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轻轻揽过,继而靠在了熟悉的胸膛上面,还能隐隐嗅到对方身上的皂角香气。
戚长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虚虚揽着他的胳膊,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赵岁岁终于按捺不住,埋在他的肩头大哭起来——
“虽然乍一听上去有不少钱,但这些是没扣除成本和各项支出的毛利,实际上的收益相比起来会少上很多。”
譬如买枣糕的原材料所使用的花销,枣子牛奶面粉糖等,这些都是戚长夜拿自己的存银购买的,单是地窖里的那几十筐枣子就花费了戚长夜的不少银子。
赵岁岁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
戚长夜给他递了张帕子,赵岁岁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随意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悄悄地瞥向了他肩头的那块有些暗沉的地方。
赵岁岁甚至不知道该先想些什么——是刚刚丢脸地在戚大哥的面前哭了?还是他和戚大哥亲密接触了?还是……刚刚把头靠在戚大哥的肩膀上了?
戚大哥明明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肩膀。
他还在这儿胡思乱想,戚长夜已经去将家里自制的乌桕子蜡烛点了起来,随后又拿了那个木质的板夹,往里夹了张裁剪好的纸。
纸是戚大哥上次出门拿回来的,他说是在镇上买的,赵岁岁只在看契书时碰过几次纸张,虽是察觉到了这纸的大小和坚硬程度与他曾经接触过的不太一样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自己的见识太少对这些精贵物件不太了解。
若是有其他书生站在这里就会发现这纸与他曾经见过的所有纸张都不太一样——洁白如雪干净平整,是后世里面最常用A4纸,与当朝所用的竹纸宣纸都截然不同。
戚长夜在纸上勾画了几笔,同赵岁岁一起核对起了成本。
“油纸麻绳二百二十文。”
“鞭炮一百七十文。”
“红布一百八十五文……”。
赵岁岁每报出一个数字,戚长夜便在纸上添上几笔,岁哥儿不识字,见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眼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好奇与羡慕,戚长夜余光扫过他的视线,手上一顿,随即用炭笔的末端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尖:“你要想学随时都能教你。”
赵岁岁慢慢眨了眨眼睛。
这日的生意着实是好,直接将他们先前垫付的钱款全部抹平,甚至到最后还剩下了二两多的纯利润——要知道这可是扣除了镇上铺面这个月的月租钱的!
只是一天!他们就将先前花费的所有银子全赚回来了!甚至还能留下结余!
赵岁岁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惊喜给冲击的回不过神来,眼睁睁地见着戚长夜进屋取了两个木盒子来将银钱收好,戚长夜只将自己出的本钱给收了回去,余下的二两多的银子则被推到了赵岁岁的面前:“你收着吧。”
赵岁岁摇头,又想将钱往回推去。
虽说戚长夜从没提过,但赵岁岁却也清楚开这铺子有多不易,这铺面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想开就能开的,铺面选址官府报备申请许可等一堆琐碎杂事摆在那里,戚长夜现在还是农籍,开铺子更是有着不少麻烦,好在他们做的是食品营生,又是在镇里租的铺面,说成是租地方卖些农家吃食也合情合理,不过若是铺面面积再大上一些、营业额利润再高上一些,戚长夜便必须得去改成商籍了。
这也是戚长夜没直接将铺面给买下来的重要原因。
不过也并不是全然没有一点操作空间的,他们可以将铺子转到其他商籍百姓的名下,这样就能保留自己的农籍身份,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就又是一回事了。
戚长夜在民间有着褚掌柜的侄子帮忙,在官府也不是没有熟人,饶是如此为了开起这间铺子也折腾了好几日的时间,若是那些寻常的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究竟要经过多少磨难可想而知。
赵岁岁知晓他的辛苦,更是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来了。
戚长夜想了想,单独将其放了起来:“那就将其收在一起,等到成亲以后再说吧。”
赵岁岁蓦地整个人都彻底红透了——
二人清点了家里的银钱,也没能够休息一会儿,吃食生意又不同于杂货铺子,每日光是准备第二天要卖的东西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他们现在可有不少事情要做,第一步就是去村子里面收些鸡蛋回来,之前收回来的几大篮子都被用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今日带到镇里的鸡蛋被全部用光了他们说不定还能将铺子再开上一会儿呢。
要说这村里与他们最熟的莫过于戚家,只可惜戚家现在也没剩下几只母鸡,先前赵岁岁已经将戚家徐家和村子里的另外一户人家存的鸡蛋给收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几日的时间过去估计他们也拿不出几个蛋来,戚长夜想了想,干脆直接与岁哥儿去了戚家大院。
途经过了戚渔的房子,顺道也喊了他一嗓子。
因着天色已晚的缘故,现如今大家都在家中,戚奶奶一见着戚长夜便笑弯了眼睛,一脸慈祥地拉着他的手叙着家常,戚长夜与她寒暄了两句,倒也没有说得太多,同戚奶奶聊了片刻后就将戚大伯和戚渔叫了进来。
“我们想雇佣大伯和渔堂哥在村子里面帮我收些东西。”戚长夜也没怎么浪费时间,见人进来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戚大伯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急忙回道:“这怎么能说是雇佣呢?你要买些什么知会一声就是。”
戚大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戚长夜找他介绍买过鸭蛋和盖房材料,找戚三帮忙买过小狗,他和岁哥儿对村子里的了解都不是很多,有时候想买一些东西确实不如他们更清楚熟悉,但在戚大伯的眼中不过就是多走两步的事情罢了,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走上两步就能顺手给买回来了,怎么能用到“雇佣”这两个字呢?
戚长夜也知道他的想法,直接阻了戚大伯的话头:“这次与往常那些情况都不太一样,我要买的东西不少,不是顺手就能买回来的事情。”
就单比如鸡蛋这一项,村子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家都养了母鸡囤了鸡蛋,攒上一段时间便会送到镇里面卖掉,但大多数人的家里通常也不会攒上太多,至多到了三五十个就会送到镇里面了,再多了就不好拿了,万一不小心在路上碎了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戚长夜现在准备按照每日四百个鸡蛋来收,他那一板枣糕就得用上十个鸡蛋,一个烤箱又能一次做出三板,三个烤箱同时工作,一回就能耗进去九十个蛋了,四百个鸡蛋也就能够烤出四炉——多出来的几十个蛋放上两天又能攒出一炉,老母鸡听了都得捂着屁股路过戚家。
一个时辰差不多能烤出两三炉,具体时长要根据每一炉的柴火温度来决定,不过四炉最少也得用上两个时辰,戚长夜准备每日只卖这些卖完就走,若是卖不出去或许可以酌情减少,但就算是卖得好了他也不会再多加了。
哪怕一户能够收到五十个蛋呢,四百个蛋也要跑上八户人家了,偌大一个村子又不是家家户户都是邻居的,村东一户村北一户的折腾一圈几个时辰就花进去了,人家戚大伯平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就算戚大伯愿意帮忙戚长夜也不可能真就日日让人这样白跑啊?
果不其然,戚大伯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四百个蛋?!”
别说是戚大伯和戚渔了,连已经活了几十年的自诩自己见多识广的戚奶奶都彻底惊住了。
戚家人口众多,也没什么能让他们谈事的地方,便直接来了戚奶奶的屋里。这事儿当然也没有要瞒着戚奶奶的必要,老太太险些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直到戚长夜又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我在镇上租了个地方,准备在那边弄些吃食,要消耗上不少鸡蛋。”戚长夜言简意赅。
众人都以为他是租了个集市那样的摊位,没人想到他竟然直接租了个铺子,老太太这才恍然回神,本能地想要劝些什么,只是话才刚刚出口却又蓦地没了声音——能说什么呢?小五是个有主意的,虽说面上瞧着平平淡淡的,心思却比谁都不少,既然他会来说这事,那肯定是心里面已经有了章程了,她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婆子又能劝些什么话呢?
自打小五那次从癞子家里回来,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做事也不似以往那样随意胡闹了。戚老太太见过山脚铺设的竹笕,也分到过从他那边送过来的野猪肉,她活了这好几十年日子都未过过这样风光的日子,她很清楚小五的能力,又何必去拖小五的后腿呢?
戚老太太长叹一声:“好,奶奶支持你,只是做生意不是简单的事情,涉及到了银钱心思都多,你一定要小心一些,遇到事情要多思量,有什么事儿多和岁哥儿商量着来,要是有奶奶能帮上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戚长夜瞧了她一会儿,继而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127章 第 127 章 搞蜡烛,
除了每日的鸡蛋以外, 戚长夜又另外要了几大担柴,他家的柴房虽然存得满满当当,但日复一日地如现在这般只出不进也不是回事, 起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戚长夜都没那个时间精力亲自去山上收集柴火了。
他并不拘泥于柴火鸡蛋的具体人家, 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拿出他想要的东西就都可以,反正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一锤子买卖, 这些东西全部交由戚大伯去筛选决定。
除此以外,戚长夜又雇佣了渔哥儿每日来他们家里帮着干活,最核心的方子配比自然是不能轻描淡写地给出去的,但也有着不少零散杂活需要人做, 譬如将一大桶红枣去核绞碎等, 一些杂事看起来似乎不怎么起眼,但全算上其实也要耽误他们不少时间。
换做以往戚长夜这样雇人干活岁哥儿多少都会心疼, 不过他今日见着了那十四两银子的收益,也不似往常那样恨不得将所有的活都揽在身上了, 赵岁岁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以前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如今家里有着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总不能在这些地方因小失大。
戚长夜以每日十五文的价格雇佣了二人,他给出的鸡蛋收购价格是一文一个, 一共便是四百文钱。
两人工费三十文, 柴火费用六十文钱,柴火也不是收回来就能直接扔进灶膛里烧的,否则也不会有劈柴这项活计存在了,最后剩下的十个铜板便作雇佣人给他们将收来的柴火劈好的工费,这样合计下来正正好就是五百文钱, 刚好是他们刚刚串出来的一串。
赵岁岁也反应过来为什么戚大哥让他们每五百文就串成一串了。
劈柴的活谁想做便交给谁做,戚长夜是懒得管的,他只看最后到手的成品,是戚大伯自己劈或让戚家的人赚这十个铜板都无所谓,戚长夜已经与他定好了每日送来的柴火分量与劈好的成品要求,以戚大伯的性子不会在这种地方糊弄他。
戚大伯可谓是穷困潦倒,戚长夜也不至于让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几个铜板的人去帮他垫那四百多文的货款,干脆利落地让赵岁岁取了铜钱交给了他,只待他明天白天去将东西给买回来,现如今只有鸡蛋柴火两件东西需要戚大伯每日购买,日后说不准还会增多——只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待到戚长夜交代完毕,又和戚大伯一起在村子里面走了一趟,毕竟明个他们还是要去镇子里面做生意的,今日就得把明天铺里要用的东西都给提前准备出来。
两人提着一篮鸡蛋回了家里,一直忙活到了月上中天,戚长夜快速弄了一些便连声催促起赵岁岁进屋睡了,自己则将剩下的那些收拾完毕,又取了几张白纸出来将这一日所接触到的考虑到的所有问题都归纳整理总结了一番,直到列出了小半页纸的章程出来,才取了方镇纸压着自己也去洗漱睡了。
戚家的铺子便是这样开了起来。
正如他曾预料到的那般,枣糕铺子会有这样的生意原因有三,一是镇里乃至县里都稀奇罕见的吃食,不少人家都图个新鲜,再一个是满街飘香的勾人味道实在让人按捺不住,最后一点自然是新店开业的满赠活动了……刚开业的那股热乎劲过后铺子的生意自然也随着冷清了些许,忙过了最开始的几日以后,戚长夜他们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起初枣糕买五送一,活动结束后便恢复了最开始的满八送一,他家的糕点的确好吃,又开在了镇里最繁华的街道上面,虽说生意降下了些许但也没比先前少上太多,每日备下的那些糕点就没一天是没卖干净的,次次门前都要排着长队。
甚至有不少人都同赵岁岁说希望他能再多开几炉,毕竟他们每天卖的数量有限,一旦来得稍晚了些就只能等到第二天来买了。
赵岁岁只能笑着同他们说回家以后考虑一下,不过他方方面面都很听戚长夜的,既然戚长夜没有说加他便也没有加的想法。
家里日收四百个蛋,每日消耗三百六十个,余下的那些攒上几天又能攒出一炉出来,是以铺子里平时只烤四轮,隔三差五攒够了蛋会多开一炉第五轮来,日收益也稳定在了六七两银左右——当然,这六七两银都是毛利,只是去了所有成本余下的利润也依旧是相当可观。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现在一天就能将这铺子一个月的月租钱给赚回来了。
这还不算那些额外的订单呢。
比如褚掌柜想每日从他们这里订购一批枣糕,放到同福酒楼里面当做点心供客人选择,又比如前些日子步大当家一口气过来买了上百块走,一方面是支持他的生意,另一方面也是当做给镖局兄弟们发的福利。
时不时地还有一些其他生意上门,如家里面要办宴席的、如和同福酒楼一样想搞“批发”的。
起初赵岁岁还很是惶恐,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农家哥儿,拿块碎银子都战战兢兢的,突然让他和这些衣着打扮一看就很富贵气派的老爷夫人们谈生意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好在戚大哥一直站在他的身边,戚大哥似乎一点都不怕这些人,非常淡然地与他们洽谈完了全部事宜,赵岁岁就在一旁学着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戚长夜也毫不吝啬地给他解释,没过多久赵岁岁便熟悉起来,又过上了一段时间也能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了。
这种时候戚长夜又有些庆幸多亏开了这间枣糕铺子,再大的生意也不过就是一二两银子的事情,若是直接开始批发他的那些酱料……几十上百坛子的酱料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岁哥儿根本没时间学习,心理压力只怕也会大上许多。
只是辛苦了杨溪村里的那些母鸡。
戚大伯和渔哥儿也对这份活计格外珍惜,每一日都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戚大伯甚至和戚大戚二研究着用木条做了几个盒子出来——一共做了八个木盒,中间用木头隔离出了一个一个的小方块,一个木盒里面共隔出了五十个位置,八个盒子正好四百个空位,里面塞了防磕碰的稻草和草谷空壳,这样有了多少个蛋便一目了然,运输起来的安全性也提升了不少。
戚奶奶甚至专门将家里的板车调给他用,戚大伯早上在村子里面收鸡蛋,晚上推着几大担柴火并着鸡蛋一起往山脚送去,前些日子一不小心连着碰坏了好几个蛋来,把戚大伯心疼的不成样子,最终自己掏钱补了,若非这几日他在戚长夜这儿赚了些铜板怕是连这几个蛋钱都拿不出来,这才生出了打造这几个用来装蛋的木盒子的念头出来。
不止是戚大伯这一房的日子好过了起来,村子里的不少人家的生活条件都肉眼可见地改变了不少。以前他们想卖鸡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光是每日来回的路程就够他们折腾上小半天的时间,现在只要在家里等着就能收到几十个铜板,简直和白捡的铜钱没什么差别。
村子里有不少人家都是十几只鸡起养,一夜过去就能捡出一小篮子鸡蛋出来,一个个儿地脸上俱是满是笑意,连带着这段时间戚大伯出门时都有不少人同他主动打起了招呼——他在这村里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没受过这样热情的招待。
村里人都多多少少地得了些好处呢,戚家的受益就更不用说了,戚长夜明确规定了每日送来的柴火数量,却没说必须要从村子里收,戚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连带着家里的小孩都跟着上山拾起了柴火,戚奶奶又叫了两个身强力壮又踏实能干的孙子仔仔细细地将拾回来的柴火劈砍成了合适的大小,一日便能赚出来了几十文钱。
至于戚奶奶是怎么做主将铜钱分给这些参与了干活的戚家人的……就不是戚长夜要操心的事情了。
总之,山脚戚家的生意也算是这样顺顺利利地稳定下来了。
待到温度又降了些许,戚长夜也有了新的事情忙活。
说来也巧,戚长夜刚穿过来时去镇上买布的铺子刚好就是他们现在紧挨着的那家布庄,他们也是同布庄的人租的地方。戚长夜本就与布庄小厮的关系不错,赵岁岁也和对方相识,铺子刚开业时戚长夜又给临近的几户都送了些糕点,一来二去地没过几日就混熟了起来。
这日一早,戚长夜就架着牛车过来,从铺子里运了满满一车的新棉花走。这是日前刚从其他州府运送过来的新下的棉花,蓬松柔软最是暖和,戚长夜家里已经备了不少过冬用品,唯独只有棉花这一样因着要等商队运输的缘故迟迟没能准备下来,棉衣棉被制作起来也要用上不短的时间,戚长夜刚刚得到消息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大车来。
以前家里的衣服被褥都是由岁哥儿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可这些过冬的御寒衣物戚长夜却不想再让他辛苦折腾了,现如今家里又不是拿不出那些做东西的银钱。隔壁布庄同样有着成衣铺子,这周边的不少绣娘都在那里头上工,只要量过了身形尺寸再多付上一笔工费就能快速赶制出来,一来二去能省去了不少事情。
可赵岁岁却不太愿意。
“这些布料都是要由自己画样定版的,一点一点裁剪出来成衣的形状,说不准会大手大脚浪费不少布料……而且是御寒过冬用的衣服,我总怕他们不够尽心。”
再有一个原因也是镇里面的工费实在是太贵太贵了,毕竟做上一件衣服布庄那头要抽上几成,余下的一部分才能做为制衣的工钱发到绣娘手里。他家要做的又不止一套,全家三口凑在一起都挤不出一件能够在雪天里面穿的衣服,哪怕每人只做两身用来换洗呢六身也要不少银钱了,就算赵岁岁这段时间已经接触了不少银钱也难免会心疼。
况且六身肯定不够。
赵岁岁自己向来能省则省,但却舍不得委屈了戚长夜,何况戚大哥时常往山里面跑更是要多多准备几身,哪怕已经给他备了皮毛手套护膝护腕等也总觉得还是不够。
像是七八月份的单薄夏衣赵岁岁几个时辰就能从无到有赶出一身,
戚长夜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那交给村里的人来做呢?”
赵岁岁“啊”了一声。
他刚刚光想着戚长夜想直接在镇上买做好的成衣了,却是忘了可以带到村里面做,村里有着不少手巧的哥儿妇人,如此也能给他们添加一笔收入。
总之无论如何,戚长夜是真的不想看他再在烛光之下眯着眼睛弄这些了。
送到村里面的活计就没有是发不出去的,更不用说他的报酬本就不低了,这边戚长夜刚刚透了一些风声出去,那边就有不少哥儿妇人主动找上门来,戚长夜从中挑了几个,又额外雇佣了两个性子沉默寡言的村人来家里干活,算上本就有的戚渔,如今戚家光是每日上门做工的人便已经有了三个。
这两个人做的活计却与戚渔截然不同。
——天气凉了,枣糕铺子也已经步入了正轨,戚长夜逐渐将事情转到赵岁岁手里,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蜡烛生意也终于能开展起来了。
第128章 第 128 章 蜡烛。
打从山上还是一片青绿时戚长夜就已经打起了蜡烛的主意, 奈何前些日子收集到的乌桕子数量并不算多,总共也没制出来几支,这段时间又陆陆续续地用去了不少, 现下家里也就剩了一支半了。
这段时间一直忙活着镇里面的枣糕生意, 可算有了空闲时间,戚长夜恨不得一天到晚全都扎在大山里面。他早就已经踩好了点记录下了乌桕子树的具体生长位置,上山直奔目标而去, 反正有着空间的便利如蝗虫过境般将那些树上的乌桕子给扫荡一空。
深山老林鲜有人至,各类植物都自由自在肆意生长着,村人们并不清楚乌桕子的制蜡用途,就算将这树给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只会将树枝给砍了下来当做柴火带回家烧了, 戚长夜麻木地往空间里装着, 这段时间他又摸索出了系统空间的不少用法,就像之前剥栗子时可以直接将栗斗壳给回收入空间将栗子给剩余下来, 也算是节省了他的不少精力。
在这期间,他甚至还饶有性质地往空间里面存了不少猎物进去。
赵岁岁并不清楚他空间的事情, 却很了解家里面究竟囤了多少吃食, 这些食物已经足够让赵岁岁惊讶震撼了,要是知晓戚长夜囤的这些东西怕是夜里都要激动的睡不着觉了。
况且戚长夜又不止有这一个空间。
每日签到所得的赠礼也有不少没被戚长夜提取出来,毕竟签到获得的物品一旦提取出来就不能再重新放回签到背包里了,要是算上这里的物资数量更是难以想象, 别说是吃过这个冬天了, 就算他家从现在起一斤粮食都不再买,吃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也一点都不成问题。
戚长夜带着满满一空间的乌桕子和四条狗回了山脚戚家,岁哥儿与桐哥儿此时正在镇里面忙活,现在家里面只他一人,再过上将近两个时辰戚大伯与戚三戚渔就会一起结伴而来, 戚三是前些日子他专门去寻的,戚长夜雇佣他去周边村落里尽可能多地收些枣子回来。
他本是想着让戚大或戚二去做这件事的,不过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戚大戚二和戚大伯一样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让他们去周边村落里买些东西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戚大伯好歹是在自己的村子里面,买的东西也是明码标价一文一个,只要细心点好数量确保来的路上别碰碎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收枣子却是要往返于不同的村落当中,商议价格检查质量等有着一大堆需要与人磨嘴皮子的环节,还是找个机灵些的人去好。
再说也不能总是去找戚大伯一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不会产生什么问题,甚至也不能太过频繁地依赖戚家,说难听些戚长夜只对戚奶奶有着那么几分亲近敬重的意思在,其他人……人多了,心思也就一并多了。
毕竟是在村子里面生活着的,偶尔也要给其他村人一些收益的。
像是戚长夜这次找的两个上门做工的汉子,其中一人就是郑家族里的人。
这人也在之前盖房时聘用的那些汉子里面,为人勤恳做事踏实,和渔哥儿一样是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朴实性格,平时更是和个锯嘴葫芦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是以戚长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他将收集回来的乌桕子从空间里面转放到了仓房当中,又在院里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有些环节是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免得被旁人给猜出了方子,只能由他亲自完成,他需得在几个雇佣的汉子上工之前将东西给准备出来。
现在事情并不算多,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忙活的过来,不过要是想将生意再扩大一些恐怕就不是他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了,总这样也不是回事儿,说不准……
戚长夜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之前在牙行里面见着的那些奴隶。
倘若真的要将生意给发展起来,他就必须得去牙行里面去买人了。
山脚戚家共有新旧两个院子,旧院的东西已经被他尽数转移到了新院里边,那头如今空空荡荡的和座空宅差不太多,村里这些做活的人平时就在旧院忙活。
两个院子之间的墙上被打了道小门出来,这门看着毫不起眼,实际上却经过了戚长夜的专门改造,无论是门锁还是门的其他材料都是戚长夜花了大价钱从系统商城里购买来的,安全性和稳固性即便是在现代也是相当优越的存在。
所以他也并不担心做活的人会从旧院跑到新院这边。
自从赵岁岁能单独处理枣糕铺子的事情以后,戚长夜就开始了山里家里镇里三头跑的三点生活,枣糕铺子和同福酒楼同处于一条街道上面,戚长夜和铺子隔壁的布庄小厮和镇上的衙差护卫又都有些交情存在,便是连镇子里面的那些地痞流氓都很清楚这铺子是戚家那个打起人不要命的汉子开的,也没人敢过来找茬。
戚长夜每日先是赶车将家里的一大一小给送到镇上,再去周边采购一些家里铺里要用的东西,岁哥儿需在铺里面守着抽不开身,这些事情便全部都交到了他的身上。回到家后根据情况决定之后是上山还是留在家里做些什么,通常戚长夜会研究一会儿蜡烛和酱料,到了下午再将第二日要售卖的枣糕给准备出来,弄完这些刚好也到了去镇子里将他们给接回家的时辰。
日复一日忙忙碌碌,倒是与寻常商户截然不同。
这日吴四给他斟了杯茶:“旁人都是汉子日日在铺子里忙活,哥儿夫郎留在宅中打理家事,怎么到了你们这里恰恰好好反了过来?”
戚长夜在外不爱喝酒,就算喝酒通常也是度数与水没什么区别的清淡酒种,吴四等人总觉得汉子就要喝劲酒烈酒,与他喝也喝不痛快,一次两次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干脆直接与戚长夜喝上茶了,倒是正和了戚长夜的心意。
戚长夜耸了耸肩:“哪有什么规定好的谁只能做什么事情?擅长什么便去做什么,既然他比我更适合这些,又为什么要难为自己难为别人?”
吴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刚刚才认识他,过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收回目光。
“你真的与我记忆中的差了好多……”。
戚长夜侧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可明明在这之前你我之间也不是很熟。”
吴四愣了下,转而又笑了起来:“说得也是。”
他的确不清楚戚五究竟是什么样子,倒是吴四要比先前开朗了不少,眉眼间也没有最初的那股郁气阴沉了。
那群混混自被戚长夜给打过一顿后就没再敢找他的麻烦,后头吴四又刻意地同镖局那边搭上了关系,他和戚长夜的栗子生意目前已经告一段落,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是全都白忙活的,吴四攒下了好几两银子不说,在他爹娘和兄长面前也给自己挣回了几分面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要比先前好了不少。
无论是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了银子才能有了底气,这话果真丝毫不假。
生意这东西最磨练人,吴四瞧着竟也要比先前成熟许多。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戚长夜看向他。
吴四顿时沉默了下来。
山里的栗子都被戚长夜给收干净了,吴四要买只能从其他的村子里面花钱收购,价格也肯定不会像戚长夜给的这么实惠,届时就算吴四自己在外面买了栗子做成东西卖应当也赚不了多少银子,甚至于会不会赔本都不好说。
吴四自己也清楚这点,但他这段时间也摸索出了点买卖交易的心得出来,要他就这样突然停止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
可别的他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吴四甚至都在想着要不要从家里的杂货铺里拿些东西,挨家挨户走街叫卖从此就做个游走货郎了。
虽说家里与他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再怎么说也是有那么点血缘亲情存在的,低价拿货不成问题。
“要是去卖的话我准备主卖针线这些,占地方少品种也多,也要比旁的东西更加轻巧方便,这样每日往返于镇上村里的来回也能轻松上不少。”
他甚至与戚长夜说了一些针线品类,看来这段时间是当真下了功夫做了研究的,只是吴四的脸上仍旧带了些许愁容:“不过……”。
“不过这附近的货郎生意早就已经固定下来了,平白无故地你不太好随意加到他们里面。”戚长夜顺口接道。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圈子存在,村里的消费力就那么大,突然多了个卖货的人难免不会惹来其他人的不满,就像戚长夜之前在镇上卖鱼那般,肉市的人都很清楚他只在那儿卖这一次,也不至于为这仅有一天的生意来找他麻烦,但要是戚长夜天天来卖日日来卖……且看那些屠户能不能容得下他。
戚长夜曾听赵岁岁提过这些,村人心里大多都对这些卖货汉子的长相有个大致印象,这个朝代虽不至于说每个村都完全独立彻底禁止外人进出吧,但若是冷不丁有个生面孔进来大家也多盯着防着,吴四这辈子连这镇子都没出过几次呢,对他来说这生意确实不太好做。
吴四在那唉声叹气了好半天,蓦地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戚长夜:“五哥,我的亲哥,你日后又有什么打算?”
“是准备就此守着这间糕点铺子做生意吗?”他想了想:“哥,你说我要是批了你的糕点去周边卖呢?”
“不行不行……”,吴四没等戚长夜答话,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打消了念头,“你家铺子里的枣糕的确好吃,连我爹娘吃了都赞不绝口,连着催人过来买了好几次,只是枣糕不方便运输,新烤出来的又很容易捂了潮了……这样看来的确不妥……”。
戚长夜静静地看着他在桌前思索。
“其实这次我过来找你,是有另一桩生意想和你谈。”戚长夜安静看他。
吴四猛地转过了头,傻呆呆地盯着他看。
戚长夜顺着桌面将一捆用红纸包裹着的东西轻轻推到吴四面前,吴四满脸期待地小心翼翼将红纸拆开,就见里面裹着几根颜色乳白质地细腻的蜡烛。
“近段时间弄出来的,镇里应当没有比这品质更好的蜡烛了,所以我想将它卖到县城、甚至卖到府城里面。”
第129章 第 129 章 日常。
并非戚长夜大言不惭, 而是他已经提前做过了一系列的相应调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家里面研究改进这些东西,戚家蜡烛无论是在质地色泽还是燃烧时间烟雾大小等方面都是上品,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差别。
不过乌桕子制蜡也存在着不少弊端, 戚长夜也已经在着手改进详细材料和优化制作过程了。
蜡烛这东西可和枣糕不同,利润甚至是枣糕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之多,目标客户的消费能力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媲美的——毕竟这年头穷人是舍不得燃上蜡烛在夜间做事的, 哪怕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蜡烛售价都够他们在外面累死累活辛苦干上好几天了。
戚长夜的制蜡成本并不算高,甚至和枣糕成本不相上下,随随便便售卖出去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不过蜡烛的具体定价至今还没确定下来, 说不定还能往上再提一些。
这样一笔大生意送上门来, 只要吴四不是傻子就一定不会拒绝。
戚长夜对此毫不怀疑。
他们两个又就此详细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戚长夜总是能给吴四提供一些从未有过的奇妙想法, 吴四听得连连咋舌,恨不得能拿出纸笔一字一句全都记录下来, 一直到了下午时分戚长夜才站起身来:“天色晚了, 我还有事,得先回了。”
吴四知道他是要去铺子里接人,虽然对此很是不舍,但也没再继续挽留, 只能起身送人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吴四的视线当中才惋惜地收回视线。
后头的事情就要由着吴四去折腾忙活了,难不成所有的事情都要由戚长夜在前面亲力亲为、吴四躺着白收银子不成?与先前的栗子生意一样,戚长夜只负责备货出货,余下的事情全部交由其他人打理,这个其他人也可以是很多人, 至于吴四能不能守住这门生意全看他自己的本事能力。
戚长夜在镇里转了一圈,熟门熟路地绕到了铺子后门,他来的时间要比平时略迟上一些,赵岁岁已经关了铺子坐在屋里核对起了今日的账目。戚长夜改进了账目的核算方式,又教了赵岁岁不少后世常用的记账手段,铺子里的枣糕数量固定,每日的收益也大差不差的,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将其给核对完成。
往日戚长夜过来的时候赵岁岁正在售卖最后一板枣糕,通常他也不会多话,而是直接进到屋里开始收拾起他们的铺子,待到赵岁岁卖完糕点便会当场清点账目,等他将东西全都弄完了,戚长夜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刚好一同回家。
今早桐哥儿没跟着赵岁岁一起进镇,前些日子温度骤降,桐哥儿一不小心就染了风寒,好在烧的并不严重,昨天就已经不再发热了,不过家里的两个大人都觉得应该让他再多休息上几天。
本身这铺子也不是特别缺人,以桐哥儿的年纪个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劳动力,赵岁岁更不敢让他去接触炉火灶台,通常在铺子里面也是做些递东西拿东西类的零散杂活。
戚长夜也不是没想过把他留在家里,不过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山脚戚家的,有时候往山里一跑一待就是一大天的时间,总是有些不太忍心将这么点的孩子单独扔在房子里面,他自己在利用空间在山上与家里搬运东西时也多有不便。
况且桐哥儿自己也想往镇里面来。
赵岁岁在纸上勾勒了几笔——或许是受到戚长夜的影响,比起毛笔他似乎也更偏向于炭笔一些,毕竟炭笔随时随地都能书写,不用像毛笔那般写字之前还要提前研墨。
——更重要的原因也是炭条是他们自己烧出来的,大山里头到处都是木头,烧这东西一点都不需要成本,墨的价格却极其昂贵,他们卖出几百块枣糕都未必能换回一块墨来。
要不是戚大哥坚持必须记账,赵岁岁连纸都舍不得用。
他不识字,戚长夜便挑了些常见常用的字教给了他,譬如他家铺子顶上悬挂着的那块牌匾,每天早上抬起头来就能瞧见,看得多了就算不认识字也早记下了具体样子了。
戚长夜先从他们周边出现的字教起,像是铺子旁边的那家布庄,赵岁岁只要歪过头去就能看到偌大的牌子,毕竟是随时随地都能瞧见时时刻刻都能巩固复习着,没过多久他就将这些字给背下来了。
他们烧出来的炭笔其实质量并不算好,写出来的颜色也不是很深,字迹浅淡不如墨笔那般适合长期保存,岁哥儿便暂且先这样用炭笔临时记着,每隔几日再用笔墨统一抄纂到纸张上面订成账本,久而久之便也慢慢养成习惯了。
铺子的大门早就关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赵岁岁核对了下本子上的账目,又清点了下今日收到的银钱数量,确定两方没有出入后才合上本子将银钱给收了起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戚长夜也已经将铺子给收拾的差不多了。
枣糕铺里的光线并不算好,毕竟房间格局摆在那里,关上前后的窗户以后可见度便骤然变得低了许多。赵岁岁与他一起将两个竹筐提到了板车上面,慢慢悠悠地驱车回到了村子里面。
“下午去镇里买了些东西。”戚长夜将一个小木盒子推到他的面前:“送你的。”
他的语气太过于稀松平常,仿佛只是给家里面补充了些日常生活用品,推盒子的动作也很是随意,以至于赵岁岁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直到他将盒子打开……整个人才呆在了原地。
盒子里面用红布包着三件首饰。
一根银簪、一个同样是银制的手镯,还有一条金色的链子。
在日光下折射出莹润的色泽。
赵岁岁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在镇里的那家首饰铺子里瞧见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戚长夜尴尬地转开视线,想说什么,但在赵岁岁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硬是一个字都没能再憋出来,只得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找大伯有些事情,回来的路上忘记说了,我去大伯那边一趟。”
赵岁岁:“你……”。
还没等赵岁岁将话说完,戚长夜就已经发挥出了在山林里面追野鸡撵兔子的速度,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赵岁岁的面前了。
甚至都没给赵岁岁留叫住他的时间。
徒留赵岁岁站在原地捧着巴掌大的木盒发呆。
……
戚长夜也不完全是给自己找借口,他的确是有事情要与戚大伯商量,手工制作蜡烛的效率实在是太慢太慢了,且用乌桕子制作出来的蜡烛都是乳白色的,虽说这颜色很是细腻柔和,但在这样的朝代里面终归是有些不太吉利。
他更不可能将所有的蜡烛都用乌桕子制作,山上的乌桕子树的确不少,但是鸡蛋总不好全都放进一个篮子里面,是以这段时间戚长夜一直盘算着能不能找到其他材料,顺便给蜡烛调个色改变下外形,这在后世是相当常见的事情,只要这边材料到位,戚长夜随时都能动工。
这次去找戚大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虽说没在山里瞧见,但也不能妄下定论说这个朝代就一定没有,村里的人见多识广,说不定就有人能够给他提供一些建议。
戚长夜摸了摸自己尚还有些发烫的耳朵,逃也似地飞快离开了山脚戚家。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脑子发热突然去买这些东西,他只是恰好路过了那间首饰铺子,站在门前遥遥朝着里面瞧了一眼,这铺子是从县城那边开过来的,在这周边都极有名气,不少哥儿姑娘都以能买这家铺里的东西为荣,虽说东西的卖价不低但也依旧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应该给岁哥儿准备些什么。
现如今他又不缺那些银子,当然要竭尽所能地对他更好一些。
戚长夜快步朝着戚家的方向走去,只想着早些将事情给交待了,这样也能早点回家。这段时间他和岁哥儿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虽说每日都能见面吧,但到底也是聚少离多,明明才离开不过片刻,却已经有些想念他了。
想到此处,戚长夜的走路速度都愈发快了起来。
进村的道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了,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戚家,只是这次还没走多久就被忽地叫住了脚步,戚长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过头去,一眼便见着了个精瘦高挑的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头的视线与他对在一处,过了片刻才定定地又重复了一声:“戚梧。”
戚长夜恍然间都快忘了原主的这个名字了。
“郑三叔公。”戚长夜回忆了下对方的身份,面色平静地回了一句。
他只是对戚家的人脸盲,尤其是戚家的那些小辈,毕竟年纪太小长得又都有些相似,不常接触的情况下很难准确无误地将他们给分辨出来。郑三叔公在整个村子里都极有名望,戚长夜穿越至今已经见过了他不少次了,不过他与这人也没什么关系,至今为止两人也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过几回,实在是想不明白对方在这种地方叫住自己的意图。
莫不是因着这段时间在村子里面收东西的事情?
戚长夜心里思索起来,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他心里一连冒出了好几个念头,却独独是没有想到……对方压根不是为了这些银钱交易来的。
他是为了郑然来的。
第130章 第 130 章
然哥儿也到了该同人商议亲事的年纪, 只是他自己不想成亲,时不时地就缠着郑三叔公撒娇抱怨,郑家的老头也实在是疼他, 一来二去地就拖到了现在, 以他的年纪还没说亲的在整个村里也都是少数了。
他也只能拖延些日子,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郑三叔公就注意起了周边人家的同龄汉子,不过村里没几个人家的家境能比得过他们的, 郑三叔公哪个都瞧不上眼,总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家郑然。
老头被人捧着敬着尊了大半辈子,恐怕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临老会被一个小辈给死死拿捏了,郑三叔公更是想象不出郑然竟会看上戚家的那个冷面寡言的汉子, 刚刚知道这件事时一不小心就摔碎了个郑家小叔从镇上带回来的浅色茶碗。
然哥儿还是有些脑子的, 还知道要小心一些尽量瞒着郑三叔公,不过他在旁人面前就没那么小心翼翼了, 一来二去地被亲近的玩伴给窥探了心思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这点事情就这样从朋友那边给传了出去, 一直传到了郑三叔公的耳中。
换做以前郑三叔公一定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可这些日子戚五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先不说在镇里面的那些关系,只说戚大伯每日收的那些东西吧,郑三叔公可日日都看在了眼里。
这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戚五能连续稳定地日日拿出这么多银钱想必是有了什么稳定的营生, 事实上戚长夜本身也没想瞒着村里的人——他那铺子本就开在镇里最繁华的街道上面,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早晚都会传到村人的耳朵里面的。
戚长夜看向他:“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郑三叔公瞧见他的态度就有些不满,整个村里就没见过戚五这样嚣张的人!
他本能地就想板起脸来训上几句,刚要开口就注意到了戚长夜的冷漠目光, 那句未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戚五可不是他能教训的人啊!
郑三叔公还没忘记今日自己过来的目的,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和颜悦色地看向了他:“我也是恰好从这边路过,正好瞧见了你。”
他似是闲聊一般与戚长夜话了几句家常,不过他俩在这之前本身也没什么交集,谈话内容也干干巴巴地枯燥生硬极了,戚长夜最是讨厌这种毫无意义的虚伪交流,根本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直接就想结束话题。
郑三叔公终于扯到了正事上面:“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连戚八都开始说亲了,你这儿也该想想成亲的事儿了。”
戚长夜:“……”。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理当由汉子那头给提出来,但郑老头也不确定戚长夜的内心想法,把这事情交给其他人做吧他又总觉得不太踏实,想来想去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他也不好直接当面问他怎么看自家的然哥儿,否则这话要是被其他人给传了出去郑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只能迂回着转移话题想先探探戚长夜的态度。
戚长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想过。”
郑三叔公面上一喜,刚准备将话题引到然哥儿的身上,又听戚长夜继续说道:“已经同奶奶那边说过这事了,临近冬日不便办席,等着明年春暖花开我就会和岁哥儿成亲。”
郑三叔公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接受姓戚的,结果对方……
戚长夜似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般:“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村里,三叔公届时若有空闲也欢迎过来喝杯喜酒。”
郑三叔公:“……”。
话已至此,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他竭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朝戚长夜露出个笑来,没等说话,又听戚长夜继续问道:“我记得三叔公家也有几个孩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吧?”
郑三叔公:“……”。
村中郑家人丁兴旺,郑三叔公这一支更是子嗣颇多,不止然哥儿这一个到了年纪却还没有说亲的小哥儿,小辈里面同样有几个应该开始议亲的汉子。戚长夜看似随意一问,一时半会儿的郑三叔公却还真不知晓他问的究竟是家里的谁,他更是不可能主动将话题引到然哥儿的身上来了,只得含糊应了一声:“也都准备着在相看了,说不准能同你前后脚成亲。”
戚长夜点了点头:“那我就提前道声恭喜了。”
郑三叔公:“……”。
郑三叔公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也没了想再叫住他的心思,瞧这样子他想的那件事情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了,他在村里骄傲了一辈子,也不是什么死皮赖脸的人,要不是看然哥儿实在喜欢也不会厚着脸皮走这一趟。
戚家的发展势头的确不错,他也有心同戚家的人缓和关系,既然戚五这边的路子走不通……那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无论是郑家还是戚家都有不少适龄小辈,想要撮合一桩婚事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没必要非从戚五这边下手,也没必要将他最喜欢的然哥儿给搭进去,不如同往日想的那般给然哥儿找个好拿捏的,这样他也能放心一些。
戚五虽然方方面面都瞧着不错,郑三叔公却总觉得自家哥儿日后制不住他,别说是自家那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哥儿了,戚家郑家全都算上恐怕也没有能管得住他的。
郑三叔公想明白了这些,长叹一声也转过身子回家去了。
回去就和然哥儿说明这事,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吧——
现如今每日都有哥儿汉子要前往戚家旧宅那边做工,虽说赵岁岁白日多在铺里忙活不常在家,但时间长了总也能与他们碰上过几次,来家里做工的人的名单赵岁岁都提前看过,基本都是他认识的人,本来关系就都不错,接触多了一来二去的也都与大家熟络了起来。
岁哥儿也逐渐地在村子里面多了几个能聊得上天的朋友。
总不至于像初来乍到那般除了戚长夜和戚桐以外偌大个村子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今日家里的活计不少,戚长夜回来时几人还在院里面忙活,赵岁岁也搬了张椅子同他们一起在外面呆着,几个哥儿妇人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闲聊着天,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耽搁,一下接着一下麻利极了。
“我今儿个来的时候路过雨婶子家门口,哎……那可怜的,哭的声音隔得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小徐娘子边说边摇头。
至于小徐娘子明明住在村尾,究竟为什么会路过住在村子中心的雨婶子家就不得而知了。
郑家宝只在刚去山里的那段时间吃了些苦头,后头汉子们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癞子的身上了。孙二对癞子满腔怨愤,进了所谓的山寨以后隔三差五地就跑去折磨对方,郑家宝与他关在一处,眼睁睁地目睹了一切,阴暗的地窖潮湿黏腻的血液和时时响彻在耳边的惨叫声响……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被活活吓疯了呢?
虽说官府早在数日之前就将他们给控制起来了,但逐一盘问挨个询查定罪也耽搁了不少时间,雨婶子虽然早就得知了官差传来的郑家宝的消息,但直到昨日才终于得到了允许将郑家宝给接回了家里。郑家宝的疯病相当严重,村里不少人都去瞧了热闹,雨婶子在村里又没什么人缘……可想而知未来的一段时间日子恐怕会过得相当艰难。
小徐娘子起初只是想看看热闹,只是在瞧见了雨婶子的崩溃模样后又有些不忍,仔细想想她和雨婶子之间也没什么大的仇怨,如今看着她为自己孩子要死要活的免不得就有些唏嘘,小徐娘子叹了声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前些日子她身子不适,去镇里卖菜时顺便看了看郎中,一把脉才知晓腹中已经多了个孩子。徐家上下都高兴的不成样子,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为人母后再去看雨婶子免不得就感慨起来。
“你这是心疼了?”旁边一个哥儿撇了撇嘴。
“有精力心疼她还不如心疼心疼郑家宝上面的哥哥嫂子呢,郑家宝还好着的时候兄嫂们就当牛做马给他洗衣做饭伺候着他,现今他脑子不正常了,怕不是他哥嫂真的要变成仆人了,他大哥每日天不亮就要去地里干活,黑透了才能从地里面回来,日后还要多支出一份郑家宝的药钱,牲口也没有这样使唤的啊。”
小徐娘子嫁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与郑家宝上面的几个哥哥见过几次,知晓这几人被磋磨成了什么样子,沉默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说到底都是偏心害的。”
等她的孩子生下来了,她一定不能偏心溺爱。
小徐娘子暗暗告诫自己。
几人正聊着村里的事情,就见着戚长夜提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院里的人顿时不约而同地噤了声。虽说这段时间大家的相处增多了不少,但到底还是都畏惧着戚长夜的,戚长夜也没理会他们,进屋的时候顺便将岁哥儿给叫了过去。
“有几件衣服已经做好了,我就顺便捎了回来,过会儿你试试衣服的大小,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退回去改。”
赵岁岁点头,将手里的布包拆开,这几日村里的不少人家都在加班加点地赶制衣服,戚长夜结款是出了名的迅速,他们早交一天就能早一日拿到银钱,故而没有一个人是不上心的。
戚长夜的衣服还在做着,这次拿回来的几身都是岁哥儿和戚桐的,布料已经提前洗过,倒也可以直接穿上,一大一小试了下衣服,确定没有问题以后便又叠好收进衣箱里面,上个月还空空荡荡的房屋随着他们的入住也逐渐增添了不少物品,人们常说东西都是越住越多,似乎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衣箱里也满满当当的,单是夏秋两季的衣服便已经有很多很多了,戚长夜又盘算起了再去定制个大些的衣柜,前些日子他刚刚画好想要的图纸,只不过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一直没抽出空来送到木匠那边。冬日的衣服更占空间,衣箱里余下的那点地方随随便便装上两件就放不下了。
现在他与赵岁岁仍各住一间,东西倒是还能放下,但总归是要提前做好未来的准备的。
恍然间不知从何时起,家里面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被两人的生活痕迹给填满了——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杨溪村终于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桐哥儿兴致冲冲地推开房门,被凛冽的寒风打的一个激灵,小哥儿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反倒是更加快了步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院里。雪花簌簌落了一夜,院中的一切都被覆上了一层银白,桐哥儿在雪地里踩出了一排黑色的脚印,这才转过身子看向门口:“岁哥哥!下雪啦!”
赵岁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眉眼含笑地看向了他:“嗯。”
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在雪天里面这样开心。
明明下雪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可若是在落雪的时候连件能够遮风避寒的棉衣都没有……那就着实无法开心起来了,等天冷了可是足以要人命的。
无论是赵岁岁还是戚桐都是第一次穿上这样暖和的衣服,棉花是今年新采下的,蓬松柔软厚实保暖,整个村里也没有几户人家舍得这样穿的,单是这一件衣服里用的棉花都能拆出四五件给一大家子了——且这还不是最冷时穿的那件衣服呢,赵岁岁掂过家里的衣服,光是最厚重的那件就得有个好几斤重了,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院里的积雪并不算厚,见桐哥儿玩的开心戚长夜也没急着清扫,他和赵岁岁则一同去检查了下家里的动物。
村里的狗都是在院里散养的,御寒能力自不用说,几条狗的身上也都已经长出了长毛,小家伙们见着下雪都兴奋极了,院里的雪要留着给桐哥儿玩,戚长夜便将大门打开将四条狗给放了出去,由得它们自己在院子外面的荒地里撒欢。
鸡窝提前铺上了稻草,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家里面的那头骡子,不过现在才刚刚落雪,还没有到最寒冷的时候,倒也不急着现在就将这些动物给挪到屋里。
戚长夜在院里转了一圈儿,同岁哥儿打过了招呼后就拎着把锄头进了山里,目前竹笕倒是还能正常使用,等到天气再冷上一些就不好说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家里还有口井,这些日子家里的日常用水早已经逐渐从竹笕转变为井水,就算竹笕不能用了也不会对他家造成任何影响。
他在山里巡视了一趟,没能瞧见什么猎物,再优秀的猎户也不敢说自己次次都能猎到东西,戚长夜早已习惯了这些,不过他还是在回程的路上取了一只野鸡出来,准备晚上生个火堆烤着吃。
临近家门口就听见了桐哥儿的笑声,戚桐正和赵岁岁一起堆着雪人,院里的积雪并不算多,两人也没准备堆得太大,桐哥儿手上带了一双兔毛鞣制成的手套,蹦蹦跳跳地和山里面的野兔子也没什么差别。
小家伙在审美方面有着一套独特的见解,雪人堆了半天也堆不满意,赵岁岁便极有耐心地蹲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给雪人塑形,整个院里都回荡着两个人的声音。
戚长夜在旁看了一会儿,进到屋里烧水拔毛将野鸡给处理干净。
因着夜里下过雪的缘故,这日的道路便更不好走了,土路本就磕磕绊绊坑坑洼洼的,一步八颠坐个牛车都恨不得能将屁股给颠裂开来。这还只是一场小雪,等雪化了冻成冰了或者落雪积成厚厚一层时更是寸步难行,也不知道这些百姓究竟是怎么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漫长日夜的。
他们出门的时间并不算早,路上已经留下了不少村中百姓出行时踩下的脚印,那点积雪很快就被踩得严严实实了。
今日桐哥儿没跟出来,进镇的只有他们两个,戚长夜先去粮铺药铺里买了一些用完的调料,回去的时候恰好听见两人在议论官衙门口新帖出来的公告。
戚长夜在挑选东西的间隙听了几句,似乎是山匪挖矿的案子终于有了了结,姜大人下令择日将那几个盗匪斩首示众,那几个盗匪本就恶行累累作恶多端,戚长夜对这样一个结果也并不意外,不过倒是没听他们提到关于山里银矿的事情,想也知道应当是官府发出来的公告里面刻意隐瞒了矿的消息,否则镇里不至于到现在都无人提及。
他没在那儿听上太久,很快就带着东西回到铺子里了。
岁哥儿在前面卖着枣糕,戚长夜便在后头看着炉子,浓郁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传到街上,随风而去缓缓飘散到街道上的每一个人的鼻尖,赵岁岁将面前剩的几块枣糕用油纸包好,回过头去声音清脆地朝着后方喊了一声:“哥,再来一板。”
“马上。”戚长夜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高大的汉子带上厚实的手套,动作熟练地取了炉钩将左侧烤箱最上方的一板枣糕给勾了出来,柜台前面放着的枣糕已经全部卖干净了,赵岁岁便将空掉的板子摞到另一侧的木架子上。
另一边的油纸只剩下了聊聊几张,赵岁岁起身从后方的箱子里面抽了一捆新的出来,还没等他坐回原位将油纸拆开,便听到了一个细弱柔软的声音怯生生地传了过来:“糕点多少文一块?”
赵岁岁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这声音他相当熟悉,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不对,在这儿听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生来身体就不好的缘故,赵年年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隔三差五地就想着要往镇子里跑,他又不像赵岁岁这般有着一堆活计要做,跑出去了赵家人也舍不得罚他,最多也就是在嘴上说教上几句罢了。
戚家铺子所在的位置是整个镇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大部分人想去镇里闲逛时都会选择到这条街上走走看看,赵年年对镇子格外熟悉,当然不可能错过这里,尽管赵岁岁已经做好了会在铺里看见赵年年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难免还是有些恍惚。
不过也只是有那一瞬间的恍惚罢了,赵岁岁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熟练地给他报了价格,赵年年同他先前见到的那些客人其实也没什么差别:“这位客人想要几块?”
临街铺面的柜台位置要比街道略微高上一些,赵年年又比寻常哥儿再矮上一点点,一时间没能看清他的模样,听到赵岁岁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你?!”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头上的牌匾,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那几个字,只得又将视线转回到赵岁岁的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赵岁岁反问。
赵年年早就同他心心念念的袁童生成亲了,戚长夜和赵岁岁谁都没去,后来听到村里的人说两人当日闹的有些不太愉快,袁家人一直都不太喜欢赵年年这个病秧子,做梦都想让袁童生娶个富人家的小姐公子,要不是自家儿子喜欢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婚事也办的格外敷衍,一点儿都不像是传说中的童生家里会有的排场,让不少想去见见世面的村人都大失所望。
袁童生读书多年花光了家里面的所有银子,甚至连家里长辈的棺材本都被花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袁童生自己长了张巧嘴从附近的一户地主家里要来了“资助”,袁家人现在怕是早就已经活活饿死了。童生充其量只能算是科举考试的入门级别,没有官府发下来的银两奖励,也无法享受免除田税等一系列补贴,在不懂这些村人的眼中还能拿这名头说道上两句,实际上在镇子里面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是而袁家的生活条件至今也没转变多少。
想要真正改变阶级,最起码也得是个秀才。
可越往上考需要的银钱便越多,束脩书院处处都是不菲的花销,赵年年费尽心思将这门婚事从赵岁岁处给抢了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赵岁岁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对方的衣着打扮竟比起过去差上了一大截,因着周晓蝶的爹娘在后面支持的缘故,赵年年时不时地就能收到不少新奇东西,别说是在村里面了,一些物品对镇里面的贫穷人家而言也算得上是相当难得了。
而赵年年本身又是个喜欢打扮自己的性格。
与过去的样子相比,如今的他未免也太过朴素了些。
他并不是自己来的,袁家的书生也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这两人间是否发生了什么,总之袁童生的表情很是烦躁不耐,看向赵年年的目光也很是不满。赵岁岁已经快要忘了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袁童生听到赵年年的声音才回过头来,第一眼甚至没认出他,直到赵年年叫出他的名字才反应过来。
“岁哥儿?你居然是岁哥儿?”袁童生本能般地往前走了一步。
赵岁岁对这两人都没什么感情,公事公办地朝他们扬手,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两位客人想要几块?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他们的身后的确又多了两个准备等着买枣糕的客人,是在刚刚说话间的功夫从布庄里面走出来的,赵年年的脸色本就不好,闻言霎时变得更难看了。用力扯了把袁童生的衣服将他向后拽了一大步,表情也变得格外狰狞,也不知道这孱弱的身体是怎么爆发出的这么大的力气,看那架势似是恨不得要生生将人给扯碎活吞了。
袁童生险些没能站稳,刚要说话就见着戚长夜突然走到了赵岁岁的身后。
“怎么了吗?”临街的位置就这么大,旁边又放了不少东西,戚长夜便只能站到了赵岁岁的身后,微微躬身将新出锅的枣糕放在他的面前:“小心点,别烫着。”
枣糕上还蒸腾着滚烫的热气,虽不至于被烫伤的程度但烫上一下也要疼上好一会儿时间,先前赵岁岁就被烫到了一次,因着前面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的缘故怕耽误了生意也没敢去处理,就这样硬生生地挨了一大天的时间,直到戚长夜晚上过来接人回家时才意外发现。
戚长夜难得阴沉了脸色——他这人的脸色在平时也不太好看,不过赵岁岁却就是能看出来与之前那些次都不太一样。
以前戚长夜黑脸他一点儿都不怕,那次瞧见了却连话都不敢说上一句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瑟瑟发抖地窝在角落,甚至还以为戚长夜要骂他。
不过戚长夜最后只收了东西将铺门锁了,拉着他的手腕去了镇子上的医馆里面,找坐诊的郎中看过以后买了一瓶烫伤的药膏,小心翼翼地给他敷了上去。
他什么都没说,没有赵岁岁想象中的责骂,却比责怪他的不小心更令赵岁岁难受,后来赵岁岁更是仔细了不少,也开始如戚长夜照顾他那般开始学着照顾自己了。
戚长夜端的非常小心,确定赵岁岁不会碰到后才将那板枣糕给放了上去,因为站在赵岁岁的身后的缘故,看起来便像是他将赵岁岁给半揽在了怀中。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望向二人:“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