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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吾道不孤

陆离与郭嘉说了许攸之事, 却并不准备朝着许攸使劲。

在感情上有种说法,叫做愚蠢的人对付小三,聪明的人搞定伴侣。

这事放在君臣方面也是类似的, 当年陆离跟十常侍他们对着干, 难道是单凭着自己朝着他们使劲吗。

真要如此,相比之下只能算是初来乍到的陆离便是乘以十,怕也搞不出什么水花来。

他向来都是对着刘宏使劲,借着对方来对付敌人。

所以如今真的想要对付许攸,陆离反而看向了曹操。

官渡之战的最大战果, 是对于袁绍一方军力的巨大消耗以及对其锐气的毁灭性打击,至于具体的地盘获得,反而是有所不如的。

但就像是陆离曾经对曹操说过的伟人言论一般——存地失人, 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

袁绍那边显然是前者, 而曹操这边自然是后者, 接下来就是有策略的来收获自己胜利成果的时候了。

这方面倒是跟陆离没什么关系,自有战略部门与军事相关的人们去操心。

他只是在平平无奇的一天里,拿着自己纯手工初步制作出来的简陋雕版印刷与活字印刷模具,以及用它们印出来的几份作品找到了曹操。

虽然没有本事手搓核弹, 但是搞一下这个对于陆离而言还是很绰绰有余的。

事实上在陆离做好并将这些东西都放入盒子里面后,都没等他将其带到曹操面前, 历史改变进度就突然蹦到了90%。

现在东西带到曹操面前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展示给对方看,反正历史改变进程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曹操看着陆离抱着个盒子来找自己, 说有东西要献上,还非要让屏退左右。

这要不是来的人是陆伯安, 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图穷匕见东汉版本了。

但因为两人有着足够的信任在,曹操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朝着左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等到其他人都退下了,陆离干脆自己将东西摆到了曹操面前,接着后退一步,为对方的疑心病贴心的留出了安全空间,也给自己留出了舒服的距离。

实不相瞒,疑心病这种东西,在经历过一次刺杀之后,陆离其实也是有点的。

虽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对于单独跟别人待在一个空间内,确实忍不住感到一种不安定感。

曹操在陆离将东西摆放时不由关切道:“伯安这手……”

陆离毫不在意道:“小伤而已。”

曹操看了一眼对方摆在自己面前的盒子,又看向陆离:“这便是伯安要向我展示的宝物不成?”

陆离笑道:“恕离狂言,私以为此物可称之为国宝。”

对方似是在笑,曹操却分明看到了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这献宝怎么还献出了一种追随的试探感呢,曹操是真的越发好奇了。

曹操:“伯安如此自信,倒令我迫不及待一观了,此刻可开否。”

陆离点头:“自然可以。”

曹操打开盒子,最上面的是几张纸,纸张上面写的是《诗经·郑风·风雨》中的诗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句动人的诗句,而是这几张纸上的诗句字体一模一样不说,间距都完全一致。

这是?

纸张下面是一个木质的小隔板,曹操从边缘处的小凸起稍稍用力,隔板弹起来,拿下来隔板之后,下面是雕刻有那句诗句的木板,不过不是那种正刻,是反刻的,这般印在纸上才是正常的字样。

这并不存在什么需要特别解的高级技术逻辑,几乎在看到那木板上凸出的字刻时,曹操就明白纸上的字是怎么来的了。

将那块雕刻的没有特别精细的小木板小心拿出来,曹操惊喜却也没有失去智,他注意到下面还有一层。

注意到曹操看向自己,陆离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继续看下一层。

曹操动作很轻的将木板放在一旁,再掀开隔板,最下面放着的是一个个雕刻着字的小木块。

看起来好像是陆离送了他一些不值钱的木刻印章一般,可曹操是个聪明人,几乎立刻就通过上一层的木板与如今的木块联系到一起,明了了陆离的意思。

曹操看着陆离,脑海中不由闪过当初从宫人口中得知的对方与先帝之间的对话。

你跟先帝说愿为商君,说愿意为他、为大汉对世家挥刀,感情不是纯粹的一腔孤勇,也真的有所准备啊。

曹操眼中变换,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可谓是又惊又喜:“此物,当真是国宝。”

但这国宝到底是挥向谁的刀,这可真的说不准。

陆离明显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然他也不会自己亲手做,刚刚对方将盒子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曹操都能看到对方手上的几道口子。

郭嘉评价陆离喜欢糟蹋自己,那真的一点都没说错,好好一双手又是农活、又是木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

抛开这份活的随意不提,陆离又是亲手制作,又是让曹操屏退左右,显然他虽然是来献宝的,却并没有强制要求曹操一定要用上这个宝物的意思。

他也明白在这个时期拿出这种东西代表着什么,别把世家当傻子的,他们选择对谁下注,这里面固然存在对方人格魅力的吸引,自己志向的实现,但也不乏为家族牟利的目的。

这边人家家族的子弟还为你干着活,你反手就要将人家家族传承的根本变成大路货色,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虽然政治游戏从不带着良心一起玩,大多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但有些事情也得看时机与当权者的决心。

曹操自然不缺乏决心,只是如今确实不是合适的时机,陆离其实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其实就是将东西拿出来给曹操提前看看,让对方知晓我们其实有这么一个宝贝,有计划的话可以提前准备着。

事实上在阵营贡献度任务没有完成的时候,陆离是想过用这个来拼一把的,谁能想到曹操慷慨了一把呢。

给曹操扔了一个大宝贝之后,陆离没有立刻离开。

曹操想到之前对方在乐安郡搞出来的曲辕犁,再看看如今的宝贝,总觉得大家好像都没能全面get到陆离的真正用途。

不说别的,就凭借这两样,对方在少府一职上就很有竞争力。

曹操将东西小心收回了盒子里面,然后拉着陆离一起坐下,准备讨论讨论对方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现在只剩下后世传唱度与历史改变进程两样任务的陆离,也确实有意要在这方面尝试一番,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很快便进入了相谈甚欢阶段。

可这欢乐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陆离不由轻叹一声,与曹操说起了心里话。

陆离:“我从奉孝处知晓明公官渡之胜诸多不易,亦不免为其中毫厘之间的决断而情难自抑。”

曹操还以为接下来时一番夸奖的话,虽然已经听过***不少了,但总有些人的是不一样的。

可谁知陆离话锋一转,说出的却是:“然而当我在许昌得知明公此战得胜,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袁本初。”

曹操不由一愣,这事……他其实能够解,真的能够解。

陆离:“我想到了洛阳的袁本初,也不由想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

“少年时总是少几分顾忌,多几分意气,觉得这天下黑白分明,有种自己能一正风气的自信。”陆离道:“如今不过十年,再回首望去,面目全非的何止是袁本初。”

交心之言,陆离也索性说的直白。

“不瞒孟德兄,此物我曾与先帝有所言语,先帝却只对我笑而不语。”

曹操听闻此话不由一愣,虽然他是现任,却没有在此刻拉踩前任的想法,因为先帝的笑而不语又何尝不是一种对陆离的保全呢。

陆离:“我观何进等人之事,总担忧身边在意之人重蹈旧例,又忧心自己劝人难劝己,反成笑柄。”

“这世上有敢为人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人,亦有困于胆怯沉默不语、裹足不前之辈,我曾愿为前者,实际上不过后者而已。”

曹操:“此伯安自贬之语。”

陆离:“非离自贬,而是自知。”

曹操安抚的话中带着份笃定:“自知已近乎勇矣。”

他隐约猜到陆离与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明明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但此刻曹操却不想让对方继续说下去了。

也许是对方的回忆实在动人,将他都拉回到了那个一腔孤勇的时期。

当初袁绍认为天下大乱皆在宦官,曹操却从来不是这般认为的。

如今的曹操看似未变,实际上还是有所变化的,身边人的想法,太多人的看法,许许多多的经历,人不知不觉便跟着变了。

可陆离今天东西也拿出来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没有准备停下来。

陆离:“孟德兄欲打断我,与先帝当年不语之意相近,然而怎知这便是我所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德兄一往无前,便要让我当这胆怯之人吗?!”

曹操看着只是平静微笑,眼睛却好像在发光的陆离,只觉得在某一刻,有一种带着生命信息的频率似乎同步了。

他听到对方说:“我如今生前身后并无顾忌,若有所用,愿为这天下士人难为之事。”

曹操沉默片刻,起身行走几步后回首看向陆离:“有君此言,吾道不孤。真行此事,必不相负!”

第172章历史改变

许昌众人惊讶又颇为了然的发现, 一场官渡之战打完没多久,陆离与曹操突然进入了更胜以往的蜜月期。

不少历经三朝(灵帝、少帝、刘协)的臣子,恍惚间有种梦回当年, 看到先帝与侍中的感觉。

是的, 当年那两人好到活似要捧杀一般时,便是这般模样的。

因为已经有过前人旧例,所以虽然惊讶却又了然,毕竟陆伯安曾经切实证明过,自己确实有本事将人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而且真要比较起来, 如今的曹操比之先帝还差了几分。

差的那几分是什么呢,或许是属于昏君又或者说乐子人的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因为大家都没有体验过,不知道被这样的人偏爱到底有多爽, 大家只能怀着一颗酸涩的心默默旁观。

而比起历经三朝的臣子,来自袁绍一方的文武对这个情况接受得甚至更加轻易。

毕竟他们可是见识过隔着老大的距离,在明确拒绝的情况下, 还能让人念念不忘的“陆伯安魅惑战果”, 就曹操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别问,问就是东汉狐狸精拿捏小小的上司——轻而易举。

他们震惊于陆离能力的“不减当年”,完全不知道这里面其实也隐藏着他们的一份“功劳”。

毕竟可能受到针对的世家豪强,他们就包括在内。

这份让人眼热的热火劲, 哪怕在曹操亲家带着未来儿媳与嫁妆等物来到许昌后,都不曾冷却分毫。

事实上不仅没有冷却, 反而更热切了几分。

吕布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了,戏志才留在那里帮着对方处事情,那么谁来做吕布与曹操之间的调和润色之人呢, 自然是陆离了。

正因如此,别说冷却了, 反而火上浇油一般的更加热切的几分。

对于曹吕两家的联姻,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意料之外,情之外,但如果加上陆伯安在其中帮忙保媒拉纤,一切瞬间就通顺了。

曹操对亲家那叫一个没话说,早早就将在许昌给对方分的地方打扫了一下,吕布带着妻女一到,立刻入住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事实上入住的不只是吕布一家,陆离都被第一次嫁闺女的吕布给拉着暂时住了进去。

吕布来到的第一天,陆离先被对方拉着唠了一宿。

吕布:“此番亲事能成,布知定有伯安于其中帮忙出力,伯安待我之情,布三生难还。”

难得见到这么知恩图报的吕奉先,陆离只觉得充满了不适应,生怕对方后面给自己来个大的,只连忙推脱道:“奉先此言差矣,贤侄女对我以叔父相称,本不该说此见外之语。况且此事能成,乃是曹公家有君子,奉先家有淑女,你情我愿之事,方能一拍即合。”

如吕布这般自信的人,只有觉得曹操儿子配不上自己的闺女的份,听到这话也没有再说什么自谦之语。

客套话说完了,酒摆了上来,而在醉意上头之后,吕布便开始对着陆离吐露起了真言。

只见吕布面带醉酒的红晕,眼里也不甚清明,说着说着旧事,不由破口大骂起来:“……他们那群腐儒日只无用长叹,甚至是奴颜婢膝攀附贼人,是我吕奉先为国除贼,却不想、他、他们竟然咒我,咒我断子绝孙!”

吕布提起酒坛倒满酒后,重重放在了桌案上:“若无我吕奉先,他们不过是贼人杯中血水而已,便是活着站在那里,都要战战兢兢,难以自控……”

听着对方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些人对上董卓后的凄惨下场,以及面对董卓时的丑态毕露,陆离没有出言附和。

这事真要说起来,吕布这些话有点自揭其短的意思在,毕竟那些人不光彩,你当时为虎作伥也没有多么值得提倡,差不多就一个五十步对百步,大家还是谁也别笑谁比较好。

吕布这边闹了一上才歇下,第二日倒是早早就醒了过来。

陆离看着对方虎虎生威的在练武场上舒展拳脚,将自己那点困倦团吧团吧压在了身体最深处。

正经的礼节早就在专业媒人的帮忙下将能进行的都进行完了,但除了摆在明面上让外人看的礼数,总不免还有点大家私底下的交情不是。

曹操的意思是他们刚到肯定需要修,让陆离帮忙转达一下,免得吕布误会是曹操不愿意见他们又或者是故意怠慢。

吕布对此相当有礼的表达了感谢,但也表示他吕布不是那么娇滴滴的武将,咱们还是赶紧见上一面吧。

所以这第二天,陆离陪着这俩未来亲家喝了一顿。

同样是喝酒,吕布显然还是有点数的,没有对着曹操哭诉什么别人面对贼人如何如何的事情。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觉得跟曹操这种儿女双全的人说断子绝孙的诅咒,对方没法解他?

别管吕布啥意思,没说就挺好的。

两位未来亲家对于儿女婚事相当默契的一笔带过,反而说起了当初军中反复的事情。

虽然同意了婚事,就是有不计较这事的意思,但有些刺不是说凭借婚事就能说没就没有的。

吕布主动提起了自己的“一时糊涂”,对此进行了深刻反思与保证,顺便不太熟练的规划了一下他们两家的美好未来。

曹操则是适时展现了自己的宽容大度,并且相当熟练的对吕布的随手勾画进行了细致补充。

值得庆幸的是,吕布没有对曹操说他的“吕后梦”,曹操也不曾对吕布提及“不肖其父”带给他的喜悦与惊喜。

事实上证明有所保留在某些方面属于绝绝对对的优良传统,在其中出了一点力气的陆离深藏功与名,做沉默的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

陪了这么一场,陆离认为其中的消耗绝非一天的休息就能补回来的,更何况他连一天的休息都没有。

第三天是无缝衔接的有事可干,夫人们有夫人们之间的外交,外交的同时还能提前见一见未来的儿媳妇。

而将军与将军之间也存在属于将军们的切磋,某位未来女婿与未来丈人就借着这个名头拥有了他们之间的见面,陆离这次依旧是作陪的那个。

这次是坚决不能让某人喝酒了,这要是一个喝大了要继续切磋,出现什么年长的丈人打死年轻女婿的社会新闻,陆离这个武力值可不足矣让他在这个过程中救下谁。

考虑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并非虚言,到时候需要救的可能也就那么一个人,但陆离确实是挡不住。

喝酒是没有喝的,切磋是切实存在的。

某位小伙子显然并非自己岳父的对手,陆离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安慰的话说得相当真诚,这事你换个角度想想,这世上泰半的人都不是你岳父的对手,而且很多人战场上败了之后,直接就是对这个世界说拜拜。

这样想的话,自己这般几乎没有什么后果的失败,是不是就很好接受了呢?

曹昂虽然并不为这次的失败多么难以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认陆离这番话初听有点怪,细想一下确实是有道在。

一连三天,陆离既是天数上的三陪,又是过程中的三陪——陪吃、陪喝、陪聊,这日子过得在外人看来是备受信任,实际感觉却只有一个字——累。

等到进入八月,婚礼终于要到来的时候,陆离简直比几个当事人都要激动。

实不相瞒,跟这个比起来,他都想要曹操启动印刷术相关事情了。

他之前也没少跟世家打交道,但就是没有这次这么累人。

这里面或许存在婚姻相关情况,但绝对也跟两边的家长脱不开干系。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可千万别找我了,陆离在心中真诚祈祷!

两家结婚之前陆离帮着忙碌,等真到了结婚当天,陆离反而能够悠闲坐下来吃席。

现在就很庆幸吕布就这么一个女儿,而曹操的其他儿子还没有长到足够谈婚论嫁的年岁。

眼看着新娘被迎回来之后,两位新人在相关人员的引导之下走流程,陆离不由想起自己前世见过的国风婚礼。

前世作为重组家庭的孩子,他甚至见证过自己亲生父母各自与他继父继母之间的婚礼。

非要对比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形式不同不说,宾客都不一样。

婚丧嫁娶皆乃大事,哪怕曹操没有办的多么奢靡,但该有的排场也不会去掉。

不提吕布本人是个在乎这些的人,这些东西本身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对于新妇的认可程度。

见面之后又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曹操他们自然不会在这种关乎一生的事情上搞不痛快,况且这不仅关乎吕氏女公子的一生,也关乎曹昂的一生。

婚礼结束后,陆离回到自己府上,几乎沾床就睡。

等到他第二天打破生物钟日上三竿起来后,看着来到了99%的历史改变进度,都有点想要立刻躺下继续睡了。

一觉醒来就能有这般大的惊喜,再睡上一觉,说不定任务它自己就全部完成了呢。

当然了,这话纯粹玩笑之语,陆离迅速锁定了历史改变进度增加的原因——曹吕两家联姻。

只是一场婚姻似乎算不上什么,可如果再加上本该死去的长子依旧活着,未来他们家可能有皇位要继承,而这位本该早死且无妻无子的长子娶了妻子……

曹操之后曹魏下一代的天命,难道会归于曹昂吗,陆离对此悄悄打了一个问号。

不过不管未来如何,先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第173章秋日围猎

婚前有婚前的繁琐, 婚后也有婚后的礼节。

等到新婚小两口走完了回门礼,吕布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陆离这个并不专业的媒人,早在婚礼前一天就得到了来自俩家的谢媒礼, 他得到的东西甚至比专业的媒人得到的都要多不少。

对此, 陆离拿的一点都不亏心。

他在其中的忙碌是一份价格,大家的情谊是一份价格,他为此在一定程度上做出的担保是一份价格,甚至陆离本人的身份地位同样是一份价格,所以这份多出的分量, 那都是他努力奋斗到今天应得的。

虽然从不在意物质上的享受,但陆离也确实没有缺少过物质。

小的时候有个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的爹,爹没了之后, 守完孝因为“为国捐躯”的大父遇上了刘宏,后来刘宏没了,但陆离也算是名利双收了。

有的时候地位一旦抬起来了, 物质方面的待遇就很难掉下来。

不过陆离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享受, 人有所求便不免有所顾忌,陆离心中所求已经很大了,不想让这些微末的欲望来影响自己的抉择。

他人不知晓陆离的心有所求,只觉得陆离这般无欲无求的架势, 颇有几分苛待自己的自虐之感。

曹操之前有机会就时常给陆离开小灶,如今交心交情, 甚至都可称性命相托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陆离有空就叫来一同进食,没空就做一份给对方送过去, 虽然心怀大志的曹操餐食也没有过于奢靡,但总好过陆离那般俭朴的。

因为这个, 陆离府上都很久没有为府邸主人做过饭了。

吕布的到来虽然打破了陆离与曹操之间一同吃饭的事情,却没有改变这一情况。

现在对方一离开许都,陆离便被曹操请了过去。

大汉的司空府内从来不缺人,但卫尉日被请来吃饭,倒确实是独属于曹操这位司空的特殊风景。

吃食若是要细细讲究起来,吃不厌精,烩不厌细,他们这些出身好的人从来不缺少这方面的研究,但有的时候精细是与金钱划等号的。

曹操没有将吃食搞得过于精细,他只是让庖厨尽量每天都做的不一样。

陆离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某些时刻也会忍不住想到某些现代吃食,但最多就是烤烤肉来解馋,从未想过将铁锅炒菜提前搞出来。

如今也有铁锅,但那个铁锅跟炒菜的铁锅还是有所不同的。铁锅炒菜的出现与普及是在宋朝,也是当时的铁产量大,冶铁技术更加发达之后的产物。

而如今呢,铁在这个时代是重要的耕战资源,陆离非常清楚某些吃食的精细会造就什么。

今日你造出炒菜的铁锅来炒个鸡蛋,明天许多世家可能就已经打出了几十、上百的铁锅,分别用来炒不同的菜肴。

如今的产铁量与冶炼技术碰上这样的情况,搭配上乱世的情况,耕战方面的铁要如何投入与配比呢?

未来的司空见惯、津津有味,放到如今却极有可能造就一场灾难。

也许一切都不过是陆离的杞人忧天,但如今这个时候,他不想搞那些。

他不愿意因为微末的欲望去影响自己的抉择,也不愿意因为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影响大局。

没有铁锅炒菜,这么多年吃着蒸菜、炖菜陆离也好好活到了这么大,什么影响都没有。

陆离来司空府这边吃饭,除了曹操外,郭嘉、荀攸等人也在,每次看到陆离吃饭,总觉得好看依旧是好看的,就是看不出什么食欲。

那种感觉,就好像吃饭对于陆离而言不过是满足活着的必要条件,半点口腹之欲都不存在。

因为这个,曾经郭嘉还怀疑过陆离是不是味觉出现了什么问题,后来意识到对方就是单纯的在克制这方面的欲望而已。

虽然他对于其中原因并不完全知晓,但就冲着你真的能克制住这一点,伯安你不成功谁成功。

只是这份不贪滋味背后隐藏着的渴求,到底有多么大呢?

不同人对此有着不同解读,郭嘉认为是与天争命,曹操认为是为天下请命,但要让陆离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想要救救自己的家,顺便还不要误伤到如今的家而已。

宫中那边的动静因为一次两次的不成,本就逐渐归于寂静,更不必说曹操对阵袁绍大胜而归,昔日被策反除贼的温侯也与之结亲。

都知道吕奉先为人反复,但在反复的同时,他的任人唯亲也是众所周知的。

姻亲可跟利益联结起来的义父义子关系不同,这是实打实将闺女嫁出去的。

虽然吕布没有什么爱女如命的名声,但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任谁都不会觉得他会是不在意她的。

秋日的收获极大缓解了先前战事造成的粮食紧张,东汉难得拥有了一个无大难大灾的丰年,李傕与郭汜的人头更是为这份丰收添上了一份别样的喜悦。

面对频传的喜报,刘协并不对此觉得喜悦,准确地说,他对此是且喜且悲。

作为天子,自己国境之内风调雨顺自然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

可若是他这个天子在治国方面毫无参与感,那么这到底是属于他的风调雨顺,还是属于曹操的。

对方总揽朝政后,战争也打赢了,天地也太平了,就连之前下视天子的逆臣都伏诛了。

到底谁才是天命之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得天独厚呢。

本来已经很emo了,这事还不算完,曹司空表示秋日正好,正该进行围猎之事,以示天子勇武。

刘协不想问到底是展示自己的勇武,还是展示你曹操的勇武,他只是给自己的活动课增加了一下时长。

这年头君子六艺之中就包括射箭,世家子弟会学习,刘协作为皇子也不会落下。

当然了,学习这种事情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到底能够学成什么样子,只初步的功夫来看,要着眼于努力,更进一步的深化,则是需要天赋。

刘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而努力相关,他更多的努力显然没有放在这件事情上。

现在临时抱佛脚,明显不能速成神射手。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会提前做好一定准备,比如说准备容易搞定的猎物,再比如说,放猎物时将猎物弄得近一点。

就好像当年先帝自封无上将军去阅兵,那就是提前各种安排好的,配合着先帝进行表演的一场大型真人秀活动。

阵仗摆的是足足的,映衬着天子都带上了几分勇武。

而如今围猎的事情却并非如此,首先安排的相关人员就不是皇帝的人,曹操那边到底是会帮他安排好,还是要让他出丑丢人呢,刘协拿不准。

按来说,如果他还想要奉天子以讨不臣,那就不该自己砸了天子这块招牌。

但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刘协倒不至于心虚,大家各有所求而已,只是对方要是因此报复,也着实不好应对。

刘协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曹操,但他是天子,只这个身份,便是许多努力与天赋都难以触及的存在,若非如此,曹操又如何会在这里搞奉天子以讨不臣那一套呢。

在刘协临阵抱佛脚的努力中,秋狩拉开了帷幕。

虽然不可能给天子出钱出力出人的大办特办,但该有的排场还是给做了点面子功夫的。

陆离看着那头被放出来以散步般的速度移动着的鹿,立刻意识到曹操似乎还是选择了给刘协安排妥当。

非说设置了什么难度,可能就是距离上稍微远了那么一点。

但也就是远了一点而已,跟当初吕布射向陶谦时的距离相比,这点距离简直跟近在咫尺没啥区别了。

按来说,刘协如今正该一箭射出以展示勇武,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表明自己已经长成的手段。

况且这可是一头鹿,天子射鹿,也存在一定的政治意义。

然而天子迟迟不曾动手,在场别管是站曹操的,还是支持刘协的,对这份不作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对方是觉得没有完全把握,与其一射不成,不如不做不错?

事实上刘协还真的有类似的想法,但他同样明白,这种不作为的逃避并非良策,看似不做不错,实则就是在露怯。

刘协张弓搭箭对准那头不大不小,正在原地吃草的鹿。

就在他准备松手将箭矢射出的那一刻,那头鹿似乎感知到了危险,突然便动了起来。

它这一动,让刘协不由一乱,身侧来自曹操的注视,更是让人顿觉如芒刺背。

很多时候不在意、放松着来反而更可能会超常发挥,而你越是在意、越是紧绷,一旦出现什么风吹草动,便容易失了水准。

刘协在纠结是专注致命处射,还是宽泛一点追求一个箭不落空,犹豫不决之下,箭矢迟迟不层离弦。

曹操带着几分提醒的唤了句:“陛下?”

此话听在刘协耳中,却自动翻译成了威胁、嘲讽之语,心本就杂念颇多,如此一来,更添杂乱。

心都乱了,箭一般来说很难射准,刘协都准备收箭了,然而久持之下不免力泄,箭矢就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被射了出去。

没有一箭毙命,甚至不曾射中猎物,箭矢落在距离公鹿几米外的地上,甚至不曾射入地面,直接软趴趴的便躺在了地上。

可以说要准头没准头,要力度没力度。

有人嘲笑自己吗,有人窃窃私语吗,刘协本以为自己会关注这些,他以为自己去看曹操的反应。

可他只是看着那躺在箭矢,心中莫名涌上一股特别的感觉,总觉得自己错过的并非只是一头猎物。

第174章袁绍的选择

刘协在看那支箭, 曹操在看那支箭,许许多多人都或直接、或隐晦的看向了那支落空的箭矢。

就连从箭下逃过一劫的鹿,或许是因为那支箭偏离的过于严重, 让它没能感受到威胁, 也或许是为了方便被狩猎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它都跟着看了一眼那支落空的箭矢。

陆离觉得这也就是只鹿,这要是换成狍子,现在可能已经凑到箭矢边上去了。

他同样看了一眼那支箭,放在别人身上,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展示本事结果拉了坨大的,但这事放在天子身上,不免让人忍不住多心。

如今这场面尴尬中带着几分别样的玄学氛围, 时人对于某些事情还是颇为相信的,尤其是天子射鹿不成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往小里说,是天子射术不精, 又或是紧张之下失了水准, 可要是往大里说,这就是天子已经无狩(守)鹿之力了。

你要说曹操故意准备了一只活蹦乱跳,一跑让人找不到的鹿,射不中便也罢了, 但这鹿除了能够走几步,你直接当块摆在那里的肉来看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怎么都能射不中呢。

再退几步来说,便是射不中,你这箭有力点, 也是一种势大力沉的勇武,大家也不是不能跟太史公夸好基友射虎入石一般夸一夸。

但现在这样, 真是让人想夸都不知道该怎么夸。

有部分人不由看向陆离,陆卫尉,你曾经也是当侍中当的天下闻名的存在,你是专业的,你来夸。

别人看他或许可以忽略,但曹操也看向了他。

怎么,真要我夸啊?

曹操倒是没有多么想夸如今的天子,刘协一次两次的动作,次次都不曾逃过曹操的视线,他真的不是那种愚忠又或者好脾气到君要臣死臣都要保持忠心的人。

只是现在还在奉天子以讨不臣呢,而刘协现在看起来碎碎的,这要是出来打个猎把皇帝给赔进去了,这多亏啊。

确定了要夸,又或者说想办法将这事给体面的糊弄过去。

陆离仔细想了想,努力找出了记忆中属于琼瑶阿姨某位男主角的剧本改了改送给了刘协。

陛下这难道是射术不精吗,这当然不是,这是陛下怜惜万物有灵,思及如今世道颇多死伤,不愿再行杀戮之事。

况且你看这只鹿,它看起来有没有可能怀孕了呢。

陛下这般宅心仁厚,一定能够收获到鹿的报恩。

鹿继在秦朝的“指鹿为马”,西汉的触杀李敢后,迎来了在东汉的新用处。不得不承认,当年陆侍中你能把十常侍死死压住,是真的自有本事在的。

也真难为你能够将这么假的话,说的如此有信念感了。

大家一边佩服,一边拿出了毫不逊色于陆离的信念感跟着附和。

看起来好像被所有人捧着、哄着,刘协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开心,他的目光扫过陆离,看向了曹操。

他在这里努力却只是失败,狼狈的像个被摆在台面上的伶人。

哪怕他演砸了,人们也跟着夸赞,但不是为了他这个伶人,而是为了不砸掉权力者的面子。

而这个权力者,显然并非他这个天子。

宅心仁厚,不忍杀生?

呵,可笑。

因为有着天子带头宅心仁厚,这场狩猎前所未有的平和,至于平和下面到底掩藏着怎样的情绪,那就各自心知了。

刘协作为天子端坐在最高处,这是众人瞩目的地方,这是权力的象征,他却只觉如坐针毡。

当初流言的事情刘协不曾破防,甚至觉得董贵人的失控颇为吵闹,如今倒是有几分共情对方当时的失控了。

他端正的坐在那里,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之前的失败场景。

箭矢的射出不过几秒而已,这几秒钟却可能决定了很多东西。

因为时间间隔并不长,当时的一切回忆起来都是高清版本的。明明还没有过去多久,如今想起来,当时的失败却显得那般荒唐。

他在宫中射出了许多箭,几乎每一箭都胜过今日这一箭。

可偏偏今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最差劲的那一箭,没人会去追溯他曾经练习过多少箭,有过如何精准的成绩,人们只看到了这一箭,这失败的一箭。

尘埃落定是件残酷的事情,便是贵为天子,也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再来一次的。

刘协看得明白,可越是明白,便越是忍不住去想,想当时为何要想那么多,为何没有展现出最好的模样。

人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为难自己,偏偏人最难控制且总是爱做的,大都是不该做的事情。

刘协的表情管做的还是不错的,搭配上距离,足够隐瞒过许多人了。

但他又做的不够好,因为近一些的人不少都能看得出来天子的耿耿于怀。

他这般情况搭配上如今的年纪,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搭配上身份,就不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一场秋猎结束,曹操明明没有做什么针对行为,却达到了一个比做了还要好的效果。

跟着一起去的人自然都见到了实际情况,但没有跟着去的人混杂着道听途说与主观论断,很多事情传着传着便不免变了味道。

陆离在听到曹操有意为难让天子出丑的相关消息后,真的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实话实说,他要不是当时在场的见证者之意,就从这个结果来看,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曹操怎么看怎么不清白。

不过不管刘协心中如何想,在此刻曹操的心中,天子依旧是他用来扯大义名分的金字招牌而非敌人。

而敌人是谁呢,自然是北方的袁绍。

不同于原定历史上十月结束战斗,这边很多事情的提前,对于后续一些事情也是产生了影响的。

他们这边因为秋收粮草得到了补充,袁绍那边也是一样的。

只是粮草或许能够从地里长出来,失去的士兵、士气,甚至是当权者的心气,却很难一并长出来。

袁绍心中的悔恨半点不比刘协的差,这份打击是直接展露出来的,在回到自家地盘后,不到半年的时间,袁绍看起来却好像老了好几岁一般。

比起刘协那瞬间射出的一箭,袁绍可以回忆的东西那就多了去了。

有些事情不回忆还好,一回忆便是成倍地悔恨。

他似乎能够在回忆中看到无数个能让自己走向成功的重要节点,而自己在那一个个节点中,无一例外的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是他的谋士们无能到给不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不,清醒的袁绍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是他们给不出正确的选择,而是傲慢的他当时已经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了。

沮授当初拿着陆伯安的《项羽论》来劝他,他是半点听不进去,只愤怒于对方竟然拿自己与何进、董卓等人相比。

可如今再看,对方当初所言有何错处,他可不就是何进、董卓之流吗。

刘协在回忆失败的经历,袁绍也在回忆失败的经历,但是做着同样事情的袁绍在听说对方的遭遇之后,却不存在什么共情。

不过因为刘协,他倒是忍不住想起了被自己按照的何太后母子。

当初在意外找到他们后,除了给陆离的名声添砖加瓦了一番,被对方反向舆论攻击了一番,真要说派上了什么用场,那是并不存在的。

而对于这俩无用的母子,他也没做什么杀人的事情,只是给他们找了个院子,将他们养着而已,没有多么尊奉,却也不曾苛待。

现在想想,他们一群人在外面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那俩人倒是岁月静好,一派从容。

如今对上曹操大败一场,袁绍在回忆的时候也没有只回忆战争,还回忆了一番更早一些的筹谋,比如说当初有人对自己提出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献策。

可现在想起来有什么用处呢,不说何太后母子早非人望所在,当年给他献策的沮授在被曹操俘虏后,因为不肯投降被曹操杀死了。

想到这个,袁绍心中更添了几份郁郁。

最早跟着他的那批人,沮授被曹操杀死了,许攸投靠曹操背叛了自己,田丰被自己杀死了,陆伯***安早早就拒绝了自己……

诸多的回忆带来了夜里的辗转难眠,他也不是多么年轻的人,睡不好的疲态是遮掩不住的。

而郁结于心、夜难安眠带来的影响,并非仅仅是外在的疲态,还有内里的衰败。

之前曹操长子与吕布独女成亲的消息传来时,他便不免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

他固然还不曾到七老八十的年岁,却也不免考虑起身后之事。

长子能力倒是也还算可以,但袁绍最爱的却是长得好看,更像自己的三儿子,心中选定继承人时也不免有顺心之行。

至于中间的二儿子,他倒是有个在未来相当有名的老婆——甄姬,但是在亲爹这里确实是有点透明人的,反正袁绍考虑长子、考虑三子,就是没有考虑过中间这个儿子。

甚至袁绍底下的人站队,都没有几个站他的。

毕竟选择长子那是国赖长君,立子以长不以贤,选择三子,那是明公明晃晃的爱子,而袁熙这个二儿子是什么呢,他是不着前,不挨后的透明子。

袁绍的偏心在这一场失败之后,反而带着几分愈演愈烈之势。

如果说原先的喜欢带着几分颜控的偏心,如今的喜欢就是因为对方更像自己的爱屋及乌与补偿自我。

他像我,所以我更该选择他,因为像我这般的人是值得选择的。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但我不能让我自己成为笑话!

第175章新的一年

去年因为军事未停, 胜负难判断,那个年曹操他们在军中过的没有多么畅快,陆离等人留在许昌也没有过的多么舒心。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陆离如今已经不需要做二选一的艰难选择了, 相当自然而然的来当曹家编外人员。

今年对曹家而言是添丁进口的一年,曹昂与吕氏女吕韶成亲,曹操一名姬妾身怀有孕。

这个时间点,再看看如今曹操拥有的孩子,如果陆离没有猜错, 这怀的应该是曹冲吧,就是那位称象的神童。

他记得自己语文书上有这一篇,应该是小学的时候学的, 学的是翻译好的白话文。

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曹操这边过年了,怎么感觉受到的注视比第一次还要热切呢?

这众多注视之中,有一道就来自吕韶。

吕韶嫁给曹昂后日子过的不错, 夫君曹昂是个尊重妻子且情绪稳定的人, 跟她父亲并不一样。

曹氏娶妻看中一个“不肖其父”,吕韶看待丈夫,期待的其实也是与自己父亲并不相同。

虽然吕布对外反复,但对待妻女并无亏待或者伤害。

可是他的对外反复, 本身就给妻女带来了极大地不安全感。

在他被迫离开长安、未投曹操之前,那段东奔西走的日子, 吕韶如今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提心吊胆。

尽管不论敌友,都不会否认那句“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含金量。

可再是骁勇, 到底是肉体凡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她们会遭遇什么,只看当时董卓的手下如何欺凌百姓就能窥见一二。

不像自己父亲的丈夫令人满意,丈夫的长辈同样如此。

君姑待她也很好,司空忙碌,吕韶很少见到,但对她显然不存在什么不满的地方。

至于大父,就更不可能跑来为难她这个孙媳了。

府中四个有地位、有能力决定她过得好坏的人都对她不坏,这日子但凡不是自己没苦硬吃,一般来说很难过坏了。

吕韶不是她爹那种高需求、高标准、喜欢玩心跳的人,所以嫁人后的日子过得真的挺不错的。

可就算如此,作为新妇第一次在夫家过年,也免不了添上几分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让如今的好日子平添波折。

尽管曹昂告诉她不用担心,可是这种事情来自丈夫的安慰没有多少用处,这里都是他的家人,与他相处多年,对他的错误会充满包容。

但这些都不会无条件、无要求的流向她。

固然因为父亲的原因,他们一开始对她的期待就没有特别高,她只要没有做的特别差,那就很让他们满意了,一旦做的好了,那更是非常加分。

但是这份宽容不会一直存在,她在他们那里的标准会逐渐从吕氏女到曹氏妇进行转变。

这些甚至都不是她母亲教给她的,而是陆离当初对她说的。

事实证明,对方说的真的很对。

作为长媳的吕韶,年前就开始被丁夫人带着处各种迎来送往的事情,尽管嫁人之前她进行过相关学习,但如今曹氏需要做的事情显然远超她当初学习的内容。

这些天吕韶紧绷着精神,身体累,心也累,却又不能将这份劳累表露在外面分毫。

便是除夕守岁之时,她也是提着一口气的。

毕竟这个时候正是一大家子都在的时候,但凡出了什么差错,直接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丑。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一旦开头出了差错,日后便是多年完美,都未必能够弥补回来。

尤其是之前做的还不错,这个时候出了差错,那不就是很明显的关键时候掉链子吗。

吕韶也听说了天子射鹿出差错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刻出了错,对她而言比之天子当时怕也不差分毫了。

天子或许还有人帮忙描补,可是谁会为她描补呢。

这份紧张曹昂也有所察觉,但他能够做的也只是努力安慰与帮忙周全,可惜效果有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让对方更加紧张了。

但是他注意到自家夫人在见到陆卫尉后,那份紧张似乎出现了舒缓,那感觉就好像单枪匹马面对敌军的人,突然见到了援军,又或者说靠山。

事实上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比喻错,尽管陆离看到自己后只是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尽管对方更多的是在跟曹操相处,但对方出现在这里,就让吕韶拥有了一份底气。

这里不再全都是曹昂家的人了,这里还有她的陆叔父。

这可不是单纯跟长辈交好所以叫的叔父,这是接受过她父亲托付家眷的叔父。

哪怕时隔多年,如今吕韶依旧能想起来在陆离点头之后,自己母亲长舒的那一口气。

跟她那四处结仇、非常极端的父亲不同,陆叔父虽不敢说跟所有人都交好,但至少保全一对母女平安生活的人脉还是拥有的。

本身陆离的招牌就很令人信服,当何太后母子的事情传来之后,那就更加令人信服了。

毕竟他连差点死在董卓手里的先帝遗孀与子嗣都能保全,保全她们母女二人岂不更加简单。

虽然对于如今嫁进曹氏的吕韶而言,之前的提心吊胆慢慢远去了,毕竟连最为强大的袁绍都不是曹操的对手,这难道还不够安全吗。

可别管怎样,陆离带来的安全感是独一份的。

尽管曹嵩依旧没有多么喜欢陆离,丁夫人也跟陆离没有太多交集,但是对方搞定了曹操,这靠山就足够强大了。

陆离注意到吕韶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他没有嫁过人,但他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还挺能够解这种见到熟人的感觉的。

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会跟在曹操身边吗,因为这一大家子里面他就跟曹操最熟。

交际这种事情,对于i人真的太苦手了。

虽然陆离一直对先帝的“年年岁岁”颇为动容,但在某些时刻,他也会忍不住想,对方实在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的头。

过年,这个所有人都免不了要进行交际的i人痛苦日,陆离明明已经因为自家的孤寡状态成功逃离了大半交际,偏偏又被对方给拽了回来。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陆离对这话真心不认可,曹操的大家庭实在太热闹了,人多到让人感觉身处其中的i人会被蒸发掉。

现在想想,当初投胎的家族是乐安陆氏这个生育困难户其实也挺好的,哪怕没有被亲爹带上山,待在家里肯定也很清静。

曹操眼看着陆离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不由唤道:“伯安?”

陆离其实还是有一份注意留给曹操的,所以对方一呼唤便得到了回应:“孟德兄?”

奇迹陆离的游戏大家似乎都挺喜欢的,当初先帝没少给陆离送衣服,虽然对方能见到的大多都是穿着侍中官服的陆离。

后面袁绍也没少给陆离送衣服,在审美方面,袁绍跟先帝不相上下,都挺好的。

后面来了曹操这里,陆离也没少收到衣服。

因为过年,曹操送了陆离几套带着红色的衣服,陆离今天穿的就是一套交领处带着红边的衣袍。

好看的人便是麻衣粗布亦难掩国色,要是再打扮一下的话,那自然就更加好看了。

有些颜色是挑人的,但绝对不挑美人。

红边交领还带着白色的兔毛,让陆离带着几分仙气的脸,看起来都染上了几分尘世烟火气,冷艳又温柔。

岁月实在厚待他,曹操觉得便是将陆离放到曹昂那桌去,自己儿子看起来都像是兄长。

灯下看美人,灯光会对一些瑕疵产生朦胧的修饰,陆离不是需要修饰的人,可灯火似乎依旧加持了他的美丽。

都不说别的,只看这张脸,颇为务实的曹操都觉得便是陆离能力不够,这官场是该有陆离一席之地的。

这般美人摆出来,那就是最好的面子工程。

曹操觉得自家好友兼谋士真的是好看的很公认,跟他待久了之后,桃色绯闻都会变少,没办法,眼光不自觉的就拔高了。

周围人的眼光也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天天跟一个大美人待在一起,传闻他跟谁谁谁有一腿,大家先天就会怀疑一分,毕竟容貌对比之下实在很难有信服度。

总不能是你真的饿了吧。

曹操近距离看,有的人隔着一段距离也在看。

曹丕注视着自己看人看得目不转睛的亲弟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弟弟。”

被兄长叫了的曹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兄长。”

他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小孩子也是拥有审美的,如今便忍不住跟兄长分享起了自己的认知:“陆卫尉美甚,古之宋玉、城北徐公亦不能匹。”

说完,就开始巴拉巴拉跟曹丕形容起陆离的看好之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