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午连睡觉前也要放在枕边看,录像里有沈檀心过去每天在合院里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画油画,看书,做瑜伽。
发【新年快乐】那天,沈檀心躺在冥想室的苎席上,发过消息之后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
新年应当是红色的,热闹喧嚣阖家团圆的,而茶庄深处的新年像浓绿化不开的湖藻,冥想室里仅有一盏复古青灯,日夜照着神龛里的铜佛,光色昏黄。
从早到晚,只有竹影从窗外投进来,清冷斑驳扑在地上,而后随时间流逝从地板移到墙,墙面做旧肌理如宋代画卷,侘寂蔓延,无边无际。
很久很久之后沈檀心像是睡着了,不再看手机,宋溪午含泪两指轻点放大画面,只见苎席上的女人蜷缩成小小一团,肩膀细微抽动,侧过脸埋进手掌。
宋溪午盯着过去视频里这样的沈檀心,在深夜里抽噎到上不来气,心碎欲绝。
‘二月十八号半夜两点四十三分,你说你想我。’
‘是抱着安饶想的么?’
宋溪午想到自己说过的话,悔的几乎咬住手背都压抑不住声音,仰头恨不得就这么死了谢罪。
夜好长,她一夜夜数着时间熬。
应宋老要求,开学后她回到m国继续上学,但沈檀心杳无音信之后她的世界好像变成永夜,白日里看什么都蒙上一层晦暗无光。
一个月后,她派去熙城盯着普罗旺斯公馆终于给她发来消息。
【宋小姐,宁夫人回国了,沈董没有跟着一起。】
宋溪午立即买下回国的机票,当天就往回赶,经过二十多小时转机和飞行,她在第三天早上落地熙城。
回来路上她已经让商会联系过宁峥嵘,态度极谦卑,宁峥嵘答应见她,不过不是在普罗旺斯公馆,是约她到松谧御园。
这套最先和沈檀心一起住的中式别墅曾被宋溪午视之为家,所以尽管已经很久没来过,宋溪午一进门还是感到无比亲切,只是没有沈檀心在这里,像少了层鲜活的光亮,显得有些空荡冷清。
宁峥嵘独自坐在泳池旁休闲区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身后立着两个沈家安保人员。
她一席湖绿色缎面大袖旗袍,阳绿翡翠手镯和耳环,长发用檀木发簪挽成髻,雍容而沉郁,一双凤目凝着泳池,蓝色水波光投在纹丝不动的眼睛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溪午让随行的六个商会人员止步等待,独自走到宁峥嵘身边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侧目看着宁峥嵘,语气沉敛,带十足尊敬。
“宁夫人。”
这一个月,她的意图早已让商会工作人员给宁峥嵘传达过无数遍:沈檀心在哪?沈檀心什么时候回国?能给沈檀心说我知道错了么?沈檀心之后什么打算?
宁峥嵘默然良久才开口,“宋小姐,我和檀心她父亲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女儿,您要怎么才肯放过她?”
宋溪午讶然侧过身,语速快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反反复复表达歉意,连声把好话说尽,语气愈发卑微。
宁峥嵘不知道在没在听,两眼依然有些失神的样子,起身漫步走向泳池,安静片刻,“听说宋小姐一直在查害我女儿泳池溺水的事。”
宋溪午起身快步跟上前,“是的宁夫人,您知道什么线索了么?那天檀心腰上被人用专业绳结绑了……”
“是你。”宁峥嵘明明开口,声线却像一阵死寂。
宁峥嵘是不易孕体质,当年做了五年试管受尽了罪才怀上,全家人万分当心,沈檀心出生以后,从小到大被她千恩万宠捧在手心里。
后来女儿长大了,嫌公馆那么大的房子都没有自己空间了,非要出去住,她表面上学别家开明的家长,背地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派人去看看宝贝女儿在做什么。
宝贝谈恋爱了?对方居然是个刚成年的小丫头!宝贝还想方设法保护?她知道了只是会心一笑。
想交朋友就交呗,无所谓是男人女人,宝贝喜欢就好。
可她没想到女人能心狠到这个地步,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女儿交的女朋友,能要女儿的命。
“什么?”宋溪午没明白宁峥嵘的意思,又靠近一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峥嵘转脸凝视宋溪午,双眼愈发猩红,沈檀心身边的人确切告诉她,根本没有人谋杀沈檀心。
只是在那天,檀心家都不回苦等了一年才回国的人,带了新人在身边,还不到十八岁。
“是你!”宁峥嵘尖叫,用尽全力一把将宋溪午搡进泳池。
“扑通!”水面乍破,大面积水浪泼落池边,碎成大滩小滩。六个翡翠扣黑袍商会人员立即冲过来,四个人扑通扑通一齐跳进泳池捞人。
池边两个商会人员过来控制宁峥嵘,沈家两名安保人员立即阻止他们动手,双方当场僵持住。
宋溪午浑身一凉坠入泳池,第二声‘是你’她听懂了,将沈檀心推下泳池的,是她给沈檀心的痛苦。
真相宛如巨刃将她心口瞬间刺穿,她四肢失去凭靠沉入冷波,交错相汇的水网从眼前盖过,耳边闷着水声,却在泳池里清晰听到了沈檀心的声音。
‘我好想你,苏喜。’
宋溪午在水中睁大眼睛,甚至惊到下意识水中深吸气,猛烈呛水中,紧接着沈檀心或哽咽微弱,或绝望嘶喊的声音纷至沓来,‘我陪你过去读书好不好?’‘苏喜……我三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了。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你不能总是把分开挂嘴上……我会当真的。’
‘我没有……’
‘选安饶还是我?’
‘我没有!’
‘我再问最后一遍。’
‘我到底说什么你才会信我?’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打消分手的念头?’
‘苏喜,宋小姐宋溪午,我在等你回来娶我啊。’
‘算我求你…能不能别动不动说分手。’
‘我那会儿想着你还小……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后来我觉得喜欢你这件事,不算什么。’
‘我等你回家。’
水里一席黑衣的女人猛然挺出水面,一声声尖利剧烈的咳嗽,一只手攀住池边,抬手示意商会的人退后不要起冲突。
四个商会人员已经游到身边来搀扶,她没出泳池,只是浮在原处,抬头看向池边的宁峥嵘。
锋锐的光在宁峥嵘眼中闪动,她居高临下厉声质问。
“你要跟她分手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为什么要让我女儿在那鬼地方等你一年,家都不让回!再找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女孩专门给她看!你按的还是人的心么!”
宋溪午浮在泳池里满脸水渍,分不清是不是眼泪,只是声音哑的撕心裂肺:“那是我亲妹啊阿姨!”
第67章 再度重逢
“我女儿又不知道!”宁峥嵘破音怒叫。
宁峥嵘指着宋溪午在的位置,瞬间崩溃大哭,“我女儿差一点就死在那儿!安饶再晚一点赶到人就没了!就差一点!”
宁峥嵘原本保养得当的脸像刹那间老了二十岁,每一个五官都在承载极度痛苦,面色惨白如纸,不住的抖落泪水。
她握拳一下一下重锤心口,胸腔都发出闷声共鸣,逐渐曲腿快要跌倒下去,哭得接不上气,“我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宋溪午望向这差点溺死沈檀心的泳池,水波动荡,冷光闪烁,檀心学过潜水,她知道生死关头她的身体一定会下意识挣扎,所以……
檀心怎么能对她自己那么狠?她恍惚的又望向那个从来以威严示人的女人,宁峥嵘完全崩溃,几度站不稳,她从水池里爬出来去搀扶,“啪!”宁峥嵘反手就是一耳光,声音响彻泳池穹顶。
这一巴掌力道重的宋溪午大脑陷入短暂空白,耳中一阵高鸣,恍惚中手下过来拉她,她叫他们都退到一边。
她给宁峥嵘跪下来,求宁峥嵘允许她见沈檀心一面,想来是她实在面目可憎,她每央求宁峥嵘一句宁峥嵘都给她一巴掌,每句话都像在火上浇油,宁峥嵘气得把她摁倒在泳池边拳打脚踢。
她蜷起身体抱头承受,想着宁峥嵘消气了再好声去求,结果宁峥嵘发泄完就要走。
她慌忙爬过去抱住宁峥嵘的鞋,跪在宁峥嵘脚下痛哭,“宁阿姨,以前的事……我有苦衷,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您让我见檀心一面,她会愿意听我解释的!”
宁峥嵘细眉高扬,眼神如刀,“宋大小姐是以为我老迈昏聩了么!您可是宋老亲女儿啊,你想知道什么事商会能查不明白?会不让你知道!”
商会人员在几米外站成一排,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黑墙。
宋溪午牙关紧咬,只是佝偻着身躯,一言不发。
空旷的泳池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
“你说啊?”宁峥嵘气极反笑。
“求你了……宁阿姨……”宋溪午绝望的抬眼望着她。
宁峥嵘最后给她的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就算让我沈家破产,从我宁峥嵘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我也不可能让你找到我女儿!”
……
回去的路上,宋溪午感觉一切都是飘忽的,她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挨了拳打脚踢,数不清的耳光,但感觉不到疼,只是不知道从哪一耳光开始一侧耳朵里闷闷的像灌满水,听不清声音。
再恍惚,已经回到雍景名邸。
林侑看到两个商会保镖把宋溪午架回来,她惊在门口,宋溪午鼻青脸肿,浑身湿透,人像刚遭过大难,失了三魂七魄。
她第一次见现实中的人被打成这样,骇然追上去,“姐!这是谁干的!老姐!你说话啊!”
宋溪午垂着眼睑,宁峥嵘动手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就脱离了私人恩怨的性质,会给沈家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她对身边的人沉声道,“出去告诉其他人,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要是让董事会知道了,你们全都给我滚。”
这些人大事不敢不上报,但小事能还是以她为尊,两个保镖颔首应声,快步退出去。
家里的佣人一起把人扶进衣帽间的沙发坐下,有人帮宋溪午褪去衣物,其余人各自忙活,迅速拿来浴巾、干净衣物和吹风机。
林侑坐到一旁,正要查看着宋溪午脸上的伤,一侧耳蜗落下一行血,她赶紧打电话把私人医生叫来。
谁会那么大能耐?那么大胆子?林侑想不通。
换过衣服,有人帮她把头发吹干,有人给她擦药,宋溪午僵坐原地,垂着头不声不响,私人医生来后用设备看过,说耳膜破裂的不大,可以自愈,不会影响听力。
良久,碎发遮掩下的唇轻启,似是回答林侑的追问,又似是承受到极点溢出一句自言自语,“是我亲手杀了她。”
林侑闭着唇,只是蹙眉注视宋溪午,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所以补救根本是个笑话。宋溪午心底自嘲的笑出一声,如果没有那差一点的意外,没有安饶去救她,沈檀心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侑又回到身边,“吃点东西吧老姐。”她不动,林侑就使劲拽她,她任由林侑拽到餐厅。
阿姨将餐食摆满一桌,林侑舀起粥状物开始硬往她嘴里塞,不知为什么,她发闷的耳边忽然回荡起自己在沈檀心耳边一字一句发过的誓。
‘檀心,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于是眼前又出现了沈檀心,沈檀心看到周围没人,笑着在她脸颊上偷亲一下。
‘好啦,盖章了。快吃饭吧。’
宋溪午食不知味,每一次咀嚼都扯动着耳膜伤口,连同太阳穴也在闷痛,下颌坠下一串水线-
半个月后,商会的人终于和国外的沈檀心取得了联系。
商会先是找到了所有可能有沈檀心现联系方式的人,一一沟通,这些人无不受过宁峥嵘嘱咐不得透露。
唯一在重金下松口的,是沈檀心从国内带出去跟在身边的一个做饭阿姨。
阿姨的儿子老公都在沈家公司工作,她自己也为沈家服务多年,不敢明面上忤逆宁峥嵘,只答应私下里传几句话,于是宋溪午收到了沈家做饭阿姨从国外发来的短信。
【我很遗憾发生这么大的误会,那女孩确实像我,我母亲也时常认错。再聪明的人也可能受骗,再理智的人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我想这归根结底算是意外,不能算作是谁的过失。】
【你从认识我就一直在看我欺骗安饶感情,我们不谈是非对错,只论逻辑因果,在这件事情上你无法信任我,我完全能理解,我不怪你。】
宋溪午双手捧着手机久久看着这两条短信,一时间如巨大浪头猛击心口,恸切又茫然无措。
她对沈檀心做了那么那么多过分的事,沈檀心爱了她这么多年她最后却连沈檀心的真心都在怀疑,沈檀心分明因此痛苦欲死。
可居然能完全跟局外人一样看待,不带一丝责怪的说出一句……
我不怪你。
没人看到这短信会不懵的,眼前这信息短暂的超出了宋溪午的认知,宋溪午大脑闪过一阵空寂,突然痛哭,动静一阵大过一阵响彻bul单人学生宿舍。
情绪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总是先头脑一步替人去感知结局。
宋溪午指尖垂在屏幕上,脸上满是水渍,眼睛红的像桃,想说的话千言万语,落于纸面只汇成一句。
【对不起檀心,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我等你回来。】
对方很快回复。
【好啦,我原谅你了,你好好生活,不必等我。】
宋溪午视线钉在最后的消息上挪不开,心口震荡着剧痛艰难咀嚼这句话,迟了半秒才理解对方的意思。
沈檀心是打算将往事一笔勾销,拒绝和她重新开始。
她再发消息打电话对面的阿姨已经赶忙关机,可能是生怕宁峥嵘发现,那阿姨扭头就去把电话卡注销了。
宋溪午仰面跌在宿舍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情绪激烈反应后整个人的注意力涣散解离,麻木而死寂。
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宋溪午设法联系过沈檀心很多次,电话里把哀求说尽,沈檀心一开始悉心保护她的尊严礼貌相待,后来她再纠缠就不接了,之后就换掉手机号。
她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惹沈檀心厌烦,不敢再打电话发消息,商会能轻易探知沈檀心在国外的各种消息。
沈檀心从f国去了s国入学世界顶级学府攻读硕士双学位;
沈檀心假期加入c国皇家乐团担任大提琴手去维也纳巡演;
沈檀心从师著名印象派巨匠大卫维多尼,在大卫支持下办了数次个人画展,期间结识一线女星梁语迟。
沈檀心和那女明星在艺术见解上相见恨晚,沈檀心投资其两部电影,电影上了国内春节档,相当卖座;
沈家人飞去s国跟沈檀心团聚并一起辗转d国应邀参加首富婚礼,沈檀心穿莎莉和几个女人一起跳婆罗多舞;
沈檀心随从人员疑似在帮她办理移民手续……
如果不离开商会,宋溪午这辈子都不会被允许出国,所以商会每一个消息送来都不是解相思之苦,是像专门痛击人心脏的鞭子。
每一鞭子落下来都是数月没日没夜鲜血淋漓,而她又不得不渴求着每个消息都看。
她让商会人员用各种身份买下沈檀心国外画展上的画,一张不漏全部运送回国,摆放在她书房里,渐渐书房摆不下,摆满卧室和卧室侧厅。
播放合院监控的平板电脑什么时候都摆在宋溪午手边,屏幕里的沈檀心什么时候都在屏幕里。
在每一个她知道等不到沈檀心回来,近乎绝望的深夜,她都看在看着过去监控里的沈檀心续命。
屏幕里的沈檀心在那栋深山古宅一天又一天等着她回家,宛如身陷囹圄,被围困在方寸之间,同此刻的她一样,满身满眼都是绝望。
两年后。
灰色楼宇间夕阳只余一线,天边波音飞机破云而来,落地跑道轰鸣而过,到达s国首都机场后,各色人种开始在机舱座位上翕动,乘务人员用英文温声提醒*。
头等舱的宋溪午从机舱里看向窗外,这片土地她这两年在视频里看过无数次,陌生而又熟悉。
在一众商会人员陪同下,她行走在沈檀心生活的城市,终于得以拨通沈檀心现在的电话,终于有了开口的理由。
“你好。”电话接通,沈檀心的嗓音入耳,依然温和如水,慵倦动人,一瞬间就击湿宋溪午的眼眶。
“檀心。”宋溪午低声轻唤。
对面短暂的安静,宋溪午生怕对方拉黑电话又换号码,立即开口,“我在你学校附近,我们可以见一面么?”
又是一阵短暂安静,沈檀心也许在疑惑她怎么能出国。
电话那边沈檀心的声音略带抱歉,“恐怕不行,我刚刚回国。”
沈檀心快毕业了,但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学校的,这是宋溪午意料之外的,侧目看向身边的手下,手下立即发消息去查,转头就得到沈檀心当日详细日程,果然看到三小时前沈檀心刚回国入境。
听得出对面的人踟躇,有些疑惑,但没有问,礼貌道别后就挂掉电话。
宋溪午听着手机里的机械嘟声,心里五味杂陈。
川都市。
盛夏连续多日阴雨在这天放晴,闷热潮湿的水汽浮荡在空气中,像覆在鼻息间让人难以喘息,室外一动就是一身黏腻。
vk酒店宴会厅里冷气凉爽,服务人员来往匆匆却也井然有序,今年vk举办的级别最高的商务酒会即将开始。
宴会厅挑高气派如教堂,顶部造价四千万的西方壁画被水晶灯照的更加绚丽夺目,场地能同时容纳数百人。
台下摆放二十个宴会圆桌,中间摆放冷鲜空运来的花卉,清新气息扑鼻,主办方是当地龙头企业,从下午三点开始,各界名流络绎不绝抵达会场,按位次入座。
梁语迟一身酒红色亮片吊带长裙出席,港风水波纹锁骨发,脖戴灵蛇系列钻石项链,窈窕的立在进门处巨幅签字海报签与人合影。
她的外貌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寡淡似普女,也有人说她空灵似仙人。她年少成名,靠精湛的演技火遍大江南北,拿过六届影后。
商会来消息说沈檀心为梁语迟新电影要跟川都资方洽谈,今午落地川都,宋溪午到s国当天就往回飞,历经十多个小时,也出现在酒会现场。
商会主理人无论何时出现在高层场合都会迅速成为焦点,宴会在场者有些一时间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那一身黑的年轻女人手中的手杖和戒指,才猛然脊背一凛,连在场媒体拍照都小心避着,不敢乱走位。
宋家主理人身侧有六个商会人员跟随,缓步入场,一头长发如丰盈沉厚的黑锻垂过脊背,上身着黑色中山装,搭配同色湖丝重锻四破三裥裙,暗纹低调,细看才能发现式样为潜龙在渊。
耳骨一只耳扣,拇指一枚麒麟戒指,手里造型繁复的鎏金手杖,握柄初镶一颗拳头大的圆珠,三者都为帝王色翡翠。
看上去是二十出头浓丽英气的美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沉稳,不显山露水,令人感觉深不可测,仅进门不紧不慢到正中央主位入座一个动作,就让众人下意识屏息,不敢逼视。
酒会开始,宋溪午所在这一桌不是掌握当地大型企业实权的人,就是国内资本重头,沈檀心理应坐在这一桌,可是没有。
宋溪午向后排扫视一眼,为了看全,半个身子转过去。
凡视线所及之处,人们如劲风击面,一水的眼神后撤,甚至微缩脖子。
梁语迟正在与人谈笑,一席红裙勾勒出不输二十岁女性的身材,手中握着一只MétierLondon精致的小绒布包,宋溪午一眼看出那只冷门奢牌小包真正的主人是谁,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包来了,人却没来。
据商会消息称,去年一整年只要不拍戏梁语迟几乎全都和沈檀心待在一起,两人一起去过很多国家度假。
主办方工作人员小碎步跑来,单膝跪在宋溪午身边,小声询问:“宋小姐,您找什么?”
宋溪午正过身不再看。
酒会进行了一半,宋溪午再次转身回头扫视,视线扫过的每一张脸依然都是微笑或躲闪,还是没有沈檀心。
主办方工作人员又是很快跑来,单膝滑跪在她脚下,悄声:“宋小姐,您找什么?”
宋溪午转过头不再看,眉心不自觉微蹙,低声:“沈檀心沈董事长没来么。”
工作人员立即点头去查,很快就回来,单膝跪回宋溪午脚边小声回答。
“来了,沈董觉得宴会食物不合口味,正独自在贵宾接待室涮火锅,爆辣爽麻牛油锅底拼清水鸳鸯锅……”
宋溪午当即起立,拧身就走,六个黑衫商会人员紧随其后,所有人顿时汇去视线,会场里一片讶然寂静,主持人也在台上傻了两秒才想起救场。
宋溪午在走廊里就闻到火锅味,印象里沈檀心极少吃火锅,没什么兴趣,她倒是查到梁语迟酷爱火锅。
临近接待室,那扇门大敞,近在咫尺,宋溪午却慢下脚步。
沈檀心态度一直很明确,别说是这两年对待她的纠缠,从两年前离开时就很明确,她真不敢说见面和不见面会有什么改变。
想见的人就在房间里,宋溪午却彻底停在门口,呼吸愈发不平静,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动,喉咙艰涩紧缩着,如果这时候开口,原本的声音大约都扭曲了。
平复片刻,宋溪午长腿一抬,走进房间。
百余平空间,古典欧式装潢金碧辉煌,大篇幅花卉题材油画色彩绚烂,水晶灯华光璀璨,却不及那女人半分抢眼。
沈檀心坐在圆桌前的餐椅上,两年前及腰的长发如今修剪到背部,自然微卷,泛着柔美瑰丽的光泽。
侧脸依然冷白冶丽,一旁落地窗的自然光给轮廓镀了层光边。也许是健身或医美得当,皮肉和下颌线更紧致,比两年前更美,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视线。
她今天一身威尔士亲王格灰色西装,长袖长裤,潇洒率性,手臂前伸去夹清水锅里的牛肝菌时,百达翡丽铂金腕表随动作冷光闪动。
余光注意到有人,沈檀心往门口看了一眼,和泪眼娑婆的宋溪午对上了视线。
第68章 冲上去把沈檀心扑在门上
“宋小姐?”沈檀心看上去有些意外,礼貌问候了一声,然后继续涮她的清水锅,声线亲和,没有一点刻意的疏远,“好巧,你也在川都啊。”
宋溪午一步一步走向沈檀心,拉了个椅子坐到沈檀心身边正对着沈檀心,一只手扶上沈檀心身后椅背,把人圈在一角。
沈檀心面前的餐盘里只有各种可生食蔬菜和熟菌类,只使用清水锅,连酱料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水煮菜,可能会比水煮菜还难吃。
沈檀心无需减肥,她不明白沈檀心这么吃饭的用意,一开口声音低哑,压抑强烈情绪,但好在问的是不痛不痒的问题:“你怎么这样吃?”
沈檀心温声告诉她一串生僻英文词,但宋溪午在学校里就听过,那是一种以外国一位著名医生的名字命名的饮食习惯。
该医生主张不吃麸质谷物,不吃人工香料并且应该避免摄入过多的盐,不吃各种动物制品(油肉蛋奶鱼),不食用零食饮料酒茶等等……不主张把部分食物做熟。
这种饮食习惯在国外中产阶级及以上的人群中颇受欢迎,近年从港台流行到国内,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坚持下来的人身体比过去更健康,较同龄人更年轻,头脑更清醒。
人们想象不到富人如何折磨别人,同样也想象不到他们如何折磨自己。宋溪午眼中闪过一些复杂言语,强行扭转成尊重,继而有难耐的心疼涌上心头,气得她有点想笑。
“别告诉我你这两年都在外面生啃菜叶子。”
沈檀心听到这话有些无奈,侧目看向宋溪午,看到宋溪午熏湿眼眶的心疼,更无言辩驳,但不回答不礼貌。
“我一般榨汁。”
宋溪午噗嗤一声笑的眼泪下来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向上盖了盖眼睛,憋哭又憋笑。
沈檀心认真简述该饮食习惯的科学性,以及对人体健康的必要性。
宋溪午应声点头对对对。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宋溪午止住笑意,不动声色抹去眼角湿意。那女人没能进门,没到门口就被商会保镖低声劝走了,走时嘴里还嘟囔着她的牛油辣锅。
宋溪午看了眼桌上的鸳鸯锅,心里扫去哭笑不得的情绪,视线回到沈檀心脸上,一瞬也不放松的镌刻着沈檀心脸上令她朝思暮想的每一寸。
“回国待多久?还回熙城么?”宋溪午口吻温柔,满载眷恋。
沈檀心开始在清水锅里涮竹荪,白萝卜。
宋溪午又问了几个问题,回应只有沉默。
宋溪午在难捱的安静里视线有一瞬失焦,看着清水锅里翻转的白萝卜,声音极轻。
“萝卜不是能生吃么,为什么要煮?”
沈檀心:“微煮一下可以去除白萝卜的辣味,相对于生吃对胃要刺激性小一些。”
她看着沈檀心将那些没有任何佐料的食物放进口中,优雅咀嚼,下咽,没一丝不适反倒看起来乐在其中,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饮食方式,把食欲都戒掉了。
沈檀心这辈子都不需要别人给她做饭了。
吃的差不多之后,沈檀心在她自己的随行人员服务下漱口,然后用湿餐巾擦拭干净嘴角,礼貌简单的道别,提着包起身离开。
宋溪午眼看着沈檀心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走,心里又跟火燎似的难受,商会保镖跟着宋溪午久了,有时都无需看眼色就知道怎么行事,两个保镖直接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沈檀心立在那厚重的雕花木门前也没过多反应,只是低头从Delvaux钯金湾鳄手袋里拿出手机,大约是准备叫几个人过来。
宋溪午起身,走到沈檀心身后,心口连带着喉咙酸涩难言,眼睛也是酸热的,“檀心,两年了……你能饶了我么?”
沈檀心已经在手机上叫过人,叹息般的深呼吸,而后转身看着她,眼神里是对挚友般的心疼和温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出国么?”宋溪午攥着她的视线,一刻不放松,眼眶越来越红。
商会的传统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失恋而更改?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吧?沈檀心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可问出来就过界了,合格的前任应该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沈檀心闭着唇,紧接着就看见对面一丝水线坠下去,落在黑色中山装上,溅开一小片水渍。
那滴眼泪烫人,沈檀心视线垂下去避开,目光落在宋溪午暗花繁复的裙尾上,失神片晌,轻声开口。
“宋老改主意了吗?”
宋溪午嗤笑一声,话音里泪意潮湿,“你愿意给老登生孩子,他虽然没答应但心里美的要死,所以同意我出国见你一次。”
沈檀心仍垂着眼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两年前,她在茶庄提出替苏喜生个孩子把苏喜换出来,发现宋老对带外孙并不感兴趣之后,她绝望的跪在宋老面前,声泪俱下。
‘苏喜从十五岁就跟着我,我真的……我真的没办法看她吃她吃不了的苦!要不借助科技手段,我为您留下一个血脉,您培养您自己的孩……’
‘神经病。’
宋溪午痛苦地望着沈檀心,不自觉已经满脸泪水,一周前她去找宋老又求出国,宋老告诉了她这事儿,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象不出来百亿世家沈氏千恩万宠的掌上明珠,是怎么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生孩子的,她只能一下子想起沈檀心去见过宋老回来那天,自己摔门质问沈檀心。
‘我才一晚上没回来,你就上宋老哪告我黑状去了?’
她记得自己当初逼问沈檀的样子。
‘我欺负你了么?’
‘宋老说你希望我离开商会,是么?’
‘你为什么想让宋老把我赶出商会?怕我找你家宝贝安饶麻烦是不是?’
记得那天她反手拍掉沈檀心手里的水杯,碎声刺耳,一地狼藉。
她在茶庄里痛哭捶地,指甲摔碎以后血弄脏了宋老的古董地毯,宋老嫌她吵,让她赶紧滚去国外找人,叫来两个保镖把她架出去。
如今提起往事,沈檀心只是牵唇笑笑,神色闲澹,“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因为商会工作压力太大了才会胡思乱想,后来误会不是解开了么,你是把戚明湘认成我了。”
沈檀心看向宋溪午,眼里有温和笑意,还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都过去了,该往前走了。”给她擦过眼泪,沈檀心转身往门口走。
门外沈檀心叫来的安保人员已经到位,齐声报道:“沈董!”
听声音有十几个人,回音浑厚的在走廊里回荡,宋溪午不放人他们立马就能跟商会保镖打的难舍难分。
宋溪午沙哑的声音里携着一丝偏执而疯狂的笑。
“你走不了。”
黑色高跟鞋微顿。
沈檀心的手滞留在门把手上。
能沟通解决的问题没人会倾向于暴力,沈檀心不大希望自己人今天都鼻青脸肿的下班。
那人又黏上来,从背后抱她,不等沈檀心挣扎已经牢牢箍住,脖颈处的衣物很快被那人的眼泪打湿。
“宋小姐。”沈檀心音色冷清,态度强硬,威胁气息像引弓待发。
宋溪午抱着沈檀心的姿态逐渐颓败,但沈檀心怎么推她她都死死抱着,两人不断较劲,她哭着大声质问。
“你让我走出来!你他妈为了我跪求给七十岁老头生孩子!你让我怎么走出来!”
沈檀心似是也学过些格斗要领,直接捏她手上的虎口位置,她手上瞬间脱力。
但沈檀心一走她立马冲上去把沈檀心扑在门上,再次紧紧抱住,像跌落悬崖的人拼尽全力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害你受尽委屈还低三下四求我!害你在深山老林坐牢一样等我!害你觉得活着不如死!你让我怎么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走出来啊!”
在沈檀心再次挣脱她之前,沉厚实木门响起叩门声,“咚咚咚。”
“好久没见,出来喝一杯?”
清冷如风又沉厚中性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伦巴图。
“我请你出来的话,你恐怕会很没面子。”门外的人补充道。
哭得不像人样的宋溪午心底闪过一抹意外,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第一年伦巴图就和金黎结婚了,她为此给伦巴图定制了一对灵犀磁铁,折合人民币一千四百万的结婚礼物。
沈檀心当初说伦巴图是为钱办事的人,但她当年拿两百万没有打动伦巴图,后来何书华出六百万没有打动伦巴图,如今她花了一千四百万还是没打动伦巴图。
不管她什么身份,伦巴图都敢为沈檀心跟她对着干。
放手和当着沈檀心面被伦巴图打到放手之间,她选前者。
大门敞开,沈檀心高跟鞋声清脆迅疾,快步走出去,宋溪午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面对走廊里二十几个人,只静静注视着伦巴图,“她救过你的命么?”
伦巴图没所谓的摇了下头。
伦巴图也是商会的人,宋溪午在商会听过些不着调的传言,说沈檀心二十出头的时候张扬狂妄,放话追杀伦巴图全家,伦巴图则把沈檀心打到住院。
她想象不出沈檀心是怎么让这样一个人给自己效忠的,那女人总有超出她认知的能耐。
十几个安保人员都跟着沈檀心走了,伦巴图没动,看样子真打算请她喝点什么。
她没那个心情,没好气的睨着伦巴图。
“灵犀磁铁的运营生产线我已经买了,我可以把它的功能关停。”
伦巴图用肢体动作回应了她,一个摊手。
可能是在表达无所谓,也可能是表达,看,我还有手。
宋溪午一口气抵在心口,涨的上不来下不去,感觉快气死了。
夜里,梁语迟大晚上饿了,想起下午一口没吃上的爆辣牛油锅更加耿耿于怀,电话里拽着沈檀心聊了很久,话里话外不想再东奔西跑见资方,想让沈檀心投剩下的钱。
这次筹拍电影的剧本是两个人都看上的,武侠题材,内核深刻,剧情跌宕而浪漫。
沈檀心能理解梁语迟为什么着急拍,故事分别发生在女主十六岁和三十六岁,梁语迟年近五十,想要一个人演两个年龄段。
梁语迟表面上对外界评判毫不在意,心里其实很焦虑过几年面部状态不佳,把十六岁少女演的违和,毕竟圈内已有很多前车之鉴。
投资电影想要盈利,高度依赖宣发,对沈檀心来说,这种项目小投怡情,大投伤身。
商会最不缺宣发渠道,可她一点儿也不想为赚这几个钱去找宋溪午,宋溪午的人情她可欠不起。
沈檀心泡过澡躺在酒店套房的床上,熟睡后,房门无声打开。
一个黑衣女人悄然登堂入室,经过套房客厅进入主卧,脱掉鞋上床,躺在沈檀心旁边。
寂静黑暗里,一个人呼吸绵软深长,对周遭情况毫无感知,另一个人睁着双眼静静看着身边人,仿佛在用目光镌刻对方的轮廓。
睡梦中沈檀心翻了个身,继而嗅到些微再熟悉不过的香气,循着心底最柔软的去处,沈檀心半梦半醒地凑近身边人怀里,下意识抱住,又沉沉睡去。
腰上一紧,肩头贴来沈檀心温软的脸颊,被抱住的一瞬,宋溪午差点泪奔。
第69章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令人震撼
怕把沈檀心吵醒,宋溪午一动不动躺着,连沈檀心的头发丝也不敢碰。
这一晚沈檀心睡得莫名安适,清晨醒来时,她模糊中看到了自己抱着宋溪午,但混沌意识中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好像抱着宋溪午睡觉这件事很正常。
身边人像是一直清醒,几乎是在她微微醒来的第一瞬就翻身压住她。
对方压住她的唇,撬开她的齿,卷走她的舌吸的舌尖发麻,她刚有些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那吻就更深入热烈,强势到她一时间根本没法想别的。
那女人整个覆上来,将她两只手深深摁进枕头里,茶色厚缎枕巾瞬间皱的不成样子。
那辗转的索吻如一阵又一阵汹涌浪潮,一次次模糊掉她理智与感性的界限。
宋溪午紧闭双眼,纵情深吻,足有五六秒身下的人才发应过来,开始用力推搡她。
宋溪午眼中的潮湿热意挤出紧闭的睫,从睫毛尖部滚落下去。
沈檀心意识愈发清醒,随着剧烈推拒,脸上落下一颗水珠,她身体微顿,吻着她的人并没停止,就这么边哭边继续强行吻她。
清晨毫不设防的时刻,像灵魂都来不及穿衣,沈檀心没来由的心脏猛然一酸,接着坠入浩然苦海。
沈檀心好一会儿才把宋溪午完全推开,宋溪午第一时间捂住她要喊人的嘴,接连小声道歉,“我什么也不做了,你别喊人,我说完事情就滚。”
宋溪午捂嘴的手很大力,把沈檀心脸颊的皮肉都摁陷下去一些,手背上方是沈檀心愠怒含泪的眼睛。
“你跟梁语迟这次回国要见的那位老板不会参与你们手头那部电影的投资。”宋溪午开门见山。
她松开捂沈檀心的手腕,沈檀心没喊人,但也没再看她。
“他在外面的女人给他怀了个儿子,马上临产,才问他要了个价值三亿的游轮、信托基金、还要在海外置业,他跟那女人正在兴头上,对拍电影没兴趣也没那个闲钱。”
放在平时沈檀心大约会说一句宋小姐费心了,但此刻宋小姐是个深夜入室猥亵女人的法外狂徒,不配得到这份尊重。
“檀心,我能给你的更多。”宋溪午软声对沈檀心说着,语气近乎于哄,一只手死摁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文件夹装好的合同。
“恒店影视基地能提供给剧组的配套服务的确更完善,但摄影棚尖端科技设备不如琴岛,影棚每平米的价格还不相上下。这几年《流浪月球》《封神令》这种大制作都在琴岛影视基地,让商会在琴岛投资……”
沈檀心瞧着这位宋大小姐在酒店的床上,跨在她的身上,挥舞着白纸黑字就差她签字的合同,谈及商会接下来五年内将要投资过百亿的项目。
宋溪午说了足有五分钟,剧组前期需要的一切人员配置场地能准备的她都能给沈檀心准备好,沈檀心只要带核心团队来,一周就能火速组建高质量专业班底,很快就能开拍,后续宣发商会也有的是资金和渠道。
然而沈檀心摇头。
宋溪午足怔了有三秒,她已经把沈檀心所有的利益点全保证了,她实在想不出沈檀心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你是跟钱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宋溪午问。
沈檀心不说话,她从没把投资拍电影当成个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儿来干。
不过是闲来无事,瞧见不错的剧本,碰见适合演戏的朋友,手里有闲钱,所以回来问问其他投资老手有没有意向,有就一起赚几个钱,没有下回再说。
像宋溪午那样铺个大摊子去做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琴岛影视基地多年前是她沈家的产业,一开始对标好莱坞要打造号称亚洲最大影都,后来偃旗息鼓卖给别人接盘了。
一百多亿砸在那种偏僻地方,前几年影视环境好还好说,这几年受口罩影响院线不知道崩了多少,一听就回不了本,相当于商会牵头投下去一百多亿,她就欠宋溪午一百多亿人情。
“懒得搞。”沈檀心耷拉眼睑,实话实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溪午眸色暗下来,“懒得搞钱还是懒得搞我?”
沈檀心气极有些想笑,不再理会。
“你简直不可理喻。”宋溪午下床走了。
沈檀心狠狠抹了一把嘴。
深更半夜跟个流氓一样闯她卧室里来,也不知道谁不可理喻。
起床发消息给生活助理后,生活助理立即打电话给酒店管家,把吩咐酒店特别制作的早餐送到沈檀心套房来。
一杯有机蔬果鲜榨的汁,旁边树莓坚果酸奶碗,酸奶用鹰嘴豆豆奶制作,一小碟精致糕点,每一只涂有用熟腰果制成的素奶油,另有一盘佐各种天然香料的沙拉,沈檀心吃过后开始收拾东西。
上午和梁语迟去见了之前合作过的投资方,对方这次果然兴趣索然,一块儿打高尔夫的时候接好几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因为梁语迟的存在分外有危机感。
坐在高尔夫球场回程的摆渡车上,沈檀心预见到这次合作不成,直接联系了一个川都本地的朋友。
她打算借朋友刚好申请过航线的私人飞机秘密飞回学校,免得再惊动某位大小姐手拿百亿项目坐她床上谈。
此时的宋溪午在酒店套房里刚冲完澡,坐在书房的真皮办公椅上翻合同,头发滴下的水落在黑色桑蚕丝睡衣上。
为这项目她花了不少心思和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周旋,实在搞不懂是哪个点叫沈大董事长瞧不上,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响了一声,宋溪午收到伦巴图发来的消息,脸色瞬变,头发也不来不及吹干,换掉拖鞋直奔机场。
买了私人飞机以后大多都会花钱找FBO机构托管,坐私人飞机也是去机场坐,有些城市能提供专门的航站楼和更精致的贵宾休息室。
专车将沈檀心送到私人飞机机场航站楼,两个保镖和一个机场工作人员帮她推着行李,沈檀心跟两个助理一路有说有笑步入大厅,一声怒吼突然从背后传来,“沈檀心!”
沈檀心蹙眉回头,只见那个湿着头发的法外狂徒快步朝她走来,双臂不由分说牢牢将她困住,开口就是哭着咆哮,“你明知道我不能再出国了你要出国!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上回一走就是两年,一次都没回来过!这一次会是多久宋溪午想都不敢想,绝望无力如海啸将她兜头淹没。
“你哪怕不理我,你让我能看见你,我只要能看见你……”
沈檀心抬手臂挣扎,声线平稳冷静,“宋小姐,我没有见你的义务。”
周围五个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紧盯那穿黑衣湿发的女人,她嚎声里是藏不住的脆弱,几个人都以为沈董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年轻小情人,居然是宋溪午!
“你别走……”宋溪午死死抱着沈檀心的背,推开后是腰,是大腿,身躯愈发卑微,哭成泪人,除了哀求再说不出别的,“求你了檀心你别走……”
沈檀心这次神态动作都不再露出一丝怜悯,不仅亲手掰开宋溪午的手指,还叫旁边几个人一起来扯开宋溪午。
宋溪午声音惨烈到像孪生胎儿被生生撕开身体一部分,边痛哭边大声叫骂:“妈的你真不要我了!”
本来就痛苦到极点的人更无力抵抗来自爱人的伤害,沈檀心最后一推,她彻底跌跪在航站楼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
沈檀心往前走,身后那女人的哭骂声一直回荡在候机楼大厅里,随着绝望越来越偃弱。
“沈檀心!你说你会一直陪我的……你说过的!连你也骗我!”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商会!他们全是畜生……全都骗我……拿我当狗用……”
宋溪午哭喊的破音,这两年,她也曾在绝望的时候动过沈檀心曾经的心思,可她不能,何书臣那对狗父母想方设法养生,越活越能活,想保沈檀心这辈子平安,她就不能死在他们前头。
“我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了!一辈子好长的沈檀心!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商会……求你,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沈檀心!”
监控视频里沈檀心哪天哪个小时在做什么她都已经快背下来了,想到接下来几十年一直到死她都能指着那盒监控活着,她绝望到何止活着,两条腿软的像彻底废了,连站起来去追的力气也没有了。
渐渐哭得缺氧,脑中开始一片死寂时,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黑色绒面高跟鞋。
“你能不这么哭么?”
满脸晶莹的宋溪午微微晃着头恍惚的抬眸,看到沈檀心毫无表情的垂眸睨她,眼中似是有些微嫌弃,唇畔微启,补了一句,“好0。”
宕机了两秒,宋溪午的痛苦被狠狠打断,大脑里通篇只有一句:不是?啥?
宋溪午扶着大理石墙面踉跄起身,带着些哭意的气喘和立即涌入眼中的暗色,眼神指了下拐弯处的贵宾更衣室,“沈董,那咱们借一步说话。”
沈檀心嘴唇抿成一条线,真的绝了,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这时候还能想那事儿,简直令人震撼。
一个合格的前任,决定分开就不应该拖泥带水给人留念想,那是在无谓的消耗别人能量,很不道德。
沈檀心知道自己不该说,但还是说了,“我是回去毕业的,又不是移民,又不是去死。”你有必要哭成这个样子么?这话沈檀心放在眼神里。
宋溪午泪眼殷切的盯着沈檀心,完全止住哭意,只是呼吸道还在下意识抽噎,望着沈檀心再次转身离开,声音比之前更孱弱卑微。
“那你还回来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回来!”
“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你的好0么?!”
沈檀心身边的助理听了当场绊一跤,但五个随行人员没有一个发出声音,一直走到贵宾休息室里都是一片寂静,细看才能发现一个个憋笑憋得都快炸了。
沈檀心上飞机后没多会儿手机就开始响,响个不停。
来自宋溪午的消息不断发到她新手机号上,状况是狂轰滥炸,态度殷切,言辞依恋,消息内容可想而知。
坐在回酒店的凯迪拉克商务车后座,宋溪午正埋头沉浸在满头粉色泡泡狂发消息表白心意中,消息忽然被沈檀心回复了,还是个好像容量不小正在加载的图片。
宋溪午微愣一下,才想起有些私人飞机上接有卫星信号。
第70章 直接的入侵让沈檀心憋出生理性泪水
半秒后图片被加载出来,是某国元首开会时被人恶搞做的动图表情包,英文单词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0就是吵。
宋溪午握着手机没再继续发,心底有种隐隐想要雀跃又实在不敢雀跃的挣扎,她不敢猜测沈檀心现在心里的想法。
她感觉自己像跌下悬崖乘着飓风即将落地,忽然被一根丝线吊起,随风晃荡。
而后每小时回过味来都生气一会儿。
凭啥说她很0!
这样悬而未决的难受持续了一个月,沈檀心飞回熙城的消息上午被商会人员发给宋溪午。
宁峥嵘和沈鹤行半个月前去s国参加沈檀心的毕业典礼,一家人在周边几个国家玩了半个月,又乘私人飞机回国。
熙城FBO航站楼外,宋溪午派人跟相关领导沟通后直接站在专车旁边等。
熙城这边的FBO更注重高净值客户的隐私,她如果不在这里截住沈檀心,沈檀心可以出了飞机舱门直接上专车坐回家,中间都不用停。
随着巨物与气流摩擦产生的呼啸声,通体华美黑漆的庞巴迪公务机由远及近,落地跑道,逐渐停稳。
一家人依次步下飞机舷梯,微风拂动时衣袂飞扬,三个人仪态优美,宛如画卷。
宋溪午立在黑色奔驰商务专车旁,仅仅是看到沈檀心,她就难以自持的勾起唇角,眼里漾开柔缓暖意。
檀心没骗她,真的回来了。
宋溪午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一身黑色莨绸西装衣裤光泽幽邃,墨翡耳饰和衣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及腰长发如黑缎,她左手插兜,右手扶着的翡翠手杖。
幸福的同时总是有哭意,她想起沈檀心在深山里等她回家的那一整年,监控里她总是看*到沈檀心躺在冥想室里,也不睡觉,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长了她看的愈发心酸,有次放假回来她回到那栋合院,也躺在冥想室沈檀心躺过的那张苎席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脏紧缩着猛疼。
冥想室的窗户正对着停机坪。
宋溪午眼眶愈发湿润,自责一寸寸蚕食心脏。
平板电脑那方寸牢笼里的沈檀心最后也没有等到她回家……而现实里的自己,却等到了沈檀心回家。
宁峥嵘黑着脸快步经过宋溪午身边,不回应宋溪午的微笑问候,嘴里低骂:“我真是醉了!”
沈鹤行不清楚自家女儿的情感历程,也不清楚网上几乎都过时的流行语,礼节性回应宋溪午的问好,上车后疑惑地问宁峥嵘,“你怎么醉了?刚那香槟才多少度?”
沈檀心跟在最后,目视前方,和宋溪午视线不交接,完全把宋溪午当空气,以此表明态度。
上车入座后,商务车临开动,沈檀心的视线从车窗里暗暗投向站在车外那个黑衣女人。
结果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宋溪午脸上一点被无视的愠色也没有,仍是在阳光下笑的满眼幸福,甚至灿烂,口型对着她清晰明白的动了三下,无声说了三个字。
沈檀心立即移开视线,再没往车窗外看。
熙城过境几场雨,不像国内其他城市闷热,白日里多云遮去大部分紫外线,自然风吹进车窗凉爽舒适,呼吸中又是一年一度的桂花气息,在异国两年的沈檀心再回到故土,心底生出许多温暖的亲切感。
为筹备新片,梁语迟踊跃出席各地活动,也落地熙城,晚上约着沈檀心一起出席一位富商的七十岁寿宴,其身家百亿,宾客无不是各界翘楚。
寿宴在沈家的酒店御龙湾伴山王府举行,外部山环水绕,中央为气派奢华的五层宫殿式建筑,四楼无边泳池处有不少工作人员,已经在预备开泳池派对。
灯火辉煌的二楼宴会厅里,一红一蓝两个人影不疾不徐步入大厅。
梁语迟红裙摇曳,大方裸露后背和前胸、前腰大面积肌肤,沈檀心米色西装外套遮挡严严实实,但西装里那抹湖蓝长裙深邃醒目,同场百人也能被一眼看到,裙身生纺莨的质地随沈檀心走动飘逸如烟,她们一出场便引来许多人问候攀谈。
宋溪午坐在三楼观景台,不动声色瞧着那一蓝一红,花边新闻里她俩是新时代精神高度共鸣,惺惺相惜的伯牙子期;是资本家与女明星的梦幻组合;是各平台le标签下无数拉子磕出长篇小作文的双女主。
宴会开始后,比台上切蛋糕的寿星本人更受瞩目的贵客步入大厅,持手杖拾级而上,保镖们靠边待命。所有媒体自觉放下手中的设备,也没有人再举起手机。
原本熙攘的人群自发正色站好,大厅里连交响乐团演奏的协奏曲也在指挥下停止,为了听清楚宋家主理人金口玉言说的每一个字,现场数百人鸦雀无声。
富商对宋家主理人能亲临一趟感激不已,宋溪午简短出现以示祝福,离开后都好一会儿了,富商的高兴还在从每个五官乃至皱纹往外溢。
人群深处,人们开始用眼神和悄然话语谈论,那位年轻的宋家主理人,风姿气度果然名不虚传。
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喧闹,酒过三巡梁语迟拉着沈檀心上四楼露台看烟花,露台分公共区域和贵宾区域,两人进入贵宾包厢,坐揽视角最好的景观,享无人打扰的安谧。
“叮!”火机清脆一响,梁语迟指间亮起一点猩红,开始吞云吐雾,在沈檀心面前用家乡话从群头骂到制片,又从导演骂到特约,妙语连珠,如放炮仗。
沈檀心实在被逗笑,这一年多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和梁语迟大大咧咧的性格分不开,更可贵是粗中有细,“你今天状态看起来不好,是因为你那前女友么?”
露台的点点烛光和星光灯网,将沈檀心一身蓝裙和西装晕染的十分柔和,一头长发松散的拢在肩侧,慵懒风情,白皙的手摇晃勃艮第酒杯低头嗅香,长睫低垂,笑而不语。
“都分手三年了还难受啊?”梁语迟咂舌,直言三年都够她换20个妹妹了。
梁语迟曾两次跟男性的婚姻爆出两次对方出轨**的丑闻,三个孩子抚养权都归她,后来没再婚,只和女性恋爱。
女友换的很快,每一任女友都小她二十岁,不超过二十五。梁语迟抬指在烟灰缸里弹去烟灰,利落给出建议,“找个新人谈。”
沈檀心嗅过酒香,看上去像是觉得差点意思,尝都没尝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刚要摇头,对面开口,“跟姐谈,姐带你迎接新生活。”
“砰砰砰!”一旁夜色中炸开巨大烟花,层层递进铺满整个夜空哗然落下,宴会人群随之惊呼,酒店周围暗色的河流也被烟花照的斑斓,波光粼粼,两人都全然没注意到包厢外一闪而过的黑衣商会人员。
两个都是极为敞亮的人,没有人扭捏,即使这种话题也有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态度。
沈檀心摇头无奈的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的歹心?”
“刚刚。”梁语迟也真像她所说,好像真是从此刻才开始考虑沈檀心,虽然眼睛没在看,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心神在紧盯。
有一些友情之外的东西正在破土而生,也许是因为有一年多情感积淀,那速度暗里迅猛,红裙和葡萄酒衬得梁语迟脖颈耳根也开始有几分不寻常的红。
“我超龄了。”沈檀心打趣她。
“你可以是例外。”
沈檀心往后靠了靠,虽是笑着,语气却略重,足以说明白心意,“滚蛋。”
梁语迟撇了下嘴,好似某种破土而生急速生长的东西一个猛回头扎回土里烟消云散,微信提示音响起,刚在宴会上加的年轻美女发来消息了,梁语迟拿起,眼里含笑,脸上敞亮的写着:行,下一个。
寿宴进行后半部分舞会之前,沈檀心去到更衣室打算把西装换成薄披肩,现场空调清凉,但人数多还是觉得有些闷,一会儿如果跳舞动起来就会更不适。
金碧辉煌的欧式长廊横挂绚烂油画,直通更衣室,沈檀心一开门就被一只手臂捞进怀里。
不等她推,宋溪午已经一只手护在她脑后,将她推挤在门上紧紧拥住,与人前不怒而威的气场判若两人,此刻的宋溪午把头埋入她颈窝,依恋的声音软的像小猫又像少女:“我好想你……”
宋溪午埋头轻嗅着沈檀心身上最令她心动的香气,眉心不自觉微蹙,沈檀心的长发上,第一次沾染了烟味。
在她记忆里,就连安饶那个十几年的瘾大烟鬼,也从来没在沈檀心身边抽过一口。
“宋小姐。”沈檀心的语气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我不是为你回国的。”
宋溪午轻吻她的鬓发耳侧,擦触着吻到脸颊,嗓音依然低婉:“……我知道。”
“我从来没说要跟你复合。”
“……我知道。”宋溪午依然吻着她,她越是不许,宋溪午越是黏人。
宋溪午一只手将她两个手腕锁在她背后,护着她后脑那只手就这么摁着她的头,硬是吻住她的唇,热烈的辗转深入,把她企图发出的声音也强势吞没。
猛烈直接的入侵逐渐让沈檀心憋出生理性泪水,熟悉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像不停被拨动心里几乎愈合的刺。
‘阿姨您别这样说,姐姐已经被误会好多年了……’
记忆深处最灿烂的那个少女又浮上沈檀心脑海,沈檀心难受的想哭,可是不舍得咬眼前这个人,只是承受着这个漫长又热烈的深吻。
紧接着,后来那位年少老成的宋家大小姐也涌上脑海,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声质问,‘我再问最后一遍,选安饶还是我。’
二者容貌逐渐交叠、相融。
‘我的人生必须要有你。’
“沈檀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愿意。”
‘我希望能被她使用,尽我所能,在最危难的时候付出我全部的忠诚。’
‘檀心,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在通知你。’
……
如今走到这步境地是意外所致,不该归咎于任何人,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伤害,让人一生也没法跨越。
一切都没变。一切早变了。
宋溪午缠绵中吻到一些泪水,这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
她欣赏着沈檀心被自己吻到微微发肿的红唇,唇边都是混乱晕染开的唇釉,宛如一朵蔷薇开到荼糜。
宋溪午看的嘴角难以抑制的微翘起来,眼里闪光,温柔轻声道:“可你还在乎我。”
沈檀心泪眼中依稀是绝望,刹那化为死寂,宛如石子丢进深潭,连涟漪都很快消失,“当然,我依然很爱你。”
宋溪午听着这冷不丁的表白,脸上有些错愕和茫然。
“只是我对你的爱早已斩断了所有自私的爪牙,它类似于对待挚友和至亲。”
更衣室里的水晶吊灯照见宋溪午脸色渐白,她对沈檀心的话将信将疑,似是要掩饰心中的不安,冷笑出来一声:“呵……”
“如果非要从爱情层面来说的话。”沈檀心眼中古井无波:“它停留在了你第一次笃定我爱着安饶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对你感到陌生,也就再也没叫过你之前的名字。
后来我因为自以为是的责任感,情感上的脆弱不甘心,一直不肯放弃你,但那些归根结底不是因为爱你。”
宋溪午看着眼前这张刚被自己吻红的唇一张一合,愈发听不懂,大脑开始陷入空白,“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沈檀心眉心微蹙,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解释:“从你不再明白我开始,我就不爱你了。我很早很早以前就不爱你了。我对你的爱早已经变成亲情,我会心疼你,很多时候都会想起你,我甚至随时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我不想占有你,不想同你亲密无间,无论你今生与谁同行,我只会祝你自由。”
宋溪午像迎头挨了几个闷棍,整个人又闷又麻,手里才松了劲放开沈檀心,又紧握沈檀心的肩摇晃,前所未有的恐惧如飓风般将她吹透,她死命摇着头,声泪俱下。
“不是的檀心!不是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我一看到你和安饶在一块儿我眼前就一黑!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认错人了,你……”
宋溪午嘴里一刻不停的慌忙解释,一时急的哭叫,一时又低软如哀求。
沈檀心厉声骂:“你无法排解歉意是你自己的要处理的问题!”
宋溪午戛然住嘴,正哭着的声音里唔得一声,吃痛的像只被踹了一脚的狗,呆望着她。
“别人需要你道歉的时候,你道歉才叫道歉,别人不需要你道歉你追着道歉那叫给人添麻烦!”
“别人需要你哄,你给的叫情绪价值!别人不需要你给你追着给,那叫自我感动!”
宋溪午红着眼咬牙听着,像遭乱棍毒打不停哀叫的狗,三年没怎么听过沈檀心说话了,可她现在好想跪下来求沈檀心别说了。
“我把话说清楚了么?”沈檀心最后问她一句。
宋溪午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如纸,掉着眼泪快速点头。
沈檀心敞开门出去,走的头也不回。
楼下的交响乐依稀传来,宋溪午像宿醉刚醒,头脑发晕,脚下也站不稳,扶门靠住。
黑缎般的长发接连垂落肩头,凌乱狼狈,原本浓丽的脸愈发惨白,几根碎发沾湿黏在脸上,像白瓷陡然破开裂缝。
从不再明白她开始……宋溪午绝望的苦笑出一声,像痛的沥出一口血。
那现在谁在明白她?宋溪午强忍着心口一下下翻涌上来的剧痛,长发深处的额角青筋隐动。
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一个红裙女人就闪过脑海。宋溪午眼尾烧的猩红,垂着头笑意更肆意,哦,那位影后,著名人民表演艺术家。
从知道沈檀心身边有梁语迟这号人开始,梁语迟不为人知的经历都快被她倒背如流,梁语迟配么?
原本颓然靠在门口女人登时戾气暴烈,长腿一抬,快步向楼梯走去。
伯牙与子期是吧?
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