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雌父 雄主想跟我做些什么?
殿里一盏灯都没开, 所有的窗户也都拉上了隔帘,到处都是浓黑重紫的色调,哪怕是白昼也昏暗得紧。
宫殿自上一任君妃死后就一直废弃在这儿, 往日也没有人经过, 更别说打扫了,此刻梁柱上不用看都知道定是布满稠灰蛛网, 一走便是一场尘舞。
晦暗的,沉闷的,窒息的,空气里都溢着死气。
但约格泽昂却是从未显露在人前的放松与欢喜。
“阿约。”
前方总是置着一把椅子,这么多年了那人也一直都是坐在那等着的,昏昏暗暗里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一切都隐没在浓黑中。
只从那声音里大致猜到那人应是笑着的。
约格泽昂没有行礼,而是径直按着多年积起来的身体记忆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跟最亲近的人从不用行礼。
“伤好了吗?”雌父问道。
那日从火场里救出凌长云远非面上那么顺利,雄虫强精神力起的火哪有那么容易灭,无非全被翅翼挡在了外面,烧了翅膜灼了翼骨,几个月来都展不开飞翔,好在这段时间没有战事,不然虽说无人知道四皇子翅翼受了伤,但就怎么遮掩过去路彻得斯翅翼无缘无故受的伤都要头疼不短日子。
约格泽昂点头:“好了,上个月就可以随意飞了。”
雌父话语里带着不赞同:“那也要注意点儿,别仗着军雌身体素质好就乱来。”
约格泽昂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雌父教训的是。”
雌父都懒得陪他演:“你的亲王殿下最近怎么样?”
提到凌长云,约格泽昂面上也不似刚刚那么轻松:“不太好,为了那蛋费了不少精神力,三月来都病了四次了。”
雌父敏锐觉察:“你不喜欢虫崽崽?”
约格泽昂:“我喜欢的是他。”
雌父了然:“你倒更像是雄父。”
约格泽昂伸手支着头:“雌父快别调侃我了,这儿愁着呢。”
“这么喜欢啊?”
约格泽昂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喜欢, 很喜欢。”
雌父“唔”了一声,提醒道:“虫崽没了,他可是会很伤心的。”
“……”半晌,约格泽昂像是卸了气一般,“我知道。”
“知道就好,”雌父道,“我瞧着那是个罕见的温柔性子,你可不要欺负他。”
说着又道:“改天带他来见见我,都结婚了还没说上话。”
约格泽昂笑了声:“我怕您吓着他。”
雌父笑骂了声“小崽子”:“少废话,当心我说出你的糗事。”
约格泽昂毫不在意:“我哪有什么糗事?”
“三岁时跑到阿奇面前说——”
“雌父,”约格泽昂蓦然打断他,真诚道,“时间差不多了。”
雌父大笑:“二十三了还是个虫崽样,行了,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走了。”
约格泽昂头也没抬,不知道是懒的还是囧的:“平时多注意点儿。”
“嗯哼。”
……
“在看什么?”
约格泽昂入夜才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凌长云坐在沙发上翻着书。
凌长云听到声音抬头,朝他举了举书封:“随便看看,今天怎么那么晚?”
约格泽昂脱了外套挂在门边,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军部会开得晚,穆裘的公共课?”
“嗯,”凌长云刚刚走马观花翻了几本,“这本撒伊也有。”
约格泽昂抬手抱住了凌长云的腰,下颌轻搭在他肩上一起看着:“是所有公修学院都有,几大家族私办的不知道,明天我让人去查查。”
凌长云转头:“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之前不知道,”约格泽昂夜看着他,“但你这月来都很关注。”
凌长云笑了下,视线移到手里的书上,神情染上了几分无奈:“只是恐怕也不行。”
“没关系,”约格泽昂吻了吻他的颊边,“我们还有时间。”
“我总担心会有什么大变故。”
“不怕,只要战神不出事。”
凌长云笑了:“战神的威名这么好使啊?”
“现在的情况比授封前要好上太多了,”约格泽昂道,“顾忌着战神,他们总也不敢做得太彻底。”
“但也做不少了。”
“没事,慢慢来,”约格泽昂宽慰着怀里的雄虫,“赌一场而已,有赢就有输。”
“也——咳咳,咳。”凌长云才说了一个字就开始咳起嗽来,偏头挡着口鼻一下下地咳。
约格泽昂面色微变,松手扶住他,也不敢贸然拍背。
好半会儿,凌长云才止住了咳,约格泽昂见状一下一下轻抚着背给他顺气:“我看看。”
说着让凌长云缓着,自己牵了他的手看过去,掌心上勾着几缕血丝,倒是不多也不深,勉强让人松了点儿神经:“呛出来的,喉咙疼吗?”
先前几月凌长云咳了不少血出来,不时吐着烧燎了喉咙,疼得厉害。
“没事,不疼。”凌长云缓过了劲儿,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咳着总不好受,以前病了虽有院长在,但到底孤儿院事情多孩子也多,又要为了钱的事四处奔波,若非实在严重会告诉院长,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去。但现在……
凌长云抬臂搭在约格泽昂腰上,埋首在他颈窝轻轻蹭着,几月下来早已习惯这样的亲密。
约格泽昂抱住了凌长云,指尖在他背脊上慢慢抚着:“瘦了。”
“有吗?”凌长云笑了笑,“我感觉我最近吃得不少。”
约格泽昂偏头吻了吻他的耳尖:“阁下又在说笑,天天忙着提案的事,哪有时间吃。”
“啊,提案,”说到这个,凌长云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是得好好想想,之前的不——诶?”
身体骤然腾空,凌长云匆匆勾住军雌的肩颈。
“明天再想吧,”约格泽昂将凌长云放到床上,“很晚了,好好休息。”
他见凌长云还想起身,俯身亲了亲他的眸子,唇角上勾:“还是说,雄主想跟我做些什么?”
“……”凌长云重新躺了回去,真诚道,“睡觉吧。”
军雌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花样太多了,再折腾一夜,明天的焦点就不是新提案而是脖子了。
约格泽昂轻笑,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只起身替他拉好了被子,转身走进了浴室。
……
绿草染上了黄,茎叶慢慢地就硬化枯朽,风一吹就碎了个彻底,扬扬洒洒拂了一地,又被新冬的雪盖在底下。
入冬了。
秋末新起的提案再次被压下,虫蛋那边的情况也有了几次波动,越是临近破壳期越是危险,一丝一毫的改变都受不得,胚育室那边已经全然封闭不允探视,只派了人按时从凌长云那取走精神力。
边境那边也隐隐有了躁动,路彻得斯身为第五军中将更是繁忙,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凌长云空了便和米阶斯一起出去走走,从祂临到安城,从虔屿到鸣卫,大街小巷的串了不少。
“安城还是太远了。”雪停了,米阶斯收了撑着的伞,抖着甩了甩,折了拎在手上。
“嗯,”凌长云点头,“通道一卡就完全被隔绝在其他四大城之外。”
米阶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不在主星范围内,一副随时可以抛弃的样子。”
凌长云侧身避开垂下来的冰凌,沿着小道慢慢走在鸣卫城边:“传过来的也只有胜败绩,伤亡艰险等情况一概不知。”
米阶斯抬手替凌长云挡了滴落下来的冰水:“其他四大城虽说边边相连,但普通雌雄虫来往限制太多,城际联系还是弱了些,很难齐心,隔阂太深。”
他说着叹了口气,嘀咕着:“知道的是几大家族住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城都被他们圈地占领了,随时都可以自立为皇呢。”
凌长云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声:“百科全书啊阁下。”
今天还好,前几天米阶斯走哪儿都有一段故事知识要补充,凌长云几次听着都像家族隐秘。
米阶斯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在主星躲躲藏藏流窜了一百来年,什么什么都知道一点儿嘛。”
凌长云调侃:“我听着可不像只有一点儿。”
“那是——”
“嘀嘀嘀嘀嘀嘀嘀——”
话还没说完,凌长云腕间的光脑便倏地响了起来。
米阶斯消了音,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光脑。
凌长云点开,看完后眉心微皱。
“主公,怎么了?”米阶斯见他神色不对,问道。
凌长云这会儿也顾不上纠正他的称呼,只是在光脑上点了几下:“祭司殿传来消息,虫神亲下谕令了。”
“亲下谕令?”米阶斯一惊,“没有祭祀?”
一般都是由祭司举行祭祀仪式询问神意,鲜少有虫神忽然下达神令的时候。
“走吧,”凌长云转身,“我先送你回去。”
“好。”米阶斯点头,紧跟着往飞行器那走去。
米阶斯如今虽然可以留在主星,但也受限良多,自己跨城回去恐生事端,担心影响到凌长云也就没有推辞,跟着他先回了祂临。
送回了米阶斯后凌长云便匆匆忙忙赶到议阁大楼,祭司通常不出祂临,内庭几人到齐后便一同赶往祭司殿。
“凯尼塞伦,什么情况?”贝墁也是被通知过来的,现在什么状况都不清楚。
凯尼塞伦站在舷窗前,眉目含着冷沉:“不知道,去了再看。”
“啧。”
贝墁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一路瞧着都似压了火,到了祭司殿后更是一下子险些收不住。
“你说什么?!”
第62章
第62章史册加油,主公相信你
祭司冷眼看向他:“神说原天源, 当重事。”
贝墁一听就炸了:“什么意思?!怎么可能?!非是你妄自揣度?”
“放肆!”祭司眸底划过戾气。
“贝墁。”凯尼塞伦出声制止。
几人在那边险些大吵起来,凌长云站在旁边,兀自揣摩着。
原天源……
统哥,说的是什么源?
系统“嘶”了一声,道:不知道,按理说是创生之源,但现在瞧着,估计都当作了温森初年吧。
温森初年?
圈养、群起愤慨、推翻、涪珶、新建。 系统一词一词地往外蹦。
凌长云霎时了然。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凯尼塞伦道:“不过是一展曼斯勒安自古之风史而已,你在这儿激动什么?”
“你说——”贝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的冷嗤慢慢收了回去。
“整理史册啊……”贝墁眼神悠悠盯着祭司,仿若警告又似审视。
但这次对于这样堪称冒犯的眼神,祭司却没有多加计较,而是转眸看了几眼凯尼塞伦,随即道,“是,当然是原初始,那才是源。”
贝墁笑了:“祭司都这么说了,该是我先前多想了。”
“自然, ”祭司面上挂着几分不屑, “大祭司才是神谕解读的唯一权威。”
“……”贝墁眯了眼,事关重大,到底忍着没有多说什么。
哎, 系统叹了口气,可惜了,所谓权威还真是他,不然可以直接以这一神语直达雌尊。
凌长云显然不这么认为:且不说那一解读立不立得住,就算神意当真如此,此等颠覆之事,雄虫心里的敬仰也不见得还剩多少,况且——
系统:凌先生,你是在质疑虫族的虫神信仰?
凌长云:只是推测,毕竟照战神授封前的记录来看,雄虫对雌虫种种趋于赶尽杀绝的行为,就算是为了活命也不会同——
凌长云说着突然消了音。
赶尽杀绝……
凌先生! 才想了个头,系统骤高的声音就将他拉了回来。
啊?
何况什么? 系统道。
凌长云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继续道:何况,就这【重】一字,就有很多发挥空间。
系统:为什么不在【源】上做文章?
凌长云:那不是直接轰塌了我之前钻的空子吗?
……系统真诚道,凌先生,你对自己的认知挺客观的。
凌长云还没来得及意思意思谦虚两句,前边就已然“讨论”出了结果——
“知道了,”凯尼塞伦收了光脑页面,“回去议阁自会开会整理出一份史册呈与虫神。”
“嗯。”祭司应了声,就要向里殿走去,转身之际,沙绿的眸子极快地瞥了眼方才回神的凌长云。
凌长云正注视着那边,一瞬就对上他的视线,冰冷,审视,戒备。
却少了几分先前的阴桀与杀意。
“……”
两人短暂对视了几秒,祭司便转过身,带着一干祭师进了里殿。
“议长……?”
一名雄虫见状试探地开了口。
“回议阁,”凯尼塞伦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通知所有议员开会。”
“是!”
……
议阁很快商议出了结果,由内庭科米加雄虫希其戈牵头,各族议员将各城所在地自创生起之日起的史传整理成册,交由内庭审阅重组装订。又以希边得尔亲王之名为由,各家派人组成一组,协助希边得尔整理驭都和安城两城。
……
“这是成心想累死您啊!”米阶斯满脸都是愤慨。
“让我没时间弄新提案吧。”凌长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抵触,左右可以趁此机会多加了解奇闻密辛。
虽说只是议阁找出来的借口,但总归……
“不要壳!真他大爷的不要壳!!!”米阶斯骂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气稍微顺了点儿,随即头又真真切切地疼了起来,“这怎么整嘞?从哪座城开始嘞?从哪儿整嘞?要整多细嘞?手写还是光脑嘞?我天呢,他大爷的!这都多少代了!那些个史书早就乱得亲雄亲雌都不认识了!什么神虫才理得清楚?!那些个雄虫为了追随虫神,路过果树被砸了个包都要工工整整地记录在书纸上,不会真要手写抄录吧?不有光脑吗?都更新到多少代了!多先进啊!!!为什么不用?!!!啊————”
他敲着脑壳,也不知道是敲通畅了还是怎么的,忽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
凌长云正想着,猛地被他吓了一跳:“知道什么?”
米阶斯神情激动:“史书乱是因为前朝史事除了对他们有用的之外无人在意,但并不代表就没有记载,只是都是纸质版的,只要找人将那些书全都扫到光脑上,用核检系统列出重复出现过的事件,再将其他按类分归,交给其他史官去辨析查验,这不就结了吗!”
凌长云眨了眨眼:“重复出现的也不一定就——”
“没事,”米阶斯大手一挥,“反正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知道那些个玩意儿是真是假,这东西梳理起没个几代估计都完不成,也可能一直完不成,只是做个样子给虫神看罢了,反正最后也是摆到库里堆灰,等着后代有钱有闲有力也有强烈意愿的人去弄了重新填进去,至少近几代主星的人对这些没兴趣。”
“而且,”他见凌长云还有些许的纠结,又道,“据我所知,现在光是各代流传下来的正史就有不下这个数。”
他十指张开比了几个数字。
“?!”凌长云震惊了,“这么多?”
米阶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真要认真仔细一丝不苟地弄起来,我可能得活个一万八千岁。”
凌长云被说服了,虫族的事还是交给虫族自己去做吧,虫族的史书也还是交给虫族的专家去研究吧,他一个外人实在没那个能力也不好贸然参与进来,别最后给人家弄了一堆错的过去。
米阶斯:“只是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
古书脆弱得厉害,就算当今科技发达也只能人工一页一页费力扫进去,他也不知道在这情境下谁有这个耐心受得了苦去干。
还没等他想出来,凌长云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受宠若惊……受惊若更惊的米阶斯:“?”
一转头,就见凌长云满面的严肃认真:“加油,主公相信你。”
米阶斯:“……这个时候你又承认是主公了?”
凌长云眼神坚定,里面饱含着深深切切的期待与信任:“嗯。”
米阶斯:“…………我一个人?”
“怎么会?”凌长云惊讶,“当然还有隔隔隔隔壁那一票人了。”
米阶斯:“………………那那那那那您呢?”
“我辅助您啊,”凌长云道,“你让我休息我就休息,让我去一旁待着就去一旁待着,绝不给您添乱。”
米阶斯:“……………………”
呵——不能说呵,那是主公——算了,这一秒不是——呵呵——没呵够——再呵一秒——呵呵。
……
凌长云只是嘴上说说逗逗人,连着一月该干的一分没少干,米阶斯分出去的得闲了也揽回来一并干了。
约格泽昂连着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得了闲,歇了两天就被凌长云拽上去帮着干活。
到底是皇子出身,平日里翻的陈旧古籍不少,这会儿面对一本本看着风一吹就可以碎散去的前朝底书,上手倒是很快,扫了十本下来也不曾散落一页。
直看得凌长云双眼发光。
约格泽昂察觉到他的视线,头也未抬地扫着,道:“雄主,虽然你如此炽热的目光看的是终于被薅过来还干得不错的免费助理,但我还是很高兴。”
凌长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道:“不过您可能得尽快重新物色个人过来了,两天后匹配场就要开了,有了上次的事,路彻得斯就得成天搁那盯着了。”
凌长云:“……”
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劳烦殿下这两天多干点儿吧。”
约格泽昂半笑不笑地抬头:“要是您让我夜里多干点儿的话我会十分开心的。”
“……”凌长云真诚道,“如果你非要通宵扫书的话,我也不能太过阻止。”
约格泽昂轻哼了一声,低头加快速度扫过去:“那么认真做什么?连着一月都没睡多少时间,谁都知道这只是糊弄下面的托词。”
凌长云扫完最后一页,小心地放回原位,又取了另一本过来开始扫:“历史是庄重的。”
“什么?”
“把书重新理了一遍,也算是为后来学家减少了那么一点儿麻烦吧。”
只是这样实在对不起院长的教诲,太过敷衍了。
约格泽昂低着头扫书,眸间明明灭灭闪着微光:“阁下说的是,反正也算是尽力了,就不知道其他几城弄的是什么样子,别只是将所有正史都翻出来交上去。”
“说到这个,”凌长云抬眸看着约格泽昂,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其实这一月来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约格泽昂应道。
“疑惑,亲下谕令。”
“……”
第63章
第63章供给堂别他雌的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
“亲下谕令?”约格泽昂手上动作一刻未停,神情自若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凌长云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起身走到随意坐在对面大理石平凳上的约格泽昂身边,寻了块空地坐下,“且不说多年祭祀,虫神为什么突然亲降,就是这谕令内容也——诶?”
人才刚坐下,话还没说完,约格泽昂便伸长手臂从旁边沙发椅上拽了个软垫下来递给凌长云: “烧才退又往冷凳上坐,垫着。”
凌长云“哦”了一声,接过垫子乖乖垫在身下,末了又小声道:“你还不是在这儿坐。”
“昨儿个眼睛都烧红了还想偷偷把药倒了浇花的可不是我。”约格泽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想着昨天被军雌逮个正着,凌长云登时闭了嘴,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内容什么?”约格泽昂倒是没有揪着不放,只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探了没有复烧迹象后便继续问道。
“内容,内容……”凌长云正心虚着,闻言卡了一下才接着道, “内容也实在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莫名其妙就扯了什么原天源 ,此前可以说是半分征兆也没有。”凌长云说着,手撑了凳面就倾身过去,“瞌睡来了送枕头,肚子饿了掉馅饼,这么及时?”
雄虫的眸子在灯下闪着光,那一分不刻意隐藏的探究在眼前一览无余,约格泽昂看着就望了进去:“阁下是怀疑我?”
“只是疑惑。”凌长云道。
“噢, ”约格泽昂了然般地点了点头,“看来我在雄主心目中形象如此之高大,无所不能连创始虫神都可以操控。”
“…………”
房间一瞬便安静下来,约格泽昂不闪不避地望着倾身过来的雄虫,雄虫似是在想着什么,纤长的睫毛无意识地颤动着,仿若蝶翼般振振欲飞,约格泽昂刚想伸手触上去,凌长云便先“唔”了一声。
“好吧,”他撑着往后退,“是我想多了。”
也是,那是创世虫神,存在了千万年之久。
但才退了一寸,后腰便被军雌牢牢锢住。
凌长云:“?”
却见约格泽昂揽着他就向后靠上了墙壁,平凳至墙还有些距离,这么一倒,凌长云坐在上面都觉得有些不稳,只得抬手撑上了墙支着。
约格泽昂见状笑了:“不会摔着阁下的。”
凌长云撑着的手被他牵着杵在肩上,整个人被迫半压在军雌身上:“我是怕砸着那些书。”
“那更不会了,”约格泽昂显然对满桌子的古籍史册没有丝毫兴趣,只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在凌长云只罩了件织衫的腰际,“不过阁下刚刚怀疑我,实在令人心伤。”
灼烫的温度勾了下摆探进来,凌长云忍不住颤了下,却是不背这个锅:“我只是有疑问,殿下这帽子扣得未免太大。”
“那我也伤心了,阁下不考虑考虑补偿我吗?”约格泽昂微仰头,轻柔的吻顺着眼尾一路流连向下。
凌长云被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才趁空低喘了口气:“殿下很有做奸商的潜质。”
约格泽昂等人喘完气又再度压上,声音带着几丝喑哑:“我还有做优秀雌君的潜质,阁下要查验吗?”
凌长云反手按住他往上游移的手指,偏头试图躲开:“烧才退,当心传染。”
“不会,”约格泽昂勾了他的手,插入指缝十指相扣,“一星期了阁下,我很想你。”
“明天,明天再——”
“不做,”军雌强硬地堵回了雄虫所有的话,扣着手吻了吻就松开往下探,“让我抱一下。”
“你这是抱?你——”
“咔嗒。”
“嗯,我们皇族雌虫是这样的,在这方面都强势得紧。”
帘子早在凌长云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拉严实了,房间里顶灯照着,亮晃晃的。
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
安城军部,营养剂供给堂。
“要书?不是给过去了吗?”一名军雌到窗口处领了支营养剂,边走边跟旁边军雌聊着天。
“是给了,但没给全啊,上将去了边境巡查,就让五军中将把各军领下的史书送过去,”旁边军雌在军部大楼里也没什么顾忌,“第四军就还故意拖着没给涪珶的,说是找不到了。”
“找不到?那可是亲王殿下要要!”
两人说着声音不知不觉就大了起来。
“亲王又怎么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我们有什么办法?那东西连雄虫自己都不在意,随意就丢给安城,我们怎么可能仔细去看护?”
“第四军胆子怎么那么大?万一亲王到时候怪罪下来——”
“怕什么?”军雌脸上全然不见半分往日去其他城的畏惧,“你不知道吧?这位殿下不仅长得妖媚勾人,还十分亲雌,甚至为了救战神和第一军挨了一百鞭子,这种小事他不会降罪的,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荒星来的脑子不好,放着好好的高贵雄虫不做偏要和议阁对着干,不过也好,有他在我们的日子也能——啊——!”
“哐啷”一声,说话军雌被迎面飞来的铁盒砸了个正着,铁盒变形滚地,头上的血簌簌就糊了满脸。
“谁?!谁他雌的干的?!给老子滚出来!!!”铁盒飞来的冲击不小,就是强悍如斯的军雌也受不住,军雌痛得几乎想要大叫,到底顾忌着自己少尉的身份和脸面勉强忍了回去。
不想还没骂够就被旁边人使劲捅了下手肘,熟悉的救了他多次的一幕让他下意识闭了嘴,抬手用袖子抹了眼睛,终于清晰的视线往前一望,登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少将?!”
第一军少将军靴踏着走到他面前站定,面上是骇人的阴沉:“你刚刚在骂谁?”
“我……我……我是,不,我不是——”第一军少将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军雌丝毫不怀疑他眼中清清楚楚写着的是杀意。
“第三军的?”第一军少将扫了眼他肩上的徽章,上前一步踩在他脚上,高大魁梧的身形压迫感十足,灯自身后打了片阴影下来,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军雌全身,嗜血的气息几欲让他窒息。
“听好了,”第一军少将俯视着他,“你们这么多年都能好好活着是因为战神, 57战役你们能活下来是因为希边得尔亲王殿下开了禁制,别他雌的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议阁面前怂得只差抱腿狂舔,仗着亲王殿下脾气好就在这儿宣威耀武,一派小人得志的嘴脸!非议亲王?你也配?!还少尉,什么东西!第三军也是没什么好货色了!”
堂里人多得很,一二三四军都在,只第五军还没下训练场,他这么一骂,第三军登时都横眉倒竖怒火冲上头顶,刚想上前理论便被中间那乌泱泱一大片的第一军冷眼盯死在了原地。
到底是战神麾下,从无败绩,铁血肃杀远不是在57战役中遭受重创的他们能比的,更何况——
坐在外围的肩挂第三军徽章的一片军雌都没有上前,有的只是有如此战友的羞愧和唾弃。
都是在安城亲闻了南部最后一战之惨烈的军雌,都是以赴死之心准备抵抗踏破南部战神防线的绝强异兽的军雌。
“当日南林最后一站战,是亲王殿下解了禁制,一五军才得以生还;当日魤苣一战,是亲王殿下冒险赶赴虔屿城外,半军军雌精神海才得以被安抚,魤苣才得以被全歼,”第一军少将寒如铁的眼神一一扫向四周,第一军的迫天气势自中心向四面席卷,“此后,谁再敢对亲王殿下不敬,第一军也不介意弑杀他军所谓同袍。”
五军虽同属军部,但在城内却是分隔管治,只集中听命于五军上将。与议阁相争时自是同心协力,但在城内却是同军情谊远胜于连军。
何况第一军因为战神之故向来自视甚高,只与常援的第五军相交甚深,此话一出,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下不下得了手。
堂里的气氛一时压抑得骇人。
……
驭都东,新府。
“阁下耳根怎么红得这般厉害,莫不是又烧起来了?”
凌长云抬手挡了他伸上来的手,瞪了眼某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军雌一眼。
军雌手被挡了也没再多有动作,只懒笑着看雄虫起身想拽了裤子重新穿上,又发现上面早已狼藉一片,只得收了手又往这边瞪了一眼。
衣摆虽长可也只能堪堪挡住,约格泽昂半阖着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眸里明明灭灭却不尽是餍足,直到雄虫要往门外走了才悠悠慢慢地起身拉住了他。
“干嘛?”凌长云看着面前军雌服服帖帖穿在身上只多了几道褶皱的黑紫常服,语气半真半假颇为不善。
“阁下这样怎么出去?”约格泽昂松松圈着人,下颌点着示意他往下看。
凌长云根本不想看,抬手推着军雌:“家里又
没人。 ”
“但有窗子,”约格泽昂用了些力道抱紧人,“过段时间阁下跟我去见一趟雌父吧?”
“?”凌长云显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得那么快,但还是略茫然地点了头,接道,“好,君后殿下吗?是有几个月没见过了。”
“不是。”
第64章
第64章米米阁下小虫崽乖乖
“???”凌长云直接懵了, “什么?”
不是?系统之前不是说——
“嗯,不是,不是你所见到的君后, ”约格泽昂没有多说,只抱着人轻轻晃了晃,“跟我去一趟?”
他没有说,凌长云也没有多问,只是心下到底软了些,压下疑惑抬手抱住他,哄人似的轻拍了拍:“好。”
约格泽昂享受了会儿心上人温柔的投怀送抱,抱着抱着就忍不住笑了:“阁下脑补了些什么?”
“些许的虐文剧情。”凌长云倒是没有隐瞒,直白地袒露出来。
约格泽昂点了点头:“阁下心疼我了。”
“嗯,”凌长云顺势轻拍了拍他的头,“小虫崽乖乖。”
“……”约格泽昂“啧”了一声,“哪儿学来的?”
凌长云:“书上看来的。”
约格泽昂:“温森特史?”
凌长云惊讶:“这儿都记得?”
约格泽昂没有接话,只轻轻咬着怀里人的耳尖。
凌长云才缓过来不久,实在有些受不住,偏头躲了躲:“我去换身衣服。”
“有恒温系统。”雄虫这么一躲,印着微红的脖颈就暴露在军雌面前,约格泽昂就势轻吮着, “雄主披我的外套。”
“……”凌长云不躲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不过片刻,约格泽昂就闷笑出声:“说笑的。”
他亲了亲凌长云的唇角:“我去拿。”
凌长云锐评:“花屏孔雀。”
……
安城书的事米阶斯为此头疼了好几天,一组的雄虫又全然不予理会,只闲闲散散地理着自己负责的那部分,等凌长云理了驭都的册子得知后,还没来得及跑一趟安城,那边就先来了人。
“中将?”凌长云自监测屏里看到人后惊讶不已,匆匆下去开了门。
“冕下。”纳恒俯身行礼,身后空空荡荡,只脚边放了个不大的木箱子。
“快请进。”凌长云侧身欲让,又被纳恒婉言谢绝了。
“多谢冕下,但军部一会儿还有事,”他弯腰提起地上的箱子递过去,“这是安城剩下的几本史书,先前没有找到。”
凌长云眉梢微动,伸手接过:“多谢中将,辛苦跑一趟。”
“当心,有些重,”纳恒托了一把后才松手,“正好来驭都有事,就一并带过来了。”
他说完就右手扶肩:“先走了,冕下。“
凌长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军雌已然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欸……”
不过几眨之瞬,纳恒就消失在院门外,凌长云只得咽下话音,抱着木箱进了屋子。
……
那边凌长云关了门,这边纳恒借着石壁遮挡站在院子外,隔着院墙缝隙望了眼,见门关上后才收回了视线,转身——
正正对上刚下飞行器的约格泽昂。
这会儿天色暗得很,周围又都是自己安排的人,倒是不必再兢兢做戏。
对视沉默半晌,约格泽昂先开了口:“纳恒中将倒是清闲,无事就来驭都跑跑。”
“比不得四皇子殿下忙碌,只是来给冕下送个书而已。”
“冕下?”这两个字在约格泽昂舌间辗转绕了一圈,吐出的音又冷又沉,“你该叫亲王殿下。”
“若我偏不呢?”
“怎么?”约格泽昂上前一步站定,“第一军中将想成为我雄主的雌侍?”
纳恒没有接话,只道:“你处理了第三军的那个?”
“雄主统共也没见你多少次。”
“你这次太过了。”
“先皇子后战神,你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第三军有人很不满。”
“什么时候的事?南林?还是虔屿?”
“你要动手也该让第一军去。”
约格泽昂终于回了一句:“第一军和第五军一向意意相通。”
“四皇子,这一动作,第三军和第四军都有加诸冕下的不满。”
“纳恒中将,”约格泽昂看着他,“你该走了。”
“……”
冬日里依然青翠的枝蔓爬上了墙头,折了几道又被雪打落了下来,将将悬在两人顶上,风一吹就簌簌嗒嗒地晃了起来,烙下的阴影在雪墙上斑斑点点。摇着摇着就散了形状。
半晌,纳恒抬手拂去面具上积起的残雪,转身走了出去。
“莫做痛悔之事。”
“……”
约格泽昂头也未回,推门径直踏进了院子。
笑话。
……
纳恒送来的书补齐了安城剩下的空缺,几人加班加点,凌长云不时拽上了偶尔轮休的约格泽昂一起,终是在仲冬末将两城史册都整理了出来,置于家中等着到时候统一递交。
“啊,终于弄完了——”米阶斯仰天长叹一声,这两个月可把他折腾得不轻。
“辛苦了米阁下,”凌长云也松了松筋骨,抬手拍了拍米阶斯的肩膀,“请你吃饭,今天还是改天?”
“什么米阁下?好奇怪的叫法,”米阶斯顺手从凌长云给的光脑里点出一份百八十年前就列好的单子,反手给凌长云看,神情期待又含着几分羞涩,“主公……”
想吃! ! !
凌长云瞅着那什么什么稻桂米葐糕,紫鎏万香饭,翡玉梗丌枃粥等等一大串的各种米,嘴角抽了抽,忍笑道:“好的米米阁下,我们现在就去。”
“米米?什么米——”
“嘀嘀嘀嘀嘀嘀嘀——”
凌长云的光脑骤然响起,声音之急促似有大事,米阶斯忙收了音。
凌长云点开——
“亲王殿下!小殿下要破壳了!!!”
第65章
第65章破壳雪兔子生了个小雪兔
胚育外室。
约格泽昂匆匆推开门, 几步走到一直站在内间门外的凌长云身边:“阁下。”
凌长云转头,神情有些紧张:“蛋壳已经裂了两道,医生让在外面等着。”
约格泽昂应了声,抬臂安抚地抱了抱凌长云:“没事,破壳都要些时间的,那么多医生在没问题的。”
凌长云点点头。
小白蛋最近一月的情况从数据上来看比之之前要好上太多了, 只是破壳时间比预计的稍早了一些, 不免有些担心。
幸而前面墙上挂着的光屏上显示的实时数据一直都还不错,稍稍缓解了些许的不安。
离得太近,军雌略显急促的心跳振在耳边,赶得太急,高束起的发丝也散落了几根,绕了几丝在面具边上。
凌长云抬手替他挽到发冠上,因为连月生病而黯了几分的眸子此刻也亮了几许,里面隐隐含着期待:“小虫崽要出生了殿下。”
约格泽昂看着他晶晶闪着光的眸子,面上也染了笑。
“嗯,”他点了点头,“我们的小虫崽要出生了。”
“米阶斯在房间里布置,说是要给小崽崽一个惊喜。”凌长云眼里含着笑,周身浅浅萦绕着的病气也散去了不少。
约格泽昂瞧着情绪也高了不少,忍不住偏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哦,那他这份惊喜得等一等了,刚破壳的小虫崽还得在胚育舱里待一星期。”
凌长云笑了:“还记着呢?”
三天前约格泽昂刚拉上了帘子,底下的门就被米阶斯敲响了,此后一直忙着整理装订,连夜的灯就没熄过。
约格泽昂不置可否,勾了一缕青丝在指尖绕着:“册子也整理完了,该放那位阁下回去好好休息了雄主。”
“……”凌长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盯着那边的光屏。
约格泽昂揽了他的腰,一边低声挑着怀里人的情绪,一边看着光屏上的数据,不时趁着雄虫没注意低头扫着腕间的光脑。
越扫,眸底的暗色便越来越沉。
……
“咔嗒。”
终于,在凌长云眉宇间都划上焦灼之色的时候,胚育外室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
只是走出来的医生脸上非但不见丝毫顺利帮助虫蛋破壳的喜悦,还个个面沉如水,脸上全是沉躁。
凌长云见状面上的神情一瞬凝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怎么了?”
领头的雄虫主任看了眼凌长云又看了眼约格泽昂,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似是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直说便是。”约格泽昂面上平静,只余光紧紧窥着身边呼吸越来越轻的雄虫。
“……是,”雄虫主任抬手扯下另半边的口罩,看着凌长云,“很抱歉。”
他道:“小殿下太羸弱了。”
太羸弱了,那么小那么薄,哭声不闻,便是一点儿子的舱风都受不得。
“刚刚做了最全面的检查,先天性因序缺失并没有在蛋生期新发替代供能。”
那样的先天性疾病,便是这一代最强悍的精神力也无法填补治愈。
“目前来看,哪有孱弱的虫体并不能支撑哪怕一百年的供给。”
虫族寿命三百年,能到三分之一已是极限。
“数据显示,脑部的发育曲线也鲜有波动,不太活跃。”
或许远远追不上同龄的速度。
“常伴休眠期。”
清醒时间不会太长,因为虫体支撑不了。
“不过小殿下是雄虫,而且精神力气息很强,很强。”
雄虫主任已经说得足够委婉,虫族自有一套适者生存的准则。
羸弱的军雌,无精神力的雄虫和貌丑的亚雌都是被虫星抛弃的存在,那对他们来说,是负担更是耻辱。
小殿下身体如此之孱羸,倘若没有精神力,就算是皇室血脉也会被虫皇勒令抛弃于荒星,因为没用;倘若精神力不强,就算是皇室血脉也会被勒令停止一切相关研究,不允大费心力医治,因为没必要。
只能说,雄虫主任侧身让凌长云和约格泽昂进去,幸好,是个雄虫崽;幸好,精神力非常之强。
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人先站到门外。
……
冬末,虔屿还没理完史册,上递申请,议阁将截止时间往后推了一月。
小虫崽刚刚做完一期治疗,于两天前被两人接回家中。
明日便是下期治疗开始的日子,凌长云坐在凳子上,一下一下轻晃着新置的虫崽床,温声逗着躺在里面安安静静盯着床头挂着的小兔子布偶瞧的小虫崽。
虫崽崽实在乖,浅瞳眨一会儿闭一会儿的,每次接回来都不哭也不闹,只时不时轻轻晃着脊背上小小软软的金翅膀,逗着不时还笑一笑,活像只可可爱爱的小白兔子。
凌长云头一次带孩子着实有些手忙脚乱,翻了一个月的书才面前摸着了些门道,照顾得愈发熟练,逗弄得也愈发顺手。
他捏了小布偶一下下轻轻戳着小虫崽的脸,逗得人咯咯直笑。
系统:“到底是虫族崽崽,才一个月就会咯咯笑了。”
凌长云愣了一瞬:“什么意思统哥?人类崽崽不会吗?”
系统:“好像是不会的吧?应该要两三个月才会笑出声?”
凌长云茫然:“这样吗?”
系统说着也不太确定了:“好像?不知道欸,没生过。”
“我——”
“雄主。”
系统骤然消了音。
凌长云回头,见约格泽昂脱了大氅走过来。
“累吗?”约格泽昂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替他接了床轻摇着。
“不累,”凌长云放下手,挂了布偶给小虫崽看着玩,“很乖的。”
“嗯,”约格泽昂点点头,“雪兔子生了个小雪兔子。”
“什么雪——”凌长云倏地反应过来,耳根染上薄红,笑看了他一眼,“那殿下是什么?金兔子吗?”他勾了约格泽昂垂落下来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编着。
约格泽昂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看着他意有所指道:“我是狐狸,专门把雪兔子逮进窝里藏着的。”
凌长云挑眉:“是吗?那可真是令人害怕。”编到最后没发绳,他干脆取了一小缕金发出来松松绕了个结。
“不必怕,”约格泽昂撇了眼那松松垮垮还有些许歪但比之前进步不少的长辫子,赞了声,“手艺越来越好了阁下。”
“那是,”凌长云毫不谦虚地收了这份夸奖,说完到底又心虚上涌,手指拨着给他解开,“殿下,该给小虫崽崽登记了。”
“怎么解了?”约格泽昂点了头,“嗯,明天我过去,想好名字了?”
凌长云半月来一直在想虫崽的名字,昨天两人才讨论挑选了几小时。
“不好看,有损殿下威严,”凌长云凑过去了些,“想好了,叫适愿怎么样?”
“怎会?”两人腿贴着腿,温度与呼吸交叠在一起,约格泽昂拉了他的手扣着放在自己腿上,“适愿?”
“嗯,”凌长云认真地点了点头,落在小虫崽身上的视线柔和不已,“愿他一切皆适所愿。”
“好名字,”约格泽昂道,“雄主怎么想出来的,倒是不与寻常同。”
“殿下最近说话越来越古里古气了,”凌长云偏头低咳了一声,“翻旧籍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新奇名字。”
“整理了两个月的古册一时换不过来了。”约格泽昂说着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倒是正常,“怎么又咳起来了?”他眉心微皱,“不是都没抽精神力了吗?”
凌长云握上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刚刚嗓子有些痒,应该再过几天就全好了吧。”
“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明天吧,”凌长云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手指动着晃了晃他的手,“阿愿明天就要去了。”
晃了没两下约格泽昂就妥协了:“这也是书上瞧来的?”他下颌点着,目光落在雄虫轻晃着的手上,确实是比之前多了点儿血色。
凌长云点头“嗯”了声,指腹轻轻摸着适愿的脸,只耳尖泛上去的红泄露了几分不平静。
“行吧,”约格泽昂很是受用,“那就劳烦阁下多多学以致用。”
“殿下快看看小虫崽崽吧,明天过去后又是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凌长云看着半闭了眼的适愿,声音下意识地放轻,手指拽了拽旁边军雌的袖子。
约格泽昂也看到了小虫崽半睡不睡的模样,渐渐地收了手,不再晃着小床。
窗外飞飞点点飘着细雪,屋里两人一虫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恒温系统缓慢无声地运行着,所有的严寒潮湿都被挡在了房外,只有微弱的风声透过留了一小条的窗缝飒飒进来。
那是雪天的安宁。
……
第二天把小虫崽送去胚育外室后凌长云便踏着飞行器去了祂临。
他坐在沙发上,手上一页页翻着的是主星目前已挖掘的所有晶矿所在地。
“晶矿?”系统蓦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