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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书一面腹诽着,一面又狠命踹了一下。

这回用了九成的力道,那门却仍旧没有破裂的迹象。

红梨喊了声“我去找人”,被沈知书一叠声喊住。

不对劲。

这门怎么看都是普通木门,撞击时发出的是清脆的空响,说明它甚至并非实心,怎会破不开?

所以……自己八成是中计了。而倘或红梨贸贸然跑去喊人,吸引到幕后之人的注意,小姑娘小命保不保得住是个问题。

所以幕后之人会是谁?首先必然是了解自己习性的——知晓自己说“内急”只是为了躲清闲;其次也清楚自己与姜虞的关系,能拿姜虞当幌子而令自己不起疑;最后,必然对宫内较为熟悉,且能使唤得动御前内侍——那宫人给自己领路前是混迹在宫人堆里的,与旁的宫人说说笑笑,应无被调包的可能。

再加上这离奇的、不合常理的木门……

要说世间谁最离奇,能使出不合常理的招数,那必然是国师。

但不可能啊,国师好端端的害自己做甚?

又或者……国师并非冲着自己来呢?

幕后之人只是将自己困在这儿,自己并未感受到什么杀机,说明极有可能是想拖延时间,不令自己出现在现场。

思及此,沈知书的第一反应是姜虞会不会出什么事,而后又想到姜虞前世也与国师共事过,国师应当没有害她的动机。

但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有何目的,当务之急是从这儿出去!

电光火石间,沈知书耳畔倏然闪过一个耳熟的、淡漠无波的声音:“将军入阵了,所以出不去。门边的小凸起处是阵眼,砸那处可解。”

沈知书无暇思及其他,机械性地照做,三五下找着了凸起处,而后狠命用胳膊肘一撞——

木门应声而开。

红梨在外头急得快昏了,此刻的眼神如见天神下凡。却见自家主子出来后第一时间环顾四周,而后抓着自己问:“姜虞呢?”

“淮安殿下?”红梨有些困惑,“淮安殿下不在此处啊,将军问这做甚?”

“她方才没来?”

红梨斩钉截铁地摇摇头。

那么奇了,既然姜虞不在此处,方才自己听到的声音从何而来?

难不成是幻听?

沈知书有些茫然,正要将其归结于自己近期压力太大而神思恍惚,忽听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又在自己耳畔轻飘飘响了起来:

“将军。”姜虞“说”,“我在御书房,请你速来。”

第94章 国师慷慨赴死,走向往生

太阳逐渐西沉,御书房人声寂寂。

皇上刚经历了一轮刺杀,此刻惊魂未定。

她彼时高喊“护驾”,却没人前来,御前侍卫已不知所踪。

贴身内侍拼死相互,姜初却将她推开了,嘱咐她自己找地儿去躲,刺客们的目标不是内侍,她双拳难敌一干人,在这儿只会影响自己发挥。

罢了。她想。

能将御前侍卫支开的不过那几人:帝姬,抑或是……姜虞。

是姜虞么?倘或是,自己就死也心甘情愿,毕竟自己这辈子欠她良多。

这会儿,文官武将都在御花园,外头的宫人又全都被调走了,自己大约也是无力回天了。

嗐,终究是造化弄人。

姜初眉眼沉沉地抓着剑,看着刺客层层围拢过来,正准备放手一搏,忽听外头有人扬声道:

“臣救驾来迟!”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飞扬的脚步声。

姜初颤巍巍松开剑柄,自觉背上已然汗湿。她惊喜地问:“沈卿如何知朕有难?”

沈知书气场全开,剑鸣光凛,三下五除二将歹人击倒在地。她抽空回答了姜初的问题:“第六感。大约是与陛下心有灵犀。”

她蹲下身,利索地将歹人全部捆了,交由跟着自己而来的心腹:“关去偏殿,好生看着,别让人跑了。”

姜初长舒一口气,抿了一下唇,颇有些感慨:“朕倒真想不着最后会是你来救朕。竟不是阿虞遣人来取朕性命?”

沈知书诧异道:“陛下怎会如此想?淮安殿下她如此敬爱陛下,必不会有此念头!不过说起来,淮安殿下竟不在此处么?臣闻得殿下一早入了宫,却一直未曾见。”

姜初正要道“幸好她不在此处”,忽又听外头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响,紧接着,属于某人的声音施施然传进殿内。

“我怎么不在?”姜虞道。

姜初眼见的有些着急:“你来做甚?那刺客未必只有一波,在这儿岂非徒增危险?”

“不会了。”姜虞道。

“什么不会了?”姜初没听明白。

“刺客不会再来了。”

姜虞说着,忽然喊了一声“国师”。

两个字喊得半轻不重,却余音绕梁。然而国师并未现身。

姜虞在原地转了半圈,显而易见地叹了一口气。她顿了一下,淡声说:“出来罢风璃,别躲了。”

……风璃确实是国师的名字没错。沈知书在心里道。

可姜虞不应与国师相熟,这一声“风璃”倒像是她们已然认识许久。

沈知书眼下很茫然。

先时那两声不知所起的“幻听”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现如今姜虞的这一声“风璃”更是很没道理。

所以,思来想去,将所有原因排除掉后,剩下的那个不可能也变为了可能——

姜虞已然忆起了前世。

沈知书瞳孔骤缩,唇角微微颤着,却没有其余的反应。

她看上去很平静,将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消化得很好。

外头风起云涌,枯木忽然结出新芽。

国师蓦地遥遥出现在了树下。

她距离殿内很远,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进来:“你如何发现的?”

“我么?”姜虞道,“很早。”

“所以你很早便知晓过往了?”

“嗯。”姜虞说,又补充道,“也不算太早。恰巧是佑之回京那晚。”

她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讲自己中午吃了水米糕。

国师“嗤”了一声,说:“无涯,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姜虞道:“彼此彼此。”

“所以你与阿书联手骗了我?”

“不算吧。”姜虞朝沈知书的方向瞥了一眼,“她应当不知晓。”

“好一个不知晓……”国师笑了一下,继续道,“可是我与你才是一类人,不是么?小初她伤你那么深,你为何还要帮她?”

“这辈子且论这辈子的事。”姜虞淡声道,“她虽欠我,然我也欠她。”

“况且阿璃。”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打错了主意。姜初与你那小仙毫无相似之处,是故她的心头血没用。”

国师蹙眉道:“你怎知?”

“大帝姬昨儿实在过意不去,将你的计划向我全盘吐出了。”

“不是问这个。”国师说,“我是问,你怎知小初的心头血没用?”

国师显然急了,话音话掷地有声,姜虞闻之挑了挑眉。

“我是谁,你忘了么?”她道,“我为往生门中人,能看见魂魄。你那小仙我曾见过一回,魂魄是纯蓝的,而姜初的魂魄为纯红。”

国师垂下眉眼,忽然一闪身,来至姜虞跟前站定。

她猛地抓住了姜虞的胳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人不论轮回几世,魂魄都是相同的,是不是?你记住了阿楚的魂魄,是不是?你能帮我找到阿楚,是不是?”

姜虞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摇头。

“这是何意?”国师忙问。

“我确实记住了阿楚魂魄的样子,然……”姜虞摇摇头,道,“我这一世没有灵力,只能勉强看清魂魄的颜色,更多更具体的细节却瞧不出。”

国师点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霎时间天地昏暗,飞沙走石,草木伏地,珠帘漫卷。国师猛地抬起胳膊,三下五除二掐了个诀,而后往前一推——

灵气出体的刹那,国师猛地苍老了一些。

“现在呢?”她的声音带着上了年纪之人特有的沙哑,“现在可能看见?”

“还差一些。”姜虞闭眼感受了一下,又道,“你且停下罢,若是再传与我,怕是你命不久矣。”

国师摇摇头,掌心相对,又掐了个诀。

她掐诀的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了一点。

姜虞仍旧摇摇头:“还差一些。”

国师于是再度将灵力传过来。

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是山野间嶙峋的沟壑。

姜虞只道:“算了罢。”

国师恍若未闻,手间动作不停,四面风声嘈嘈,几乎要听不见姜虞的叹息。

国师的外貌从三十岁变成六十岁,继而是七十岁八十岁,最后近乎半只脚入土。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姜虞说:“我看见了。”

国师蓦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已然没什么力气抬头了。

她沙哑地咳了一声,着急地问:“阿楚在哪儿?”

“阿楚她……”姜虞抿了一下唇,还是道,“在城南。几天前刚出殡。”

国师“啊”了一声。

她苦笑着说:“我还是来晚了。”

姜虞忽然道:“也不一定。”

“嗯?”

“她尚未转世,就飘在你身边。她在跟你说话,你想听么?”

国师应该是惊喜的,但这会儿她莫名有些紧张,不知因着什么缘故。

她颤巍巍地问:“可以么?”

“嗯。”姜虞点点头,抬手在空中画了三圈。

于是魂魄回音阵阵,恍若风过松涛。

声线与万万年前山门里那稚脆的少女音有些许不同,但国师还是一耳朵便将它认了出来。

“璃姐姐。”阿楚说,“我看见你老了的样子啦。”

“人死后,会将所有前世全部想起来。我是在第一世遇见你的,现在是第八世了。”

“相传人只有九世,所以我大概没办法陪你太久。不过没关系,能见到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璃姐姐。”她说,“你别哭呀,没关系的,我不苦,我的前八世都没吃什么苦头。”

“我有时候想,我运气不太好,你一世都未轮回,我却仅剩一世了。可我又想,大概是遇见你便花光了所有运气吧。”

“我要走啦。我已经死了,便不能在人间逗留太久,否则会生出挂碍,还得往生门的人来渡我,太麻烦她们了。”

“璃姐姐现在听见了我的声音,我已心满意足。但我还想更贪心一点——好希望来生还能与璃姐姐再会。”

“我走啦。璃姐姐保重。”

声音消散的时候,国师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了。

“就这样吧。”她说,“我该去找阿楚了。”

“现在么?”姜虞问。

“嗯。”国师应了一声。

她又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找了阿楚三百余年,却让她死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国师,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当朝皇帝的心头血满足私欲,阿楚若是知晓,定会不开心。”

“这一生,我亏欠太多,对不起的人和事也太多。”

“罢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生欠下的,来世再偿还罢。”

她没有回应姜虞将灵力渡回去的要求,而是郑重地同姜虞道了一声谢,毅然决然地将最后一点灵力传与沈知书。

继而慷慨赴死,走向往生。

第95章 夜色无边,她们吻得意乱情迷

沈知书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游的灯会,又是怎么回的家。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姜虞知道。

原来姜虞早便忆起了前世。

沈知书躺在床上,吹灭了灯,看着如水的月光从雕花窗棂间漫进来,在地上烙下格纹印子。

她阖眼又睁开,从床头滚至床尾,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只觉想不太通。

姜虞既然忆起了前世……那么,她为什么不说?

自己不提,是因为前世感情虚妄,加之结局不堪回首。那么她呢?

她不提,却又口口声声想与自己成为至交,又一遍遍地向自己索取……

自从忆起前世后,姜虞便不再是未曾交过朋友、总是孤身一人的南安国长公主,而是历经万事看遍沧桑的十二仙。

她应当知晓这之于常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沈知书忽然看不懂姜虞所求了。

那……她知道自己忆起过往了么?

大约不知吧,自己曾在她面前提起过并未看清梦中人的脸。

前世时,上仙之间的爱恋为天道所不容。所以自从她入仙班的那一刻起,便作好了断情绝爱的准备。

她也曾想过,倘或姜虞愿意回应她的感情——哪怕只是在某个瞬间——她也愿意剔除仙骨,降为凡人,而后再与上仙谈情。

可是姜虞没有。

沈知书自嘲地笑了一下,想,还是别报太多希望了。

前世也是如此——在阴雨绵绵的暗夜里,她曾无数次生出她们两情相悦的错觉,可每每试探时,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她失望一阵,又重新燃起希望,就这么反复至生命尽头,至死未宣明爱意。

是懦弱么?也许是吧。

她太怕从姜虞口中听见斩钉截铁的“我们不可能”,宣告着盛大的感情无疾而终。

她孤身回了家,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明日便是姜虞选亲的日子。

其实国师将灵气渡与自己后,自己此生便没那么轻易战死沙场,不会成婚的誓言便不作数了。

只是……她不敢赌姜虞的感情。

她随即又想*,倘或姜虞真是在自己回京那晚忆起过往的,那么是在具体什么时候?

是在床榻之上么?还是更早一些,在拦马之时?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一如此后日日夜夜的相处,看着自己从疏远变得亲近,她在那许多许多的瞬间又在想着什么呢?

她睁眼到三更,听见巷尾遥遥传来更漏声。

今夜大约是睡不成了。她想。

好在明儿没事,可以清清闲闲地睡上一个白天,再去姜虞府上贺岁。

她忽然又想,明儿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选亲?

——毕竟就算姜虞并不心悦于自己,她也切切实实表达了与自己结亲的意愿。

沈知书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她不是没有生起过剖白的念头。

前世的时候,姜虞身边并非只有自己一人。她能同寒云宫的长老们相谈甚欢,同往生门的山客不吝寒暄。山脚的小山童便与她很熟,常常溜进她的地盘蹭水蹭饭。

沈知书后来与那山童也熟了,某次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山童,姜无涯是否有相熟的朋友,那山童报了一长串名儿,沈知书从中艰难地把自己拣出来。

她于是会想:自己之于姜虞而言,是最特别的么?

大约不是吧,看,便连与姜虞日日相处的山童都不这么认为。

于是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念头便被她压进心底,沉甸甸地埋在了暗无天日的深深处。她兀自下定决心,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不会令它们现世。

直到自己也成了上仙,那些痴妄终于尘埃落定,无疾而终。

不知道姜虞此刻正在作甚?

明儿选驸马,又办生辰宴,她会不会也因兴奋而彻夜难眠?

应当不会吧,毕竟她一向沉静自若。

漫漫长夜里,万籁俱寂,北风忽止,檐下风铃也不闻其声,真的有种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的感觉——

窗户那头忽然有了窸窸簌簌的响动。

视线被床柱挡住了,窗户那片区域完全不在视野里,沈知书于是猛地直起身——

方才心心念念的某人正背光在那处站着,轮廓被银辉勾了个边。

姜虞轻巧翻窗而下,眉眼朦胧,沉沉隐在夜色里,里头的情绪不甚分明。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深夜,外边大雨滂沱,姜虞刚出关,提着辉光浅狭的绣球灯,从小径逶迤而来,眼错不见便走到了窗户边。

几乎称得上从天而降。

沈知书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姜虞叫了一声“将军”。

“将军。”她说,“将军怎么还未睡。”

与那个很久很久前的夜晚不同,今日外边天朗月明,屋内缱绻昏暗。

姜虞也没有提灯,而暗色总能给人带来一些狭窄逼仄的感觉——

以至于沈知书喉咙有些紧。

她低低“嗯”了一下,一五一十地说:“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在想你。”

床边人的步子一顿。

“是么?”姜虞淡声问。

沈知书没答言。

还是太冲动了。她在心底说。每每都是如此,似乎有晦暗的夜色保护,那些贪嗔痴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喷薄。

姜虞忽然褪了鞋,翻身上榻。

她的动作太快太猛,以至于沈知书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被她扑倒在床。

腰间一沉,长公主跪坐其上。

和前世那场畸梦的姿势一模一样,只不过梦里自己躺于碧绿的原野,这会儿自己瘫在晦暗的榻间;梦里姜虞俯身吻了自己,这会儿……

“是么?”姜虞又问了一遍,“我这几日府上门庭若市,想来选驸马的都给我递了拜帖。将军既然想我,拜帖为何迟迟不来?”

沈知书的喉咙滚了一下,眸光一瞬不瞬,看着姜虞的头一点点低了下来。

某人带着雪松气的发丝轻扫过自己的脖颈。

夜色浓郁,体温与松香交织缱绻。

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痒。

离得实在太近了,近到沈知书不知姜虞所求,索性闭上了眸子。

下一瞬,她却听见姜虞淡声说:“睁眼。”

睁眼的刹那,一条锦绳从姜虞袖中蜿蜒而出,眨眼便被捆到了自己身上。

姜虞继续道:“说话。拜帖为何不来?”

沈知书空咽了一下口水,不动声色地轻吸一口气,答非所问:“为何捆我?”

姜虞眯起眼看她,蓦地用力抽了一下绳子的末端,令其嵌进了沈知书的皮肤里。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知么?”

“不知。”沈知书吃痛地“嘶”了一声。

姜虞慢条斯理地捻去指尖上莫须有的灰,忽然又低了一点头。

青丝尽数落于锦枕上,她几乎与沈知书鼻尖相贴。

“小沈大人。”姜虞道,“你来晚了。”

暗色里那些深藏于心的、毫无根据的猜测疯涨,像是海底不见天日、偷摸着出逃的灯笼鱼。

沈知书张张嘴,听见姜虞下了通牒:

“大人若再躲,本殿将你绑去成亲。”

沈知书瞳孔骤缩。

窗外未融尽的雪落顺着屋檐扑簌簌滑下来,月光照在看得见抑或是看不见的地方。

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沈知书不敢深想,事实上她也有心无力了——脑子近乎已然宕机。

她听见自己问:“为何?”

“嗯?”

“为何一定要与我成亲?”

姜虞直起身子,将手腕搭在了沈知书的腰侧。

她没直接回答,转而问:“将军不知么?”

“我知晓什么?”沈知书道,“你口口声声‘事事坦诚’,却什么都不与我讲,我怎会知道?”

许是现在的气氛太暧昧了,沈知书张口时不管不顾,出口后才后知后觉这话语气有些冲,甚至带上了些许指责的意味。

姜虞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她垂在沈知书腰侧的手往上滑了一点,问:“我有何事瞒你?”

“有何事?”沈知书几乎要被气笑了,“我回京那晚你便知晓了前世,此后同我亲近、向我索取时却分毫不提。”

姜虞像是在思忖,片刻后“哦”了一声:“并非瞒着,只是你未曾问我,我自然不说。”

沈知书眯起眼问:“你讲不讲道理?”

“何为道理?”姜虞道,“将军不愿应我成亲之请的道理么?”

沈知书的眸光落点从姜虞的脸挪至她的领口。

姜虞活了千年万岁,并非自已原以为的天真之人。她应当清楚这种话会给人带来何种荒谬的错觉。

所以她是何意?特别是在彼此知晓前世的情况之下……

沈知书低低笑了一声,突然挣开了绳子,猛地一用力,和姜虞调了个位。

她攥着姜虞的肩,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眸底的情绪一望便知。

反客为主。

下一瞬,她顿了一下,继而垂下头,亲了下去。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她克制地让开几厘,偏开脑袋,薄唇擦过姜虞的侧脸。

黑夜与潮气痴缠,沈知书眸底只姜虞朦胧的轮廓。

她摇摇头,沉声说:

“殿下问我为何不愿与你成亲,这便是回应。姜无涯,我心悦你,我在暗无天日的梦里觊觎了你千千万万年,却从不知晓你的心意……”

后半句话被某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吞没——

姜虞蓦地抬起手,揽住了沈知书的脖颈,而后用力往下一压。

唇舌相碰,发丝胡乱纠缠在一起。

某人的舌尖撬开了沈知书的贝齿,又被沈知书呼吸急促地追咬回去。

更漏声顺着未关严的窗户渗进屋里,惊起一阵潮湿的战栗。

姜虞几乎要喘不上气,微微偏开头,又被沈知书攥着下巴掰回来。

“殿下。”她轻声说,“无涯,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姜虞眯眼看她,须臾,重新揽上了沈知书的肩。

月光安静地漏进窗户,洒在床沿,被褥半明半暗。

夜色无边,她们吻得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