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三人称视角」他居然玩得那么脏
Episode 51 「第三人称视角」他居然玩得那么脏
傅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已经到了Anubis市区医院。空气里面并没有刺鼻呛人的消毒水味道,进入眼帘的也是刷得雪白的天花板。
他的意识随着自己目光接触的地方慢慢回笼,紧接着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医院。
他怎么到医院了?
记忆停留在中央车站下车那一刻。
这种断片的感觉让傅霖产生了一种不确定的恐慌感。
几乎是他睁开眼后的三四秒, 他就从自己的床位上“腾”地一下坐起身, 迅速环顾四周。旁边一直守着他的杰利也快步赶到了他旁边,“商河星, 怎么了?你怎么了吗?”
傅霖记忆还在混乱中, 被杰利点到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推开对方的手臂。然而,杰利并没有对这个动作感到排斥或者惊讶,头脑单纯地以为傅霖身体四肢还不听使唤, 所以扶着他的时候, 顺势把背后的枕头也给立了起来。
“黎先生说你要是醒了,让医生过来看一眼, 你先等一下!”
这话说完, 杰利要把傅霖往枕头后面靠, 可傅霖还纹丝不动。
因为在听到「黎先生」的字眼时, 傅霖的记忆重新开始排序,他确定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也见到了黎稚。
这也是黎稚扶着他, 带他去市区医院住院检查的。
“黎稚去哪里了?”
杰利见他有心思聊天,就跟着说两句, “他大病初愈,还坚持住院陪着你过了一夜。因为实在吃不消, 嘱咐负责你安全的警卫相关细节后, 他就回家休息了。”
傅霖被“大病初愈”这个词勾起了心里的在意和怪异。
“大病初愈,他怎么了吗?”
这话说着的同时, 傅霖隐约记得他在病床时,黎稚就坐在沙发前,说了一句跟他温雅淡然的性格很不相符的话,又好像记得自己想和黎稚说现在处境时,被他默不吭声地一拳击倒。
傅霖想到那一拳,依旧觉得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不像是黎稚,而是那个会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的唐栗。
杰利说道:“听说他发烧整整一个星期,在家哪里都去不了。也是和平号列车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才看到他第一次出门。我看他整个人还挺虚的。”
杰利脑海里面回忆那个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觉得对方还是挺强的,哪怕看起来有点虚弱,但是气场很强,一看就觉得对方很可靠,句句在理,很值得依赖。因为性格十分沉稳,杰利反倒觉得他像是自己的领导上司,对他的外貌不是特别在意。
因为慕强心理,对方实力和外貌一样出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是好东西就会有好的包装一个道理,包装再好看也会因为里面的东西而黯然失色,毫无用处。
可现在被傅霖这么一说,杰利才发觉,对方其实也是同年龄段的人,那这外形条件有点优秀得不太合理了。
杰利想了想,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和他怎么当上朋友的?我看傅霖傅先生在中央车站的时候注意到你们这边,脸都跟着黑了下来。”
傅霖听这话,心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又是荒谬,又是困惑,又是可笑,又是有打断商河星好事的快意,可还有点烦躁——黎稚居然生病了,还要陪着「商河星」住院过夜,他们的关系原来那么亲近吗?
那他为什么只给自己写信呢?
仔细想想,傅霖原本还觉得在欢送会得到的那封送别信,有着黎稚特有的含蓄和周全,克制与内敛,字字句句都是有着自己的真心,可是现在回想起那封信件的内容,傅霖突然觉得里面很多非常官方口吻的话。
这越想越惊心。
傅霖下意识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海里浮现黎稚温和的眉眼,想到他一个人辛苦彻夜照顾自己的画面,心理又有一种很难克制的酸涩和不甘。
也不知道他身体好了没有?
心头各种情绪翻涌着,交织着,但傅霖还是强迫自己按捺下来,不要发作。他连呼吸也跟着放缓了几分。只见他垂下眼,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我想见傅霖…我有些话,想要和他问清楚。”
这话刚落,杰利便扬了扬眉,“傅霖也说,你要是醒了,就跟他联系一下。你们真的好有默契!”
默契?
傅霖咀嚼这个字眼,只觉得令人作呕。
※
商河星在傅霖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不舒服。
这就像是自己和傅霖是处于截然相反的磁极,一旦碰上,自己的血液也会因为排斥对方而逆流。
他第一次觉得傅霖是那么卑鄙的人。
列车事件结束后,傅霖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深度昏迷,商河星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他聊上几句。不过,商河星也迟迟没有主动聊天的想法。
和最开始设想的情况不同,商河星以为自己知道傅霖的存在,就直接和对方说清楚即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即使因为背刺,傅霖也会因为时下有合作的需求而放下成见,先把问题解决了,然后再解决彼此的恩怨。
毕竟,他们两个在Anubis自相残杀,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而商河星正是抓住了傅霖再恨再狠,也不敢在Anubis杀人的弱点。玩家若成为凶手脱离世界,Anubis就会崩塌。这和傅霖想要融合这个世界的愿望相悖。
可是,真正面对傅霖的时候,他突然就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冷硬,或者硬气。也不能说是自己后悔,毕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会让傅霖融合世界。
只是不巧的是,傅霖没死成,他们还换了身体。
而在傅霖被正式送进医院后,商河星也觉察到他们之间必然有一次谈话。
而商河星也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应对这个问题。
可是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被傅霖害了。
商河星其实早知道傅霖把黎稚当作自己的挚友来看待,所以当他看到傅霖用他的身体去抱黎稚时,他有种不舒坦的感觉。
不过,他忍下来了。
说到底,傅霖因为穿进自己的身体里面,确实受了很多的苦,而傅霖本身就喜欢和朋友勾肩搭背,做一些商河星自己不习惯的动作。
这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傅霖还很会玩阴的。
就在黎稚拖着病体去照顾傅霖一整夜后,商河星也不知道黎稚什么时候会回自己家,于是就在小区门口等着。黎稚显得很疲惫,没有在医院的精神气,商河星觉得黎稚根本就不需要照顾“自己”那么久。
更别说,黎稚是在傅霖醒之前就离开了,就不用等傅霖知道黎稚在给他做出了什么样的付出和努力。
商河星忍不住再回想过去与黎稚相处的点点滴滴。
黎稚是不是其实在背地里面都一直默默在帮助自己,可自己又一点都不知道?
他这人是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吧!
细想到这里,商河星反而觉得有点恐慌,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要承受过这么重的感情。原本还想要和黎稚打招呼,但是他反而没有了平常心。趁黎稚注意到自己之前,商河星赶紧从这个碍事吓人的情感旋涡里面逃了出来。
他离开的时候,还要连连回头确定黎稚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直到确认自己安全后,商河星又开始在想着如果黎稚要约自己喝咖啡,他应该要怎么拒绝?他虽然很理解NPC的感情模式可能就是系统设置的,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被他们纠缠。
不对,应该要好好地答应才对,趁机把黎稚的感情转移到傅霖身上。
他可不像是被这些人牵绊住,离不开Anubis。
可是他从来没有谈过感情,这要怎么做得到?
商河星从来都没有像现在那么烦恼过。以前学生年代倒是有人跟自己递过情书,但是只要自己摆出冷脸,对方就会退缩。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黎稚这种默默付出型的。
这其实只要自己假装不知道就可以了吧……
他拒绝接受。
商河星决定让自己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他反复整理了三个小时的想法和应对措施后,商河星收到了杰利的电话,说傅霖已经醒了,想和他见一面。
商河星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顺便让傅霖克制自己的行动,不要给黎稚错误的暗示了。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把黎稚当做融入集体的工具人来看待而已。
在和傅霖见面之前,商河星还是优先去调查「商河星」的身体情况。毕竟,可能现在除了他和黎稚之外,就没有人会关心那个身体的死活。
然而,看着身体报告和心电图,商河星忍不住皱了皱眉。
傅霖这段时间得了心悸吗?
为什么会突然有一段异常的心跳频率,而之后又过分缓和?
医生解释道,昨天给「商河星」打了镇定剂。
商河星疑虑道:“什么情况?”
医生继续耐心地说明说:“昨天看护他的那个青年说,商河星似乎把他认错成另一个人,反复说一些很奇怪的话,精神并不是很稳定。”
商河星沉默了一瞬,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医生说的是「黎稚」,只是语气平淡地确认道:“可是现在开始往好的方向走,对吧?”
“是的,虽然有很可怕的外伤痕迹,但是下手的人并没有往死里下手。指标显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医生很肯定地说。
商河星点点头,“这就够了。”
话音落下,他正要迈步离开,就听到医生嘀咕了一句,“那个青年可就不一定了……”
商河星脚步顿时停了一步,目光也下意识沉了下来,直视医生的眼睛,“你说黎稚怎么了?”
医生略显犹豫,随后低声说道:“那个青年……看起来挺受打击的。他说以后不会再过来了,也希望我们不要提起他出现过。”医生停顿片刻,叹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守了一整夜,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商河星的目光微微闪动,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他有说为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被认错了人。”医生摇摇头,“不是被吓到,就是被伤透了心吧?他坐在病房外,椅子上就那么坐了一夜,一次都没再进去。要不是因为担心病患,估计早走了。”
商河星这边如遭晴天霹雳,脑中嗡嗡作响。
傅霖肯定发现了黎稚对自己的特殊。只是真没想到——
这个傅霖居然玩得那么脏。
第52章 「第三人称视角」我和你合作吧
Episode 52 「第三人称视角」我和你合作吧
商河星以为知道傅霖想要融合Anubis和现实世界, 了解到有种荒谬的天真就够了。本质上他还是那种温室中长大,不懂人性黑暗,只知道是个想到就做, 不畏惧困难的人。
可经过黎稚这件事, 商河星才知道,傅霖何止是行动派, 他阴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即使商河星有心要和黎稚保持距离, 也不至于让傅霖横加一脚,还让人在外面坐一整夜陪他。
他身体又不好。
一想到这一点,商河星突然就有点来气,傅霖应该比自己更了解黎稚身体脆, 居然为了膈应自己, 让他一整夜坐冷板凳。
傅霖过去还指责过商河星并没有用心和NPC相处,自己真的情绪上来的时候, 也未必真的也把人当人看。
商河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别人说他是精致利己主义者, 他也无所谓。因为他对外面的人的想法并不感兴趣, 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为这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做出努力,让他们重新认识到自己有其他的优点, 或者解开误会。
可是, 商河星是不喜欢伪君子。
傅霖这一举动完全踩中了他的雷点,也把商河星心里藏着对他的隐秘的不自在也彻底成了反感。他甚至开始怀疑, 他现在会遭遇「换身」这种糟心事,也是傅霖这个人背地里搞出来的。
握上病房门把的时候, 商河星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一想到自己还要和对方合作,就忍不住冷笑。
※
门的另一边, 迎面正是坐在病床上的傅霖。
傅霖并不习惯带口罩生活,此刻也依旧淡然地露出自己的面庞。他的表情沉静如水,似乎对商河星这种不打招呼直接的出现,也不感到奇怪,眼神里面多的更多的是了然和平静的神色。傅霖就像是刚从一场冗长的思索中抬起头,正好迎上站在门口的商河星。
商河星在知道有傅霖存在的时候,就在等这一幕很久了。
可真的面对面时,商河星感到一种割裂感。从站在门口的角度看,他现在就像是站在梦里,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注视着正在病床上休息的自己。“自己”饱受折磨着,刚苏醒不久,就和“傅霖”打一个冷漠的照面。这样的“自己”明明应该是最亲近又熟悉的人,可是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
这种矛盾让他感到切肤的不安和真实——对「换身体」的真实感。
“傅先生,你怎么快就来了?”
在屋子内的杰利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一句话就打破了他们的静置的紧绷感。
不过,这并任何效用。
商河星只是朝着他的方向稍微侧了侧目,声音低而冷,直截了当,“我有事和他说,你先出去。”
这句话生生地割断了杰利脸上那团热络的笑意。
杰利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朝着傅霖的方向扫去。
傅霖没有说话,眉眼间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抬起下颌,像是在默认商河星的说法。
杰利多少也有些眼力劲,也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劲。尽管他的脑袋里闪过无数小剧场,他还是选择没有多说,只是在临走前多看商河星几眼,带着八卦的好奇,也带着不安的猜测。
离开时,杰利也随手把门带上,尽量不让关门的声响打扰到他们。
门关上后的三到四秒都是一场冰冷的对峙。两人视线如水火不容,却并不轻易撕裂现在的和平,
最先开口的是傅霖。
这符合他的性格。他做事很爽快,决策也果断,有着一股韧劲和拼劲,他不会喜欢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相对应的,商河星则属于防御类型的,平常就不会是主动讲话的类型。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是观察多过于轻举妄动。
“我认为,到现在你还会想过来找我,也只有一个原因。”
傅霖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在他前面还有一个摊开的床上桌,恰好把他困在方寸之地,像是让他没有办法离开。
这像是没有危险,可傅霖的手全程都放在自己的被窝里面,看不到有什么动作,却在说这里存在着其他相反的情况。
不过,商河星来时,就已经检查过摄像头,也有留意傅霖任何一种随身携带危险器械的可能。面对随时可能会复仇的傅霖,商河星不可能全然没有准备。
商河星随身私藏了麻醉剂。
他拉开离病房门最近的椅子,坐在傅霖的正对面,“我认为不止一件事需要我和你解决。”
离开Anubis。
换回彼此的身体,
还有「黎稚」这个残留的问题。
如果一定还要算的话,那就是自己背刺了傅霖的事。
商河星口吻冷淡地道:“我们不要聊情绪问题,直接谈我们能解决事情如何?相信现在你也会觉得我们合作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你认为,我们现在还能合作?”对面的傅霖眉头微挑。
“你不至于连一点聪明的决定都做不出来。”
商河星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
他没有心思和傅霖绕圈子,“我们没有顺利离开Anubis,很明显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完全把城市的秘密解决掉。留在这里越久,我们玩家遭遇的生命风险也越多,且不说你被绑架的事情遇到的磨难,我自己在遇到你之前也遇到了两起致死的车祸。我不认为你会愿意堵上性命,继续在Anubis生活。”
“如果你对我有任何想要报复的行为,我认为你也会想要换回身体之后再进行,是吧?”
商河星一边说,一边注视着面前的傅霖的表情动作,看他什么时候会发作。直到傅霖在听完他的话,突然对“报复”两个字起了奇怪的反应。
傅霖甚至忍不住低下头,嗤笑起来,“…我要报复什么?你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我还选择报复的话,那我不就是真正无耻的人吗?我不至于这么下作。”
商河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
“那你对目前情况有什么想法吗?”傅霖问。
“你想问哪一件?”
“哪件最简单?”
商河星微微抬起下巴,眸光如刀,隐隐带着压迫感。他缓缓调整坐姿,语气一贯冷冽,却带着一丝隐忍:“傅霖,你不要利用我的身份去占小便宜。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做到吧?”
傅霖一怔,目光略有闪躲,随即恢复冷静。他嘴角牵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商河星,他连你和我都分不清。看来你和黎稚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冻结。
商河星脑海瞬间闪过医生的话,眸色骤冷,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嗓音低沉地警告:“傅霖,你最好别太心脏!你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傅霖冷笑一声,话语像利刃般直接:“挑衅的可是你。”
“这话说出来……是你先过界了!”商河星语调陡然拔高,情绪被彻底点燃。
“过分的人明明是你吧!”傅霖寸步不让,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隐隐的愤怒。
一场唇枪舌剑在房间中酣战不休 。直到两人筋疲力尽地停下,才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眼下的难题——如何换回各自的身体。
意外的是,他们原以为这将是一场漫长而复杂的拉锯战 。
事情的发展却远比预料中更为戏剧化。
傅霖出院不久,正是商河星与黎稚约见那天。
命运却再次以荒谬的方式给了他们答案。
第53章 他好装
Episode 53他好装
翌日。
司法鉴定中心。
沃伦河区主要是为了促进Anubis的动植物栖息地。
宽21.2米, 深4米。
顺着地势布局,河流内置从山体搬过来的天然石头,既增强水流多样性, 也有利于水生动植物多一些栖息环境。周围还设有滩地和植被带。
不过, 在这起案子里面,这可忽略不计。
明昇的尸体被送进了我们工作台上。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离死亡时间相差并不远, 远远还没有严重到四肢呈现“腐败静脉网”的程度。尸体随身并没有多余的随身物, 尸表也没有旧伤,胎记或者刺青等身体特征。
也正如傅霖所说,他并没有防御性伤痕,没有抵抗伤, 无挣扎伤, 只有被水流冲击下身体和石块产生碰撞和摩擦留下的擦伤和撞击伤,这些都掩在衣物之下。
血液与胃内容物都没有常见毒物反应和酒精反应。
颈部皮下无出血, 左右视神经周围无出血点, 舌骨、甲状软骨等无骨折现象, 排除暴力机械性窒息。
不过, 从胃内容物的成分分析,死者最后一次进食时间大约截止在昨晚七点半。
经过解剖后, 死因确定是一氧化碳中毒。
那么现在就出现了很多的问题:
1. 死者如果是自杀的话, 其他人是出什么原因还要抛尸在沃伦河?
2. 明昇身高一米八,他是如何在没有被人下药, 没有喝醉酒的情况下,一氧化碳中毒致死的?
3. 凶手是否使用了哪些不常见代谢快的毒药吗?
4. 尸体如果就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那玄凤鹦鹉又是如何被带到公园的?
……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脑袋里面盘旋。
事实上, 像这种有主角参与命案,法医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就像是某个死神小学生的动漫里面,法医的存在感基本等于零。一般是用来协助提供死因的。稍微更有存在感的就是痕迹检查部门,物证检查部门等等。
漫画里面最多给一个旁白,提示案件进度。
不过,漫画剧情外的我们依旧还是得面对生活,正如此刻——
“对于死者的死因应该有了基本的判断,”詹主任一边开口,一边用视线环视周围,道,“按照流程来说,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像是这种问答环节,一般都是为了检验实习生的基础知识。
詹主任每天都会抽查,你永远猜不到他什么时候突然就会问一个问题。就是走在路上碰到面,或者安排任务,又或者是在饭桌上吃饭,詹主任随口就会问很多概念或者技术上的问题,「哪种疾病不是法医的工作范畴内的」「猝死的准确定义是什么」「非自然死亡的主要三大类是什么」「周围神经损伤如何鉴定」等。
詹主任说完之后几秒没有人主动应,我正要开口,詹主任刚好点了小庄来回答,“小庄怎么想?”
“检查内脏!”小庄立刻举起手回应。
这话刚说完,詹主任就十分自然地把解剖刀递给小庄,“答得很好,那你来。”
小庄顿时慌了,可还是本能地接过解剖刀。她的基础很好,只是容易紧张。见刀尖下意识地往中线移,我连忙咳了咳,回过神的小庄下意识地朝着我的方向看。我用口型小声提示“从颈部开始做Y字型解剖”,小庄握着解剖刀,紧张地点点头。
低头就是切。
一场解剖也是力气活,所以很多人也会觉得法医不是女生该做的活。
可是事实上,女生本身也具有很独特的视角和感性,反而很容易注意到一些男法医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32分钟后,早上的实操结束。
詹主任让我帮忙写报告,然后发给警察局。
正在敲打电脑,小庄给我冲了一杯奶茶。
我下意识抬头说了一句“谢谢”。
小庄也正等着我抬头,“黎稚,我可以跟你说一件事情吗?你有没有时间跟我聊几句?”
“当然。”
我顺势从抽屉里面拿出雪花酥递给小庄。
今日抽卡零食——绝美的雪花酥,里面还有那种脆脆的酸酸甜甜的冻干草莓,又酸又甜。
小庄欣喜非常,“谢谢!”
“不客气。”
其实我也想吃。
然而,我刚咬了一口,小庄的声音就跟着落了下来,“你不觉得,傅霖和商河星两人都怪怪的吗?”
这话才落下,我就被雪花酥上面的烘焙奶粉给呛了一口。
“有吗?”
小庄连忙点点头,“很明显啊!你没有发现他们很奇怪吗?”
……
这话要我怎么接?
我已经完全压制自己这部分的疑心与警觉性,以至于不管他们在做什么,我都不会特意去在意。
不过,我也不能不说话。我开口道:“你指的是什么呢?”
“之前我们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何其思就觉得傅霖有点奇怪了。当时,黎稚你觉得他没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也就没有跟着深究下去。可是,在和平号列车事件后,商河星不是又回来了吗?两人一对比下来,我们几个人忍不住就觉得太奇怪了。”
小庄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连疑惑的声音都叫人觉得像是躺在羊毛绒被上。只是她的每一句都未免过于惊心。
我用嚼雪花酥来代替自己没办法及时措辞的言语动作。
可是我嚼了好十几秒,小庄就沉默地看着我好几十秒。
我被迫开口,“你说的「我们」是你们七人吗?”
“嗯。”小庄认真地说。
我真希望雪花酥能粘住我的嘴巴,让我物理上没办法回应这种事情。
如果这真的是漫画或者小说,合该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现在那么多人猜出傅霖和商河星有问题,这到底是谁的失败?
我继续装傻的话,就显得我过于做作和格格不入了。
“我确实觉得他们好像变了一些…比如说傅霖变得比之前更安静了一些,商河星似乎也比之前少了一些孤僻。”
可是我又不希望他们想太多。
那些漫画里面互换身体的主角没有被深究太久,肯定离不开像我这样的人在从中斡旋和努力。
“不过,他们总是有这么做的目的。我愿意相信他们,相信他们有一天会跟我们说实话的。如果这是我们的误解,擅自怀疑他们,反而对他们是一种伤害。”
我冷静地说完之后,又思考着我这话说得是否足够周全。
事实上不需要逻辑上的完整。
面对感情问题,有时候用感情打败感情就可以了,
“你们难道不相信他们吗?”我疑惑地问道。
小庄因为我的话没了片刻声音,很快笑道:“只要黎稚说没问题,当然就没有问题了。我就算不相信他们,也不可能会不相信你啊!”
看!
这就是平常有获取足够威望的优势。
我正洋洋得意,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正是我们刚才谈话的主人公之一——傅霖牌商河星。
昨天他们在沿路勘查现场的时候,意外地都跌进了河里面,差点送医院检查。
这件事是我听说的,因为我和小白待在家里吃水果。
不过,他们也没有大碍,我就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没想到他这么早会打电话给我。按理说,如果想知道案件信息,他们是固定回来找小庄的。
我犹豫了半天,有想过不接电话,可是又觉得不合情理,于是我还是开口了。
对方第一句就让我觉得很奇怪。
他说,黎稚,我不会打扰你吧?
商河星的声音可没有那么温柔善意。
我心里忍不住因为他的声调沉了沉,总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事。
商河星比之前还会装,是傅霖带过来的危机意识吗?
我感觉他来者不善。
我感到不对劲,还是忍了一下,“有点忙,我之后再打给你可以吗?”
“………好的。”
第54章 今天他们都怪怪的
Episode 54 今天他们都怪怪的
合上电话之后, 我突然又在想,商河星平时不爱给我打电话的。
难道是因为有急事吗?
可是如果有急事的话,他一向不会拐弯抹角, 一般也会直接说。像是我推辞说有点忙, 之后再聊的机会是比较少的。
也就是说,这确实不是什么急事。
我看向面前的小庄。她刚才在我接电话的时候, 自动回避了一下, 转过身,在研究自己的手机。现在我合上电话之后,她才自然而然地放下手机,可又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是谁呢?”
“傅霖。”
“你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呢?”
“因为…”我看向我的电脑屏幕, “我在忙?”
小庄这时候瞥了一眼我的电脑, 吓了一跳,“哦, 我以为你现在做完了?我这样和你说话, 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我笑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跟傅霖聊天的话, 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因为商河星有个坏习惯,跟他聊天总让我觉得没完没了的。
我一般习惯别人先结束对话, 比如说我说了再见, 别人也回我一句再见,我就会下意识地再回一句。然后他就会再回我一句, 甚至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总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可我总是得等他真的不回了。这在平时就没有所谓, 但是我正在工作期间, 还是不要浪费上班的资源。
相对应的,与小庄聊天时, 我非常清楚,聊天时间也只是是不超过五分钟的聊天。
这是可控的。
不过在小庄听来,好像是有其他的意思,“你和傅霖这么好的吗?能聊那么久?老实说,在欢送会前,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那么好的,直到看到你给他写信。我才发现,我错过了一个亿。”
“要算关系好的话,不算和他是同乡商河星,跟傅霖关系最好的,应该是安轻言。”我仔细思考原来的傅霖的人设,“他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所以我觉得我和他关系算是普通吧。他还挺容易和别人拉近关系的。”
我记得我有一次就挺着他的道的。
就是我单方面觉得他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一种亲近感。
这要怎么说起来呢?
虽然我是处在他们社交关系边缘的位置,但是毕竟我们相处过一整年,彼此之间总是也有发生点事情。
其中有一次解决了一个案子,是一个玩家和Anubis的人产生感情。玩家对NPC的想法就是玩玩而已,腻了一个模式就换下一个,并没有责任心。对他们来说,这里的人就是游戏角色,但是对于Anubis的人来说,就是遭遇渣男。不过,女人是高智商犯罪分子,在男生劈腿成功前,都没有让他与自己断开恋爱关系。且在长达四个月的恋爱关系中,女人长期在精神和情感上控制玩家,直到对方产生恐惧要逃离的时候,他死于对方之手。
这个案子从读者角度来说,设计得很好,用尸体做了两层设计,既给自己做了不在场证明,又让另一名嫌疑犯以为是自己杀死了玩家。
这种其实是在小说中才能经历的事情。
现实中大部分人有时间和能力的话,都会尽可能地先把尸体毁损掉,让人查不到尸源,最好连尸骨都不存留。这样他们才能够很好地脱罪。
因为这件事,傅霖还专门跟我聊了一下,就是聊心事。
我那时就觉得嘛,他在困惑Anubis的人到底是数据,还是真的有真情实感的?又或者他也不太清楚,他应该要怎么去面对Anubis的人,或者就是所谓的相处之道?所以,我寻思着他想聊的话,就打开心门,真诚地聊,让他感受一下「活人」的真实感。
不过他自然没有说得那么明白,就是问我,我为什么看起来没什么心事?
我忘了他当时说的是什么,反正就是跟这种话题差不多。
因为他后面就问:“你平常会和谁聊心事吗?”
我说,会跟我爸我妈说。
这句话他当时愣是没反应过来,然后自己突然笑了,反正讶异当中带着哭笑不得,无奈之中又自己理解了,“你和家人的关系一定很好。”
那肯定的。
因为和家人关系太好了,我对外界的感情也完全没有任何追求,也从不会感觉孤独。
对于朋友也没有特别多的追求,因为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去交朋友,也不是所有交朋友的人都一定会遇到这辈子最适合自己的朋友。而这一辈子中最适合自己的朋友也不一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事实上,该怎么说呢?有时候自己都不一定可以遇到爱孩子的父母,要去强求跟自己一辈子好的朋友或者恋人,其实是很难的。
“我是幸运的。”
傅霖听完我说的话后,就十分怅然,“我和我家人关系不好,比起回到家,我更希望能一直有理由不回家。我高中就选择读寄宿学校,大学就立刻飞到父母都管不到的地方。”
这种话就很难接,有没有?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需要关心和安慰的话,他会难过,但他没有。
如果他这是在感慨自己找到自由而痛快的话,他也没有很开心。
如果他是需要倾听的话,他会继续说下去,这也没有体现。
我不清楚他的心态,哪一点是他的点。
可是不说话就很尴尬,于是我就说道:“现在也那么想吗?”
傅霖就说:“我只对我哥哥在的家会有感情,所以也不想回去。”
这是个剧情点!
「哥哥」是关键词。
请容我先说一下。
我以前就看到过漫画,漫画对傅霖的设置是比较复杂的。
他的记忆其实根据漫画时间段分为前期和后期。
前期读者对傅霖的印象是——他来自一个充满悲剧的原生家庭。生父嗜赌成性,家暴成性,生母发现改变不了这一点后,在绝望之中,抛弃了自己的家庭。而生父也不再回家,于是年幼的傅霖就由生父的亲弟弟收养。所以,读者自然而然地就解读傅霖总是会对自己的成就持否定姿态,是因为原生家庭带给自己的不配得感。
后期漫画为了解决傅霖能够顺利摆脱掉「逃避家庭」这个问题,又揭示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其实这段被自家叔叔领养的记忆是来源于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是在傅霖出生时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家。他们小时候的相处方式十分亲密,哥哥也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可是,这位哥哥却无法忍受傅霖母亲对他的言语和施压,在抑郁症发作下,选择轻生,离开了这个家庭。而他父亲的不作为也被傅霖看在了眼里。
这是一个「爱成了伤害」的故事,也造成了傅霖对家庭的排斥,对感情的不信任。
我作为读者的时候,感觉这个设定会比「不配得感」要更好一点。
因为这是把人物的内心世界上升到了社会关系的层面上,尤其是针对东亚背景的人来说是一种绝杀。
萨特在《禁闭》里面,有一句话写得得非常好——「他人即地狱」,可以简单讲,与他人生活在一起就是一种地狱的形式。而在东亚这种特别强调集体主义的社会背景下,只是一段关系就可能成为一生的枷锁。
即使很多人会对一段充满负面情绪的关系,说「这都过去了」、「算了」、「逃避可耻但有用」或「大不了我发癫」,其本质都在于对方无法脱离关系,开始想办法和解释怀。
可是对傅霖来说,这段关系还来自于自己亲生父母。
傅霖是一个很喜欢放狠话,但是其实总是会转过头去把事情做好,不愿意别人受伤害的人,所以他注定是很难走出来。于是,傅霖这个背景设置会比解决不配得感要难太多了。
我看漫画时对这个剧情充满期待。因为故事主旋律大体分三种:「生存」「复仇」与「治愈」,尤其是还搭配了傅霖那么有伤痕的记忆,我自然而然就想着,漫画作者到底会给傅霖人生什么样的答案呢?
结果漫画结束时,就是说傅霖在Anubis获得了朋友,也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如果说这是在解决不配得感,那其实这个答案还是可以的。可是,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love hurts」的问题。
我当时产生失望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没有解决,而是因为用了许愿的方式让一切遗憾消失。
以故事本性来说,这是足够清晰的一个感情脉络,后期弥补遗憾,让傅霖有从头再来的治愈故事。
不过,对现实中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实践意义。
……
我没有想到,傅霖突然会跟我说他哥哥,这说明傅霖对整个世界已经打开了一半以上的心门了。
我甚至有想着这不是得让商河星听到吗?
这样他们现世还可以更深的联系。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我就很压抑着激动,平静地说道:“是因为我像你哥哥,所以你专门跟我这么说的吗?”
“不是……”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之前被傅霖钓住了,我以为我和他关系那么好的,他把我当做他哥哥,所以他终于忍不住要跟我说这样的心声,结果他否定了我的想法。
这时,我就想到了,他肯定是想通过自己的故事让别人产生共鸣,然后听到别人的内心世界。这是典型的心理策略中的「情感交换」。
而傅霖这一点也不藏私,“我就想着,也许我们偶尔也可以彼此谈谈心声。”
我完全不懂,男的之间有什么心声可以聊的?
我很想拒绝,但是礼貌如我,肯定还是会说一些好听的话,答应了下来。而且,说实在话,我也挺谢谢他告诉我他内心的声音,这说明这是一种信赖。
哪怕是假的,我也很感谢他主动向我走了一步。
再次回到现实中,小庄听我说我和傅霖关系普通的时候,很奇怪地松了一口气。
我还没有多想,小庄又问道:“死者明昇的案子怎么说?有思路吗?听说那个玄凤鹦鹉指证了明昇的凶手,是他的妹妹?”
鹦鹉指凶在现实中也有实例。
“昨天就得出了新结论。”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白……玄凤鹦鹉可能才是真的凶手。”
“鹦鹉怎么杀人?”小庄不可置信,“这可是一氧化碳中毒啊!鹦鹉变异了吗?”
“普通的鹦鹉也可以杀人,你可以翻记录,十九世纪末就有这个真实案例。只要——”
说到这里,我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商河星版的傅霖。我这次就对小庄说我要接个电话,她去忙吧。
傅霖一般不会太随便打扰我的。
我说道:“接完电话之后,我就要继续忙了。这件事不用担心。”
我一边目送小庄离开,一边接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你有事情吗?”
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左右扫了一下手边的东西,“你说吧,没事。”
可是,我刚说完,那边又说没事了。
接着他就挂断了电话。
……今天商河星和傅霖都怪怪的。
我感觉我被溜了两次。
第55章 我爸递给我一句话
Episode 55我爸递给我一句话
傅霖和商河星两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但我突然又觉得他们关系应该还挺不错的。
因为从出院之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打起来。
果然,我们该说理性人绝佳的控制力真的非常人能及。
要是有人在我背后捅一刀, 也不用说他是不是真的为了我好, 或者真的有苦衷。可在好好商量前,总得让我先揍对方泄愤吧?
一是, 这有来有回, 对方才相信你真的可能会原谅自己的。对不对?
二,也是最关键的,你背不疼吗?
三,也是测试对方的忠诚度。
他要是因为自己被打, 被打得疼了, 反而开始生我的气,那就是对方压根心不诚, 这人就不能处。
综上, 我觉得傅霖和商河星在经历这件事之后, 估计即使表面上依旧上会针锋相对, 实际上他们会变成彼此生活中最不可分割的默契好友。
两个孤独的灵魂最终互为可降解的DNA样本,变成彼此可分析可理解的“材料”, 并找到最根本的完整性。
这种看似有条件前置的命运, 其实谁也说不清这是不是宿命中的一环。
我真为这两个人欣慰,非常期待他们回到现世的日子。
感慨完之余, 因为我也没有收到后续的电话,所以我在把尸检报告填完之后, 又开始在网络上搜索「VITA」的相关词条。
既然现在人都回来了, 是时候得推进剧情进度,让他们早点结束这个游戏任务了。
目前经历的案子都在反复出现「VITA」这个词。
按照侦探守则或者说契诃夫之枪的要求, 他们要解决的事情也会与「VITA」相关。
在第一案漫画中,我记得就有弹幕在分析「VITA」的含义,如果排除它本身是英文缩写,那么它很可能就是「生命」的意思,正好与Anubis的意思相反。如果上升到我们一开始提到的,我们Anubis其实有信奉的神明,那么VITA中还有「科技」的意思。
所以这就得猜作者是追求的是萨特的存在主义,还是尼采提出的虚无主义?
目前给出的信息过于少了。
第一案知道VITA的成员有一种个人主义的随意感?毕竟,谁会在一个女尸身上放纸条?不说这个死者并没有很深的社会背景,且放置纸条的人也不见得真的了解真相。
第二案从唐栗的身份背景可知,VITA确实是一个组织,而并非只是单纯的个人活动名号,而组织的性质不明,是以谋求权利和金钱的恐怖组织?还是有其他追求的不法组织,完全不得而知?
按照这种速度,这个大案起码要有小半年才会有个眉目。
侦查速度可能会很花时间。不过,侦探游戏的优点就在于,玩家只要找到真相,找到真正的凶手或者幕后黑手,整个游戏就会结束。后续故事到底怎么发展?比如说法庭上的确认罪行?受害者的余生,牵扯到这个故事的人们的余生如何,那就不归玩家负责。
我只要协助他们调查整个城市秘密是什么就可以了。
帮他们推推进度……
之前两个人没见面,还没有一个定数,我认为,没必要太早,就开始进行调查,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现在时机到了。
如果顺利的话,我希望从现在的案子引导他们开始调查幕后组织VITA。
这么想着,我又拿出手机,和我们的郑女士以及黎爸爸约午餐见面。
*
我爸我妈休息时间是一点钟。
我们休息排班是轮流的,这样能保证整个部门在午休过程中,办公室随时有人。我之前就有想过一块吃午饭的。可是我的休息时间是12点,再加上刚到部门,正得是和部门老师和前辈们要搞好关系的时候,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和我爸我妈吃得上饭。
我今天特地和前辈换了一下休息时间。
我们中午在餐厅搞了挂面,菜码搞了三样,茄子土豆肉酱,番茄炒鸡蛋和丝瓜炒虾仁。
我妈头发用发夹卡着,见我吃饭的时候头发散下来,问我要不要发夹。
她有黑色的。
我之前没有遇到同龄段的熟人前,在餐厅吃饭都是没有偶像包袱的。毕竟从小在这里吃饭,我做过什么蠢事或者糗事,包括换牙期吃饭掉牙,老前辈们都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詹主任比我还晚到鉴定中心八年,他刚到的时候,还有人故意整他,说我是鉴定中心的老前辈,重量级干部,每次吃饭前都要和我打招呼,请教条还要我签字。老前辈他们每次都会因为我的配合,多给我一颗糖。直到他看到我跟我爸我妈扒饭,他才恍惚间知道了些什么。
后来谁也没有想到,他成了我老师。
我很想要,但是我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背后总有一个商河星。
我就是刘海散下来而已。
于是,我坚强地说道:“没事。”
我爸也跟着扫了我一眼头发,劝道:“你要不就剪了吧,头发是有点长了。在实验台拿把剪刀。”
其实我这种头发长度是刚刚好的,不会落肩,也不会很难梳理。可是剪短之后,我的头发容易硬,也容易翘,反而不好打理。我不太喜欢用发蜡这种东西。头发长长之后,反而会软一些,也好管。
所以我再次拒绝了。
我爸就给我的挂面里面倒一堆番茄炒鸡蛋,直到鸡蛋都高过碗沿。我妈也跟着说道:“听说你们接了一个挺有趣的案子,说鹦鹉杀人了。”
我爸也听说了,一听还乐,“我还以为是鹦鹉目击了凶案过程,要么指认凶手,要么学死者的遗言,结果说是鹦鹉自己杀人,死法还是一氧化碳中毒。这凶手还真是有意思,得查查学历。”
我妈也跟着嘴毒两句,“要么是死者家里有野营用的瓦斯炉,开关口还有啃咬的痕迹,或者是车子空调的开关上面有鸟啃咬的痕迹。这个凶手还真的是不愿意动脑筋。”
他们说完,还要跟我验证他们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会这么想,主要是1899年纽约也出过这么一例,宠物鹦鹉杀死美国千金大小姐。不过这起案子也不是有人恶意利用鹦鹉天生爱啃咬的习性,而是鹦鹉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喙也跟着生长,导致它总是啃咬室内物品,主人没有多加管教导致的悲剧。
以前犯罪学课本中,这个鹦鹉杀人案也是「动物习性杀人」的经典案例。对他们来说,一看到关键词「鹦鹉」和「一氧化碳」中毒,我们会很容易第一反应就得到思路。就像是做数学题「1+2+……+98+99+100」的时候,因为知道数学家高斯的故事,所以可以直接得到5050的答案是差不多的。
小庄他们用的新教材,没有这方面的案例,多的是「释放毒蛇等猛兽咬人」、「训练犬类对目标进行攻击」等。
因为这类利用动物杀人,多的是想制造意外性。
毒蛇等猛兽容易制造出意外的思维定势已经根深蒂固。而狗这类动物很聪明,能学到的东西太多了,容易牵扯到刑侦调查的盲区,所以利用这一点,也可以制造意外性的假象。
因此,利用鸟类的天性杀人的手法也慢慢地被淘汰掉。
一是因为鸟类的天性已经被养宠家庭熟知,也有很好的了解和纠正,所以如果它已经和人类生活了一段时间,出现了反常行动,肯定会有所怀疑。二是鸟类可被训练的方向和领域也有限,很容易被预测。
可以说,鹦鹉杀人这个案例被撤下来,是因为现在的人很少会犯这种傻事。
而依旧利用这种方法杀人,很显然是那个人以为没有被摆在台面上,属于大家不知道的知识盲区,没想到这个方法是被人淘汰的产物。这也是我爸我妈觉得这个案子“有点意思”的原因——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这么旧的方法来制造意外。
当然,这肯定还有其他可能的。
我们一般不会往更多一步去想,比如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凶手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因为这样会让接下来的发展变得格外无趣,还会觉得自己太容易拉高自己的期待值。
“线索应该很容易找吧?”我爸问道。
我说道:“案子至少有三个可疑的点:第一是小白被人教导了对着明枝喊「别杀我」这句话。”
明枝在店里并不常出现,所以就是明枝上次出现到这次和小白见面的时间里,有人与专门小白相处。已知小白在上午11点到4点过程中,会暴露在公众视野下,而其他已知时间都是由饲养员明昇照看的,所以凶手需要利用比想象中还要有限的时间教导小白说这句话。
当然,警察也有考虑过这句话是遗言。可是这句话又很快被尸体表面上无挣扎无反抗的痕迹给推翻了。如果明昇没有反抗,那么就是默认明枝的行凶,那么何必多此一举『举报』凶手?如果明昇没有办法反抗,像是无知无觉地死去,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会有说出那句遗言呢?
所以,「遗言论」几乎站不住脚。
“第二,凶手实施了一氧化碳杀人手法,为什么要抛尸在沃伦河?”
一般为了做这种非常规的行为的,要么是自己本身有诉求,要么就是为了做不在场证明。
“第三,为什么能做那么多层伪装?从抛尸掩饰死因,再到利用小白嫁祸给明枝,再用小白做掩饰一氧化碳致死的操作,这也是一个疑点。这已经到了多此一举的程度了。”
我妈十分冷静地说道:“这说明凶手虽然只有一个,但是无形中促使了沃伦河溺尸案的形成的不止一个。也许,整个咖啡店的都是说谎的人。不过幸运的是,这些伪装都没有统一性,说明他们都没有形成高度的合作。警察对他们只要逐一击破,就可以了。”
我内心对这些话都是非常认可的,于是顺势点点头,“不愧是郑女士,说得非常有道理。”
我妈对我的赞扬并不放在心上,“这种只是小案子,只是找出凶手要费点时间。”
见我妈也在状态,于是我就趁机说道:“郑女士,我其实还有个小问题想问。”
“你说……”
郑女士抬头说的同时又在番茄炒蛋上多加了几大勺茄子土豆肉酱,这不得不逼我也跟着低下头多吃几口,省得洒出来。我低头吃的时候,我妈把我烦人的刘海鬓角用发夹别到耳边。听着“咔哒”一声,我也只能假装我没有注意到又被当做小孩子照顾的事情。
我好不容易吃完几口,便开口说道:“我实习第一个星期,鉴定中心不是有人在尸体身上塞字条吗?你们知道是谁做的吗?”
“有人恶作剧而已,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我爸随口就反问道。
“在尸体嘴巴里塞字条,算是很严重的恶作剧了。”我觉得我爸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不算合格,“这人是谁呢?”
我妈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是傅霖委托你问的吗?”
“我单纯是突然想起来,然后问一下而已。”我说道,“因为我对VITA这个词还是挺感兴趣的,感觉是个组织。不知道要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