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陆离保证的模样看起来很真诚,曹操心中不好的预感也非常真实。

果不其然,第二日朝会之时,昨天对他保证了的陆离当庭便道:“先帝之嫡子现既已为弘农王,实在不宜于宫中久留,臣请迁弘农王及王太后既刻前往藩地就藩。”

董卓一派的都准备要杀人了,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自然是要出言反对的。

陆离却说:“董司空之前以伊、霍自比,昔日霍大司马废帝为海昏侯,可未曾让对方久留京内,董司空如今强留弘农王及王太后,离不知司空意欲何为?!”

董卓看起来是真的被陆离烦的不轻,还是其手下李儒站出来代为解释道:“侍中误会,司空只是怜惜弘农王年纪尚小,藩地再好,何能与洛阳相比。”

这个解释在陆离听来完全就是屁话,他面带讥讽道:“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废立既定,何有让其久留洛阳之。博士为弘农王郎中令,如今这番言论,也不知这洛阳到底是对弘农王更好,还是让郎中令更为眷恋不舍?”

李儒拱手回道:“侍中此言实在无稽,儒已言,此尽是司空爱惜先帝之子,在这件事情上,侍中当解司空之心才是。”

陆离冷笑:“是吗,博士说的倒是好听,我只怕司空名为怜惜,暗藏杀机。”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忍不住为陆离捏了一把冷汗,就算这是真的,可是这种事情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说的吗。

他们暗叹陆离的大胆,也不免小心观察董卓的反应。

就从对方现在的状态看,他是不是对刘辩暗藏杀机不确定,但他现在绝对是明着对陆离怀有杀心了。

陆离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但他昨日不动作已经引人侧目了,今日若是还没有动作,这人设都要崩了,这难道就不致命了吗。

况且这里面只要操作的好,就是一个离开洛阳的最佳机会。

事实上按照他一开始的设想,他本以为自己当初与卢植一起站出来反对的时候,就会跟对方一样被贬官,到时候顺势便可以离开洛阳。

可谁知道卢植是真的被贬了,自己却没有。

别拿什么天子近臣来说事,这董卓连天子都已经换了一位,难道还会拿天子近臣没办法吗。

陆离一时之间都没搞明白对方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现在既然依旧为官,那这件事情他就不能不说。

至于危险,什么事情不危险,这乱世你在家躺着都可能被感染瘟疫呢。

如今借着这番话逼得董卓暂时不能杀刘辩他们后,这还不算完,陆离也没有停下今日的作妖行为。

戳完了董卓的肺管子,陆离又一杆子打向对方的心肝——兵权。

“司空昔日为护帝驾带兵入洛阳,如果陛下已非昔日之陛下,司空之兵似乎亦非昔日护驾之兵,而为扰民之匪徒,不知司空可知否?”

董卓冷哼一声,他清楚自己在口舌之利上未必是陆离的对手,也没有准备一次两次的都辩不过就掀桌子。

这次依旧是手下李儒帮忙解释道:“军中有自西凉而来之人,边陲之兵常年守卫边地,难免不通京中礼数,以匪徒论之未免太过。”

陆离同样冷哼一声:“博士倒是会避重就轻,我倒第一次知道奸淫掳掠只是不通礼数,难以称匪。”

“莫不是他们在司空账下之时一贯如此,让尔等习以为常,才会不将此番作态看在眼里。还是说司空如今诸事杂乱,无暇管,以致于竟对此一无所知。”

大家看着风度翩翩,好看的让个宫殿都瞬间更上一个等级的侍中,只觉得第一次意识到对方口才之利。

以前虽然对方也从不是什么不会说话的人,但是那个时候大家更多注意到的是先帝毫无原则的拉偏架。

后面陆离完全靠自己跟别人唇枪舌剑了,口才虽然利,却也偏向伶俐,不是那种一张口就给人定罪,要人命的杀伤力。

现在乍一见对方字字藏刀,大家再想到之前先帝的拉偏架行为,莫名开始有点感动了。

悄悄问一句,先帝啊,您之前拉偏架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是想要保护我们啊。

听听对方这番话里一语双关,字字如剑,简直让人难以作答。

你要是回答一贯如此,那之前你祸害了多少地方啊,哪怕这个时代对于兵将的道德要求其实没有多么高,但是直接将人带的半点不加遮掩的奸淫掳掠,这就过分了。

而你说自己是因为来到洛阳之后事多,没顾得上。

那么考虑到司空你精力有限,你看看是不是选择性的放下一头啊。

只可惜有的时候秀才遇到兵,有说不清不是没有原因的,董卓也不用李儒了,直接自己拔剑而对:“竖子读过几本兵书,竟敢狂妄的与我谈论兵事,比之赵括怕是尚且不如远矣。”

“似你这等以色侍人,媚上得宠之辈,也敢开口就称护卫君国之将士为匪徒,若无我等,何有尔辈安居庙堂大言不惭。”

陆离也是气急,这种说不过就开黄腔造谣算是个什么套路。哪怕再生气,也遮掩不住这种行为的没品。

而且瞧瞧对方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是岳飞,自己是秦桧呢。

真晦气!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个脸。

他也不忍着,豁然起身指着对方骂道:“司空倒是会胡搅蛮缠,你这般空口白牙,污蔑于我也就算了,竟还敢辱及先帝清白,你的眼中可还有君父在吗!”

同样都是骂人,一个脸红脖子粗,一个面色一冷让人感觉更好看了一些。

只从颜值比较的话,陆离绝对赢的毫无疑问。

但是陆侍中诶,对方手里可是有剑有兵的,你非要跟对方这么碰做什么。

大家为陆离的大胆叫好的同时也暗自摇头,可若是陆离沉默不语,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人一个拔剑而来看起来真的要杀人,一个不闪不避迎了上去,一副就算我赤手空拳也要跟你碰一碰的架势。

如果你们比颜值,大家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这陆侍中不赢都没有道。

但你们如果要比武力,陆侍中,真的不是大家以貌取人看不起你。

哪怕不加上武器,你们两个一个以文采政闻名,一个大大小小参与了不知道多少战争。

就算不看经验,只看你们一个长身玉立,一个膀大腰圆,这到底谁更能打还用问吗,那董卓一个人都快要抵得上两个陆离的分量了。

大家连忙上前拉架,董卓那边主要推对方的人去,陆离这边武力值相对较低的人先拉,武力值相对较高的在中间缓冲一下。

总之,不管是哪边的人,都不赞同让陆离就这样血溅当场的。

陆离虽然没打算为了刘宏或者大汉赴死,但是戏已经演到这个程度了,你要是被人一拉就拉住,那可就不对劲了。

事实上为了今天,他自己也是准备了保命手段的。

从石锤跟对方手下某些人的交好,到对某些人的收买,甚至是陆离真的起了冲突要往哪方走位……

可谁知他的准备压根全都没有用上,这群人就这么将他们两个给隔开了。

其实这也是陆离对自己认知不够清晰的锅,他总觉得自己的权力来自于刘宏,而刘宏一死一切不说全部结束,却也绝对消散大半。

固然存在政治遗产能够助力自己后面的计划,但也就是那样了。

但他忽视了自己拥有刘宏给予的权力之后做的那些事情,他忽视了在士人们最为憎恨宦官之时出现了一个能够在陛下这里压过宦官的存在代表的意义。

他忽略了在昏暗时投下来的一束光,代表着怎样的希望。

当初他的一些改革虽然浅尝辄止,却也做出了一副准备循序渐进的样子。

别人可不知道陆离清楚刘宏活不了多久了,多少人觉得这是改变的开始,却不想竟是结束。

刘宏死后留给他的政治遗产,显然不是简单的“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俸禄。

也正是因此,董卓会找他说废立之事,卢植被贬了他也还好好的,也在于此时,所有人都在拦着他们之间的这场冲突可能带来的流血结果。

眼看着那些人压根拦不住陆离,曹操也不当什么中间地带了,他上前几步走到陆离身边,找准时机制住了对方。

就曹操那个力气大的,陆离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恨不得打断自己的腿,好让自己消停下来。

事实上他还真的没有猜错,曹操也是没想到陆离这个力气是真的不小啊,跟他那张脸一点都不搭。

可陆离本人不觉得自己的力气有什么问题,他之前可是当了十几年庄稼人的,谁家种地的能小了力气。

跟那些力大超人的武将或许没法比,但是也不至于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等到两人都被拉住,陆离知道自己该为这件事情做一个结尾了,为自己离开洛阳铺垫好道路。

他清楚大家会阻止董卓杀他,可也就只是如此。

两人此刻彻底撕破了脸,他阻止不了董卓什么。

再继续待下去,就是害人了。

他看着皇位之上坐着的人,眼底似乎尽是美梦破碎后,面对凄怆现实的悲凉。

那位置上坐着的人是刘协,可没有人觉得他在看刘协。

刘协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他如今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看了自己良久之后,突然解下了腰间的印绶,这个举动已经足够明了了,任谁都不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陆离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恭敬的朝着皇位所在的方向一礼拜下,然后将解下来的印绶双手放在地上。

他说:“臣愧对先帝之恩,今日竟然连累先帝清名,委实无颜再留。”

刘协不由道:“侍中要去哪里?”

陆离苦笑:“臣……草民何处不可去?”

对着刘协是苦笑,对着董卓就是冷笑了:“司空放心,在下便是远在江湖之中,也一定会好好看着你对弘农王是如何怜惜的,只盼司空莫要贵人事忙,将此事忘了才好。”

“也说不定离会投身行伍,以便来日与司空再论兵事!”

语罢,他向着刘协再次一拜,转身离去。

第56章口说无凭

董卓是真真切切被陆离气到了, 可既然当时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拦住没有在殿上杀人,后面再杀不仅不会威慑到谁,还平白多了一份鬼祟, 且让自己的名声受到一定的损伤。

甚至可以说, 陆离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遭遇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最先想到的凶手绝对会是董卓。

如今的董卓虽然搞了一把废立,却也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名声,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绝对不会为了名声去做某种派人保护陆离的事情。

他没有杀死他就已经付出很大的忍耐, 用尽全部的智了,再想更多,要不我还是干脆自己去把他杀了吧, 省的对方因为别人或者自己将自己搞出个什么好歹来,再将屎盆子扣到自己身上来。

董卓有很认真的在思考,但他思考的速度显然没有陆离离开洛阳的速度快。

既然决定了离开, 陆离虽然不会搞的自己好像是落荒而逃, 却也不准备磨磨唧唧的戳人眼。

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智,这都不能说是傲慢,这妥妥就是愚蠢。

事实上与他一齐离开洛阳的还有荀彧,对方来到洛阳也有一段时间了, 除去朝堂时的匆匆见面,这是他们私底下第一次见面, 还是分别时的见面。

当初何进还在时,陆离正陷入立储圣旨的风波之中,荀攸可以用自己作为小辈不能不去拜访长辈为由, 荀彧的话,就有些过度显眼了。

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他们两个的见面就这样一直推迟到了现在。

刘宏初见时便夸赞陆离是君子如玉,可要让陆离说的话,自己这位表弟其实更符合这个形容。

而且该说不愧是留下了“荀令留香”词汇的人物吗,真的挺香的。

两人互相见礼,荀彧正准备返回颍川,对着陆离邀请道:“家父对表兄甚是想念,此次兄长离开洛阳,不知可愿与彧同往颍川?”

荀彧的邀请是真心的,只是他们其实都很清楚,此刻陆离不会选择去颍川的。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劳烦伯父挂念,待到诸事皆毕,离自当登门。”

荀彧没有问陆离口中的“诸事”是什么事,陆离也没有多作解释。

目送荀彧一行人离开后,跟在陆离身边的石锤问道:“不知郎君接下来欲往何处?”

这实在是个好问题,他要去哪里呢?

回乐安郡吗?

又或者是回到那座山中,静待时机……

这是陆离心里想要选择的,却是深受皇恩的陆侍中不会选择的。

陆离将目光投向了东北方,投向了东北方的渤海郡,董卓为了拉拢安抚袁氏,任命袁绍为渤海太守。

袁绍自从收到陆离的信后,就无时无刻不在等待,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陆离面前去,而不是在这里等着。

万一陆离路上遇到点什么问题,万一对方改了主意。

袁绍很清楚,陆离的到来不仅代表着自己能够见到一位友人,还代表着一个巨大的机会,一个很可能改变很多东西的机会。

此时正在袁绍手下效力的逢纪、许攸等人听说此事,态度各有不同。

逢纪与袁绍态度一致,认为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同时也不由对这位名闻天下的侍中颇为好奇。

与其相反,曾经与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预谋废汉灵帝,立合肥侯的许攸,对这位灵帝爱臣可不存在什么好感。

他寻到袁绍:“我听闻那陆伯安不过一以色事人之辈,府君若对其有什么期待,怕是要大失所望的。”

许攸道:“他若真有本事,何至于面对董卓仓皇逃离洛阳。”

这话一出,袁绍的心里可是不舒服极了。

毕竟真的说起来,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仓皇逃离洛阳的,陆离还在朝上当众慷慨激昂了一番,甚至差点就跟对方动起手来了。

真要拿这个说事,还真的说不好谁更尴尬。

这许攸到底是单纯看陆伯安不顺眼,还是在这里指桑骂槐呢。

袁绍:他是在骂我吗?

袁绍:他是在骂我吧!

袁绍不确定,袁绍也没准备再看看,他选择不跟对方计较。

倒是许攸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有些“话里有话”了,特别解释了一番:“想灵帝在时,那陆伯安何等风光无限。”

“可一朝失去帝王庇佑,便立刻被打回原形,可见其本事了了,全凭先帝之爱而已。”

袁绍:解释的很好,下次别解释了。

这人生在世的,谁还没点依仗了,照你这么说,我要是没有袁氏出身……

现在手下一共就三瓜两枣的袁绍,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还是很在意自己班底的:“子远不知,我与陆伯安有所交情,对方绝非无才无德之人,待到见到,子远自然就知晓了。”

等到见到真人时,许攸看着那张脸,总觉得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这一波虽然好像跟董卓气急造黄谣颇有异曲同工之感,可实际上陆离与其说是被以貌取人,不如说是被恨屋及乌。

事实上就刘宏在士人之间的名声,但凡对方不是皇帝,那真的是比董卓好不到哪里去。

你以为什么大家在对方儿子继位的情况下,还有志一同的将对方的谥号定为恶谥“灵”。

哪怕里面存在与新帝试探交锋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先帝“值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知道吧,能够给他在灵前面加上一个“孝”,那都是看在我大汉自有国情在此延续传统的份上了。

不过虽然如此,像许攸这样会对陆离这般恨屋及乌的存在也是少数。

陆离虽然是因为刘宏得以掌权,却真的没有因此得到太多的迁怒,不仅没有,因为他的出现伴随着宦官们稍显失势,先帝的初具人形,甚至是大汉隐隐的新气象。

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天降贤佐,大汉复兴有望,谁知一切竟如黄粱美梦,倏忽成空。

对于这一点,身处洛阳的人感触更深一些。

如果说先帝的离世,带走了他赋予自己侍中的特权,以及让之前的很多政策戛然而止。

那么陆离离开洛阳,就像是带走了洛阳最后一束光,留下的是越发嚣张的董卓,与越发沉默昏暗的朝堂。

陆离的便宜侄子荀攸与人合计谋划刺董失败,因为证据不足以明确指认他,被丢到监狱里面去了。

后来搞出美人计的王司徒此刻还是王太仆,在他的府邸中,又一场刺董之计正在谋划之中。

书房内,王允目光含泪:“想当初侍中在时,先帝颇有齐威王之相,便是先帝逝去,面对董卓侍中慷慨激昂,寸步不让……”

“再看如今,满朝公卿竟无一人敢言,何其悲哉!”

王太仆说着说着就哭上了,曹操就觉得吧,虽然对方说的不算错,但怎么明明伯安还好好活着,硬生生被对方说出了一种陆离已经死了的缅怀感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的眼泪,曹操不由想起那日在山上,陆离对自己说的:“乡间村中夫妻别,泪比洛阳殿上多。”

你悲伤的,到底是满朝公卿包括自己的懦弱,摇摇欲坠的大汉,还是……

曹操:“太仆无需如此悲伤,若我料想不错,伯安非是轻易放弃之人,如今离开洛阳,极有可能是去渤海郡找本初了。”

“我若刺董不成,有他二人在一处,定能聚众发兵、诛贼讨逆、以清君侧。”

只是到时候若能如诛诸吕时还好说,就怕一个不好便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

渤海郡。

袁绍心心念念的美人终于见到了,但是在见到随美人而来的机会之前,他先被扎了一手刺。

“本初兄,好久不见。”

那笑中带冷的模样,与当初在洛阳外遇到董卓时对方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模样一般无二。

得了,袁绍瞬间意识到,人家这是来找自己算之前没有算清楚的旧账来了。

袁绍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人就是这样的,想当初先帝在时,也没少被对方跟在身后各种劝谏。

这样一想,袁本初心里好受多了。

他亲热的上前拉住对方的手,一副思之如狂的模样:“伯安总算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府上已备好宴席,伯安且随我来。”

此时已过国丧忌酒时间,席上也摆着酒,只是陆离表示不喝后,袁绍也没有勉强。

知道陆离其实没那么喜欢热闹,今日这宴就只有他们两人。

一来陆离自在,二来说话不必避讳,三来也是袁绍不想当着众人的面丢人。

陆伯安的嘴巴损起人来能有所损,他可是既听说过又亲身见识过。

得益于先帝在时陆离时不时的进谏甚至是争吵,再加上陆离有意塑造自己绝对不好欺负的形象。

虽然他长得好看,平日里行事也都非常有礼,但还真的没有人把他当成什么好脾气的美人。

结合他在乐安郡说杀就杀的“案底”,大家甚至有志一同的认为他来到洛阳后收敛了不少。

因为存在这个认知,大家对他的底线都是非常低的,从来不会轻易破防,毕竟早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了不是吗。

袁绍现在就是这样的。

这就好比一个人一直以来好脾气,突然对你嚎上一嗓子,你绝对会觉得这个人病得不轻。

但如果一个人本身就脾气不好,什么人都敢骂,比你更高级别的人被骂了都没跟对方计较什么,你被对方骂了也是早有准备下的果然如此,更不可能去跟对方计较什么了。

但要让陆离知道,他会将其评价为欺软怕硬犯贱。

不过就算不说这些,袁绍现在处于一个类似于有求于人的境况之中,还是颇为放得下身段的。

陆离看着自己说不喝酒,袁绍不仅没有劝说,还亲自动手撤酒:“本初兄很是不必忙这些表面上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是喝一杯酒还能把我喝死不成。”

袁绍一脸无奈:“伯安慎言,岂能将这等字眼随意挂在嘴边。”

陆离轻笑,似乎觉得袁绍这话有点好笑:“本初兄当日离洛阳之前,与我说能屈能伸,知进知退,方有来日可期,不知如今本初兄屈伸如何,进退何得,来日又何在?”

袁绍将酒往旁边地上一放,就地坐在了陆离案前:“绍之来日,正在伯安。”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利。

而若能得名正,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信众,众从方得事成!”

陆离冷笑:“不想在本初兄看来,离竟是名正之所在,却不知道名从何来?”

陆离表现的颇有几分要名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袁绍也不跟对方兜圈子:“伯安没有,先帝也没有吗?”

虽然陆离在朝会上当众说过,但是大家都是搞政治的,有些事情岂是那般不便之物。

陆离敛笑,他看向袁绍的眼睛,似乎要辨别一下这到底是忠臣还是奸佞:“你袁氏养的好家贼,却要去借先帝的名,我只怕驱狼引虎,后患难除。”

袁绍闻言也是气急:“此事固然有我考虑失当,可定策之人岂我一人,后来大将军计策也改,只是那董卓不愿从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伯安便非要抓着我等过错一直不放吗?”

陆离点头:“我心中有问,若不得解,不敢将先帝之名轻付。”

袁绍意识到关键来了:“伯安请问。”

“我问袁太守,若当真得以聚众起兵,可会当真聚众一心,兵发洛阳,救驾杀贼,不达目的,绝不旋踵?”

袁绍不做犹豫:“我会!”

只两个字不足以让陆离相信:“口说无凭。”

袁绍当即拱手誓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若有违今日之言,当死于兵锋之下!”

这誓言说的倒是好,可究其本质不也是口说无凭吗,陆离其实半点不相信所谓的誓言。

这种事情无论古今都是一样的,无论你话说的多狠,该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可既然对方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若是继续不应,就不像话了。

他这次会来渤海,本也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虽然按照演义与正史都存在这样的人,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站出来。

陆离不会一味地等待,与其将命运全然交到别人手上,为什么不自己抓住机会。

聚集一群人去打一场注定会出现也注定会失败的仗,陆离不能预知这个过程中具体会死多少人,但他对这件事情是心里有数的。

离开洛阳后,他明明可以去乐安郡,可以去颍川,可却偏偏只能来渤海,因为全天下忠臣义士都觉得陆侍中会来,那么他便不能不来。

他来了,可也确实该想想办法了,人不能总是受制于人设。

这场注定会让人大失所望的讨董之战,岂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57章功过得失

陆离算是因为自己搞出来的人设坑了自己一把, 可事实上就如同他想的那样,许许多多的人都觉得这是不出所料,是令人钦佩, 是正确选择, 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所应当。

他们知晓的陆伯安就该是这样的,他们听说过的深受皇恩的陆侍中就该如此作为。

别人出来做这件事情,可能还需要一点特殊手段,可陆离出来做这件事情,都不用搞矫诏, 也不必假托朝中三公之名,直接就能用先帝之名。

诚然当初他当着朝中众人的面说过,没有所谓的立储圣旨, 也不存在废立之说,可他也说了,先帝临终前托付他两位皇嗣的安危, 如今董卓在京中废立少帝, 作威作福,如何称不上有损先帝子嗣,如何不能说是天怒人怨。

甚至就算没有陆离之前在朝堂上的辩驳,他也依旧是可以用先帝的名的。

先帝的名义别人拿出来用可能没什么人会信, 但陆离站出来用却是一用一个准的。

毕竟最招人恨的宦官们说的先帝遗旨,大家都半信半疑, 现在说讨伐董卓,不信不是大汉人。

刘宏死在了最信重陆离的那一刻,个大汉都或直接、或间接的见证过那份信重。

自从刘宏大过年的, 带着陆伯安跟自己的母亲与妻子孩子一起守岁后,大家甚至都做好了对方会给陆离改姓刘, 认个兄弟甚至是儿子的准备了。

不夸张的假设,他们那位任性的先帝绝对是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

事实上当初若不是陆离拒绝,他早就在中平六年二月就被封侯了,原因也很简单,当时皇甫将军打了胜仗,陛下表示这都是他亲爱的侍中举荐有功,军功章就算不占据全部,怎么着也得分个三分之二吧。

而既然有了军功,封侯岂不是所应当的事情。

曾经被刘宏甚是喜爱的十常侍就封侯了,现在轮到他最为喜爱的侍中,但凡不是他为了对方的名声考虑,哪里还需要等到皇甫嵩立军功,早早就封侯了。

而就他这种偏心眼的分功手段,但凡不是皇甫将军本身真的跟陆离关系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挺乐意成全的,稍微小气一点绝对分分钟反目成仇。

可是面对这份陛下有意,皇甫嵩也愿意成全的封侯机会,陆离依旧选择了拒绝。

虽说他就算接受了也不会因此受到攻讦,可是,他知晓自己问心有愧。

况且现在什么都得到了,后面的明公要如何施恩呢。

现在,与陆离关系好到愿意对先帝偏心的分功情况予以成全的皇甫嵩,却被董卓以陛下之名骗回洛阳后险些杀死,而陆离的便宜表侄子现在依旧在洛阳牢里蹲。

不论是国仇还是私恨,他跟董卓之间都结大了。

便是不涉及到忠臣人设,此仇若是不报,何以见天下人。

兜兜转转,他跟董卓的对立从一开始就已然成立了。

而人设会有的坏处,陆离其实也从一开始就明白,事实上这一切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己选择的路,难道会不清楚路上要遇到什么吗。

若问后不后悔?

陆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后不后悔,至少此刻,他没准备当缩头乌龟。

他有时都会觉得自己伪善,他对着刘宏、对着曹操,口口声声都在说民生多艰,现在却又要因为种种原因亲手挑起战乱。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累,如果只是选择一个阵营活到60岁,靠着前期的积累这个任务对他而言不说轻易若探囊取物,却也绝非难事,至少不需要他如今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

陆离不由想起了梦中张角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喜欢强调什么。

而这样的存在,陆离身边……又或者说身上,其实就有一个。

口口声声说自己正规的系统,当真是正规的吗?

陆离从不否认捷径的存在,不论前世今生,他其实都曾因为“捷径”有过受益。

可这是拯救世界的事情,那些捷径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代价,这是单纯门路广可以解释的吗?

按照系统完成主线任务才能拯救世界的逻辑看,就相当于你打游戏,成功通关后得到奖励甚至是奖金,然后能够拿着这份奖励去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其中就包括着成功拯救世界的办法。

可如果你是靠着开挂,靠着作弊,就算成功通关,当真还能得到这份奖励吗。

免费的总是最贵的,很多捷径走到最后,你会发现你走过的那些看似短暂的路程,实际上比走正常大道要蜿蜒曲折且漫长的多。

前世,陆离就是用类似的手段坑了一把越来越过分的兄姐。

袁绍处完杂事从办公处走出来,没走多远就看到陆离坐在亭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不由抬脚走到对方身边:“伯安?”

他坐在对方身边:“伯安可是在担忧接下来的兵事?”

陆离看向就坐在自己身边,脸上似乎写满了壮志踌躇的袁绍。

他微微垂眸:“我只是在想,我们如今将檄文发往各种,若得到响应得以聚众出兵却不能速战速决,可会影响来年的春耕。”

此时正值九月中旬,古人作战大多都是秋日出兵,一来粮食充足,二来不耽误农时,三来也是气候合宜。

可不能忽视的是,此时已经接近秋日末尾,冬日即将到来,而冬日一过,便是春耕之时。

陆离从来不指望他们能够在这场战役中***取胜,就像你不能指望六国真的能够通力合作对付秦国一样,那么多的人却不用同一颗心,那么多的利益也不能均分给每个人,你如何能够指望他们不分崩离析呢。

就如袁绍,对方现在跟自己一副立志要讨伐董卓的模样,可对方的叔父还好好的在洛阳当着太傅呢。

他们袁氏进退得宜,谁看了不说一句高明。

陆离现在想的是,如果注定要输,能不能快一点,哪怕只是少死一些人呢,这是伪善的他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了吧,陆离自嘲的想到。

可他不能对着袁绍发表这种“慈难掌兵”的言论,干脆便说春耕好了。

曾经在地方担任郡守的时候,陆离总是要被春耕时发现的各种事情气个半死,收拾了这里、还要处那里。

可现在看来,那时候似乎都能称得上是自己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袁绍不知晓陆离想的这些,他只是听到对方说“春耕”后不由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伯安想错了,虽说凡涉军事,未思胜先虑败。

可那董卓能够在洛阳占据一时之利,不过是趁人不备,如今他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大汉上下何人不怒不怨不悲,哀兵出征岂有不胜之。

此刻我等出义兵正是为了匡正汉室,陛下安好,黎庶才能安心。而若放任董卓不顾,才是真的会耽误春耕,”

慷慨激昂后,袁绍也不忘解释道:“况且我等也不是要将所有人都拉出去打仗,自会留下足够的人在应对春耕的。”

陆离不怎么相信这话,却也无意反驳,事实上他看得出来,如今袁绍看起来就有点觉得自己妇人之仁的样子了。

你们哪里是为了苍生,为了大汉,你们不过是想要赶走董卓后,自己去取代他,成为他,甚至是超越他。

可自己难道就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了吗?

原来想要拯救一个世界,真的要面临伤害另一个世界。

哪怕没有陆离,这些事情依旧会出现,可这不是他能够心安得出手的由。

当袁绍伸手拉他,陆离顺着对方的力气站了起来。

“伯安可愿与我同行?”

陆离没有回答,只是被对方拉着手并肩走在渤海郡守的府邸之中。

跟乐安郡遭遇黄巾乱后几乎沦为废墟,后面也只是大致修复了一下的府邸不同,这里虽然比不上洛阳皇宫,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陆离没什么心情去欣赏这番景致,只沉默的走在对方身侧。

袁绍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对方是落寞的,却依旧美丽。

他自己就是备受称赞的美男子,可是在见到陆离之前,他从没想过一个男人能够长成这样。

意气风发的时候好看,守礼浅笑的时候好看,阴阳怪气的时候好看,如今落寞之时同样好看。

他想到曾经对方也是如此跟在先帝身侧,自己此刻甚至比对方当初跟先帝更加近,袁绍心中不由一动。

感受到自己手上被握住的力道突然加强,陆离不由侧头看去,映入眼帘的那双眼睛中似乎写满了野心。

有那么一瞬间,陆离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袁绍,而是董卓。

可或许袁绍与董卓本来也没有什么区别,谁能都成为董卓,所有人都在骂董卓,但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想要成为董卓呢。

陆离:“本初兄?”

手上的力道虽然稍有放松,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袁绍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伯安可愿与我同行。”

陆离看向很认真的在问自己的袁本初,同样很认真的回答道:“我们如今不正在为大汉同行吗。”

他们都清楚,这是一种拒绝。

袁绍倒是风度依旧,对于这个答案,他其实是有所预料的。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郡太守,难不成要让曾经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侍中与自己同行,给自己当主薄吗。

就算是水往低处流,也没有一下子从九天之上流到乡间小沟里这么低的道。

他笑着点头:“是啊,我们如今不正在同行吗。”

迟早,会真的同行的。

不同于他们两个之间,哪怕拒绝都保持了体面。

洛阳如今是越来越不体面了。

天子不体面,百官也不体面。

非要说有谁体面,恐怕也就只有董卓体面了。

如今他已经自拜相国,“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何会不体面呢。

正式出兵会盟之前,总是免不了要搞一场宴会先安定统一一下内部的。

不知道袁绍是怎么想的,他宴请自己手下一众文武的同时,也没有落下陆离。

按来说,这种宴会上,你但凡不是跟对方持有相反意见,万万没有摆脸色的道。

但是看到陆离端庄坐在那里,面上隐隐带着悲色,大家却都可以解。

要真的对方喜笑颜开的跟他们一起宴饮,他们怕是才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失心疯了。

哪怕你不愿意解,却也绝对不能出声说什么,非忍不住说了,绝对一说一个政治不正确。

还想不想要名声了,还想不想要混下去了?

想就闭嘴!

如此简单粗暴通俗易懂的道,大家还是都明白的。

而且说真的,大家都不是一个赛道上的,那真的是嫉妒都嫉妒不来。

当初陆离风光的时候,在场许多人连个见他的机会都不存在,县官去嫉妒权比丞相的存在,那真的是有点心比天高了。

宴会结束后,面对袁绍抵足而眠的邀请,陆离一愣后到底还是选择了拒绝。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跟别人抵足而眠。

坐在袁绍给他安排的住处中,陆离看着眼前闪烁的火光,很难说到底在想什么。

想前世?

还真的想不到什么值得惦念的人。

想今生?

是想那喊着你“多鱼”,说着让你“学点好”,然后自己说死就死的父亲。

还是你压根没有见过一面,却用自己的死亡成就了你的仕途的祖父。

又或者,是那个与自己约定年年岁岁却失约于人的君主……

别想了,陆离告诉自己。

别总是回头看,这种事情等你要死的时候再做也不迟。

现在将一切想清楚了,临终前要想什么呢。

若是死前连可以想的东西都不存在,那未免也太可悲了些。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得失死时再算也不。

他以前从来不为难自己,总不能越活越倒退。成功活到60未必可以拯救世界,但现在就将自己郁闷死肯定也不能。

陆离倾身灭了油灯。

安,大汉。

第58章性情中人

今年本是中平六年, 但因为帝位的更迭,今年同样还是光熹元年、昭宁元年,如今刘协登基, 变为永汉元年。

永汉元年十月, 各路响应讨伐董卓的义兵首领纷纷起兵向着洛阳出发。

《三国演义》中,将反董势力归为十七路,而如果加上刘备的话,能算是十八路。

可实际上,冀州牧韩馥在后方提供粮草支撑, 最开始到来参与会盟的仅仅只是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郡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济北相鲍信、北平太守公孙瓒以及长沙太守孙坚。

加上后面提供粮草的,也不过是十路人马,而且非常重要的一点是, 曹操不曾出现。

更加准确的说,对方刚招募完义兵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有不少未曾出现的人也是如此。

陆离提前了一切发生的时间, 许多细节不可避免的也会发生变动。

没过几天, 在正式会盟开始时,曹操、陶谦、张扬等人陆续赶到。

虽然是从渤海发出的檄文,但袁绍不可能让大家都跑去渤海会盟,不说那里距离洛阳不够近, 对于很多人而言也不够方便不说,在军事意义上还不存在任何特殊价值。

会盟的地点选在了河内郡, 当然了,大家虽然人来了,但有些人的兵马却分别驻扎在不同的地方, 有利于多方位对敌人包抄,也是防止被一锅端。

是在防备敌人, 却也是在防备自己人。

有些事情真的都不用往远处看,看看眼前就似乎已经看到了败局已定的未来。

人虽然还没有来齐,但军队数量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五万,这里面还是存在一些虚报情况的,而且这十五万里面绝大多数不是州郡府兵、家族私兵,就是招募的新兵,战斗力到底有多少真的不好说。

虽然通过刘宏的设置州牧,甚至更早的黄巾之乱,大汉强干弱枝的军事部署已然被打破,但就这群兵去跟洛阳那群碰,真的有点够呛。

在这场会盟中,没有任何意外的,袁绍被推为盟主。

这种事情是一种必然,任发诏之人是谁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里有谁比袁绍更合适呢?

陆离别管之前如何,到底是孤家寡人一个,人脉方面跟四世三公的袁氏比不了一点点。

河内郡太守自袁绍一来,就自动让出了近乎三分之二的权限。

而同是袁氏出身的袁术,则是缺了些许名声与威望。

在这场会盟中,陆离需要负责的是出面说将檄文内容再次诉说一遍,无非就是先帝临终嘱托,陛下如今蒙难,董卓暴行难恕,大汉天怒人怨,所以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忠君爱国,顺天应民的义举啊。

为大家搞好了大义名分,陆离就退了下来。

底下来的一群人里面有不少是陆离曾经见过的,甚至还有自己熟识的,比如说曹操。

但还有一种,是没有见过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熟识的,比如说刘关张。

《三国演义》的三英战吕布谁没听说过呢,反正陆离是听说过的。

就算完全没听说过,你有没有拜过关公像呢,陆离前世住处不远处的一家饭店里面,一进去就能看到供着的关公像。

但凡陆离认真研究过正史,就会从这三个人的出现上猜出一些东西来。

他前世所在世界的正史中,是不存在三英战吕布这种事情的,这三个人甚至压根就没有参与过讨伐董卓的这场会盟。

有的时候知晓的不够多是一种坏处,对于很多变化难以敏锐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可换一个角度,这样的情况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处处对比变化,将自己个人都给框进去。

反正在这个世界,他们三个不仅来参与讨伐董卓的会盟,还私下里主动前来拜访陆离。

虽然陆离给自己初步选择的是曹操阵营,但是听到这三人来拜访自己,也半点没有拒绝的打算。

这路都是要越走越宽,越走越多才好,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选择了曹操,可万一事有变故,也不是不能改变阵营的。

买家市场与卖家市场随时都是在变化着的,让自己看起来非你不可,这在买东西的时候最容易被宰,在求职的时候则最容易被轻待。

陆离听到通报后主动出去迎了迎,不曾因为他们如今只是公孙瓒的部下而怠慢。

而等到众人都入营坐下,听说对方汉室宗亲的身份后,陆离也不曾因此有什么特殊的亲近。

别看陆离现在是众所公认的大汉忠臣,但是汉室宗亲的身份在他这里却从来不是什么加分项。

别忘了当初刘焉站出来建议设州牧的时候,陆离可是当着朝中众人的面直接说过“同室尚有操戈之事”,现在新帝年幼,汉室宗亲反而是要被陆离防备一下的。

毕竟先帝当年也是由宗亲之身,小宗入继大宗,进而登上帝位的。

当然了,刘备的汉室宗亲身份不看未来成就,只目前来说倒是没什么值得忌惮的地方。

对方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而中山靖王那是景帝的后代,虽然光武皇帝的祖先长沙定王刘发同样是景帝后代,但这么多代传下来,刘备跟如今的大宗那真的是八十杆子都不一定打得着,别人是一表三千里,他这一堂都不止三千里了。

便是先帝两位皇子都死干净了,从宗室里面选人承继大统,他都排不上前一百名的。

陆离以礼相待,刘备三人自然也还之以礼。

有一说一,陆离对这三人的来意还挺好奇的。

如果说是招揽,不看对方未来的成就,就现在他们的情况,哪怕对方是代公孙瓒前来招揽,都颇有几分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的架势。

如果不是招揽,是投奔。

虽然陆离的情况属于他们绝对招揽不到的存在,但他现在一个白身,手下没兵没将没粮没地的,谁这么想不开来投奔他。

而如果两者都不是,还有那种单纯仰慕名声前来交友的,莫不是他们三个是这一类?

如果是这样,还挺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的——广交名士。

袁绍跟陆离的另一个朋友杨琦就是因此出名的,说起杨琦,也不知道他如今在洛阳如何了。

当着别人的面走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陆离迅速收回自己有些发散的思维,将他们当成第三种招待起来。

有一说一,陆离现在这么搞,给人的感觉是真的颇有几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意味在。

毕竟以前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的,最高的是皇帝,最低的那也得是京官。

现在这么搞,让大家感叹陆侍中礼贤下士、待人接物不因出身而异视的同时,见识过对方风光无限时的人也不免要叹息一声。

至于他们在叹息什么,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刘备看出了陆离的误会,立马对此进行了解释,他这次来不仅是单纯的慕名而来,还因为他们之间其实存在着阴差阳错下的拔擢之恩。

当初陆离将手伸向监察与官制的时候,其中有两条就包括监察各地是否有不法之官吏,是否有遗漏之贤才。

考虑到陆离的家庭情况,大家“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的着重排查了一下于黄巾之乱有功的在野贤才。

正是因为这个,让鞭打督邮后弃官的刘备再次得以任职,虽然后面因为一些原因来到了公孙瓒身边,但不能因此否认这份恩情。

陆离听到这个原因不由愣住了,当时他做这些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是趁着刘宏死前做点事情,换取名声,如果能够对百姓产生益处就更好了。

却不曾想竟然阴差阳错的,对一个著名历史人物产生了影响。

虽然后面好像又回到了正轨,但到底产生过影响不是吗,你看,这看似坚固的历史线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固,刘宏纵然不是天命之子,却也能够影响什么。

若是对方活着……

他没有应承刘备口中的恩情,真正的恩情从来不在于施恩者,而在于受益人。

对方觉得有恩,你否认也不会改变,同样的,对方不认可这份恩情,你便是乞求报偿也求不来半分。

但陆离此刻的不应是真心的:“此皆先帝之恩德,若无先帝,离当时不过一侍中,何能惠及于地方之贤才。”

这话刘关张三人是不赞同的,毕竟先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懂的都懂,宦官不也同样因为先帝有权吗,那些人又做了些什么呢。

哪怕这里面确实存在先帝的同意,但是要是没有陆离,先帝怎么可能会关注甚至去做这些事情。

可还没等他们反驳,就看到陆离眼泪都掉下来了。

啊这——

这可真是性情中人啊。

对于自己给后世留下一个爱哭印象一无所知的刘备,看着陆离如此,不由出言宽慰起来。

陆离也没想到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就掉起眼泪来了,不会是哭戏演多了成习惯了吧。

不过他还以为刘备会跟着自己一起哭呢,没想到对方看起来虽然颇为动容,但还挺冷静的。

陆·前世看了好多洗脑包·离悄悄画了个叉号。

他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道:“叫三位见笑了。”

其实倒也没有见笑,这位陆侍中哭的还挺好看的,兄弟三人想到。

他们四个其实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刘备可能会有人因为那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以及某些文学影视作品让人误会其性格,但人家可是昭烈,正史上鞭打督邮的就是他。

关羽跟张飞就不用说了,应该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吧。

至于陆离,别管他长得多好看,有着怎样的好名声,待人接物如何有礼,但他给人的印象从来不包括好脾气。

毕竟当年可是说怼先帝就怼先帝,后面当朝对着董卓那也是寸步不让自、字字机锋,往前看,对方在乐安郡表现出来的,那就更暴烈了。

但是这四个人虽然脾气都不怎么好,可相处起来却堪称融洽。

说着说着,陆离的大白话都忍不住开始往外冒了。

做县令时可谓爱民如子的刘备,再加上有过织席贩履的经历,日常没少跟百姓接触,对陆离的大白话接受良好,甚至觉得陆侍中为乐安郡守时,那爱民的名声绝对是真真切切的。

但凡少接触一点,这通俗易懂的大白话都说不了这么地道。

而话说着说着,就不免要说到这次的会盟。

如今正是结盟之初,一切看起来倒是颇具人形,但凡这个情况能够保持下去,别说一个董卓,两个都不一定打不下来。

可问题就在于这种情况是很难保持下去的,要是可以,当年六国合纵怎么总是合着合着就破了呢。

而且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说法,在这方面,人类最深刻的展现了自己的重蹈覆辙。

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利益人心而已。

这些人说是为了大义,但到底有几个人心里真的有大义呢,又有几个人心中的大义不会被利益冲散。

陆离拿着结果看过程,处处都能看出端倪来。

而刘备虽然没有拿着结果,但也不妨碍他发现些许不对劲。

称呼上已经从将军、侍中变为称呼其字的四个人相对而坐,另外三人都是武人打扮,陆离则是一身士人服饰。

彼此稍稍交心后,刘备颇为担忧道:“此次会盟,众人虽都是心怀大汉,亦推举出盟主,但彼此之间到底存在隔阂,备不免担忧事有万一。”

陆离倒没有觉得对方在军中说这话不吉利,有扰乱军心之嫌。

他只说:“凡欲胜者,未虑胜先虑败,未见强先察弱,正该如此。”

至于这里面的问题,他要是能够解决,他也不用叫陆离了,他直接改名叫天道吧。

第59章抱头痛哭

陆离送走刘关张三人后没多久, 跟前来会盟的人交际了一天的袁绍上门了。

进来之后他仔仔细细的将陆离打量了一遍,好像陆离不是安全的在营帐中待了一天,而是跑去战场上浪了一圈刚回来, 所以要被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

没瞧出什么不对来的袁绍满意点头:“行伍之中不免简陋, 伯安可还适应?”

被关心的陆离不由一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上在行军途中,袁绍也没少做这样刷好感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安顿下来之后,这也没停啊。

虽然这里面在掺杂目的的同时也不免带有实实在在的关心, 但陆离是真的很好奇,自己在袁绍眼中得是一个多么不能吃苦的形象。

这一天问八百遍的,知道的这是要拉拢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离是袁绍刚出生不能自的儿子呢。

事实上这个时代,大多数父亲对亲儿子都没有这样的关怀。

陆离尽管没有参与过正儿八经的大规模战斗,但是当年在乐安郡的时候, 他也是一手组建起乐安郡已经完全崩溃的军事力量的。

这年头可不存在文武分家, 想当官你半点兵事都不懂,那可是很影响升迁的。

这次跟着一路而来,陆离也学到了不少长途行军的实用知识点。

当然了,不是跟着袁绍学的, 是跟着对方手下的将军学的。

要不这个时代怎么讲究家族底蕴、人脉关系呢,同样都是郡守, 人家手底下就有好棒好棒的将军。

而自己别管是当年在乐安郡,还是后面在朝廷,认识的官职最大的将军是何进, 见过的兵权最大的军官是蹇硕,还跟皇甫嵩在众人以及对方的认知中关系不错。

身边从事武职的还包括袁绍、曹操他们。

但你要说隶属于他的、能够拿的出手的将军, 那很抱歉了,真的一个都没有呢。

非要说的话,也就石锤勉强能算一个,但他当年跟在张角身边做的其实是护卫的活,算不上那种能够在战场上带兵打仗的将军。

别看三国时期风起云涌,谋士如云、武将如雨,主打一个英雄豪杰辈出。

可实际上真的有名有姓还有能力的武将,也就魏蜀吴三家多一点,其余的势力有的是靠领头人自己,比如说公孙瓒,还有的你连他手下有啥将军都说不出个名来。

而要不说有些人是天命之子呢,你看看人家刘备,现在还在公孙瓒麾下,就已经自带两名超级大将。

而自己当初可是一地郡守,招人都招不来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想还好,一想还真的忍不住有点酸。

不过人家是天命之子,天命之子自然有天命之子的配置,自己这个外来黑户就别想这些好事了。

陆离脑子里各种胡思乱想,也没有耽误他回应袁绍的关心:“本初兄放心,离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一切都很好。”

袁绍听了这话不由挑了挑眉,伯安今天这话说的可真是……敞亮。

问候之后袁绍没有久留,他事情还挺多的,不说各方协调,就说粮草以及各种后勤分配就是一个大问题。

很多扯皮的事情你一锤定音、干净利落的定下来了还好说,你要是跟别人扯出一个开头,让人意识到这事有的扯,那真的是扯都扯不完。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离将一切提前了,导致很多人压根没准备好就匆忙赶来,反正大家看起来都手忙脚乱的。

第一天袁绍在交际。

第二天袁绍在扯皮。

第三天,袁绍开上宴会了。

好家伙,但凡这群人的粮草是朝廷出的,陆离非要参他们一本公款吃喝不成。

说好了要救大汉,杀董卓,恢复正统,清君侧呢,你们这是要跟我做戏还是在等什么别的东西?

这天一天天的开始冷了,再等下去大家干脆一起过个年,过完再说打仗的事情吧。

陆离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袁绍,结果实际上什么特殊原因都不存在,单纯就是真的在各种扯皮,以及袁绍的好谋少断初现端倪而已。

发现这个原因后,陆离私下找到对方催了一催:“行军之事,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何在这里拖延起来,自耗优势?”

况且你可是皇天后土的拿自己的命跟我发过誓,就算真的要忘,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虽然你也称不上是年纪轻轻的人了,比你年纪小的刘宏都被埋了快半年了,但你这个岁数怎么也不应该健忘症发作呀。

袁绍自己发过的毒誓或许不一定真的照做,甚至不一定真信,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

而他未来虽然以多谋少断闻名于世,但这个时候他麾下的人还不算多,谋略相对的也没有多少,倒也就没有那么难断了。

他也清楚陆离说的很有道,被催了一把后,袁绍迅速加快了动作。

到底是四世三公袁氏子弟,奋斗阶段的袁绍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再扯皮的他迅速将各种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抛开开头那些扯皮不看,他们现在倒还真是有几分万众一心,誓取董卓,匡扶汉室的架势。

洛阳那边得到消息后,瞬间就是一片哗然。

虽然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恨不得那群人神兵天降,昨天出征,今天就到达洛阳。

但如今他们不是还没有到吗,所以倒是没有人在董卓面前表现出什么欢欣鼓舞的架势。

董卓对此不可谓不怒,他气道:“我就说当初就该一剑杀了那个陆伯安。”

不过他也就是发泄发泄,倒没有随机找个人宰了出气的想法。

毕竟当初虽然是有人拦着,可实际上就算没人拦着,他心里也是明白不好杀了对方的。

可以说那些阻拦自己的人,从某角度来说是给他递了走下来的台阶。

李儒思索片刻后:“明公,之前那陆伯安面对御史列罪之时,可是说过先帝嘱托再无他事,这一点朝中众臣尽知。”

“如今他又借先帝之名聚众,如何能称之为名正言顺。”

事实上他说的对也不对,毕竟这个问题陆离也早就找好说法解释清楚了。

甚至就算是没有解释清楚也无妨,很多时候事情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希望它是真是假。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天下人只是需要一个名义,而陆离给出了名义,他们得偿所愿压根不会去较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要讨伐董卓是真的就足够了。

再者说,陆离当初可是说了,先帝托他护佑子嗣,如今这般,如何不算是为了护佑先帝子嗣呢。

李儒其实也清楚这一点,现在这样说不过是希望董卓冷静下来。

也是让对方清楚,现在的事情显然已成定局、难以避免,当初您为了安抚袁绍等人封他们为郡守,不照样没能安抚住吗。

既然如此,与其抱怨过去,不如着眼于现在与未来。

董卓确实冷静了不少,可冷静的同时又没有那么冷静。

当初因为陆离那一番请弘农王及王太后就藩的话,原本早该死去的何太后现在还好好活着,会被董卓趁着葬何太后而盗墓的文陵也暂且安然。

可现在陆离这么一搞,将当初走之前扔下的狠话直接变成现实,董卓也是真的杀心顿起。

又或者说,杀心复起。

李儒察觉到董卓的意思,连忙劝道:“明公万万冷静,之前既然不杀,如今若是将其杀之,正让那些逆贼师出有名。

相反,若是先帝子嗣皆在洛阳安然无恙,他们这番岂不是师出无名,蓄意谋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况且他们人多,心最难齐,看似万众难当,实则颇多缝隙,多败上几场后稍行离间,自也就散了。”

董卓点头,好像被对方说服了:“依文优之见,如今该当如何?”

李儒回道:“以在下浅见,当下最该要提防袁太傅里应外合,防他有勾结反贼之心才是。”

毕竟如今领头的,不正是那袁氏的子孙吗。

别人可能不清楚,李儒最清楚袁氏一开始在董卓身上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了。

试问原本以为的家臣骑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看似共治实则要看对方脸色,如何比得上自家人上位呢。

便是那袁氏有两头下注、以策万全的打算,若是袁绍那边当真占据优势,那袁隗怎么会不做什么呢。

董卓觉得自家的谋臣说的有道啊,虽然稍有迟疑,但也没有迟疑太久,在联军到达虎牢关之际,就一点不讲规矩的将留在洛阳的袁氏人噶了个干净。

为什么说不讲规矩呢?

那自然是因为他当年受到袁隗的拔擢,这哪怕不说是知遇之恩,也是提拔之情。

这个时代你在这样一个关系下不感激也就算了,你还直接杀人的,这简直是太……太丧心病狂了!

真要是大家都这么搞,谁还敢提拔外人,门生故吏结成的一派还能不能继续信任了。

不管你如今坐的位置多高,有的由多么具有说服力,这事都做的太不讲究了。

联军这边陆离刚刚见证完温酒斩华雄的经典桥段,就听说自家盟主在洛阳的族人被噶了。

不客气的说,袁绍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不仅是袁绍,袁术同样气急,这谁能想到董卓能这么干呢,就好像当年他们召董卓入京的时候,哪里想到对方会反客为主。

面对众人的安慰,袁绍看起来颇为受用,实际上他心里是觉得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你们家人活的好好的,你们能够解我什么啊。

至于同为袁氏的袁术,呵呵,他跟这个弟弟关系就没有好过一点点,哪怕感同身受也做不到抱头痛哭。

陆离有些无奈的看着袁绍,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抱头痛哭的原因吗?

有一说一,你这个情绪这么到位,我是真的很想要陪你演一演的,奈何我们家里那群人……真的是想哭都演不出来,没有一点点感情的你知道吗。

袁绍可不知道这些内情,在他看来陆离明显是被自己勾出了伤心往,但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强忍住悲意。

想到自己曾经想过的以一族之命,成一人之幸,哪怕当时他就是心里想想,压根不曾说出口,但此刻就是莫名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

在袁氏祭天之后,虽然袁绍不曾法力无边,但联军确实带着股哀兵必胜的架势,可惜依旧被吕布挡在了虎牢关之外。

以前因为温酒斩华雄与三英战吕布属于两个剧情点,陆离一直以为这俩人前后守着两个不同的地方。

可实际上这俩人都守在虎牢关这里,虎牢关,又称之为汜水关。北临黄河,南倚嵩山,形成了一个东西向的通道,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优势,绝绝对对的易守难攻。

并且这里是想要前往洛阳的必经之地,绕不了一点点。

而吕布这位战斗力与人品道德成反比的将军,陆离在洛阳之时曾见过的。

也正因为见过对方,陆离第一次知道强大竟然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具现化。

他就是那种真的自带一股强者架势的那种人,哪怕他可能不如某些人壮,但你看到他就会觉得他真的很能打的那种。

在武力方面相当具有信服力。

哪怕你不提前知晓他是吕布,你看到他也不会觉得他是等闲之辈。

后面见到关羽张飞,哪怕陆离带着历史滤镜,但是单论武力上他们给陆离的感觉,那确实是吕布更胜一筹***。

而如今这样一位将军来守这样一座险关,那都不是简单的如虎添翼可以形容的。

在接连几位将军都被对方几个回合便斩落马下,原本因为哀兵升起的那股子气势,莫名就消散了不少。

其实陆离觉得这挺正常的,这年头当兵都不能说是混口饭吃,有些人甚至直接是被强征来的。

指望他们悲痛你的悲痛,哀伤你的哀伤,不要命也要为你打仗,那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自己都不一定能过得下去,谁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可怜自己衣食无忧的主子。

第60章二合一(含一章霸王票加更)

陆离虽然在此次联军的成立上起到了一个给予大义名分的作用, 但他本人在任务完成之后,倒更像是一个摆在那里让人看的吉祥物。

甚至可以说,他给了联军名正言顺, 却将自己搞得名不正言不顺, 颇有几分进退不能、上下两难的尴尬在身上。

所有人见了他总以“侍中”相称,可实际上他早就不是侍中了,而在拒绝了来自袁绍的招揽后,他更是连个官身都不存在。

尽管没有人会因此轻视于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他如今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尴尬。

看起来他好似一言就能改变袁绍的主意,可实际上能不能改变全在袁绍,对方若是不愿, 陆离还真的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这跟当初在刘宏身边还不同,那时陆离是实实在在的侍中,就算跟皇帝闹了别扭, 了不起就是不再随侍左右, 待在侍中寺喝茶就是了,他依旧是侍中。

甚至厌弃更进一步如杨琦那般被派往地方,也是掌管一郡的府君。

哪怕后面新帝登基后备受冷待,但他依旧是禄同九卿的朝廷大员。

而现在呢?

在名声方面, 他如今是数一数二的忠臣义士,但是在权力方面, 他却是一穷二白。

有些东西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总是有很多东西能够让你愿意舍弃它。

可是真的没有,却又能够清晰意识到有与没有之间的巨大区别。

固然此刻陆离依旧是被尊重的, 但这种尊重跟实际有官职的尊重是不一样的。

后者哪怕别人不尊重你,也需要依礼相待, 因为你是朝廷命官,天然便拥有着这份让人不得不尊敬的权力。

而如果是前者,一旦有人真的不买你的账,那你除了能够让对方名声差一点,还能如何呢?

权力啊。

陆离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他以为自己能够淡然的看待权力,可事实上权力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你是穿越者,你来自现代就能摆脱来自它的诱惑与改造。

难道现代就没有权力生物,所有人都不追逐权力了吗?

这怎么可能。

陆离认清楚了自己被权力影响到的事实,却也不曾后悔过自己做过的每个决定。

他跟袁绍他们从来都是不同的,就算当初袁绍邀请自己跟他一起离开洛阳的时候,陆离真的跟着对方离开了,回到了乐安郡。

可董卓绝对不会像是对待袁绍封为渤海太守那样,将陆离再次封为乐安郡守。

不只是两者家族情况的不同,还因为陆离通过之前那一系列操作,隐隐将自己与侍中的位置绑定上了。

将袁绍封为地方太守那是安抚,但对待陆离,你得让他继续好好的做侍中,这才是一切都在正轨上的样子。

陆离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他从不否认自己在刘宏那里的成功是有着几分靠脸的,你要是长得丑到令人没眼看,刘宏可从来不委屈自己的眼睛。

而长得好看会更有利于刷别人的好感度,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仅仅只是靠脸可做不到他这个地步。

可陆离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挺愚蠢的,不然怎么总是做一些得一时之利,后患难除的事情。

陆离不由想到了被自己派出去的石锤,他希望对方此行能够一切顺利,又希望对方根本就不需要动手。

可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陆离最难以否认的是,刘宏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哪怕这份好里面也掺杂着别的东西,哪怕这份好里面带着自己的算计,可好就是好。

他对自己太好,又将自己捧得太高,以至于哪怕早早做好了心准备,可面对实际情况前后对比下产生的落差,陆离还是不免有几分难以接受。

他前不久甚至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袁绍帐下的许攸非要让自己向着对方行礼。

梦中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陆离其实就记不清了,但那股子心有余悸,好似更甚当时面对董卓对自己的拔剑相向。

他难道是在恐惧向别人行礼吗,还是说他其实已经高傲到不能对曾经的低位者弯腰了?

陆离知道两者都是不会,他只是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种被冷待,被歧视的境况之中。

而比之前世更为不如的,是今生他真的面对这种情况甚至可能会反抗无能。

权力!

陆离第一次对这种东西升起了完全发自内心的追逐与渴望,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仅仅只是为了自己。

这份渴望没有浓郁到一定要达到刘宏在世时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至少要无人可轻易辱之。

看清楚最这份渴望后,陆离反而冷静了下来。

曾经站在过大汉权力金字塔上层的陆离很清楚,对于权力的获得手段中,直白赤裸的追逐抢夺是最下成的手段,因为这样得来的权力必然也要时刻不停的注意守护。

但如果是别人主动给你,甚至是求着给你,那么他的权力就是你的权力,你的权力也是他的权力,他就会成为守护你所拥有的权力的最大保护者。

就算不提自身的渴望,阵营贡献度也好,改变历史进程也罢,没有权力,如何办得到呢。

像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顺天应民”的外衣,欲望都突然光鲜亮丽起来。

可事实上要是没有穿越的话,陆离原本是打算大学毕业考公的,或许他本身就对权力有着些许很难以具体形容,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向往吧。

在陆离陷入对权力的思考中时,三英战吕布的戏份上演了。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与陆离年岁相当的将军如今还未至自己最巅峰的年岁,却已然冠绝群英,来到了生命中的一大高光时刻。

武力值最强大的将军,守护着最险要的雄关,但凡陆离不是敌对方,都要忍不住叹一句安心,实在是安心。

可屁股决定脑袋,作为敌对方,陆离只觉得对方干嘛要这么强大,这简直太让人闹心了。

要知道在已经跟别的武将战过几轮之后,吕布一打三依旧是不落下风,这种武力值要是放到游戏中,妥妥是要被削弱的存在。

可现实中,对方半点不曾削弱的骑马立在那里,像是董卓阴影的一部分具象化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面对三人群殴吕布率先撤退,但这显然算不上分出胜负。

可架不住联军一群人就将这个当成胜利了来庆祝,看他们那畅快的模样,要不是陆离当时看的清楚,他都要怀疑吕布是不是被枭首带回来了。

不好说这群人到底是心大、傲慢还是为了保存实力在做戏,陆离看着他们的庆祝,眼神却不由扫过外面站立守岗的士兵,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对方手上起了冻疮。

陆离走出了那热火朝天的庆祝之地,没走多远就看到同样离席的刘关张三人。

陆离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陆离。

事实上他们看到陆离可比陆离看到他们要早一些,三人哪怕前有温酒斩华雄,后有三英战吕布,可实际上在“不思进取”的联军中待遇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毕竟他们就是斗了两次将展示了武力,真正带兵取得一定成绩的是先锋军孙坚。

而孙坚都没怎么被提高待遇,更不用说他们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不如意倒也可以被解。

不管是自身才华的不被重视,还是杀贼扶汉的愿望被绊在这里,他们都有由不如意。

可陆离,他们本应该不解被所有人所瞩目的陆侍中到底有什么可不如意的,可又觉得对方的不如意实在是有道。

毕竟真说起来,对方看起来可比他们更急着想要杀贼扶汉。

对方借着先帝给出了大义名分,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会不如意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曹操带着几分愤怒出来没走多远,看到四个人在这里相对而叹,脚步不自觉的就走了过去,emo大队再添一员。

他们emo的地方距离宴饮之处虽不算特别远,却也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可耳边却还是能隐隐听见推杯换盏的欢乐之声。

好嘛,欢乐都是你们的,就我们几个在这里悲伤是吗?

三英战吕布的戏份虽然看到了,但是真正的破关之人是孙坚。

这位被称作江东猛虎的将领,当真有一双如虎一般的眼睛,陆离远远一见都觉得相当摄人。

这一点是符合正史的,同样符合正史的是后面袁术的拖后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联军管粮草的袁术故意克扣,还指望人能打胜仗,胜不了一点点的。

袁术个人如同奸细,袁绍也不逞多让。

死了全家悲痛哭泣的人是他,如今天天在这里搞宴会,甚至暗中争权夺利的同样是他。

陆离知道这场战斗联军必然失败,就好像六国联合伐秦,不管最开始如何势如破竹,最后总会分崩离析一般。

但是他没想到会以这样一个荒唐的情况展现那种失败的未来,最大的敌人往往以自己人的形式出现,此言诚不欺我。

在联军这边各种秀操作的时候,洛阳那边也没有闲着,董卓开口便是迁都,就如同之前的废立一般——反对无效。

哪怕联军再是荒唐,可到底此刻双方离得越来越近了,董卓有些慌神了。

而此刻他通过废立以及一系列杀戮建立起来的威信,也随着战争上的失利与他本人的不讲究出现了下滑。

这个时候可以做的选择有很多,董卓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杀人!

而被他选择的杀戮对象也不是别人,正是弘农王与何太后。

这绝对是妥妥的昏招,但董卓此刻也确确实实有些昏头了。

不过便是昏招,此刻他也是施展不成功了,就在他想要杀人时,刘辩与何太后不见了。

虽然他没有派重兵看押,却也是时刻盯着的,再者说,一位出身屠户的太后、一位自幼长于道人史子眇家与宫廷的皇子,谁能想到这俩人还能跑了呢。

这事本已经很令人生气了,更令人生气的是他都没有真的杀人,外面却已经传开了他将皇子辩与何太后给杀害了。

这要是将真相说出来,说我虽然想要杀,但是那俩人已经跑了,我根本没杀了。

得了,本来只是不好的暴虐无道名声还要再添上蠢笨无能。

董卓咬着牙认下了这个罪名,还不能再去搜寻,毕竟那俩人都被你给杀了,你这是要搜找什么啊。

再说了,特意搜出来再杀一遍,不仅不能威慑谁,还平白多了一分滑稽。

可不搜寻那两个人,不代表不调查这件事情的始末,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这又不是在玩大变活人。

到底是谁在这里面出手了,还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名字不期然的出现在董卓的大脑中——陆离。

这位陆侍中前前后后可是给了他不少的惊喜,虽然联军现在颇为不争气,但自己这边要迁都好像也没有争气到哪里去。

而不论是对方离开洛阳前说的那些话,还是他对先帝子嗣的重视,对方都是有动机做这些事情的。

至于做成这件事情的能力。

谁都不会忘记他曾经在这座都城中如何风光无限,受到先帝那般信重的陆侍中,先帝临终前可是将刻着虎符的玉佩都送给他了,洛阳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对他与透明又有何异。

一想到这一点,董卓迁都的心思越发坚定了。

而他所想的其实半分错处都没有,洛阳对陆离而言虽称不上透明,但是过了虎牢关,他确实知晓如何更快一步、更加隐蔽的到达洛阳。

陆离并没有对袁绍隐瞒这一点,他希望这能够激起对方奋进的心思,可袁绍对陆离的话却是信又不信。

他信陆离真的知道,他不信的是:“此路我当年亦有耳闻,所知之人又怎会只有伯安一人。”

“那董卓在洛阳日久,又何如会不知晓,如何会不加防备。”

说白了,他不认为这是什么独家消息,他还认为真的信了陆离这个办法无异于自投罗网。

“本初兄所知之处与我所言之处,恐非一处。”

“离所言之处,纵然不能保证只有我一人知晓,但我可以保证那些知晓的人绝对不可能有人会去告知董卓。”陆离气道,“便是依我所言当真是自投罗网,本初便要安坐于此置身事外吗?”

“本初兄可还记得当日之言?”

袁绍以为对方要拿他当初发的誓言说事,可陆离说的却是:“本初说此行是为了匡正汉室,陛下安好,黎庶才能安心。”

“可如今,陛下受制于贼子,黎庶难得安心,本初当真便可在此安然度日吗?!”

袁绍有些诧异的看向陆离,这话似乎陛下在前,黎庶在后,可他总觉得对方最想令其安然的对象反而是后者。

他总是会在所有人觉得有所预料的时候,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说出些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话。

不出陆离意外的,两人没有谈妥。

不仅是没有谈妥,陆离甚至直接跟袁绍闹了个不欢而散。

孙坚带着一肚子火气刚刚赶走了董卓派来说要结亲的使者。

就见传讯兵入内道:“帐外有人自称是陆伯安,特意前来求见将军。”

陆伯安是谁?

孙坚正要说“不见”,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拍了拍脑袋,这陆伯安不就是陆侍中吗。

因为陆侍中这个印象太深刻,不少人都只记得陆侍中,突然说起陆伯安来,不免反应不过来。

将陆伯安跟陆侍中画上等号后,孙坚起身就朝着账外走去,不远处在外等候的那人,衣着无艳色,腰间佩玉,长得特别好看,不是陆侍中是谁。

“不知陆侍中来,有失远迎。”说着,孙坚拱手似要赔礼。

别管孙坚真心假意,陆离如何会让对方行这个礼,他急忙扶住对方的手:“离今日不过山野草民,无职于朝廷,无功于天下,何能当将军一礼。”

“今日冒昧前来,实为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入内详谈。”

孙坚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是在下糊涂了,君请。”

说着,便与陆离相携走入账内。

陆离对于喜欢手拉手的古人已经有些习惯了,这属于表达亲近的方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遗传着遗传着,就在男性同性之间遗传丢了。

走入营帐,最先映入眼帘的被掀翻后还没来得及扶起来的桌案。

陆离没有视若不见,他面带关切的问道:“将军这是?”

“方才董卓贼子竟遣人来欲与我结亲,我断然拒绝,后来思来想去只觉得对方如今依旧这般作威作福,皆是我等无力之故,气急之下发泄一二,叫侍中见笑了。”

说着,孙坚也不叫人,松开牵着陆离的手自己低身将桌案放回原地。

摆好后一回头,看着陆离伸手似要帮忙,却不知道该如何插手,不免一笑:“侍中且坐。”

陆离虽然眉间带着愁绪,却也努力回之一笑:“离如今早已不是侍中,将军称呼我为伯安便是。”

孙坚也不推辞:“那我便厚颜了,伯安也无需称将军,自以公台称呼便是。”

陆离面带踌躇,似有难言之隐。

孙坚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无非就是等着自己主动开口询问,对方再顺势表达而已。

虽然算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套路了,可发生在陆离身上,却让孙坚心中徒然生出几分失望。

然而还没等他配合对方的套路进行表演,就听到陆离说:“离收到消息,洛阳弘农王及王太后遭遇贼子毒手……”

陆离在孙坚这里不曾流泪,只是说这话时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不自觉便流露出浓浓的悲戚,让闻者不免心中一酸。

这事自洛阳那边传来,一直作为先锋军的孙坚部自然是听说了的。

他自然也是跟着叹息:“只恨不能亲手杀贼。”

陆离闻言不免看向孙坚:“将军此言委实耳熟,昔日盟主亦有此言与我,后来却……

将军可当真有杀贼之心吗?”

“实不相瞒,今日离冒昧前来,所求之事正与此事相关。”

谈判中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所求暴露给对手,但陆离此刻却表现的好像忘记了这一谈判规则一般。

陆离说:“昔日我离开洛阳前往渤海郡,是信袁氏四世三公,世受皇恩,信袁本初当日面对董卓寸步不让,我以为他有报国之志,不想烈火之后,方见真金。”

“我观各路人马,如今唯有将军奋勇在先,令那董贼闻风丧胆,离以为若真有一人可兵至洛阳,诛贼护驾,以清君侧,舍将军其谁。”

孙坚不免心中一动,不是没有人夸过他,但是这种事情要看效果的话,是要看夸奖人的身份的。

你手下的人夸你,跟你平级的人夸你,与名满天下曾经在你之上的人夸你,这带给人的成就感觉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他这一路走来,因为出身原因没少受到轻慢,而轻慢他的人里面,绝大多数跟陆离比不了一点点。

而这还没有完,陆离起身走到孙坚案前:“若换做以往,若有心激将,此时我本该说洛阳正有大功以待将军,若有错过,悔之矣。

然此刻实在心中愤恨难当,亦不愿虚言利诱以污英雄。”

“将军,我知一路可直达洛阳,盼将军可听之一二,救救这大汉吧。”

说完,他没有半分迟疑,直接便要拜下。

孙坚被前面对方又是真诚又是捧的一套组合拳险些打蒙,现在见到对方说跪就跪,简直拿出了自己作为先锋冲锋的速度:“伯安如此,岂不是折煞于我。”

然而再快的速度也快不过真心要跪的人,阻拦失败的孙坚干脆同样跪在对方对面。

他现在心里是真的乱啊,不是没被人跪过,但还真的没有被陆离这个地位的人这般推心置腹过。

高帽子已经戴上了,对方还一副看唯一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