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苒脑子一短路,没留神被自己口水呛到。
张姐笑得合不拢嘴:“我随便问问,又不是催生,你激动什么啊?”
“我没激动。”唐苒哭笑不得,“就是这事儿真没考虑。”
张姐挑眉:“他也没想要?”
唐苒:“暂时没说,慢慢来吧。”
“那真可惜。”张姐叹了叹,“老陈在家跟我合计,说你俩这颜值,从遗传学角度来看,可能要生个绝世大美人出来,他可等着验证呢。”
“……”唐苒冷静了下,讪笑,“最近咱们市挺太平?”
张姐咋舌:“就是忙得焦头烂额,人都快疯了,不找点八卦乐子谁扛得住?”
说完语气正经地问:“你真想干刑检啊?想好了,别到时候后悔。你说你一小姑娘,真那么想当检察官,去六部待着多轻松,民事也行啊,起码不会天天聊尸体凶杀案。”
唐苒轻描淡写地:“可我就喜欢尸体凶杀案,多刺激。”
张姐看着她假装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下了然,这姑娘看着冷静淡然,骨子里偏执的倔劲儿谁都消磨不掉。
拍了拍她的肩:“祝你如愿以偿。”
下午去档案室路上,遇到同事提醒她:“小唐,收发室有你的信。”
“谢谢。”
忙到结束,她才记得去收发室拿信。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寄信了,她也不办案,总不会是感谢信。
当展开信纸那一刻,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安全出口,安全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
小时候教她写“一二三四”的字迹,因为病中乏力,下笔虚浮,失去了原有的笔锋和形状。
【乖苒苒: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已经在路上了。
这段时间我总梦到你爷爷,我知道,时候快到了,他在等着我过去。你没见过你爷爷,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老实,最疼我的男人,可惜他走得太早,留我在人间孤独了二十多年,也想他想了二十多年。
我想回老家看看我们住过的房子,替他看看池塘边的星星,在离开之前,再走一遍他陪我走过的路。
乖孙女,不要难过,奶奶觉得很高兴。
以前我放不下你,现在我终于可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了,虽然剩下的不多,也足够。
小宋是个好男人,你要踏踏实实和他过,你要试试把他放在心里。感情不是什么坏事,遇到对的人,就不要错过,不然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不用找我,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葬礼简单一些,不要那么多人来送,吹拉弹唱,吵吵闹闹的,我要去找你爷爷,他喜欢安静。
乖
乖的,照顾好自己。
这一辈子要幸福。】
门外,下班的同事们高谈阔论,放声嬉笑。她咽下一切声响,把自己缩在楼道角落,划出一个封闭的世界。
唯一探出世界之外的,是一双微微颤抖的手,在屏幕上毫无意识地敲击:
【宋泊峤】
【你在吗】
对面没有反应,她整个人缩回静默的空间。
*
“真不去找吗?”张姐递给她一杯热水,表情凝重。
唐苒不说话,只摇头。
“也不能报失踪,毕竟是她的主观意愿。”张姐叹了叹,“没办法,只能放宽心等着了。”
“嗯。”唐苒抿了口热水,热气蒸得眼睛想流泪。
“有没有告诉小宋?”
唐苒摇头。
那两条信息等她醒过神来,已经来不及撤回。但他可能正在忙,还没看到。
“没事儿,你不用安慰我了。”唐苒捧着玻璃杯,嘴角扯出一个聊胜于无的笑容,“一开始我也慌,不过现在,觉得未必是件坏事。”
张姐望着她,脸色复杂。
唐苒低下头,嗓音也低:“这么多年都是她迁就我,我想让她离开老家,她出来了,我让她别种那么多地,她就只照看一个小菜园子,确诊后,我禁止她再去跳舞,她也乖乖同意。这次该我听话了。”
“让她还能折腾多久,就折腾多久,最后的时间不要困在那个小房子里,也不要浪费在医院和病床上。”
张姐眼神宽慰,流露出几分欣赏:“这么快想通了?”
“不是想通,是本来就该这样。”唐苒仰靠进座椅深处,望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灯管,视野白茫茫一片,仿佛要生出幻觉,她轻松地落下肩膀,“怪我太忙,没时间陪她,照顾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心。对她而言,其实是枷锁。”
张姐接腔:“但人家渴望的是自由。”
“是啊。一生为孩子,为孙女,临了才自由。”唐苒轻声笑了笑,“我不会求她在天上保佑我的,最好没有任何人打扰她,包括我。”
已经过下班时间,今天破天荒地,唐苒和张姐在附近吃了顿烤肉,去清吧坐着听了会儿歌。
回家就十点多了。
身心疲惫,洗了个澡就把自己埋进被窝,沉沉睡过去。
*
孟芝今早要提前去单位,准备重要案件的开庭资料。六点多,她正出门,楼梯间一道直挺挺的黑影差点给她当场吓飞。
见到一张人脸,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还是没忍住爆粗:
“卧槽你大早上的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抱歉,不是故意的。”宋泊峤穿着件墨绿色短T,下身还是迷彩裤,手揣着兜从靠墙的姿势走到她面前,点头:“早。”
“早,太早了。”孟芝嘴角一扯,打量他的行头和神态,“你该不会一宿没睡吧?”
宋泊峤没回答,只看了眼屋里,问:“她还好吗?”
“没事儿啊,睡着呢。”孟芝匆匆背好包,“进去关门,我走了。”
“谢谢。”
宋泊峤小声关门,小声走进唐苒的卧室,见她还没醒,又出来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昨晚凌晨落地,快两点看到她消息,紧接着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算算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闹钟响的第三秒,唐苒从睡梦中醒来。
不久前才梦见宋泊峤亲了她,偏偏是早上,不然她还想继续梦。
昨天的微信消息依然没回复,虽然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但还是小声抱怨了句:“又失联。”
起床穿衣,站到走廊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眼花,闭眼甩了甩头,不对,再揉揉眼睛。
宋泊峤看着她近乎痴傻的样子,憋住笑,长腿阔步走到她面前。
“说吧,什么事儿。”一只手撑到墙边,另一只手握住她,“现在在了。”
当呼吸灼热地喷到脸上,手背覆上熟悉的暖意,唐苒恍惚听见心口轰隆隆的,像城墙倾倒的声音。
——宋泊峤,你在吗?
——现在在了。
第19章 第19章合法夫妻,馋我身子没什么大……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还没有醒来。
可握着她的手是温暖的,带着真实的肌肤纹理,以及那种心脏温热跳动的感觉,也不是梦境能模拟出来的。
她哽了哽声,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但忍不住:“宋泊峤,你是真的吗?”
“难不成是鬼?”这人笑得揶揄懒散,语气宠溺。
唐苒微湿着眼,一拳砸在他胸口。
宋泊峤任她打完,才握住她那只手,将一双牢牢地拢在掌心:“怎么了?”
唐苒垂眸,把奶奶留书出走的事告诉他。
“其实你不用专程跑一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她有些过意不去,“刚开始有点难接受,已经好了。”
“你语气不对,不回来看看我不放心。”宋泊峤捧着她的脸,“真没事儿吗?如果你想,我陪你去找。”
唐苒摇摇头:“不用了,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好。”宋泊峤揉乱她头发,又用手指耐心梳开,“去洗洗,我送你上班。”
“嗯。”
唐苒沉浸在突然见到他的惊喜中,大脑自觉忽略许多事情。直到坐在陌生的车里,才缓过劲来:“你开车过来的?”
这辆车是省城牌照,略旧,气质也明显和他不搭,应该是借的。
“嗯。”宋泊峤笑了笑,车稳稳地开上公路,“大半夜哪有航班。”
唐苒鼻头一酸,怔然望着他:“今天也不是周末。”
“所以我一会儿得赶回去。”
知道他整宿没睡开车回来,已经足够内疚了,唐苒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溢满心头。
许多矫情又没用的话被她咽下去,吸了吸鼻子:“赶回去会迟到吗?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领导不在就没事儿。”男人无比轻松地回。
“如果在呢?”唐苒揪了揪手指。
宋泊峤手伸过来,穿进她指缝:“大不了写个检查,别担心。”
唐苒握紧他:“以后别这样了。”
宋泊峤笑了笑,毫不在意:“怎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
“那就是想。”
唐苒抿住唇,不好承认,又不能否认。
她只是担心他。
怕影响他工作,怕他被领导骂,更怕他开车太累,不安全,虽然见到他的时候,自己都意外心底会那么雀跃。
“你要实在不想,就当是我想见你。”男人轻描淡写的语气,把车子娴熟地拐进检察院大门,往空车位里随便一插,挂停车档,朝她看过来。
虽然他仍旧肆意潇洒,背挺得笔直,由内而外精神奕奕,压根不像一宿没睡的人。可眼底血丝和眼下薄薄的乌青,以及一夜之间生出的胡茬,带着淡淡的颓,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捏住她心脏。
那阵隐痛的力道被转移到手指,握紧他。
“宋泊峤,谢谢你。”
“其实我只是想明白了,但还是有点难过。我知道奶奶不会陪我很久了。也许……上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
“也许这辈子,我都没机会再跟她好好道别。”
“昨天晚上我喝了酒,但不敢喝醉。那感觉就像我明明知道我很想她,却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远。”
“没关系,下次我陪你喝。”宋泊峤俯身过来,手指轻轻梳开她鬓角的碎发,“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奶奶去过她自己的人生了,你以后也有你的人生。”
“你有我。”
从昨天到现在,她压在心底打算尘封掉的情绪,好像一下子飞出身体,灵魂都轻盈许多。
“宋泊峤。”她把头靠在他额头上。
“嗯?”
“谢谢你在。”
谢谢他跋山涉水为她回来,让她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有人在远去,也有人在靠近。
唇齿相接的那刻,她安
然顺从地闭上眼睛。
然后忍不住轻吟了声。
宋泊峤低声问:“怎么?”
“扎……”唐苒微侧过脸。
“能习惯吗?”说着,他追过去,胡茬蹭了蹭她的脸颊。
唐苒感觉到他孩子气的动作,“噗哧”笑出声。
“就这一次。”他托住她下巴,不许她躲。
外面的人行色匆匆,车内时间却仿佛被慢放。
彼此交换炽热的呼吸,颤抖的心跳,双手脉搏在交握中紧贴。
好像有种超越语言的默契,她感受到他的意图,松开齿关,放他侵略和纠缠,也放任自己沉浸其中。松开理智,让思绪跟着感觉,变成轻飘飘,白茫茫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足够熟悉,对于他的亲吻,触碰,她没有再下意识抗拒,甚至无师自通,青涩腼腆地回应起来。
跟谭喆在一起没这样过,那时她天真地以为那个男人尊重她,不逾越不冒犯,成了她心底的加分项。现在想想,或许只是没兴趣。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她对宋泊峤有兴趣。
情绪涌动时,她甚至想过更多。
每一寸都像雕刻艺术品的身材,她人生第一次感受过的腹肌轮廓,抱上去紧实有力的腰,还有那晚,在她掌心颤抖跳跃过的……
“苒苒。”他忽然停下,按住腰间那只恍恍惚惚的手,“现在是早上。”
“……”唐苒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如梦初醒,脸红到耳朵尖,舌头打结:“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宋泊峤好整以暇盯着她笑:“那是哪样?”
唐苒咬了下唇,给自己找正当理由:“第一次见你穿这个,好奇。”
别说,穿这身还挺像模像样,比她看过的电视剧主角都帅,可惜以前她脑补不出来。
宋泊峤低头瞥了眼迷彩裤:“所以想扒下来看看?”
他显然没想给她留面子,顶着圈胡茬的脸看上去更野更痞,也更坏。
“没有。”唐苒硬着头皮解释,“就摸一下。”
“摸哪儿?说清楚。”
唐苒瞪了他一眼:“宋泊峤!”
“到。”他慢悠悠,懒散地应了声,再啄一口她的唇。
唐苒一拳头刚砸上他肩,宋泊峤手机响起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接听。
语气稍微正经了些:“喂,团长。”
“宋泊峤你人呢?”对面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男声,听着像四十多岁。
宋泊峤手指绕着唐苒的头发:“报告领导,出外勤。”
“去你的出外勤!”那头吼得车都快一震,唐苒整个人肉眼可见抖了一下。
宋泊峤安抚地拍拍她肩膀,嘴上卖乖:“团长,我错了,我马上滚回来。”
“车停东门,滚进来!”
宋泊峤嘴角一抽:“……真滚啊?”
“轻了?给老子绕机场滚!”团长气到破音,“无视纪律,无法无天!回来跟你算账!”
宋泊峤继续卖乖陪笑了几句,才挂电话。
唐苒早就被骂懵了,单位领导虽然急了也骂人,但没见过这么凶的。她张了张口,嗓音还在颤:“怎么办啊?”
“放心,他就是嘴上凶。”宋泊峤揉揉她的头,“回去我写个检查,说点儿好听的就行。”
唐苒知道部队纪律严,依旧担心:“真的吗?”
宋泊峤捏捏她鼻头,笑:“骗你干嘛,放心,我有数。”
眼看时间快到了,唐苒不情不愿地伸手开车门。
宋泊峤打趣她:“舍不得我?”
唐苒脸热,今天第二次为自己的莫名其妙找理由:“……不想上班。”
“哦。”宋泊峤了然,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热爱检察事业的小唐不想上班。”
唐苒瞪他一眼,扭身要跑。
男人笑着叫住她:“等等。”
宋泊峤晃了晃手机,唐苒发现有条新消息,没来得及看,张姐在门口喊她:“赶紧的,迟到了。”
唐苒步履匆匆,边跑边朝后面摆了摆手。
那人按响喇叭,回应并道别。
张姐扯住她胳膊上楼:“昨晚回来的啊?”
唐苒随口应:“嗯。”
她没提那人开了三四个小时夜车的事儿,夸张,到现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像在演八点档电视。
张姐问:“是不是因为你奶奶的事儿?”
唐苒想了想,没否认:“他怕我钻牛角尖,回来看看。”
开口时她心里在琢磨,那些人秀恩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哎哟喂这男人,挺上道啊。”张姐啧啧两声,“晚上叫老陈喝两杯?”
“不了,他回江城了。”
“啊?”张姐目瞪口呆,足足盯了她五秒,才找回声音,“昨晚回来,今天一早又走?就为了看看你?”
“……嗯。”唐苒心里纠正着,是今早才回来,在这儿待不到三小时,路上往返七八个小时。
这么细致地一算,她突然意识到有点疯。
“小唐,信我,你家那位是情圣。”张姐语重心长地拍拍她肩膀,“他一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见一面就结婚的人,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比起这种魔幻事件,唐苒更相信是自己勉强有几分姿色,新婚燕尔的新鲜感,促使荷尔蒙作祟。
就像偶尔,她对他也有男女之间那种自然的冲动。
至于张姐的话,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去茶水台泡咖啡的时候,唐苒才想起宋泊峤临走提醒她看的信息。
打开微信,是一张照片。
清晨昏暗的卧室,女孩拥被睡得正熟,嘴角安然地翘起,像在做着什么美梦。几缕碎发交错的额头之上,是男人轻柔覆下的唇瓣。
原来不是梦。
当她整夜迷失在黑暗里,找不到奶奶也找不到出口,危机四伏中狼狈地奔跑,最后失足掉下深渊之时,那只托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臂弯和落在她额头的吻,都是真的。
她回过去一个表情,宋泊峤语音问她:“方便说话吗?”
唐苒想他在开车,也回语音:“方便,我在摸鱼。”
电话打过来,唐苒戴上蓝牙耳机,端着咖啡到走廊接听:“你不是在开车?”
“还没上高速。”
“哦。“唐苒用鞋尖磨着瓷砖缝,“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对面笑了笑:“我找我老婆,一定得有事儿?”
唐苒品出几分熟悉的暧昧来,心口像被什么磋磨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成自然。
她不自觉努了努嘴:“现在是上班时间。”
“哦,你刚才说你在摸鱼。”他故意调侃她,“我会打扰你摸鱼吗?”
唐苒明知道这人憋坏,却拿他没办法,那些纯熟的辩论技巧,总是在他跟前统统失灵:“我怕我会影响你开车。”
“不会。”男人语气轻松,“听你说话挺精神。”
唐苒想起来什么,心口揪一下,杯子也不自觉捏紧:“你是不是很困?”
开夜车的司机边上都得配个陪聊的人,以防司机打瞌睡。
可宋泊峤昨夜一个人,今天还是一个人。
她想想就后怕,忍不住心软担忧:“困的话跟我说,今天上午没什么事,我可以陪你聊天。”
那边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听你这样儿挺专业?”
“……”
“陪过别人啊?”宋泊峤刨根问底。
唐苒没骗他:“嗯。”
那边传来沉默的呼吸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唐苒猜到七八分,故意不说话。
最后还是他先没忍住:“前男友?”
想来想去就这可能。
唐苒已经回到办公室,准备处理文件,张姐从对面桌瞥来八卦的一眼。她清了清嗓:“你确定要知道?”
宋泊峤干笑了声,听不出情绪好坏:“还真是前男友?”
“……”唐苒默默打开电脑。
宋泊峤又问她:“你有几个前男友?”
唐苒现在还算了解他,知道这话题绕不过去,单手支着下巴用鼠标开文档,语气悠悠地:“十八个吧。”
“这么巧?”宋泊峤同样满嘴跑火车,“你是我第十九个。”
唐苒没忍住笑出声:“你要不要脸?”
“怎么。”男人嗓音很
淡,夹着揶揄,“我这脸不值?”
“值,太值了。”唐苒键盘敲得噼啪响,“您这张脸就不适合结婚,出去桃花朵朵开不好吗?”
她也不知道什么情绪,莫名其妙,心口堵得慌。
宋泊峤这种人但凡放出去,是三五步都有姑娘要微信那种。
宋泊峤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揣摩她心情。电话看不到表情,只有声音,很多细节都变得模糊。
片刻,唐苒听见他说:“上高速了。”
“哦。”她闷声,“那你还困吗?”
“还好。”
“注意安全,不要开太快。”
“嗯。”
“那我——”
“苒苒。”他轻声打断。
唐苒心口一震,嗓音飘起来:“嗯?”
“我逗你的。”宋泊峤笑了笑,“没有前女友,只有你一个老婆。”
唐苒奋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让自己听起来镇定冷静:“哦。”
他听着她敲键盘鼠标的声音:“那不吵你工作了。”
“……嗯。”唐苒抿了抿唇,光标在屏幕上无意识滑动,小声:“我也骗你的。”
对面传来一声笑,语气和刚才全都不同。
“我知道。”宋泊峤学着她压低嗓音,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下次诚实点儿。”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
那副放肆又浪荡的模样跃然眼前:
“合法夫妻,馋我身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0章 第20章虽然你不爱我,我也要面……
唐苒想起在车上那会儿鬼使神差的孟浪行为,不禁用力掐了一下那只作怪的手,她简直能想象宋泊峤此刻拿捏住她的得意表情。
但唐苒不甘落下风,索性破罐破摔,反击他:“嘴上功夫,有本事你回来。”
那边轻笑了声:“你确定?我现在下高速回来?”
唐苒明知道不可能,他又在逗她,还是忍不住小心脏乱蹦,嗓音低了些:“赶紧回去写检查吧你。”
宋泊峤:“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写检查?”
对面毫不掩饰的宠溺语气,燎得她耳颊发热:“……那你想怎样?”
“叫声好听的。”
“……”唐苒抿紧唇,把滚烫的脸颊藏在屏幕后,避开张姐八卦的注视。
宋泊峤含笑的气音,像羽毛轻轻刮擦她心口,酥麻生热:“行吗,老婆?”
“……上班呢。”唐苒用手捧住脸颊,默默揪掉发圈,散落的头发遮住她通红的耳垂。
匆匆打发他一句:“宋泊峤,你好好开车,我挂了。”
几秒后,那人发来条信息:【老婆,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脑袋里嗡嗡响着,心脏毫无章法地跳跃,唐苒飞速把手机扣过去,手掌猛扇一阵脸颊,才终于冷静下来,埋头工作。
*
唐苒一直没敢打扰奶奶,虽然时不时会想起,担心她一个人出门在外安不安全,方不方便。手机支付奶奶不放心也不太会用,还是习惯到哪儿都带着钱,会不会被坏人盯上,遇到小偷……明知道现在社会治安好,到处都是监控,奶奶虽然生病但脑子精明警惕得很,依旧管不住那颗不安分的心。
这种担忧断断续续的,直到她接到老家村委会打来的电话。
“你好,是姚慧萍的孙女唐苒吧?”
“是,我奶奶怎么了?”她正在食堂吃饭,激动地放下筷子。
“没事,你别担心。”对面那人和气地笑了笑,“我是玉溪村村委会的,之前你丈夫打来电话,让我们有情况联系你,你放心,姚奶奶刚回村,我们会帮忙照看好的。”
“谢谢。”唐苒鼻头泛酸,惊喜又感动,“那就拜托你们了,我奶奶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紧接着她又嘱咐了许多,关于奶奶的病情,和奶奶回到老家的原因,最后也不知道还能交代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挂了电话。
今天难得一部同事也来吃饭,齐刷刷一桌人,张姐替她卖弄起来:“某人过来千里寻妻呢,大早上刚走,弄得我们小唐一上午魂不守舍。”
若若啧了声:“怎么,羡慕人家新婚燕尔啦?”
“羡慕什么?我又不是没有过。”张姐若有似无瞟了眼自家老公,“唉,现在是人老珠黄,没那待遇了。”
若若趴在唐苒肩上笑:“你看她酸的。”
陈检清了清嗓,往老婆碗里夹了块完整的棒骨:“最近案子多,等忙完这阵,好好陪你和孩子。”
张姐哼声:“我看你就是想陪孩子吧。”
“陪你陪你。”陈检那叫一个低声下气,当着大家面毫无尊严,“儿子扔我妈那儿,你想我怎么陪,我就怎么陪。”
满桌人挤眉弄眼,嘘声一片。
唐苒:“不愧是陈检这张嘴啊,会哄人。”
若若:“跟你家那位比呢?”
唐苒笑瞪她一眼,就不说,低下头默默喝汤。
至于宋泊峤那张嘴,当初她还真信了他那句不会说话。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是夹心饼干,千层套路。
唐苒今天还挺忙,电话接二连三地进来。
上午是老家村委会,下午是宋泊峤单位领导。
听说是他们部队政委,唐苒差点当场立正:“您好您好。”
对面大叔虽然嗓音浑厚,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气质,但态度还挺和善:“你好小唐,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慰问一下。”
顿了顿,笑着继续:“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
唐苒忙不迭回答:“谢谢领导关心,家里很好。”
“那就好,我就怕那小子没说实话。”政委笑了笑,“咱们部队虽然纪律严明,但也很重视家庭建设,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跟部队提,部队尽全力帮忙解决。以后如果有事联系不上他,你也可以直接找我。”
“谢谢。”唐苒一颗心放下来,又稍微悬起,忍不住多问了句:“那个,宋泊峤没事儿吧?他有没有受罚?”
“受罚是肯定的,擅自离队,把团长气得够呛,跑完二十公里关禁闭写检讨。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那小子牛着呢,刚还生龙活虎地跟团长叫板,说他擅自离队是错,想老婆没错。”
好端端的,唐苒脸一热。
“我要说的就这些,不打扰你休息了。”对面略一沉吟,“至于宋泊峤那小子,在队里就犟得很,要是不服管,跟你耍横犯浑,你尽管向队里反映,我们负责批评教育。”
唐苒一时间没法将政委口中的“那小子”和她所认识的宋泊峤拼凑成同一个人,怔了怔,连忙回话:“好的,谢谢您关心。”
那边道别后挂了电话。
唐苒托腮望着断线的手机,努了努嘴。
耍横,犯浑?她没见识过,倒挺会耍无赖的。
她点开微信,给宋泊峤发了个表情包,才想起他在关禁闭,应该看不见手机。
好像在与他有关的事情上,她总会变得迟钝一些。
好像……不止是内疚和感动。
第二天清明放假,唐苒去过公墓再去奶奶家,虽然家里没人,还是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菜园子里的东西她不会弄,只能拔掉那些枯掉烂掉的和杂草,浇了一遍水。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忍不住想起奶奶被宋泊峤逗得笑眯了眼的样子。自从她结婚后,奶奶食欲都变好许多。
但她的食欲不太好,随便扒拉几口,见外面阳光不错,就躺在奶奶常躺的摇椅上,一觉睡到电话铃响。
她迷迷糊糊地拿到耳边:“喂?”
“睡觉呢?”对面传来熟悉的慵懒笑腔。
唐苒瞬间清醒,激动地坐直身子:“你出来啦?”
宋泊峤轻笑了声:“怎么,有人向你透露我行踪了?””
那是你们领导重视家庭建设。“唐苒重复政委原话,“你没事吧?听说你被罚跑了二十公里。”
“纠正一下,负重十公斤。”
“……”唐苒只是听着就头皮发麻,她一袋十公斤大米都得用小板车拖,“那你好好休息吧,别说话了。”
宋泊峤毫不在意的语气:“说话影响什么?嘶……”
突然听到他呻。吟,唐苒慌得站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儿,脚上几个水泡。”
他话音刚落,一道稍远的调侃声入耳:“嫂子,他虚了。”
“你才虚。”宋泊峤冷呵一声,“让你跑二十公里哭着回来。”
“哎,我又没老婆,无所谓。”那人贱兮兮的。
宋泊峤:“就你那一看就肾虚的样儿,没老婆正常。”
那人语重心长:“哥,十个男人九个虚,也正常,你不用太在意。”
唐苒“噗哧”笑了出来。
宋泊峤似乎对那人做了什么,只听见嗷嗷的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他问她:“笑什么?”
唐苒站在门边,用脚晃悠着躺椅,若有所思:“十个男人九个虚,好像是有这说法。”
宋泊峤:“呵。”
唐苒关心地问:“你虚么?”
“这话你问我?”他语气正经得不行,“该摸都摸过了,多久你也知道,心里没点儿数?”
“……”
“哦。”他故作恍然大悟,“还是说那次你很遗憾?”
唐苒不想再让他的坏心思轻易得逞,咬咬牙,没表现出半点害羞,义正辞严道:“宋泊峤,你要不想好好说话就别说了。”
男人笑了一声,收住:“行,不逗你。”
唐苒轻哼,从门口花盆里拔了根草:“奶奶的事多谢你啊。”
“举手之劳,免得你担心到做噩梦。”
宋泊峤轻描淡写一句,却让她心口蓦的塌下去一块。
想起将她从连夜噩梦中解救出来的怀抱,和那个令她安心的吻。
她以为那个梦只有她自己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
“谢谢你啊。”单薄的话语已经表达不出她的感受,但她也不知道还能怎样,“你的脚要不要紧?”
“没事儿,皮糙肉厚的明天就能好。”
“还是抹点药吧,你们那儿应该有医务室?最好让医生看看。”唐苒不放心,“水泡严重了也可能感染的。”
宋泊峤满不在乎地笑:“去什么医务室?我一男的哪那么娇气。”
唐苒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意,语气严肃了些:“你听不听话?”
两端空气静默几秒,终究是他认输妥协:“行,我去,你别凶。”
唐苒疑惑地眨眼:“我凶了吗?”
宋泊峤啧了声:“凶死了,我害怕。”
那边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唐苒知道他乖乖出发了。
男人边走边和她报备:“老婆,我在去医务室路上了。”
唐苒憋着笑:“哦。”
“听话有奖励吗?”宋泊峤接着问。
唐苒听着他与平时不同的语气,乖巧的,还依稀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突然察觉到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这个男人……在和她撒娇?
思绪混乱间她没有回答,只听见电话里又一道陌生嗓音:“峤哥,干嘛去?”
“医务室。”
对方迟疑了下:“你哪儿不舒服?”
“脚上磨了两个泡,你嫂子非让我去。”男人装模作样叹了一声,“没办法,不去要挨骂。”
“……”对方似乎有点无语,“那你赶紧的吧,去晚都愈合了。”
唐苒有被内涵到,清了清嗓:“宋泊峤,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打是亲骂是爱,这叫夸张的手法。”宋泊峤理直气壮,“虽然你不爱我,我也要面子的,合理发挥一下没问题吧?”
“……”要利用她秀恩爱就直说。
唐苒决定大度,不跟他这个伤患计较。
电话一直通着,宋泊峤到医务室,直接把手机开免提:“报告,我到了。”
唐苒抿唇笑:“哦。”
医生瞄了眼他手机:“谁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宋泊峤坐上诊疗床,自觉脱鞋:“我家领导。”
“哟,稀奇啊,你小子这么听老婆话?”医生走过来拉上帘子,“看来他们说你新婚燕尔寂寞难耐,想老婆想得半夜私自外出是真的了?我还以为谁又闲得无聊编故事。”
唐苒听得头皮一麻:“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闺女。”航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语气和蔼地说,“咱大队都传遍了,以前宋泊峤调皮捣蛋第一名,现在色令智昏第一名。”
宋泊峤丝毫不以为耻:“还有训练积分第一名,演习第一名,比武大赛第一名,马上到考核了,预定第一名。”
医生无奈地笑:“你小子。”
宋泊峤只顾着向电话那头彰显他的优秀:“老婆,等我拿个金头盔送你。”
唐苒哭笑不得,听他嘚瑟才开口:“医生,他脚没事儿吧?”
“就俩水泡,不严重,过一个晚上就吸收了。”医生抬高音量和她说,“别担心,这小子皮实着呢,之前——”
“咳……”宋泊峤适时清了下嗓子,“老婆,听见了?放心了吧?”
“嗯。”唐苒这才满意,“你回去好好休息,今天别到处乱跑了。”
“遵命领导。”宋泊峤笑了笑,“那我挂了?”
唐苒:“好。”
挂断后,他把手机放桌上,调笑的表情也收起。
看见医生去里屋,心照不宣地脱掉外层衣裤。
“进来给你检查一下。”
“哦。”
金属门缓缓合上,掩盖住医生轻叹的嗓音:“你啊,死里逃生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