出面处最为妥当。
陆离:“算算时日,明日他们便该到了,到时我去迎接便是。”
“弘农王之妻被陛下安置于园中,到时也可叫他们一家团聚。”
或许唐姬未必愿意这般不确定未来的一家团聚,但她能够平安的生活在许昌,本就是因弘农王之妻的身份,如今便是不愿意也只能愿意。
本来刘协听说曹操欲留邺城的消息便难有欢颜,想想看,当初董卓要是跟他长久“分居两地”,何来除贼复权之时,哪怕当时权力没有回到自己手中,但至少有了回到自己手中的可能。
现在,又听说何太后母子被送了过来,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
虽然如果他们被曹操留在邺城,刘协不免要担忧对方会不会也搞废立之事,毕竟比起自己这位董卓借着大家都心里有数,实际上未曾落到实处的先帝心意立的天子,显然当初在士人簇拥下灵前继位的皇兄更为正统。
便是天子之位并非拿来随意废立的玩具,但是在见识多了不讲究规矩的人之后,刘协以为如今的情况称上一句礼崩乐坏也不为过。
而在礼崩乐坏的情况下,便是废立之后再行废立,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对方何太后母子被送到许昌,刘协一边烦躁,一边又忍不住有点放心。
可是当得知陆离亲自前去迎接他们,哪怕刘协能够为这件事情找到无数个道与缘由,可心中还是不免不平。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消息灵通过了,还多亏了曹操有意长留邺城的消息传过来,让不少人都坐不住了。
而那些坐不住的人很有意思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是看起来心向自己的人。
有的人是看起来是,实际上也是,有的人则是不被选择,划到了看起来是的这群人里面,还有的人是不被选择,自己灰溜溜的跑来看起来是,好为自己挽尊。
在自己人如此鱼龙混杂的情况下,刘协无力地叹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之前对王允有过不满,可如今他连一个如同王允一般的人都找不出来。
想想自己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惶恐难安,自己跟皇兄相比,到底谁过得更好,还真的尚未可知。
陆离去接何太后母子,也没有忘记让人去通知唐姬。
东汉的男女大防或许没有那么重,但到底还是要注重一下的,陆离也没有邀请对方跟自己一起去接人,只是通知她去安置何太后母子的地方等待而已。
她之前一直住在陛下安排的院子里面,但是何太后母子回来,也跟着对方一起这般住的话,看起来就不免像是曹操有意怠慢了。
作为合格的下属,自然不能让老板莫名其妙的就背上坏名声。
荀彧早早就帮忙安排好了新的住处,不敢说世上最好,但至少不会比袁绍差。
一应待遇也都是比照着诸侯王待遇来的,当然了,因为天子受限于现实条件规格降了一些,所以这个诸侯王待遇也是跟着降了的。
毕竟本来身份就已经很尴尬了,这待遇上要是搞个持平甚至略高天子一筹,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干吗。
当初将这俩人从洛阳接出来陆离是让石锤去做的,将他们安置在乐安郡之后,为了避免暴露,也因为不方便,陆离都没有再回去过。
后面他们被袁谭发现送去邺城之后,那就更不可能存在见面机会了。
算一算,大家也十多年不曾见过了。
曾经在宫中养尊处优的两人,脸上明显增添了来自岁月的镌刻,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刘辩,看起来简直比陆离年岁还大上一轮。
虽然这其中也有陆离本人看起来比起真正的岁数要年轻不少的原因在,但是沧桑也是真的沧桑。
哪怕袁绍并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可登高跌重的经历,在乐安郡为了生存进行的劳作,被发现后的提心吊胆,哪一样不折磨人呢。
被送到许昌,看起来是要再次见到弟弟,见到自己不曾改嫁的妻子,好似是什么一家团圆的喜事,可不论是何太后只是刘辩,显然都没有特别高兴。
自从先帝死后,他们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天一个新变化。
就拿刘辩来说,他经历了从皇子变成天子,从天子变成诸侯王,从诸侯王险些变成死人,从险些变成死人变成了农夫,又从农夫被拖回权力博弈场上成为棋子……
唐姬被安置在园子里面生活,他们母子二人后来也被袁绍安置在园子里面生活,看起来好像是身处两个地方、过着一个生活,实际上这中间的波折与差距,那可大了去了。
如今看到陆离,刘辩俨然一副看到亲人的架势,别的不敢说,至少有陆离在,他自认他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毕竟当初面对董卓,那么艰难困苦的情况,陆离都用尽各种手段把他们救出来了,没道如今会看着他们出事。
刘辩眼含热泪:“陆侍中。”
这个称呼,陆离在刘协那里没少听到过,但后来随着他表明立场,倒是已经很久不曾听过了。
现如今,看着两人充满不确定的模样,陆离没有否认这个称呼。
他用上了一个面对先帝时时常出现的笑容,尊敬却又不失亲近,带着几分我们有秘密的心照不宣与同谋感:“住处已安排妥当,王妃已在府中等候,太后、大王不妨随我前来。”
有关唐姬的情况,刘辩在袁绍那里时也是有所耳闻的。
对方在自己“死后”不曾改嫁,自己也不曾另娶,陆离那边是没有安排,袁绍那边倒是送了人,只是刘辩没有收。
与忠贞与否倒是没有多大关系,纯粹就是担心要是有了孩子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他自己已经体会过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感觉了,自然不会想让孩子也体会一下。
那时的拒绝,倒是让如今的重逢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夫妻也有过感情甚笃的时候,可到底已经多年未见,当年他们还都是少年、少女,要是没人介绍,说不定走在大街上碰到了,都相见不相识。
刘辩知晓唐姬不曾改嫁,唐姬倒也知晓刘辩这些年不曾另娶他人。
可不曾娶妻,不代表不曾纳妾,不曾收用美人。
唐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倒是让心中的忐忑消解了一二。
如今他们两个的情况都挺麻烦的,两人搭伙过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刘辩或许还能有别的选择,可她却已经被架在那里了。
夫君死后不曾改嫁,死而复生回来了反而要改嫁,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边在演绎夫妻双双把家还(划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何太后倒是挺有正经事的跟陆离寒暄了几句,对方借着亡夫拉关系的手段,倒是比刘协借着亡父进行拉拢要高明不少。
当局者迷这种事情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刘协当初就是太急了,急到失了分寸,后面想要找补也找补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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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
在曹操进攻邺城的时候,刘备就开始了有关唇亡齿寒的劝说。
州牧你所治之地与曹操距离这般近,若非有袁氏在前面吸引注意力,荆州必然会成为对方的目标之一。
现在对方专注于对抗冀州,我们正该暗中助袁氏兄弟守住地盘,不然若是曹操得到了北方几州之地,荆州恐怕立刻就会成为对方的下一个目标。
到时候坐拥大汉半数之地,乘胜而来,怕是难以抵挡。
刘备劝人也不是纯劝,他一边劝说这样做的原因,一边也主动站出来表示:“若明公有此意,备愿前往冀州为说客,行调停联盟之事。”
任谁来听刘备的这番劝说,都得说上句有道。
刘表刚听完也是颇为意动,但是在思考过后,却道:“不妥,不妥。”
刘备连忙追问:“不知有何不妥之处。”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番关于家务事难断,曹操睚眦必报,不能轻易招惹,为了百姓安乐,不好轻起战事……
反正原因是一大堆的,唇亡齿寒之说我也是相信你的,但我们也是不插手曹操跟袁氏那边的战事的。
刘备:……
一次劝说不成,刘备也没有放弃,在曹操开始攻打邺城的时候他便开始了劝说,曹操打下邺城之后,这种劝说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刘表早些年也算得上是一方人杰,刘备这般有有据,他不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的。
但人年纪大了,很多观点与看法也真的会随之改变。
刘备虽然与他同为汉室宗亲,但在荆州,真正被他当作亲人的可不是他们老刘家的亲戚。
面对来自自己小舅子蔡瑁有关刘备的一些言语,说对方这般执拗压根就不是为了姐夫你打算,他就是当初不被曹操重用怀恨在心,想要利用我荆州的兵马去帮他报私仇。
他们老刘家的人虽然时常跟舅舅产生不睦,但是跟小舅子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论远近亲疏的话,刘表与刘备看似都姓刘,但这血脉关系都不知道远到哪里去了。但蔡瑁这可是近在眼前的亲小舅子,他姐姐便是自己的枕边人。
而且刘备才来投靠他多久啊,蔡瑁又跟了他多久,两者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本来对刘备的建议就只是犹豫,没有什么采纳的想法,如今蔡瑁这般一说,刘表就更是干脆直接的拒绝了。
不过刘表虽然拒绝了,他的长子刘琦倒是对刘备颇为推崇。
眼看着袁氏兄弟祸起萧墙,以至于邺城为曹操所得之事近在眼前,荆州这边子嗣之争也是已见端倪。
同样的一方之主,同样的有了后妻,同样的长幼相争,刘表与袁绍在这方面拿到的剧本简直像是复制粘贴的一般。
刘备倒是没像陆离那般,认为这是什么东汉末年优秀的匹配机制,他只是感叹自己这个命运实在是不好说啊。
好的地方待不住,坏的地方也待不住,他不喜吕布反复之态,可漂泊半生,如今混的还不如吕布呢。
是仁义原则有错,还是我自己就是这般时运不济?
刘备经历的坎坷颇多,全靠着自己乐观积极向上,但眼看着曹操那边一路高歌猛进,自己却是跑到这边跑那边,如今别说完成天子当年的嘱托,连个最起码的献策都献不出去。
也就是刘备心里还有一股子气没有散,不然这个时候都要去抢自己未来丞相的词了——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他如今不晓得自己未来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诸葛便化龙。
刘备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待着,好好消化一下如今肉眼可见的失败。
可惜他这一生怕是与静静无缘了。
兄弟的脚步声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有所感应,而来自兄弟响亮的说话声,更是让人想忽视都难。
自从被刘表彻底拒绝后,刘备就回到了自己驻扎防范曹操的县城。
关羽与张飞也晓得自己大哥心情不好,这个时代虽然没有emo的说法,但也都清楚闷着想不开可是会生病的,甚至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袁本初不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子吗。
他们三个那是过命的交情,谁能不了解谁呢,他们也没有进行可能压根没用的安慰之语,而是拿着实打实需要刘备解决的事情,好让对方知晓:大哥别难过了,外面的百姓正需要你呢。
事实证明这一招对刘备那叫一个药到病除,甚至出现了刘备在前面飞,弟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的情况。
别的不说,就看大哥这么健步如飞,就清楚对方暂时是没功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谁说仁义有原则不好的,仁义有原则那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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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分三国,三国的三个领袖人物,一个在开拓进取,一个在为民解忧,还有一个少年统业,在解决此起彼伏的内部叛乱。
一封信写出去,最后得了一堆没有太大用处的名头,顺便帮着死去的父亲得到了些许排场。
孙权对此是满意的。
倒不是说他喜欢这些没啥用的面子工程,而是这些面子工程说没用似乎确实没用,但说有用的话,实际上也是对他有点用处的。
曹操为什么要奉天子以讨不臣,他难道是没少找事干吗,自然是因为天子的大义名分真的有用且好用。
如今孙权虽然没能得到直接的朝廷册封,但朝廷也没有否认他的存在,甚至还表彰了他父亲呢。
或许这是一种纯粹的面子工程,但是没有关系,我可以按照自己被承认了来进行解读。
反正朝廷也没有派人来挨家挨户的跟人说明这般做的意思,那解释权不就掌握在如今能够在这里张口说话的人手中吗。
大义名分解释了,文武拉拢、安抚、善待了,镇压叛乱、为父报仇的行动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很多人都在猜测自己会因为陆伯安那边没有被昔日与父亲的情谊打动而愤怒,可实际上孙权完全不认为这算是什么问题。
又或者说,他早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对方跟父亲之间的情谊是什么呢,是当初一同前往洛阳,是对方驱马赴火时的阻拦。
可类似的情谊,其实陆伯安与袁本初之间也存在。
当年对方会因为讨董联盟的事情跟袁绍一拍两散,自然也会因传国玉玺的事情与父亲情谊尽散。
再者说了,真要论情分、恩义,对陆伯安而言,谁能与先帝相比呢。
可如今对方到底是向着天子,还是向着曹操,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吗?
先帝的子嗣都得不到的东西,自己作为父亲的孩子也得不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孙权看得开,还觉得一封信到底换来了有利于自己的东西,算是赚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显然并非人人都能看得开的。
第194章三合一(含两章营养液加更)
刘协不明白, 刘协怎么也想不明白,刘协不愿意去想明白。
对于陆离会去迎接自己的皇兄与何太后,刘协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曹操一家是跟陆离一起过年的关系, 他们刘家难道便不是了吗, 他们可比曹操早多了。
可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呢,自然是因为曹操那个学人精他又争又抢。
刘协如今举目望去,最后视线竟然只能放在自己的后宫之中。
伏皇后有孕了,但这个不知是男是女且还未平安生下的孩子,显然不会对明哲保身的国丈有什么触动。
面对这个孩子, 刘协倒是不似之前董贵人怀孕时感觉那么复杂。这不是伏皇后与董贵人存在区别,而是伏完与董承相距甚远。
很快,两人的相关消息就摆在了刘协的桌案之上, 这是他可以择时召见的意思。
不过真要召见,能被召来的也只有刘辩。
毕竟何太后那是先帝时期的皇后,他名正言顺的嫡母, 哪怕他是天子, 大汉素来以孝治国,万万没有让长辈来拜见辈的道。
他当然也可以不召见,但如今他已经没有了权力,难道还要放弃情谊, 让人认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刘辩等人在安排的住处修好,便收到了来自天子的召见。
当然了, 肯定不能直接说是召见这般公事公办,而且他们之间也算是一种先帝与新帝之间的关系,刘协那边给的是要一叙兄弟之情, 只是他身为天子不好随意外出,只能劳烦兄长奔忙了。
何太后对于刘协可不存在什么好的感官, 毕竟天子之位从自己儿子手中被夺走,哪怕办事的人是董卓,可刘协这个既得利益者难道便全无过错了吗?
她可不会想刘协虽然当了天子,但也只是个无权的傀儡,天子就是天子,便是傀儡那日子也胜过世间不知多少人了。
况且她跟刘协可是有着杀母之仇在身上的,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让自己的皇后之位险些不稳,刘宏一共也没有多少孩子,再加上桓帝因梁皇后绝嗣的事情摆在那里,她早就送刘协下去陪他母亲了。
现在风水轮流转,纵然对方不敢对自己有明面上的为难,可儿子要对着他屈膝,何太后心中满是不甘。
哪怕当初在袁绍那里,他们也没有多么养尊处优,可昔日旧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人有的时候非常奇怪,可以接受在外人面前受辱,却无法接受在自己人面前难堪。
何太后心中不平,刘辩又何尝不是心中复杂呢。
如今要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不算形容巧妙,但那份感觉,确实是非常微妙。
他安慰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勿要担忧,我与陛下骨肉至亲。”
何太后看着眉宇间不带锋利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不免带着几分颓唐的释然。
这般也好,这般才能活下去。
便是要争又有什么用呢,争得过刘协,难道还能争得过曹操等人吗?
何太后因为兄长的原因,心中从未过度抬高袁氏四世三公的地位,毕竟袁氏的子弟跟着自己兄长做事,袁氏四世三公的地位有一部分便来源于自己的丈夫。
她是从来不需要去仰视袁绍的。
可哪怕对四世三公的袁氏不带有任何滤镜,在邺城的时候,在面对坐拥四州之地的袁绍时,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强大。
那种强大与董卓不同,与先帝也不一样。
袁绍以前是这样的吗,何太后回忆着自己垂帘听政之时对于下面之人投去的注视。
回忆与现实碰撞,在他们母子隐居民间,于田地之上求生的时候,昔日臣子却似乎已经扶摇直上。
袁绍是如此,打败了袁绍的曹操似乎更甚。
人心总是免不了贪婪,得到了一点便想要更多。
只是昔日在乐安郡没有办法,后来在邺城也没有门路,如今在许昌,似乎也没有折腾的必要。
何太后看着儿子,心里那份不甘似乎在叫嚣,又在随着叫嚣消散。
她本想告诉对方,不可对刘协小儿卑躬屈膝,可最后她只是看着儿子:“去吧,莫要让自己受委屈。”
就刘协如今的情况,想来也给不了他什么委屈。
刘辩点头:“儿记住了。”
何太后抬手帮着刘辩了一下衣冠,昔日养尊处优的手多了茧子,哪怕在邺城重新过回了不需劳作的日子,曾经的辛苦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何太后没有再说什么,注意到刘辩离去时松了口气的模样,她更不想说什么了。
能够凭借着几乎毫无助力的出身成为大汉的皇后,何太后是个又争又抢的人,可她生出的儿子不仅被先帝认为不像自己,也没有半分像她这个做母亲的。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明白当年先帝的心情了。
可先帝还有别的儿子,她却只有这么一个啊。
刘辩对于洛阳的皇宫那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可他熟悉的洛阳宫殿早已消逝在大火之中。
许昌的宫室比之洛阳逊色了不止一点,也让刘辩充满了陌生感。
跟在带路的黄门侍郎身后,刘辩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兄弟。
他们已经分开十多年了,曾经还只是孩子的刘协如今已经是青年模样。
刘辩与刘协在外貌方面继承父亲的不多,大都继承了自己的母亲。
可那眉宇间属于父亲的痕迹,似乎足以串联起那份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
诸侯觐见天子自有礼仪规定,但如今本该是天子赐予的住处都由曹操那边早早安置妥当了,再加上刘辩到底不是纯粹的诸侯王,所以仅拱手一拜而已。
刘辩:“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刘协没等对方拜下来,早早便走过来托住对方:“皇兄无需多礼。”
血脉相连的兄弟俩看着彼此,满眼都被陌生与熟悉布满。
他们分开的太久了,对刘协而言,他们分开的时间早已超过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岁月。
如今再次相见,没有什么因为血缘关系而翻涌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思念,有的是带着亲切假面的陌生实质。
他们能够跟对方说什么呢,说这些年各自的颠沛流离,还是说几番险死还生。
刘协选择了最为安全的客套话题:“母后可还好吗?”
按来说,刘辩该说母后一切安好,只是记挂担忧陛下你的情况。
但考虑到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这里也没有别人,这般骗人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刘辩只说:“母后一切安好。”
他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机灵的人,如今看起来好似更加憨厚了一般。
刘辩没有诉说这些年的不容易,刘协也不曾让谈话掺杂上什么政治目的。
他们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但关系很一般的亲戚,礼貌的友善交流便已经足够了,说的稍微多一点便好像会刺痛谁的内心。
陆离不曾在旁边围观两人见面的场景,但哪怕他在宫外,似乎也能够想象到里面的尴尬。
毕竟里面还藏着一轮皇位交替,在一人走下、一人向上的十年前,便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亲密到哪里去了。
何太后母子的到来短暂的掀起了些许涟漪之后,便归为平静。
先帝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时代早就变了。
虽然换了个地方,虽然家里多了个人,但他们熟门熟路的过起了与邺城没啥区别的日子。
不同于刘协被架在皇位上进退两难,何太后母子相比较而言倒是多了份安然。
陆离:“这可能就是福祸相依的道吧。”
荀彧看着陆离似乎在感叹别人,但又好像在说自己。
是因为先帝吗?
荀彧没有戳别人伤疤的爱好,陆离本人也没有随意跟人诉苦的习惯。
短暂的叹了一句之后,陆离与荀彧说起了曹操等人如今的情况。
邺城占据之后,最先要动手收入囊中的自然是冀州。
而考虑到袁尚跑去幽州找袁熙了,留在冀州不愿离去的是袁谭,那么接下来要对付谁似乎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了。
官渡之败对于袁绍阵营是一种打击,邺城被破则是又一种。
对于袁绍阵营的人而言,这种情况四舍五入一下,跟王朝的都城被人攻占了的感觉也没啥区别了。
不是所有的王朝都能在都城被占的情况下继续苟延残喘的,毕竟他们的地盘可是在最北方,往南那是曹操的地盘,想要南下都没得可下。
而继续向北的话,那都要到了胡人地盘上了。
四世三公的袁氏,别管是去跟胡人抢地盘,还是跑去投靠胡人,这都挺让人无法接受的。
陆离:“青州已失,袁***谭怕是要死守冀州了。”
对于陆离的这一判断,荀彧倒是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陆离问道:“伯安似乎很着急?”
这份着急跟陆离一直以来提倡的戒骄戒躁似乎并不相合,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荀彧回忆了一下。
好像自从收到来自南边孙权传来的信件之后,对方就开始着急了。
是因为孙权,还是因为孙策死的过于突然,让陆离心中不免产生了某种时不我待的担忧呢。
陆离没有否认自己的着急:“确系如此。”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只盼一切今早尘埃落定,免得再生波折。”
这话说得倒也不能说没有道,似乎跟荀彧的猜测颇为相符,可荀彧听了这个解释,心中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荀彧:“伯安应当知晓,凡事欲速则不达。”
陆离明白:“我知文若意思,只是心中担忧迟则生变,平添动乱。”
“兴亡之中,百姓皆苦,相较之下,兴总是要比亡好一些的。”
荀彧没想到陆离会与自己说如此敏感的话题,但惊讶之余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果然如此,他果然不愧是他父亲的儿子。
如今已经是几乎明摆着的乱世情况了,尽管很多人没有将话直接摆到台面上来说,但各家分散的下注本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汉失其鹿成为了不会被宣之于口,却在人心中悄然蔓延的一份事实。
陆离在这个时候说这话,看似很敏感,实际上属于切合时代的话题。
而对方的父亲呢,当年大汉虽然被外戚宦官祸害的不轻,可到底还处于一个好着的状态呢。
可偏偏在那种时刻,对方给荀氏来信说那种关乎国运的事情,字里行间中全都是一股要带着大家一起死的美。
跟陆乔一比,陆离这般简直可称之为保守谨慎了。
荀彧一直觉得陆离能够走到今天,比起他亲爹到底还是谨慎与讲究实际的,然而他完全没想到遗传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
陆离竟然问他:“以文若之见,明公何时可一统北方呢?”
这个“一统北方”似乎可以解为帮助汉室夺回北方的掌控权,荀彧尝试进行合法解读,荀彧解读失败。
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一种你可以这般跟我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步了吗?
然而对方敢问,他怎么莫名其妙也就回答了呢?
荀彧:“只是夺得地方的话,最快也要两年左右。”
毕竟袁氏那边兄弟相争看起来好似鸡飞狗跳的,实际上人家能够争起来那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陆离用自己的问题证明了自己跟亲爹的相似性,荀彧也凭借自己的回答证明了自己跟亲爹其实也是存在相似性的。
得到荀彧答案的陆离点了点头,从旁边拿来一份空白的纸张便书写起来。
看着陆离这幅要将自己话传出去的架势,荀彧也不慌张,他既然敢说,那自然可以为自己的语言负责。
不过看着对方奋笔疾书的模样,荀彧不由问了一句:“伯安这是要给明公写信吗?”
“不是啊。”陆离停笔看向荀彧:“我在给仲慈伯父写信。”
荀彧:???
该说不说的,这实在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给曹操写信,荀彧半点不带担心的,但是给自己亲爹写信,就让他忍不住回忆了一番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了。
想想,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告家长的内容吧。
回忆完毕,荀彧哪怕拿出了挑刺的心态,也没有从刚刚的谈话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只要不是陆离准备搞什么歪曲事实,随便怎么写似乎都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对方是一个会歪曲事实的人吗?
依照荀彧的看人眼光,他不认为陆离是个没有手段的人,也不认为对方会将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事实这就是很单纯的一封写给长辈的问好信而已,至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写,可能是想看看荀彧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当一个人自己不舒坦的时候,是会忍不住想要刺激一下别人的。
陆离虽然准备我不好过,大家干脆都不要过了,但对于荀彧这种君子确实有点忍不住伸爪子。
荀彧的反应很好的证明了家长的威力,多好啊,对方至少还有一个家长能够让自己担心别人会不会对着家长告状呢。
陆离一点也不嫉妒,真的,他就是有那么点羡慕。
不过孤儿其实也挺好的,要是陆乔还活着,陆离简直不敢想对方会在曹操面前如何拆自己的台。
说到父亲这一话题,曹操在外面打仗,老刘家倒是添丁进口了。
伏皇后平安生下了一位皇子,唐姬也身怀有孕了。
天子有了子嗣,这在正常情况下对于王朝而言算是一种可以顺利传承的保障。
可是在这个时候,倒也不是没人关注,只是比起皇嗣,大家更为关注曹操那边的战况。
而与战况同样备受瞩目的,还有曹操大本营往邺城方面的迁移情况。
空穴来风,必然有因,事实证明之前的传言显然是在给大家打预防针。
而这个情况其实也挺能让人解的。
毕竟继续待在许昌的话,只是后勤的一些调动,就存在着诸多不便之处,更不用说支持长久对北方作战要造成的多余损耗了。
不论是从政治角度来看,还是从经济效益来说,邺城无疑是一个比许昌更为合适的地方。
陆离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己将伏皇后生子后,天子的一些动作告知曹操的缘故,但在离开许昌前,他有切实站好最后一班岗。
至少在将手头上的活交接出去的那一刻,他是可以确保不存在任何隐患与问题的。
意料之内,情之中的,陆离得到了天子的召见。
许多年前,他在洛阳第一次见到天子。
许多年后,他在许昌离开前去拜别天子。
这或许不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但是在这个处处不如洛阳的宫殿之中,陆离倒是想起了很多东西。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陆离从不在行礼方面偷懒,他仪态端正的拱手一拜:“陛下。”
刘协道:“昔日我问父皇,陆侍中可是忠臣?”
“父皇答我曰;‘陆侍中为美人’。”
第一次,刘协对着陆离说起先帝,不是为了借着他们之间的恩义图谋回报,而是纯粹的想要解开一个疑问。
刘协问:“朕曾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又陆续有过不同解读。不知以侍中对父皇的了解,可知父皇此言何意?”
陆离面对这种被怼到脸上问题,问先帝觉得你不是忠臣,你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呢,陆离只觉得这确实是先帝会说出来的话没错了。
陆离要是真的那么在意忠臣的名头,他有的是办法给自己的选择扯上解释充当遮羞布。
可陆离没有这般做,正如他今日面对故人之子的询问,表现的也相当坦然。
陆离道:“不敢称对先帝有所了解,只以臣拙见,想来先帝许是单纯赞扬臣长得好看吧。”
刘协愕然:“侍中可是与我玩笑?”
陆离微笑:“臣无此意。”
“世间多弄巧成拙之辈,多思多想,深究言语,反而不得其意。”
“先帝已去,言语何意已不重要,陛下若非要纠结于此,实为大谬也!”
刘协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朕不信此为侍中真心之语。”
陆离反问:“真心与否,与陛下便那般重要吗?”
刘协:“此时此刻,侍中还要与我顾左右而言他吗?”
陆离不由叹息:“臣之见解就在于此,陛下希望得到真心之语,此忠臣献上之物,臣无可献之,故非忠臣也。”
刘协:“朕昔日于幕后曾闻侍中有商君之言,道此志无改。”
陆离不曾否认:“臣却有此言,此乃对先帝言之。”
可是陛下,你难道是先帝吗?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被继承的。
不说陆离对刘宏的忠诚本也没有多么牢靠,便是有,以他的性格也绝不可能无条件的沿袭到下一代的身上。
真要说陆离对先帝“美人”之说的解,他认为对方是在说他这张好看的脸是真的,看看这个也就得了,真指望太多,那就不免天真了。
当然了,这属于陆离的个人解读,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的,话语的隐藏意思有或者没有,有又是什么,怕也只有说这话的先帝自己清楚了。
刘协又问:“侍中对皇兄多有照料,便是面对董卓这般穷凶极恶之人,也能从对方手中保住皇兄、母后性命。”
“朕同为先帝子嗣,侍中可一视同仁否?”
有关这个问题,他们之前一直玩的是心照不宣,却不曾想如今面临可能要被丢在许昌的情况,刘协倒是直接开口问出来了。
陆离其实挺能解这个的,毕竟冷暴力与冷处的威力,有的时候不亚于拳脚相加带来的伤害。
解归解,陆离不可能给出一个绝对的回答,让对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什么保命底牌。
陆离:“臣昔日与袁本初有旧,旧友亡故,欲从司空手中保一二血脉,却不得允。”
“臣能救弘农王于董卓毒手,不过出其不意而已,并无完全把握,只求竭尽所能。”
“弘农王未惹凶徒,却招杀身之祸,天亦怜之,方叫我得以成功。”
他看向刘协:“陛下今日此问,臣却不敢应承。”
刘协看向底下站着的,好似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臣子,对方做着最为有礼的姿态,却又直白地说着会见死不救的话语。
或许是面对的失败已经足够多了,此刻刘协心中反而很是平静。
若是对方会应承,今日他们或许也不必走到这个地步。
从一开始陆离其实就没怎么对他隐瞒过自己的想法,他从未真正摆明车马的站在他这边。
所以如今面对这个结果,刘协有种意料之内的平静。
刘协也是见识过曹操这个后来者是如何又争又抢的,如果自己争不赢,那么为什么不为自己的皇考争上一争呢。
你说我不是先帝,所以不会将先帝的恩义延续到我身上,可如果是先帝本人呢。
死人是没有办法争的,但是活人可以帮他争。
刘协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追忆道:“我曾听父皇与侍中言语陪葬皇陵之事,不知侍中可还记得?”
对方这话一问出来,陆离立刻就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陆离:“臣不曾忘。”
刘协:“侍中记得昔日言语,却不知父皇日后可能等到守约之人?”
陆离看着刘协,对方明显是知情却又不知详情,以至于认为关于陪葬皇陵的事情,是他们已经约好了的。
可实际上虽然有过相关言语,但要说已经约好,那倒也不至于。
就纯粹是活着的时候提过几次,可直到对方去世,这件事情都没有明明白白的定下来。
约定本身便没有,守约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陆离只需要说出真相,便可顺成章的结束这一话题。
在这种事情上,他是没有必要骗人的。便是刘协不愿意相信,又能奈何得了陆离什么呢?
可他没有说出昔日真相,只是对着刘协道:“我曾与司空有言在先,如今言行抉择,日后自有我自己去与先帝分说清楚,与他人决然无关。”
“陛下放心,日后臣与先帝自有再见之日。”
他好似答应了,又好似没有。
东汉讲究一个事死如事生,所以后事、陪葬处的格外齐全。
陆离如今这番言语,倒是将刘协的不平堵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