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要抓不住他。
又一次决堤之前。
沈可鹊撑起他的双肩,水意在眸间肆意荡漾,杏仁眸紧凝他不放:“那次的第二天,他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语气之间,带了些讨伐他上次同样不告而别的委屈。
“我不喜欢这样。”她尾音轻绕。
楚宴逼身向下,用唇瓣吻过湿意。晶莹的水渍,还残挂在他唇角。
“以后不会了。”
他寻上沈可鹊的唇,潮湿绵长:“再也、不会了。”-
成功误了一早的航班,改签到了晚上最晚的一趟。
沈可鹊有些心虚地瞄了身边楚宴几眼。
她知道他们生意人的时间很宝贵,节节相扣。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不小心听到宋观和楚宴汇报变动后重新安排的时间线。
“对不起,”沈可鹊直接利落,“我早上……没起来。”
楚宴侧眼,扫向身旁包裹严实的沈可鹊,唇角弧度加深。
沈可鹊被他盯得发毛,又往上拽了拽毛绒围巾。八月冰岛的天气这个装束让她后背蒙上了一层细汗,可谁让布料之下白皙的颈上红痕密集,实是无法见人又遮不去的程度。
罪魁祸首凑近她耳边,轻挑眉梢:“怪我。”
“昨晚该轻点。”
全身血液凝了一瞬,而后聚涌上头,沈可鹊两颊红透。
心虚地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宋观,声线放低:“别、别说了。”
他一身剪裁得当的笔挺西装,腕间机械手表泛着冷白银光,俨然克己复礼的绅士君子。
谁能抵抗他这身装束,斯文正经地附在她耳畔,说着调情的话。
嗓音还是最惹人多想的那种——
回城依旧在巴黎转机,机场的休息室,依旧偌大。
沈可鹊依旧坐在楚宴旁边的椅子上,支着头,看他支着电脑,处理公司事务。
和来时没什么不同,但……
她视线轻搭在他性感凸起的喉结,眸底笑意加深。
还是不一样的。
宋观风风火火跑来,打断了此刻的静谧。
“老大,叶工那边出了点状况。”
他俯身在楚宴耳边说着什么,沈可鹊知道是商业机密,很识体地没往两人那边看。
但能感到情况不妙,楚宴身上的气压浑然降低。
等到宋观离开,沈可鹊才重新看向楚宴。
他眼中的一丝歉意自然逃不过她的注意,眼
下也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她指骨在膝盖上轻点了几下。
“好吧,你去忙公司事情,我叫裴序来接我。”
从小到大,这种事在沈书文和沈青长的身上发生过无数次,沈可鹊早就学会了如何缓冲失望。
楚宴依旧与她同落地京临,将她送到与裴序碰面。
“楚总好!”裴序一早候在车旁,一见二人,立马九十度地鞠躬,“小沈总好!”
楚宴公司事急,目送沈可鹊上了车,立马折返。
沈可鹊在车内,扬手叫住裴序要启动车子的动作,眸光浅浅,抵着车窗,落在楚宴的背影上。
有点舍不得。
直到他的身影,上了宋观的车,车子启动,她再也看不到,沈可鹊才将注意力投在裴序身上。
“你……认识楚宴?”
印象里的两人,并无交际,刚刚裴序却是先和楚宴打了招呼。
“没、没啊,”裴序回答得几乎没有犹豫,“不认识,就、就在新闻上总见。”
沈可鹊的视线,对上裴序映在后视镜的眼睛,他眼冒桃星,崇拜之情溢满出来。
“唉——”她轻轻叹气,“什么时候我能有个和我一条心的心腹啊。”
她是想起了宋观屡次“出卖”自己时的嘴脸,郁闷更甚。
从怀里取出手机,随手给祝今拨去视频通话,铃响几声才被接听起来。
祝今哀怨的声音传来:“沈大小姐,您冰岛之旅结束,终于想起我了?”
这几天是疏于联系她,沈可鹊心上一赧。
“给你带礼物啦,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祝今倒是好哄,眨了下眼也就原谅了她。她将手机支在一边,自己则继续对镜勾描眼妆。
沈可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冰岛的漂亮景色。
末了,她严肃道:“你说,我现在去继承家业,还来得及吗?”
祝今正画眼线的手一抖,横飞出去。
“想什么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多想不开要去当公司牛马。”
“你看看我,八点一刻,就得爬起来化妆。”
就算祝今是个事事追求完美的工作狂魔,早起时的怨气还是冲天地盛。一顿牢骚之后,她才发觉听筒里已经很久没传来沈可鹊的声音了。
祝今连忙正色盯着屏幕,迟疑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沈可鹊眸眼之间蒙着淡淡的郁色,牙尖细磨下唇。
“我只是在想……”
“如果我稍微能懂一点生意上的事情,至少能知道他在烦什么。”
他是谁。
沈可鹊不用说,祝今也了然。
她立马放下眉笔,端起手机,神情严肃地盯着沈可鹊,问起的语气小心翼翼:“你和楚宴?”
沈可鹊抢答:“挺和谐的。”
祝今反应了几拍,轻咳一声:“谁问你这个了。”
沈可鹊脸蛋迅速涨热成了红苹果。
两人遥相对视,沈可鹊突然就懈了气:“我也就随便一说,公司那些条条框框的,我还是……算了吧。”
“你呀,还是安安心心当好你的大小姐。”祝今点点头。
她又苦口婆心地补上一句:“还有,楚家的事,你少碰。”
“至于楚宴……”祝今嘴角弧度诡异,“反正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沈可鹊被她说得更害羞,出言打断:“我才没……”
“对,你没享受世界。”
祝今纠正得很快,一挑眉,又落水下石道:“你享受楚宴就够了。”-
沈可鹊回到家里,就把自己蒙进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
她身子娇弱,每次历经倒时差,都要缓上好一阵。
迷迷糊糊再睁眼时,窗外的天色已渐暗去,远处的云彩被搅成橘红色。她感觉到口渴,去客厅倒水时,惊喜地发现楚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
他单手端着手机,用流利的英语对话
冷白指骨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律地轻叩,眉头稍耷,整个人身上的攻击性很强。
大概又是她懂都不懂的那些事务烦扰着他。
坏心思在心底萌芽。
沈可鹊迅速地洇了口温水过喉,碎步地跑到他身前。
手指勾着他的手腕,将楚宴的手臂移开,她像只猫咪般地蜷在他的怀里。
及腰上的卷发如瀑泻开,掠蹭过他单薄衬衣,惹引出阵阵的痒意。楚宴的眉头压得更低,眸里笼起的云墨也加重。
他将手机移得更远些,扯动嘴角,用口型道:“故意的?”
大概是被他“欺负”惯了,沈可鹊格外享受自己此刻占据的主动权。
她无视掉楚宴的眼神警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点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在机场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
男人沉闷地低哼了声,落在她的耳尖,惹起了几分绯色晕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得到大概就是她。
沈可鹊哪里是服输的性子,她直了些腰身,贴他得更近。
曲线相贴,周遭空气迅速升温,旖旎流淌着暧昧。
她舌尖探出,轻舔过那处凸点。
眸光狡黠,是得了逞的骄傲。
不等她再为所欲为地加深,她整个人被单手抱着托起,重心不稳,沈可鹊下意识地揽紧楚宴的后颈。
倒看上去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
沈可鹊眉心几许不悦。
偏偏眼前人依旧云淡风轻,沉声应着电话那边抛来的疑问。冷白面颊透着不寒而栗的严谨,颌角愣明,唯有颈上一处红晕,昧得突兀。
绅士与欲望,在他身上无限叠合。
她被稳放在梳妆台,纤细长腿搭在他的肩膀,脚尖因为羞意而蜷起。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他纤长指骨已经勾住身下的细条,带下。
霎时的清凉,让沈可鹊的大脑里炸开烟花。
她呼吸一滞,声音几乎要从喉咙溢出。被楚宴抬起一根食指,封械住,他绕到她的耳后,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他用极轻的气音缱道:“嘘——”
“会被听到。”
好像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沈可鹊神经高度紧绷,警惕着男人在身下的一举一动。他指腹有细茧,毫不费力地引起一阵痒栗,后脊不觉佝起,手尖抵在桌子沿,泛开了白。
楚宴用指沾着药膏,缓缓推开。
淡苦味瞬间在两人之间散开,倒是出乎沈可鹊的意料。
她洇下喉咙,为自己脑海里所想,更羞红了几分脸颊。到处都烧得滚烫,她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理智告诉她,她真的该和眼前这个男人保持些距离了。
“太太,想什么呢?”楚宴的声音蓦地降下,打断她的思索。
沈可鹊慌乱的眼神,瞟向他手机。手机早已黑屏,想都不用想,电话早被切断。
视线重新落在他的脸上,狭长眸底的笑意已然掩不住。
“有点肿了,”他单膝跪在地,挑着眼睑望她,“不能继续了。”
沈可鹊已经不想再搭理他,环着双臂,眸里烧着熊熊愠气。
跌进他的眼底,恍若消释冰川。
她眼神里的质问意味再明显不过:“电话早就挂了,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
楚宴全盘应下,没能满足她的,都落唇齿之间。
厮磨缠绵,潮湿得仿佛连空气都掐得出水来——
“毕竟,我很喜欢太太这样。”
第37章 外面要下雨啦“我负责哄你。”……
ch37:
从冰岛回来后,楚宴不是昼出夜归、就是高强度地出差,沈可鹊几乎没见过他的面。
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趁着公司通告不忙,她回沈宅住了几日,母女闲聊时,和顾湘晴谈起这事。
顾湘晴只是抬手顺了顺女儿的头发,道:“你爸爸不也是这样,忙起工作来就不管不顾的。”
道理沈可鹊都懂,但沮丧的情绪却丝毫不减。
沈书文的出差,是会时时刻刻在家庭群里报备的,几点开会、几点下班,恨不得每一餐都分享给母女俩。
可楚宴……
两人的聊天框像是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冰岛之后,再无人开启话题。
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就是他们的最好写照。
沈可鹊想了想,又纠正自己脑海的想法,他们只有在床上才算熟悉。
这些话,显然不能和顾湘晴说。
沈可鹊只是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顾湘晴只当自家女儿是思念过重,还没习惯聚少离多的相处方式。
她想了想,递给她一张金箔邀请函:“夏家小女儿的成人宴,你替我把庆礼带去吧,给你找点事情做,省得你自己在家东想西想的。”
沈可鹊特意让齐肃安排通告时,空了个周末出来。
她搭配了身荡领法式连衣裙,绸面质地,淡淡的藕粉色,修身大气,耳尖坠着两粒透亮的白珍珠,精致好看的同时又不会喧宾夺主。
沈可鹊手提一整套珠宝贺礼,刚交递夏府管家,还没等踏进宴会主厅。
就有人出现打断她的脚步。
“小沈总,我给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是徐睿尔,她身着一身藏青色暗纹礼裙,肩头被高高垫起,整个人的线条衬得更凌锐,气势上压她一头。
果然一回京临,就有烦心事上赶着地找她。
沈可鹊鼻间轻发出一声细微的嗤笑,嘴唇绷作体面的细弧,利落回身。
“徐小姐,好久不见。”
两人在门前相对而立,眼波交锋流转。
徐睿尔下颌轻挑:“我以为你会主动联系我的。”
沈可鹊默不作声,梗着脖子,不予理睬。
“没想到堂堂沈家千金,是个任人宰割的软骨头,别人欺负到头上了也不还手。”
她的激将法有些低级,沈可鹊一眼识破,愠气却在心头萦得更浓重。
“小时候我是看不惯岑雪半;上次天台的事情,她更是得罪了我,你说得都不错。”沈可鹊字字落下,步步向前紧逼,唇角下耷,已显不悦。
“但还不用你来教我,该有什么情绪、又该怎样以牙还牙。”
“你……”徐睿尔被她突然的气焰转变吓到,接连后撤脚步。
“我怎样?”沈可鹊轻地一挑眉,眸里还混着笑韵,“徐大设计师,我劝你别把算盘打在我身上。”
“否则,我说不准心情不好的时候,推你一起下水。”
高跟鞋叮当敲地,她拿出走T台的气势,步步落得实。
将徐睿尔的身影远远地留在原地。
大厅悠扬的钢琴乐曲,缓缓流淌,将沈可鹊心底汹涌的情绪冲散了些。
夏家是房产投资起家,这几年形势稍有下滑,业内有传言已至日暮西山之境。
夏云翳是夏老爷晚来才得的女儿,全家的掌上明珠、又是最有纪念意义的成人生日宴,竟没铺张到过分浮夸的奢华。
“看来夏家是真的不景气咯。”
祝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时,沈可鹊有些意外。
她欣喜回身,抬手自然地挽上了她的臂弯:“你怎么在这?”
“小沈总刚才有点帅哦。”祝今冲她比划了个大拇指。
她来得时机恰好,将沈可鹊和徐睿尔对峙的全况都尽收眼底。
祝今用肩膀抵了抵她:“也不像你和我提起徐睿尔时那么畏手畏脚的嘛,这才是堂堂小沈总的气魄。”
“还是说有底气了?”祝今笑着,一副已然将她看透的模样。
说得不假。
上次和徐睿尔见面时,她被牵制,甚至委屈,有失她敢想敢为的风范。
究其根本,大概是徐睿尔出乎她预料地突然提及楚宴。
再与她交锋,沈可鹊的底气大概来自楚宴缠绵时的那句,楚太太是唯一。
在祝今面前,沈可鹊也没有什么好伪装的,诚实道:“嗯,要靠我才能见楚宴一面的人,我有什么好怕的,当然有底气。”
亏她担忧了半天徐睿尔会不会是那个白月光。
到头来,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不想再被徐睿尔耽搁心情,沈可鹊将注意力转移到祝今身上,再次问道:“你过来,因公因私?”
祝今在祝家是边缘地位,按理说不需要来应酬这些。
果不其然,她一耸肩:“公事。”
沈可鹊觉察不对劲:“你在你们公司不是搞技术的吗?怎么还要跑业务。”
祝今也无奈:“被针对了呗。”
她带领的团队刚攻坚一款芯片的研发,就被市场部通知上下游的市场尚未打通,无法推进下一步的测试。
夏家旗下有一块地皮,很合适他们推广芯片实用。
报告打了好几轮,完全没有人响应,祝今只好自己来夏云翳的生日宴碰碰运气。
“我要是也像你一样有人撑腰就好了,我还犯得着自己这么累死累活,搞技术还要跑业务,”祝今很少接触业务洽谈,心里有点打鼓,“楚宴这样的老公,才是有效联姻啊。”
她很难不想起自己那个形同虚设的联姻对象。
沈可鹊笑道:“谢昭洲领完证就出长差,你自己独享五百平大房子,你前几天不是还沾沾自喜呢?”
祝今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祝家靠不住、谢家靠不上,我现在更希望有人脉帮我直接搞定夏家的地皮。”
闺蜜之间的话题总是转切得快。
祝今想了想,点评道:“我还是觉得楚宴帅一些,浓颜系。”
沈可鹊几乎没犹豫:“我也觉得。”
“欸欸欸,不是让你在这儿和我秀恩爱的。”祝今本就不美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打住,”沈可鹊抬手制止,“我俩可算不上恩爱。”
“算不上?”
沈可鹊一本正经地解释:““还算不上,纯洁无比的床搭子。”
“上次是亲嘴搭子,几天不见变成床搭子了,小沈总这个进度条拖得很快嘛。”
祝今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和程绪一样的恋爱脑,到底该怎么解救你俩。”
谈到程绪,沈可鹊突然想到已经很久没见他。
“程少爷最近忙什么呢?”
“不太清楚,”祝今也没头绪,“估计在忙乎他的导演大业,过段时间才回京临呢。”
眼看着夏家老爷子陪着夏云翳一同登场,祝今打了鸡血一般地直起身子。
“不和你唠了,”她一饮而尽手中的半杯柠檬水,“我要忙事业去了。”
像是一阵龙卷风过境。
沈可鹊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看她果决的背影。
悠哉地抿了扣侍者递来的鸡尾酒:“忙啊,都忙,忙点好。”-
程绪再有动静,已经是将近一周之后。
沈可鹊刚刚结束杂志照的拍摄,飞抵京临,从机场往市中心回。
齐肃审阅着杂志方发来的成片,不禁边摆头边称赞:“不愧是你,这镜头表现力,可是越来越强了。”
沈可鹊抬手,两指顺着一挑额侧碎发,眉眼里写满小骄傲。
“那你看。”
她转过头,对他疯狂眨眼,眸里水沥沥的:“看在我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多给我放几天的假哇。”
“你啊,”齐肃无奈地叹气,“这个事业心真成问题。”
“要事业心有什么用?”
沈可鹊抓起保温杯,咬着吸管,喝了几口:“又不能当饭吃。”
她不等齐肃回答,直接拍了拍驾驶座的后椅。
“去IC高尔夫球场。”
齐肃拿她完全没办法,摊了摊手:“行吧,也是,你这豪门千金来时尚圈体验人生,还愿意听我安排通告,我得知足了。”
他摆摆手。
“小裴,你把我前面路口放下就成。”
半个小时后,裴序的车稳稳停在IC高尔夫球场门口,沈可鹊一个了当地下车,不忘叩叩副驾驶的窗子。
“车开得不错,越来越好了。”
裴序咧起嘴角,比划了个敬礼的手势:“保证好好学习,认真进步!”
沈可鹊环起手臂,一甩衣摆,扬长而
去。
程绪和祝今正在俱乐部门口等她,一见她的面,都热络地扬起手来。
“谁能想到,你这大闲人还最后一个到呢?”许久不见,程绪和她之间毫不显生分,“耍大牌?”
“我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沈可鹊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很忙的好吧?”
“辛苦辛苦。”程绪立马切上狗腿的笑模样。
“我说,您非把我俩薅这来,到底要干什么?”祝今无视两人的拌嘴。
“我投资的新产业,”程绪张开双臂,“请你俩来助阵呐。”
“吃喝玩乐,咱家程少的投资领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踏进球场,祝今扫了眼列在旁的几个熟面孔,瞬间懂了他的真实含义。
“旁边那个,去年情人节从保加利亚空运999朵玫瑰,送到沈宅门口。”
“再旁边的那个,砸重金买下连号车牌送沈小姐当生日礼物,都上了京临日报头条新闻。”
“人家鹊鹊都已婚了,你还把人当你揽客招牌,”祝今替沈可鹊抱不平,“这合适吗?”
“我就放出了个小沈总可能会来的消息,谁知道这帮人真还愿意追过来。”
程绪看了眼沈可鹊,见她没什么表情变化,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人家追人的都没计较已婚呢,咱怕啥。”
“再说再说,我又没让鹊鹊干嘛。”
他谄媚地拉开两把椅子。
“两位大小姐坐这儿,给小的当个吉祥物就成。”
沈可鹊这么多年被程绪“利用”惯了,已经习惯,弹了弹手:“小程子下去吧,我的报酬别忘了。”
程家常年经办各类拍卖会,沈可鹊又对收集各类珠宝乐此不疲,总要从程绪口里套小道消息。
“你俩啊。”祝今拿两人的“灰色产业链”没办法,无奈笑笑,“要不说你俩不务正业呢。”
沈可鹊满不在意,拿叉子小口地吃着果切。
“不是?”
祝今再出声的时候,她眼都没抬:“我俩这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至于这么惊讶吗?”
“不是不是不是,”祝今疯狂地拍着她小臂,“你看那边。”
沈可鹊懒洋洋地递了个眼神去。
整个身子却僵住。
视野中心将传统西服套装穿得矜冷过人的,不是楚宴,还能是谁。
……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了。
这个问题在脑中还没思索出个答案来。
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楚宴身边,一袭白粉相间运动装,也是熟人。
徐睿尔。
“他俩……这什么情况?”祝今试探着问。
沈可鹊心里很乱,紧着下唇,愣愣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手里的果切突然不甜了。
咀嚼时,还不小心地咬到颊侧的软肉,疼得她眉心微陷。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找程绪还有点事。”
祝今看着她莽跌远去的背影,没揭穿她实属简陋的借口。
视线重新回落在场地中的两人,隔得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觉两人身影交叠一气,分是亲昵。
“还说不在乎。”
……
沈可鹊凭着记忆,找到了楚宴和徐睿尔所在的那片场地。
徐睿尔已经不见踪影。
只有楚宴挥杆结束最后一球,西装外套被脱下,只穿了里面的白衬衫,袖扣解开,衬衫挽至肘间,冷白的小臂上青色脉络明晰。
倘若无视掉他身上的玫瑰香,沈可鹊大概可以认真欣赏他此刻美色。
他常用的香水都是偏温冷质地,这么明显又张扬的女香,来自于谁,答案显然。
冲动上头,沈可鹊拎起一旁空余的高尔夫球杆,往他后背就是毫不保留力气地一挥。
楚宴吃痛地闷哼一声,回眸却是清冷。
“哎呀,”沈可鹊很矫情地惊呼一声,“原来是楚总呀,我都没注意到这还有个人。”
楚宴眉头稍耷,目色偏沉:“你闹什么?”
“我闹吗?”沈可鹊双臂在胸前环着,下巴轻挑,双目紧地盯着他看,跋扈得不行,“我就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谁料,他逼前一步,单手揽住了纤细的腰,将她翻身抵在椅子上。
任沈可鹊怎样挣脱,他的大手都紧锢不放。
指侧不停地勾摹着她后腰曲线,暧昧又侵略。
“不能怎么样。”平白挨了一记打,他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
拇指掠过沈可鹊娇红的唇瓣,摩挲时的温存,与从前并无异。
“你尽管闹。”
“我负责哄你。”
第38章 我能“买楚总一夜。”
ch38:
他眉骨饱满,鼻梁高挺傲人,依旧如往。
沈可鹊长睫轻轻颤着,用目光描摹过楚宴的英气眉眼,稍顿。
好不容易清晰的轮廓,又蔓上雾气。
心里的郁愠更甚,她没好气地睨瞪着他。
趁楚宴反应不及,沈可鹊反身压在了他上面,纤细指骨半蜷起,抵在他下巴处,往上挑。
“她是谁?”沈可鹊胸口起伏得厉害,揣不住半点的事。
楚宴没回答,反而是抬臂揽在她的后脊,宽厚的手掌锢着她洁白后颈,往下抵压。
呼吸缠绵相叠得愈发升温。
楚宴的指腹在她的脖颈上捏了捏:“楚太太,吃醋了?”
他声音偏沉,极富颗粒感地压低,落在耳里,莫名蛊惑。
沈可鹊心尖被勾得一颤,指尖发力,愤愤一甩。
“谁吃醋了,爱谁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扔下这一句后,她立马从楚宴身上翻身下来,脚下生风,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怀里的温度骤降,楚宴指尖在空中稍滞,才收到身前。
目光追着沈可鹊远去的方向,她的身姿早已没了踪迹,视野之内徒留下满野的新绿。
有几根杂草在风中摇曳,一派规整中唯一的败笔。
“老大。”宋观出声,打断他越发深蹙的眉间。
“嗯。”楚宴收回视线。
宋观稍点了下头,汇报道:“已经查明,叶工那边涉及数据泄密的人,是组内二把手,卢远。”
刚从雪岛返回京临那日,楚宴就得到消息,楚氏最新推出的一款智能手环,检测出数据库漏洞,疑似有大量用户数据信息泄露。
而这款智能手环,是楚氏吸收九州工作室后的第一个项目,楚宴立刻下令彻查。
九州工作室刚入楚氏时间不久,人员构成复杂,几个顶级的技术骨干更是对楚氏这个收购方敌意明显,调查起来碰了不少的壁。
“卢远?”
楚宴复念了一遍,九州工作室的人事档案,他早已在收购之初期就翻阅过,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
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几段工作经历皆在互联网大厂,经业务线裁员后,加入进九州,开始自主创业。
“您猜不假,是文总那边渗透的势力。”
楚宴嘴角扯起冷笑:“故意留下的饵,还真能钓到鱼。”
“我这个叔叔,想置我于死地的心,比我想象得还要迫切。”
宋观脸上的表情也凝重得不行:“徐小姐这个时候回国见您,也不简单。”
“徐睿尔,”楚宴眸色沉了几许,“我太了解她了,这个时候出现,倒是无可厚非。”
“那……”宋观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不做。”
楚宴面上表情淡如兰草:“台子已搭好,便看看这场戏,他们想怎么唱。”
宋观顿首,又有些迟疑:“刚刚徐小姐来找您,被小沈总看到了,她那边,需要我去解释吗?”
男人眉心这才稍绕,唇线依旧绷得笔直。
半晌,才小幅度低摇了摇头:“算了。”
“别把她卷进来。”
抬起下颌,仍旧抬眼向她远去的方向。
后背被她拎着高尔夫球杆挥得的那一下,下手很重,大概已经淤青,楚宴却全然感觉不痛一样,像无事般。
“这种时候,她还是疏远我些好。”-
沈可鹊怒气冲冲地回到休息厢,冲着椅子腿撒气,重地踹了一脚。
祝今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连声阻止她道:“这身体是咱自己的,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沈可鹊悻悻地将躺椅扶回原位,一把抓起背包细链,甩到自己的肩上。
“和程绪说一声,他这场地不怎么样,我回家补觉去了。”
“得嘞。”
祝今正忙着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没抬眼睛:“要是需要疏解情绪,尽管找我。”
伴着敲下回车,祝今一甩头发。
“风里雨里,小院等你。”
小院是家酒吧,也是程绪的投资产业。
因为地处逼仄狭乱的胡同里,大道小路错综,之前沈青长喜欢派人跟踪沈可鹊的时候,借着得天独厚的地形,总能很轻易地甩掉眼线,一来二去成了三人在京临的聚会据点。
“再说吧,”沈可鹊现在没什么心思,“好累,先溜了。”
她心情郁闷的时候,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
回家后,她冲了个澡,便把自己扔进了床里。
自从上次把楚宴的床品搬来主卧后,他就再没回过这个家、这张床,想来还挺讽刺。
他深灰色的床品和睡衫,板正地叠放在他那半边。
沈可鹊现在看着,心情更是烦躁加剧,她伸手在上面乱抓一通,还不解气,反手将所有东西都推到地上。
“渣男!大渣男!”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枕头,鼻头轻微地被撞击到,引起了一阵的酸楚。
成了某种情绪流露的宣泄出口,眼眶不自觉地有些湿润,沈可鹊强撑着没让泪珠夺眶。
脑里的思绪越来越乱,搅得根本她没有半点困意。
一不做二不休,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板褪黑素,顺水一咽而下。
药物作用下,脑海里乱窜的想法终于变得慢慢缓下来。
呼吸逐渐清浅,进入梦乡,梦里又反反复复地回放着高尔夫球场那片绿茵上、亲昵重叠的身影。
再睁开眼时,枕巾潮湿地晕开了一片。
沈可鹊抬起指尖,碰了碰自己的两颊,亦是冰冷。
这样的“背叛”,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四年前的伦敦,那个睡完就不见的人,让她一度失去了爱人的能力,陷入无止境地自我怀疑。
那颗冰冻的心,才刚有被暖意复苏之迹。
又……
沈可鹊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算了,恋爱还是不适合我。”
她小跑到桌边,百年难见地打开电脑——
“我还是搞搞事业吧。”
齐肃确定通告后,都会抄送她一份电子版的详情。只不过之前,沈可鹊一直觉得麻烦,几乎从没点开过。
痛定思痛,她认认真真地登录进自己的电子邮箱。
最新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却不是来自齐肃。
沈可鹊拧着眉毛,点开详情。
附件里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在一处高档小区门前。
好巧不巧,刚刚梦中都见过。
照片右下角露出的牌匾名字,沈可鹊也有印象,当初楚宴让她选婚房时,她见过。
食指不停地颤着,她在触碰屏上连点几下,才将照片页面关掉。
电脑黑屏,她苍白的脸映于其上,沈可鹊掀眼去看,唇角竟然扬起了明显苦笑的细弧。
她一把将电脑折上,“砰”地一声,散在房间中。
【沈可鹊:小院速来!】
【沈可鹊:今天我买单!】
……
祝今从IC球场离开,又被急call回了公司一趟,刚解决完走出写字楼,就收到沈可鹊的消息。
二话不说,抡着方向盘往小院的方向奔。
到了沈可鹊发来的包厢,她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大的房间里,列了一排180+的模特,白衬衫、黑西裤,束背带紧绷,将荷尔蒙的线条勾勒尽显。
祝今目瞪口呆:“你这……真受刺激了?”
“嗯,”沈可鹊轻挑了下眉,“上次在海亚,不是没陪你玩尽兴么,今天不醉不归。”
“可以可以,”祝今很快便接受眼前场面,从其中一位手上接过一杯酒,“开窍了,你终于有点豪门大小姐该有的兴趣爱好了。”
她坐在沈可鹊身边,目光一一打量过面前。
“不愧是在时尚圈混的,你选的质量,是比我上次好些。”
沈可鹊倒没什么感觉,目光掠过,也是漫不经心的。
毕竟某人在那,所有其他会被她自动略成对比项。
眉眼清秀的,不比他有张力;身材健硕的,不比他气质矜冷。
总之,都差点意思。
“楚宴和徐睿尔?”
“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可鹊稍一扬眉:“这一排的帅哥还不够你看?”
“够够够,”祝今见好就收,手指一勾,“爱妃们,跳起来吧。”
包厢的音乐湍流,灯球将光影变幻得旖旎,暧昧气息在不大的空间陈开。
沈可鹊却还是心不在焉的,手里端着高脚杯,来回地晃。
祝今拿着手机,一会儿自拍、一会儿录视频,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
“我说,”她坐回到沈可鹊旁边,“帅哥帅哥也不看,好酒好酒也不喝,你来夜店是给自己找BGM的?”
沈可鹊歪头往沙发里一缩:“你别说,这个氛围睡觉还真是不错。”
一个卷毛帅哥凑上前来,手指在她身前领带绕了几圈,将她拉近。
“小姐姐,”他嘴里衔一张扑克牌,轻蹭着她的鼻梁,“睡觉有什么意思,来玩呀。”
谁知,下一秒,他的肩上落下冷白指骨,他整个人被掀翻在一旁。
视野中,被楚宴的冷清面庞取而代。
沈可鹊呼吸一滞,后脊不自觉地直挺了些,双臂环在身前,视线别开,余光都没留给他一寸。
祝今很识相,立马贴墙边地溜出门去。
包厢里,只剩下了两人。
“楚太太,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
沈可鹊下颌高挑起:“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她前倾身子,又将高脚杯握在托在手里,“井水不犯河水,挺好。”
“再说,我又没管你的事。”她睨了眼楚宴。
楚宴捉住了她的手腕,将沈可鹊稳稳地抱坐在腿上,手掌紧贴她纤细的腰侧。
肌肤相贴,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体温攀升得极快。
“那小沈总,玩得开心吗?”
空气中洋溢暗香,她滴酒未沾,却好似有几分醉意上头。
她又一次地坠溺在他的眸底。
沈可鹊从包的夹层里取了张黑卡,圆白膝盖在侧,轻轻重重地勾蹭着他的褪,感受得到暗藏西裤下蓬勃的力量线条。
腕骨一转,将那张卡塞在了他纯黑皮带内侧,晦暗难辨之际。
“还差点意思。”
她葱白指尖,轻抚过皮带扣上的暗纹:“加上这个才好。”
走肾不走心,还不简单?
“买楚总一夜,”
沈可鹊的长甲似有若无地划过他冷白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像只波斯猫在玩味挑逗:“够么?”
第39章 给你个拥抱“别躲,站好。”……
ch39:
沈可鹊被楚宴带到他距离小院最近的府邸,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牌匾,正是照片里的名字。
那几张模糊照片又猝不及防地在她脑海中具象。
她淡淡地睨了身边男人一眼,没好气:“楚总还真是忙。”
“难得有了新欢,还念着我这个‘旧爱’。”
男人没理会她。
沈可鹊心里更气,不由分说地抬起高跟鞋,狠狠地踩向他亮面反光的皮鞋上。
他仍是眉头都不蹙一下。
渣男。
沈可鹊又再心里骂了几句更难听,才稍缓了情绪。
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内。
沈可鹊被楚宴抵在角落。
男人一改方才的端正,炽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玩够了吗?”
他齿尖轻咬了下沈可鹊的耳廓,像是惩戒——
她想,她是该罚的。
短短一天里,她抡了他一杆、踢了他一下、又踩了他一脚。
除了她,大概没人敢对堂堂楚家太子爷这么做。可沈可鹊偏偏就是不解气,抬起手,还想打他。
两人力量、体型悬殊都过大,楚宴捏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腕,像是掸去尘土般,轻松地卸
了她的力。
反手将她的手臂压在腰后,欺息而下,不容她反抗。
他单手托起她的臀部,裙摆自腰间倾落,在半空中不住地摇曳、游荡,她重心失力,不自觉地晃着一双白皙长腿,摩挲过男人西装面料,摩擦声暧意缠绵。
他上身微压,两人距离变得更近,呼吸相叠。
余光能从电梯内置的镜中,捕捉到两人此刻纠缠光景。
楚宴眉间压着愠怒,眼底漆黑如泼墨,像是几乎要将她拆骨入腹般。手臂锢得越发地紧,不让分厘。
明明下午说要疏远些的,也是他。
他指尖微抬起,狠戾地压在沈可鹊的唇瓣,轻轻分开。再一秒,沈可鹊乖乖地阖上眼,承着他滚热的气息和暴风雨至。
电梯门开,男人行云流水地抱她走过一路。
沈可鹊以为自己会被扔进床垫的柔软,却不想,不等她反应,面颊被抵在落地窗前。
冷白的脸蛋霎时皱起,她眉头一耷,娇气得不行:“冷。”
窗子外是京临最繁华的一段夜景,璀璨灯火万千,犹如繁星坠于人间。
沈可鹊推了推紧压着自己的男人:“不要在这。”
“咔哒”一声,腿心内侧像是被什么抵住,沈可鹊思绪稍愣,霎时间涨红了两颊。
呼吸喘急,像是一把烈火在无穷无尽地烧着,野草不尽,春风又生。
“这个时候,由不得你了,”男人的嗓音依附她的耳边,哑意难掩,“babe.”
不同于往,他这次的攻势有些恨,双手掐着她纤细腰肢,牙印咬落在光洁圆润的肩头,寻得更深。
落地窗蔓上水雾,十指相扣,覆于其上,拓下缠绵手印。
像只纤弱的羽毛、摇摇欲坠。
楚宴适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身后的曲线上拍了拍:“别躲,站好。”
她眼尾红得骇人,像是三尺白雪中盛放的一支腊梅,楚楚得惹人欲采撷。
偏偏楚宴是个不解风情的。
他全然无视她的示弱,只默声将力度加重。
“还想被我在酒吧抓住几次,”楚宴的声音发狠,囫囵在她耳际,“嗯?”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可鹊不甘处于下风,梗着脖子:“这也才……第二次嘛。”
她衔住柔软,反抗地咬了回去。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哪家的规矩?”
潮汐涨势,巨浪拍落在礁石,碎开纯白浪花。
沈可鹊的指尖蜷抵在男人肩颈,不觉加深,又听他压低嗓音——
“楚家的规矩。”
不留余隙,滚热的体温几近要将彼此烧殆。
最终楚宴终于肯放她去那张柔软大床,沈可鹊像是被浪冲到沙滩上的鱼,胸口起伏剧烈。
她累得不行,两腿、后腰都酸得难受,对身边男人的哀怨更加几分。
沈可鹊支起长腿,轻地踹了他腹部一脚,趾尖稍缩,但不得不承认,触感良好。
谁料,楚宴捉住她的脚踝,又将她拖近,指腹来回地摩挲着踝骨。
说来感慨,他们之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就是她脚踝受伤,他为她上药。
心头有痒意蔓过,哪知道两人的关系会进展到如今这般。
说不上清白,但只能说清白。
想起自己下午重重挥下的那一杆,沈可鹊戳了戳他的背,问:“疼吗?”
楚宴没应,手掌将她的腿心折起,修长指骨拂过红肿那寸,反问她。
“疼吗?”
沈可鹊挣开,耳廓更红了些。
“她也在这睡过么?”她很轻地落下一句。
脱口时,心竟没想象中的酸痛。
对上楚宴的眸子,沈可鹊仍旧辨不出他的情绪:“我都知道了,你和徐睿尔。”
“为什么要骗我呢,”葱白的指尖轻滑过他高耸的鼻骨,这个动作她曾对楚宴做过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不沾任何情感地,“你告诉我实话,我不会纠缠的。”
沈可鹊冷冷起身:“我堂堂沈家大小姐,不是拎不清放不下的人。”
楚宴下意识地抬起手,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指尖与冷空气缠抵,他眸色加重。淋浴间的水流响了一会儿停下,紧接着是没有丝毫犹豫的阖门声。
他起身,步子在落地窗前停下。方才旖旎无存,徒留水汽凝在玻璃表面,不知该停、该淌。
眼睑稍耷,高耸楼宇与万千灯火都坠进他的眼底。
楚宴薄唇依旧紧抿成一条细线,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冷色光投在侧颊上,将他眉眼衬得愈发清冷。
“老大,小沈总坐上车了,”对面是宋观,“是裴序来接的。”
“嗯。”
他不显情绪,话题转向公事:“卢远那边,情况怎么样?”
“如您所料,他的泄密程序已经将我们存储的假数据露了出去,接收方ip锁定在了文总,提前设置的系统已经将他的操作监控下来。”
“嗯。”
“文总那边也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嗯。”
宋观又试探着开口:“……老大,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楚宴指骨手机背上轻叩着节律:“我叔叔这个棋子,早晚要除,这次是他执意先犯我。”
“明白,”宋观想起刚刚与沈可鹊的一面之缘,“可……我看小沈总真挺伤心的,您要不把计划和她先通个气呢?”
“轮到你教我做事了?”楚宴眉头拧起。
“不敢不敢。”
“明天。”
楚宴眸色哀凉,声色隐有颤意:“她的离婚声明发出来时,记得让媒体扩大造势。”
宋观咽下口水:“老大,一定要到这步吗,小沈总不一定会……”
楚宴的眼睑微挑,与反射在玻璃面自己的倒影相叠,目光是一直的凌戾。
“她会。”-
亦如楚宴所料,辗转反侧到了凌晨四点,沈可鹊发了条“感情已破裂,望周知”的微博。
原以为气冲冲的情绪也没有如期而至,她很平静地按下回车,和一切画了句号。
眼睛干涸酸胀,却一滴湿泪都挤不出来。
当初在婚前协议上,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晰,这是她的原则,她断不会委曲求全。
走到眼前这步,很突然,但不能说完全出乎沈可鹊的意料。
【wei猫】
眼底已经泛上了些些的乌青,她点进与楚宴的对话框。
轻咬了下唇,笼上的微痛感让她思绪又清醒了点。
葱白指尖轻巧地敲落:【依照婚前协议】
【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沈可鹊知道楚宴“料事如神”,她发的那条微博,自有眼线会转述到他耳里。
她最后任性一次地绕过了“离婚”两个字眼。
她不知道的是,城市的另一头,楚宴亦一夜未眠,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入喉。
他是第一时间知情,不过不是从手下口里。
而是停在她的微博主页,嶙峋指骨,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刷新。
猝不及防看见时,他心脏一紧,像被利刃刺入,霎时血肉模糊,狭长眼尾微红。
【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再多,机械地回了她的消息。
对面一顿,消息很快发来:【还没睡?】
【嗯】
【加班】
她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回了名字。
最终那边静悄悄的,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楚宴将余下的半杯一饮而尽,指腹才重新落回屏上,字字敲得专注。
月色的晖,偏了些光,晕在他无名指节上的银色素环。
【晚安】
沈可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或者说,她根本没能看到这条消息。
她手机毫无疑问地信息爆炸了,几个通讯软件都是红彤彤的99+,楚宴的消息淹没在一众消息里。
沈可鹊揉了揉凌乱的发丝,手指一滑,拨通了孔钰的号码。
那边显然也知道了微博上的事情,接起来时,语气畏畏缩缩的:“小、小沈总,有什么吩咐?”
“帮我查下徐睿尔的行程,备车。”
她出现在徐睿尔在场的展会上时,已经勾上了精致的妆容,发
丝束成高马尾,摇曳在脑后。
一身不菲香风裙装,粉钻耳坠随步履摆动,折射着不同的光芒。
有孔钰的情报,沈可鹊几乎毫不费力地找到她。
走向她时,徐睿尔正仰着下颌,欣赏着墙面上挂着的巨幅画作。
“你果然来了。”她没回头,却精准地预判到了沈可鹊走到她正身后的时间。
“都打算和他断了,”徐睿尔回过神,与沈可鹊对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要个答案。”
沈可鹊气势不输,眉梢稍抬起:“关于你的。”
“我没觉得我输了,所以自然也不存在你赢。”
她语气稍顿——
“徐睿尔,你到底是谁?”
“又和楚宴是什么关系,我想知道。”
第40章 像朋友一样“他不想你受委屈。”……
ch40:
“去旁边喝一杯吧。”
徐睿尔微挑下颌,目光对上沈可鹊时,没有丁点的躲闪。
沈可鹊总觉得该用腊梅形容眼前的女人,凌风独立,端正大气。
这也是第一次她见徐睿尔,就觉得她和楚宴应当是同一世界里的人的原因。
双双在咖啡馆落座后,徐睿尔将菜单轻推到她面前:“这家的豆子不错,阿拉比卡和罗布斯塔都是上等,小沈总可以尝尝。”
沈可鹊眉头隐地一蹙,没接她的话。
反而道:“西柚气泡水,谢谢。”
徐睿尔翻页的指尖一滞,唇角弯起弧度,点点头:“也对,我忘了,你不喝咖啡。”
楚氏楼下的咖啡馆,破天荒地推出了一系列不含咖啡因的饮品,在沈可鹊第一次造访楚氏集团后。
是为了谁做的改动,一眼便知。
徐睿尔嘴角笑意不觉苦涩几分,对一旁应侍者道:“诺乔拉拿铁,去榛果粉,谢谢。”
诺乔拉是款典型榛子风味的咖啡,沈可鹊听着她的要求,眉眼间几分不解。
“我对榛子过敏。”徐睿尔云淡风轻一句。
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楚宴也应该知道。”
她这句话,语气明显有些不确定。
在伦敦留学时,徐睿尔在一次好友聚会上与楚宴相识,那次她误食了撒有榛子粉的黑森林蛋糕,过敏反应严重,呼吸力竭,险些窒息。
是楚宴将她生生背到了最近的医院,才没错失最佳抢救机会。
尽管那天之后,楚宴再没出现在医院看望,她却始终记着他。
而楚宴对她的态度,或许在他后来终于应下她的进餐邀约,主动点的第一道甜品便是榛栗蛋糕时,已然昭示。
如今楚氏咖啡店里,金牌款,亦是一款榛果风味。
“哦,”两人的饮品上桌,沈可鹊单手支着下颌,用吸管缓慢搅动,“依你们的关系,他知道也是自然吧?”
徐睿尔眸里晦暗不明,没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反而直剖道——
“我和他是朋友。”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一抿:“对于他这样利益至上的人,我能有利于他,自然就能成为他的朋友。”
“这并不难,”徐睿尔耸了耸肩,“小沈总对我给的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沈可鹊不予置否,仍保持着搅吸管的动作。
果肉颗粒随着漩涡缓而升起,将渐变的淡粉色打碎,又有气泡不停地上浮。
徐睿尔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展会那边的工作人员,她潦草交代几句后挂断。
她站起身,续上两人的话题——
“照片的事情我不知情,我没想过用什不干净的手段和你争,”徐睿尔唇角一弯,走经她时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因为——”
“我知道我赢不了你。”-
和徐睿尔的一番对话,让沈可鹊本就混乱的思绪更是如一团麻。
她不知道自己离真实的楚宴更近了、还是更远。仿若身处浓雾之中,抬手拨开,却徒然无力。
祝今如约到场时,前菜已经上桌。
她将背包往椅背上一甩,潇洒入座,抓起一旁柠檬淡盐水,一口而尽。
气都没喘匀,就急着开口:“大小姐,你这又是哪一出?”
“特意提前走菜了,”沈可鹊选择性地忽视祝今的讨伐,“主菜马上就来,祝总监上班辛苦了。”
祝今已经饥肠辘辘,拿叉子挖了满满的沙拉:“你对我太好了!”
“但是,不许转移话题嗷,”祝今紧紧地盯她不放,“闪婚闪离,你倒是拿起放下都不手软,说好的床搭子呢?我这天天在你身后追更,都赶不上你反转的速度是吧。”
沈可鹊乖巧地抿了下唇。
“我……承认是莽撞了一点点吧。”
“那哪是一点点啊,”祝今舀了一勺面前的草莓绵绵冰,“楚氏股份大跌,整个集团都乱了,楚名文趁机落井下石公开指染楚宴私生活混乱,不堪大局,还涉嫌大量用户信息泄露,这么多事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沈可鹊揽着抱枕,往沙发背里一缩:“这还真是不知道,我才懒得看。”
她将下午和徐睿尔的对话向祝今复述了一遍。
祝今迟疑地反应了一会儿,下结论道:“所以说,那个徐睿尔和楚宴没什么关系,他没做背叛你的事?”
沈可鹊点点头。
祝今:“后悔这么快官宣离婚了吧?”
沈可鹊顿了半秒钟,摇头:“那倒没有。”
“对我瞒东瞒西,”手起刀落,沈可鹊将盘中牛排划分两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样子的人了。”
“说真的,不后悔?”
“才不后悔呢,”沈可鹊满眼写着真挚,“我又没做错,有什么好后悔的。”-
楚、沈两家婚变,在热搜上面挂了足足三天。
最后热议重心偏移至楚氏内乱,他们两个的事情,自然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但在沈可鹊的社交圈里,倒没有那么容易翻篇,总有人源源不断地来“关心”她的婚事,明晃晃是为了套出楚氏集团秘辛。
碍于沈家的身份在,她别无选择,只能维起笑脸应付一餐又一餐的聚会。
被谈及和楚宴近况时,她已形成了一套完美的说辞,将马虎话拿捏得极为到位。
时间一长,她被烦扰得受不了,甩手让齐肃给自己安排些国外的通告。
手机刚放下,屏幕就闪了两下。
以为是齐肃的回复,她立马又拿来手机,却是来自沈青长的语音通话。
电话接通,两人之间又是短暂的沉默。
“最近还好吗?”沈青长的声音温润响起。
沈可鹊点点头,才后知后觉他看不见,又出声:“嗯,挺好的。”
沈青长又开口:“你和楚宴……”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她就知道。
沈可鹊淡淡地耷下眼睑,勾了下唇角:“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我可不信你没看到。”
“嗯,”沈青长直言不讳,“所以给你打电话过来。”
“父亲和楚氏现在有利益合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不好。”
他言辞恳切,话里话外地劝着她。
沈可鹊眼底最后微弱的光也熄了,诸如此的话语,她最近已经听过了太多。
别闹了。
多顾全大局。
“哥!”沈可鹊声音大了些,“你都不问我是为什么,就要这样下结论。”
他一向如此,或许沈可鹊早该习惯。
沈青长亦是一愣,稍抿了下嘴唇:“夫妻之间,别太计较,你出面解释一下,楚氏的局面会好处理很多。”
沈可鹊胸口起伏剧烈,她怎么也想不到,沈青长对她的态度会是这样。
葱白指骨在大理石桌面上轻轻地叩出节律,一下比一下地力重,弯起的弧度掩不住地透着苦涩:“我看你是怕,是没了楚氏罩着,你的子公司会遇到
麻烦吧?”
她没好气地切断了电话,直接给齐肃拨去:“我要工作,现在立刻马上!”
齐肃很懂地给她一连接了好几场国外的走秀通告,沈可鹊全球各地地飞,训练、彩排、走秀,忙得不可开交,每晚回到酒店都是沾枕就昏睡过去。
自然无暇顾及糟心事。
又结束一个秀场,沈可鹊在化妆间内等着化妆师将头上繁琐的发饰摘去。
结果人没等到,倒是先传来一阵清新花香,沈可鹊稍偏了些脑袋,余光里看见一碰大到夸张的花捧。
各色分呈,五彩缤纷得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徒留浮夸。
“不好意思,我不收花。”沈可鹊果断回绝。
“谁的花都不收?”
声音耳熟,沈可鹊迟疑了半秒,才转过了头,对上楚澈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视线悄地在他左右扫了一下,唇线绷直:“怎么是你啊。”
“我哥送的,”楚澈又上前一步,将花捧推得更近了些,“你来这么大的秀场,我这不得替楚家给你撑场面么?”
沈可鹊的视线无奈投向那捧花。
又轻飘飘地收回:“我和你哥的关系……”
“用不上你千里迢迢来撑场面吧?”她顿了下声音,又道,“还有,你买的这花也太丑了。”
“丑吗?”楚澈一脸不信,“我精挑细选地配了很久呢。”
不打自招,花根本不是楚宴送来的。
沈可鹊转了椅子,直视看向楚澈,挑眉问:“所以,你到底来干嘛?”
“你就发了条微博,这又不代表什么。”
楚澈认真分析:“从法律的层面上讲,你们的婚姻仍起效,你也仍然是我唯一的嫂嫂,我来看嫂嫂走秀,天经地义啊。”
“……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毕恭毕敬的。”
楚澈咋舌:“今时不同于往日嘛。”
他绕了个圈,抵坐在了化妆台的另一侧。
“大哥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现在楚氏乱作一团,他分身乏术,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你们两个的事。”
沈可鹊身子稍僵,觉察出他言语中与平日不大相同的语气,她轻嗤一声:“你哥没和你说过我俩的事么?”
“那倒没,”楚澈耸肩,“但我又不瞎,我看得出来。”
“你,对他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
沈可鹊耳尖稍动,她指尖轻蜷,指甲深陷掌心肉,眸色微凉:“没有的事。”
“不然你觉得,明明他一句话就能压下你俩的婚变之事,楚氏也不会因为他的桃色新闻陷入动乱、导致股价暴跌,他为什么不下令。”
发送给沈可鹊邮箱的照片在她收到第二天就被爆出来,加上沈可鹊凌晨发文的那条,不明真相的网友将攻击矛头之指楚宴,大骂他不负责任,楚氏被推向舆论的制低点,楚名文借机落井下石,率一众董事提议,取缔楚宴楚氏掌权人之席。
沈可鹊眸色冷静了些:“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无作为?”
楚澈耸了耸肩——
“他不想你受委屈。”
“他想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