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从没想过。”……
然哥儿其实想的很对——如果还是原来的戚五, 他的想法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成真。
可他不是,他是后穿过来的戚长夜。
郑然拼尽全力挣扎,奈何常年被宠着惯着从没做过苦活重活, 身体素质远没法和赵岁岁比, 根本就扯不开抓着他的那一只手。
赵岁岁声音冰冷:“有些话你最好不要乱说。”
郑然挣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睁着双眼睛狠狠瞪着他看。
一旁的桐哥儿显然已经被他这幅样子给吓傻了。
戚家偏远,除了这些进山的村民外平日鲜少会有人来, 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要过几天才能被人发现。然哥儿突然想到了孤零零地在屋子里面没了气息的戚五爹爹,余光一扫就是不远处的已经逐渐显露出秋意的巍峨大山,紧接着脑中就冒出来了以前听过的各种故事。
什么村里的谁谁突然失踪了,过了好久才被人找到尸骨原来是被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啊、什么早年村里的混混掳走了哥儿侮辱杀人抛尸山野啊、什么野猪下山照着人的胸口撞了一下, 连胸口的骨头都给生生地撞断了啊……总之一件比一件可怕。
然哥儿不免又有些后悔。
赵岁岁也只是一时情急, 只知道不能让他把后面的几个字给说出来,现在见他这幅样子便想着要松开手, 还没等动便骤然听到一侧的桐哥儿叫了一声:“阿兄!”
赵岁岁手一顿,全身僵硬地转过头去, 正见着戚长夜拎着件东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桐哥儿已经窜了出去, 直直扑到戚长夜的身边:“阿兄你回来了!”
戚长夜低低“嗯”了一声,单手将桐哥儿给抱了起来,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门前的两人。
“怎么回事?”他抱着戚桐走了过来。
赵岁岁在看到戚长夜的瞬间就已经松开了抓着然哥儿的手,郑然急忙向后退了几大步, 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 只得由桐哥儿解释了起来:“阿兄。”
“刚刚我和岁哥哥在家里做活,大汪它们突然叫了起来,才知道门口多了个人的……后来岁哥哥就出来了。”桐哥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倒也不需要太多叙述,桐哥儿自己便将事情描述的相当清楚。
待到他将事情说完, 桐哥儿又瞄了赵岁岁一眼,紧接着便问了一句:“阿兄,你是想要成亲了吗?”
赵岁岁和郑然同时望了过来。
戚长夜:“?”
戚长夜难得感到有些头疼。
“没有的事,从没想过。”戚长夜道。
他说的是事实。
戚长夜天生冷情冷性,穿越前就没考虑过,穿越后就更不用说了。一方面是自己压根就没有那份心思,另一方面也是系统和空间的存在太过骇人听闻,身边人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高,要不是他穿了人家的身体得担负起替原主照顾弟弟长大的责任,他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孤零到老。
不过这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他只是对着桐哥儿又重复了遍:“不要乱想。”
然哥儿的眼眶都红了。
万万没想到会在他觉得最为稳妥的地方出现问题,不仅是他,连赵岁岁都不敢相信——怎么会有汉子不想成亲呢?传宗接代是他们这朝代里最基本最传统的思想,以前甚至有着超过年龄就要被官府衙差强行拉去婚配的习制,还是先帝在位时下令废除了这条律令,戚大哥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这样在门前说话不好,不过他们也不方便将郑然给邀请到院里小坐,戚长夜将桐哥儿放到地上,手里的那个用荷叶包裹着的东西也塞给了他:“去,放屋里去。”
桐哥儿看了荷叶下的一角,这才发觉是一块水水嫩嫩的大白豆腐。
戚长夜又看向郑然,仔仔细细思索了会儿:“这位……郑哥儿?我们应当没见过几面吧?”
镇上一次、刚刚村尾又是一次,加上现在满打满算才只有三次,不过戚五也曾与郑然见过几次,这样算来其实次数也不算少。
但戚长夜很清楚地记得然哥儿对原主可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是有些少,可是我喜欢你,我不能给你做夫郎吗?”郑然问他。
戚长夜:“……?”
戚长夜与赵岁岁对视了一眼——不是,这小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本能地环视了一圈,好在这附近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村子里面哥儿汉子私下见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是见个面而已,还不至于到被浸猪笼的程度,但听起来也不太好听,故而戚长夜说的有些委婉,没想到这小哥儿倒是什么都不避讳!和他一比戚长夜反倒觉得是自己封建了起来。
“当然不能。”
然哥儿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戚长夜瞧着他很难不联想到那些还背着书包熬夜复习的学生,他也没有在这儿教育未成年学生的耐心和心情。
他想了想郑然对他态度转变的起始……应当是他们一同去镇上卖东西的那日,他与衙役聊了几句,同行的村里人便误认为了他们之间有些交情。
实际上连酒肉朋友都算不得上,只是彼此认识能互相叫出名字的关系罢了。
“你喜欢的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他能带来的附加产物,我并不觉得人应该被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决定或改变一生,这太虚伪,也太不负责。”戚长夜走向院门,“这附近没有其他的人,我和岁哥儿什么都没听见,这样的话不要乱说,免得被人听见毁了你自己的名声。”
戚长夜轻轻推了赵岁岁一下,赵岁岁便朝着院里退了几步,戚长夜一手拔起地上的那根竹棍,另一只手去关大门:“另外,这件事情也不用再想,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再来找我,我就去你爷爷那里找他谈谈。”
话音未落,大门已经在郑然的面前合拢。
郑然瞪大眼睛,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站在原处。
戚长夜直接进了院子,顺便摸了凑到他脚边打转的大汪一下,赵岁岁垂眼跟在他的身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我去了戚家一趟,与奶奶说了要扩建房子的事情,奶奶那边没什么意见,去村长那儿再说上一声也就是了。”
“周边的这一块地也是咱们家的,当初爷爷奶奶只买了山脚这一块,不过爹娘后来又挨着附近买了一些。”
当初戚五的爹娘也动过要扩建房子的念头,只不过后来病的突然,还没来得及攒到能够开工的银钱,后来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山脚荒地偏僻荒芜,说盖房子吧没人会搬到这边来住,要说开荒种菜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有的是更近更好的无主荒地,不比开这一块省事轻松?
也是因此原主一直都没能成功将这块地给换成银子,且村里人也不太想和原主交易,这才留到了戚长夜的手里。
赵岁岁点头。
戚长夜将荷叶拆开,露出里面的白嫩豆腐:“从奶奶那儿出来时看见的,村里来了个叫卖的货郎,背着一大板的豆腐游走着卖,三文一块,今天晚上就吃它吧。”
“好。”赵岁岁又点头。
这世界的豆腐豆腥味极重,戚长夜便想做道香煎豆腐,他从一侧拿了把刀子准备将其划开,闻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赵岁岁。
赵岁岁半靠在灶房的门前,从头到脚都写着“心不在焉”几个大字,戚长夜摩挲了下手里的刀柄,过了片刻突然问他:“在想什么?”
赵岁岁回过神来,仰脸看他,没有说话。
戚长夜将菜刀放回案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岁岁看,无声地与他沉默对视。
谁都没有率先出声。
气氛沉滞,桐哥儿本想过来问赵岁岁些事情,却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挪上一步,只有他身边的大吃摇头摆尾地跑了进来,嗷呜嗷呜地想往墙角的筐子处蹭。
戚长夜看了它一眼:“出去。”
大吃被吓得“嗷”了一声,爪子在地上狠狠抓了一把,夹着尾巴就窜了出去,转眼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
赵岁岁眨了眨眼睛。
戚长夜又问他:“在想什么?”
赵岁岁沉默了会儿,深吸口气抬起头来,不闪不避与戚长夜对视:“想你刚刚和郑家哥儿说的话。”
戚长夜点头,并不意外:“嗯,哪一句。”
赵岁岁的五指骤然攥紧,好在有着门框的遮掩,免得全部暴露在戚长夜的眼前。
“那句……那句‘从没想过’”。
蓄起勇气并不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赵岁岁而言,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你说的是真的吗?”
戚长夜没有犹豫:“嗯,是的。”
赵岁岁的神情有些忧伤,直勾勾地盯着戚长夜看,乌黑的眸子水润润的,像是盛夏雨季里路边积蓄起的一小滩水洼,在深夜里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却明亮的光。
人、动物、甚至只需要一阵轻柔的风,只要轻轻搅动上一下,那滩水光就会被彻底搅乱随意打碎了。
“你说的是‘从没想过’,只是以前没有,以后会想吗?”赵岁岁又问他。
这个问题听着有些傻,戚长夜想。
“我不知道。”
赵岁岁又点了点头,再次朝前走了一步,几乎与他并肩立在了灶台前面:“倘若你有了想成亲的时候,考虑的人会是我吗?”
戚长夜仍旧没有犹豫:“会的。”
第72章 第 72 章 土坑烧炭。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 赵岁岁一定会是那个选择。
且会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赵岁岁笑了,没有继续追问。
他似乎只是想要个答案,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就已经心满意足再没什么遗憾不甘了。
实在是个非常好哄骗又极容易满足的性格。
这样的性子放到外面也不知道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这下心情古怪的反倒变成戚长夜了。
他垂下眼, 几刀下去便将豆腐切开,一块块地分成了长方形的薄块。
这朝代里似乎还没有发现红薯土豆,倒是玉米有着不少人家种植, 先前戚长夜在戚家大院那边得了几穗玉米,转身就将其给做成了玉米淀粉,不过他家的玉米数量也不是很多,戚长夜对做法又不是特别清楚, 试验般地摸索着弄了一些, 虽成功了但出的淀粉也是少得可怜,竹筒里面只有薄薄一层。
东西做来就是吃的用的, 戚长夜索性全都拿来给豆腐挂浆勾芡了,转身又去拿了个瓷碗过来调和了些酱汁, 起锅倒油将豆腐下锅去炸。
赵岁岁去后院摘了根小葱过来, 等豆腐两面煎至金黄再将酱汁倒入锅里,戚长夜看着已经空了的竹筒:“我看村子里面种玉米的人家好像不是很多。”
赵岁岁唇边勾着弧度,明显仍旧沉浸在刚刚的好心情中,点了点头解释起来:“是的, 玉米的亩产低, 又时不时地有着各种灾病,卖价也没比其他粮食高上多少,所以大家基本都只会用一小块地来种植。”
戚长夜侧眸看他,赵岁岁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眉眼弯弯地回过头来:“戚大哥?”
戚长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吃过了饭,戚长夜重新漆了一遍新做出的木头架子,放到院中通风的地方慢慢风干,他也看见了赵岁岁弄出来的两筐木头,每截木头的大小都差不太多,堆得筐子微微冒尖。
他想烧炭,首先便要有个炭窑,这东西最好建在水源旁边,戚家附近最近的一处水源应当就是山泉水处了。他准备先试试方法,手边并没有搭制正式的炭窑的工具,便干脆先挖出一个老式的农村土窑出来。
说是老式,其实就是挖坑来烧,赵岁岁也拎着把锹跑了出来,说什么都要同戚长夜一起。
戚长夜几乎日日都要在山上逛上一圈,远的地方他不敢说,起码他走过的这些地方都已经在脑子里生成了全方位的地图,在他想着要给家里烧些炭火的时候脑中就已经冒出了好几个合适的地方,故而现在也没怎么犹豫,叮嘱桐哥儿在家里呆好后就带着赵岁岁与大毛到了山脚的一处土坡之上。
距离戚家并不算远,凭借大汪叫声的穿透力完全能够传到这里。
戚长夜将赵岁岁手里的锹拿了过来,铲了几下土后蹲下身子试了试土的粘性和湿度,坡上长着些半黄不绿的杂草,戚长夜思索了会儿,将锹递回到赵岁岁的手边,自己则拿起了带过来的锄头。
“得把附近的杂草都清理干净,别不小心把山烧了。”
赵岁岁点头,这点他也是懂的。
虽说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但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他和赵岁岁一人负责一边,砍下来的杂草也没有乱扔,长些的草被赵岁岁挑拣出来打结捆好,家里的荒草用的差不多了,刚好将这些杂草带回去晒干补上。
挑剩下的也被戚长夜给单独放在了一旁,准备等赵岁岁不在时收进空间里让系统给回收成积分,可谓是一点儿都不能浪费。
他们两个将土坡附近收拾干净,戚长夜便开始在土坡侧壁上挖起烧炭的坑,准确来说应当是在侧壁上掏出个洞来。只要他在就绝对不会让赵岁岁做那些累活重活,故而赵岁岁只能在旁边挑挑杂草。
前段时间戚长夜上山挖陷阱已经挖出了些经验,找准位置一锄头下去便撬起了一大块土来,山里要比外界更凉上一些,年轻的汉子却火气旺盛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挖着挖着身上就出了些汗水,本能地就脱了外套挽起了袖子露出一双结实的小臂。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有意地锻炼这具身体,如今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要比刚穿来时更加结实流畅上不少,赵岁岁刚拿过竹筒准备喝上口水,余光瞥见一口清水直接呛进了喉咙里面,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戚长夜和大毛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大毛也不在土堆里打滚了,支起两只耳朵抬着脑袋盯着他看。
戚长夜也放下了锄头,几步走到他的身前帮他拍了起来,赵岁岁撕心裂肺地咳嗦了半天,从脸颊到耳根就没有一处是不红的。戚长夜瞧着他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另一只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竹筒:“下次喝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
赵岁岁刚想点头,抬起头来就见着戚大哥的手正抓着那只翠绿色的竹筒,险些又开始咳了起来。
大毛甩了甩尾巴,从戚长夜刚刨出来的泥土堆里钻了出来,凑到赵岁岁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起了他腿边杂草上面的水珠。
赵岁岁垂下眼,重新将竹筒从戚长夜的手中拿了回来,他往手心里倒了些水,伸到大毛的嘴边看着它舔。
“我没事的,戚大哥快去忙吧。”
戚长夜认真看了他几眼,这才转身去拾锄头。
他很快就挖出了个坑洞,桐哥儿要是在这里正好能够钻到里面,戚长夜蹲在洞口思考了一会儿,赵岁岁也弄完了手里的荒草凑了过来:“戚大哥,怎么了吗?”
戚长夜看着那个坑洞,有些犹豫:“是不是还要再开几个通风排烟的洞?”
他只明白大致过程,在理论方面知识充沛,实战操作则一片空白,倒是可以消耗积分在系统商城里兑换张图纸或者解说视频,但戚长夜刚刚查了一下——实在是太贵太贵了。
哪怕只是最基础的一张图纸都够将他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所有积分全部清零,为了这么一张并不是刚需的图纸倾家荡产……一时间内很难下定决心。
赵岁岁也蹲了下来与他一起盯着洞口,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肯定要啊,不然火苗烧不起来的。”
“而且还要加固一下内壁,不然等火烧到一半洞塌了就糟了。”
因着身边有着戚长夜这个现代人的缘故,赵岁岁也潜移默化地学到了不少新词。
戚长夜顿了下,转过头来看他:“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赵岁岁点头:“知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与戚长夜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赵岁岁是实操拉满理论为零,毕竟是在村子里面长大的孩子,远比戚长夜这个城里人更了解这些东西。家里的灶台他从小忙活到大,灶台的上下左右里外结构他闭着眼睛都能给画出来,收拾这么一个小土坑窑压根就不算是事儿。
这下两人的身份对调了过来,变成戚长夜坐在这里看着赵岁岁忙活了。
岁哥儿做起这些事情可谓是得心应手,哪里位置最好、哪里下手最省力气、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通风……他甚至都不需要思考犹豫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就像他做衣服裁布料编竹筐,心里有谱再去做事,每次都能恰恰好好地刚好裁出需要的布料,绝不会多剪上一刀多用上一根竹篾。
戚长夜单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但他从没有小瞧过这些古人,科学技术都是随着时间一步步地发展出来的,后世的进步也多是一代代人累积出的成果,他不过是比赵岁岁多活了几十年的时间通过各种信息渠道比他多了解了些知识,倘若赵岁岁也能像后世的孩子那样接受教育,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他们只是受于时代的局限。
“好了,可以试试了。”赵岁岁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认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头到脚都拍了一遍,可直到他拍完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赵岁岁疑惑地回过头去,便见着戚大哥正撑着下巴盯着他发呆,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里面都是些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戚大哥?”赵岁岁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戚长夜眨眨眼睛:“啊……没事,辛苦了。”
赵岁岁将竹筐给提了过来,两人一起一个拿一个塞很快就将洞内填满。赵岁岁挑了几根枯草粗略地绑了几下,火石一碰便引出了火苗,整把枯草都被他给塞进了洞中,他又往里添了些荒草,不大一会儿火便开始燃了起来。
戚长夜去山泉旁边滚了一块石板下来,赵岁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戚大哥的力气也太大了些吧!这石板要是放到村里最少也要两个汉子才能抬动呢!他们两个一齐将石板堵在洞口,戚长夜又挖了些泥土将洞口封死,滚滚浓烟自烟口冒出,这便已经开始烧上了。
“先这样吧,明天后天再来看结果。”戚长夜道。
赵岁岁点头。
眼下天色还不算太晚,戚长夜便提着已经空了的筐子与赵岁岁往山里走去,两人先是去了皂角树下面扫荡了一圈,又拐了个弯儿去找上次的那棵枸杞树来。这段时间家里光顾着晾晒那些准备用来过冬的干货了,倒是没空采摘这些,赵岁岁仿佛不知疲倦地往筐子里面放着枸杞,恨不得将整棵树都扛回家去。
戚长夜也在一旁帮着他摘,他的个头要比赵岁岁高上一大截,又手长腿长的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到那些赵岁岁难以触及的地方,一高一低分工明确,筐子里面很快就铺上了层艳丽的红。
这一棵树上的枸杞子可不算少,路过的飞鸟啄取的那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戚长夜恍然间又有了种自己还在摘树莓的错觉,摘了半天摘的手臂都有些酸麻。
好在枸杞没有树莓易破,这一大筐回去晒干也能晒出几十斤来,这样一看新做出来的架子恐怕也是不够用的,等着攒到了一定数量就带着赵岁岁去镇里卖了,届时岁哥儿的私房银子又能多上不少。
尽管赵岁岁此刻手中已经有了不少银子,却依旧是舍不得花上一个铜板,给他给桐哥儿花时都大大方方的,唯独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心疼的不成样子,这肯定有家庭因素和成长环境在,一点点地多说上几次说久了应当也能板正过来,但戚长夜觉得……没有必要。
与其反复和他重复要给自己花钱,归根结底还是在于银钱太少——有一两银子时花一个铜板心疼,有一百两了一千两了还会对一枚铜板斤斤计较吗?
与其费那嘴皮子功夫,不如趁着还没入冬时多帮着他攒上一些呢。
第73章 第 73 章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这日过后, 戚长夜没少带着赵岁岁往山里面跑。
偶尔桐哥儿也会随着他们一起,两大一小合力扛了几大筐子的枸杞回去。
晨间赵岁岁与戚长夜一起将枸杞摊开放院里晒着,而后两人直往山上而去, 过上两三个时辰再带着上午的收获回到家里吃顿午饭, 休息片刻翻捡一下晒着的东西,子时左右再一股脑地扎进山里。
戚长夜每早都要往山里走上一趟,这样一看一天少说要往山里赶上三四次, 不过他年轻体力也好,又没进到真正的深山老林,这点路程也算不得什么。
他会在早上进山时就在山里就地取材将签到系统的积分回收提交到上限,每日至多可向系统提交获得100积分, 算上签到赠送的基础积分和扣掉这段日子在系统商城里买东西花费的那些也余下了近600点, 这些日子的签到自然也没落下,只不过都没签到出些什么值得一提的重要物品, 有一部分被戚长夜给伪装成了进山的收获,余下的那些不方便拿出来的暂且还在他的空间里收着。
烧制的木炭也被他们带了回来, 第一次的试验结果不尽如人意, 有一部分木头直接被火苗给烧成了灰烬,戚长夜特意将家里的炉钩带了上山,与赵岁岁蹲在窑洞前面掏了半天,这才翻找出了一些成品。
数量不多, 但两人脸上都见了喜色。
过程是没错的, 接下来就是慢慢调整火焰大小和火候温度了。
这方面赵岁岁可是行家,戚长夜便将木炭的事情托付给了他来处理。
他和赵岁岁每隔两日便去烧上一次,来回上下山时正好顺便查看一下情况,烧到第三次时赵岁岁心里就有了想法,木头的损耗也逐渐降了下来, 几次下来也攒出来了一满背篓。
镇里柴火只需几文就能买来一大担,木炭却要二三十文才能买上一斤,不过考虑到烧制木炭的时间成本和木头损耗这个价格也不算高,赵岁岁本以为他烧制炭火是要送到镇里面卖,没想到等了几日也没见着戚长夜有这个念头。
“东西当然是要先可着自家来用的,至于要不要往镇里面送……”,戚长夜想了想:“咱家现在也不缺这些银钱,先攒够了家里过冬的使用消耗再说吧。”
赵岁岁当然不会拒绝。
赵岁岁不会拒绝他的任何想法。
这期间里渔哥儿的房子修建也步入了尾声,待到枸杞皂荚两棵大树都被两人给薅了个干净戚长夜便让赵岁岁在家休息了一天,自己则去戚大伯那儿又帮了天忙。
最后几日基本也没剩下什么活计,戚家的汉子们都回了院里,村尾只留了戚大伯和戚大戚二戚渔几个在收拾东西。这段时间戚家的汉子们在村尾盖房,家里的媳妇儿夫郎也没闲着,戚大戚二屋里的和郑绣一起帮着编了些茅草顶来,戚大伯还记挂着戚长夜这儿漏水的屋顶,说什么都要给戚长夜这儿也送些过来。
戚长夜实在推拒不过,于是家里又多了几大片盖在房顶的茅草顶子,作为回礼,戚长夜给他塞了一包晒干的枸杞,这次戚大伯没有拒绝。
话说回来,先前戚大伯为了盖房特意从外村拉了几板车黄胶泥来,盖完了房后还剩了一些,赵岁岁便让戚长夜去戚大伯那儿要了一桶回来,说是要做个冬天烧火用的泥炉。
戚长夜自然照办,当日就提回来了一大木桶,赵岁岁就坐在院里开始忙活起来。桐哥儿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身边跟着学习手艺,小哥儿虽然年纪还小,但也知道农家的哥儿必须尽可能地多学着东西,每一步都学的格外认真。
赵岁岁教起人也格外耐心。
戚长夜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小心刨着手里的木弓,如果说先前的竹弓只是用来练手,这把木弓便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戚长夜的每一步都十足的认真。
日前村里的木匠已经送了两个盆子过来,其中一个刚好可以拿来和土,两个木桶则还是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毕竟木桶实在太大,把握不好很容易漏水。
赵岁岁先与戚长夜商量了下泥炉的大小,而后将木桶里的泥土倒出了大半,为了增加泥炉的耐久和筋性赵岁岁特意往里混了些麦秸,这也是从戚大伯那儿要过来的,他家没地,自然没有这种东西。
和土与和面差不太多,都要一步步地往里加水搅拌,桐哥儿面前也有一个偏小些的木盆,赵岁岁做一步他便跟着学上一步。
戚长夜将初见雏形的木弓拿了起来,抬起手臂试了试手感和重量,便听到一侧的赵岁岁对桐哥儿道:“水太多了,最好还是要干燥上一些,你想呀,我们一会儿是要捏出一个炉子的形状的,桐哥儿要是把它和成了稀泥,那岂不是就捏不起来了吗?”
桐哥儿当即恍然大悟,猛地拍下了自己的脑门,却忘了他自己正满手泥水,这一下子立刻变成了个泥地里打过滚儿的小脏孩儿。
赵岁岁:“……”。
赵岁岁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戚长夜转过头去,险些也跟着笑出了声。
桐哥儿顶着满脸泥水,看家里的两个大人都盯着他笑,嘴巴一瘪差点就要掉起了金豆豆,赵岁岁忙强迫自己止住笑意,撑着木盆就要站起洗手,被戚长夜一掌按在肩头:“你坐着,我来吧。”
赵岁岁一愣,便见着戚长夜去取了张帕子,他去拿了张干净的盆子准备将帕子浸湿,不过才刚刚触碰到水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戚长夜转过身子又去灶房里面舀了一瓢热水出来,试了下温度后才浸透了帕子一下下地帮着桐哥儿擦起脸来。
竹笕里的山泉水清凉,兑过热水后温度便正适宜着,戚桐这辈子也没与兄长亲近过几次,傻愣愣地看着凑到他面前的阿兄。
阿兄生来就有一副极好的样貌,这是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只是以前对着他时总是一脸厌烦和不耐,毫不掩饰地将他当做随时都能丢掉的小拖油瓶,甚至后来更是当面骂他是卖不出去的东西是没人要的赔钱货……那时候的戚桐只要听到他阿兄的声音和名字都怕的厉害,万万没想到阿兄这辈子竟还会对他有着这样温柔的时刻。
——他记得阿兄以前一点都不喜欢他。
小时候他和爹爹待在家里,阿兄平时很少回家,爹爹又卧病在床一天到晚没有多久是清醒的,桐哥儿那时候还没有灶台高呢,饿的狠了便搬了凳子去灶房里面翻东西吃,家里的凳子上了年头,一条凳腿本来就不太结实,桐哥儿翻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凳子上面栽了下来,脑袋直接磕在了不远处的灶台上面,眼前当即一片血色。
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偏偏那天阿兄刚好从镇上回来,进入灶房时一眼就瞧见了倒在地上的戚桐。
于是戚桐以为自己要得救了。
可是戚五没有救他。
戚五就那样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孩子,没有一点要将他扶起要帮他止血的样子,那一瞬间戚桐才明白……戚五是真的很想丢掉这个拖油瓶的。
不过后来他还是救了,因为他想把桐哥儿卖了换成赌资。
……
脸上的帕子柔软温暖,浸过热水后带着让人眷恋的暖意,桐哥儿的眼眶一红,突然往前跑了一步,整个人连带着脸上的帕子都一股脑地埋进了戚长夜的胸口,一手攥着戚长夜胸前的衣服死活都不肯松开。
戚长夜和赵岁岁都被他吓了一跳,戚长夜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将他抱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桐哥儿不答话,只一味地将自己往他的胸前埋,赵岁岁也洗净了手跑了过来,试着将桐哥儿从他的怀里抱出来。
但戚桐的手仍旧抓的死紧。
戚长夜皱着眉头看着怀里的小孩,过了片刻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他朝着赵岁岁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赵岁岁只能一脸担忧地重新坐下,心不在焉地继续去弄面前的泥炉。
戚长夜换了只手抱住戚桐,免得小家伙手上没劲儿不小心掉下去,他就这样抱着他进了屋里,像是身上多了个巨大的挂件。
他重新去舀了些热水,加到赵岁岁面前的水桶中:“你也别凉着。”
赵岁岁长出口气,随即点了下头。
赵岁岁继续去做他的泥炉,戚长夜便抱着孩子坐在他的身边,赵岁岁心思灵,桐哥儿又与他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大致也能猜出些事来。
他早就备好了个破旧的瓷碗,以此当做泥炉底的模子,赵岁岁将碗倒扣过来,碗口朝下碗底朝上,挖了一块和好的干泥直接扣在了碗底上面,左右两边各抹了几下很快用泥巴将碗彻底包住。
戚长夜拍着桐哥儿的背,觉得赵岁岁这手法可以用来做叫花鸡,这泥糊的均匀又光滑,绝对不会出现一边糊了一边没熟的情况。
想到叫花鸡,戚长夜又想到等木弓做好他就能往深山里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发现什么稀罕东西。
赵岁岁不知道他的想法,认认真真地拍了半天,又取了块泥巴过来糊出炉嘴。
下一步就是制作炉腿,赵岁岁在手心里揉出了个类似于圆台的形状——或者说更像是个泥土做的圆锥,他前前后后共捏出了三个,放在由泥糊着的碗底共同构成了泥炉的底座。
泥炉底部不能全部封闭,还要留个用来漏灰的地方,戚长夜直接贡献出了自己的刀,在底端挖出了个口子出来。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赵岁岁拍了拍手。
桐哥儿也平复下了情绪,从戚长夜的怀里探出了头来,只是仍旧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戚长夜索性也由着他去。
“这样就行了?”戚长夜总觉得现在的泥炉模样与他记忆里的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赵岁岁点头:“今天只能做到这步了,要等着把炉子晾干,到时候将里面的碗给拿出来,用泥土在上面再围上一圈将炉壁堆高,再修补下漏灰的口子,再次晾干就算结束了。”
戚长夜点头。
半成品泥炉被赵岁岁放在了个木盘子上,戚长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盘给托了起来端到一旁,偌大的院子入目一片红彤彤的颜色,将戚家的院子都染成了火红,那是晒了满地的红枸杞子。
戚长夜瞧着瞧着,一时间竟生出了无数感慨。
“等到了冬天,就可以用这个泥炉配上炭火在屋里取暖了,希望炉子不要裂开……不过今年肯定不会再像往年那样冷了。”赵岁岁盯着泥炉看了一会儿,眼里满是笑意。
“嗯,”戚长夜也看向他,“以后不会再有那样寒冷的冬天了。”
第74章 第 74 章 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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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长夜从床上坐起,眨眼间空间里就多了一根密封好的香肠, 目前家里并不缺这一口吃的, 戚长夜便没有动它,起身收拾起了自己的床铺。
桐哥儿的房间已经能够重新住人了,前几日两个哥儿就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屋子, 今日他醒的要比平时还要早上一些,赵岁岁与戚桐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应当还在屋里面睡着,眼下天色甚至都还没有大亮, 抬起头来还能看到未隐去的月亮。
每日出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洗漱, 戚长夜去打了水来倒进锅中,等待水开的功夫也没有闲着,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前面,手腕一翻便从空间里面摸出了张薄薄的木板, 用他的匕首在木板上面刻起花样。
先前在同福酒楼里时他就对赵岁岁说过等回去以后给他画些花样出来, 奈何后面实在是忙,花样绣样的事情便被暂且搁置了下来。戚家没有笔墨纸砚那种精贵物件,戚长夜本想着买些纸张用炭笔绘画的,正巧看见了柴房里面空置着的木板, 于是便有了用薄木板来代替纸张的念头。
他并不是专业的木工, 学习和从事的专业也与这些相隔甚远,只不过再怎么说都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脑子里还是有些风格各异的花样图纹的。太复杂的刻不出来,在木板上勾勒些个基本样子还是轻轻松松,系统商城里面倒是有着不少花样图锦的书籍, 戚长夜盘算着等攒上些积分就给赵岁岁买来看看。
这段时间他一有功夫就刻上几下,虽然每日都忙的晕头转向的,但次数多了时间久了竟也刻出了三块木板来,托这几张木板的福,戚长夜拿刀的手倒是更稳了一些,做起木弓也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今天家里有不少事情要做,戚长夜上山逛了一圈儿,在一棵乌桕树下停留了片刻在树干上面做了些标记,而后才自空间里面取了两尾鱼来拎了回去。
他空间里也存了些猎物,毕竟每天早上都要往山里面走上一圈,远些的陷阱未必能够每日查看,不过近一些的地方还是能够专门过去瞧上一眼的,像是野鸡野兔这样的猎物多多少少地也存了几只。
这次的鱼还是上次进镇时戚长夜收进空间的那批之一,空间里面时间静止,戚长夜准备一条留着自己家吃另外一条送到村长那里。下山的时候正见着戚家房上缓缓冒出的袅袅炊烟,聚集成股又在空中消散,戚长夜不由得心中一暖,随即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回来了?”赵岁岁听见门开合声,从灶房里探出头来,不过他也只看了一眼,很快又回到了灶房里面看顾起了锅里的东西,“去洗手,马上就能吃了。”
戚长夜非常听话地转过身去。
饭后,两人一起朝着村长家走。
无论是戚长夜还是戚五都是第一次去往村长家里,以前有事都是村长直接找上门的,这位村长也是郑家的人,早年对戚家的态度并不算好,还是近些年来才逐渐开始转变了态度。
不过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对着戚家的人敢甩甩脸色,瞧见戚五时却二话不说地先怂上几分,说起来还是当初戚五和杨东村人打架时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戚五那小子又阴又坏,抡起个杨东村的汉子就往村长的脚边上摔,老村长年纪也不算小了,险些就被一个汉子给砸在了地上,现在对戚五可谓是又敬又畏。
郑村长正在院里面抽烟,正对着自家敞开的大门,远远见着戚五过来手上一抖险些就将烟袋给摔在了地上。老村长“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抖着胡须刚要说话,戚长夜和赵岁岁已经并肩走了进来。
戚长夜看向他:“村长,打扰了。”
郑村长的媳妇和儿子也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赵岁岁看了看郑家人的表情,又看了看身边的戚长夜,有些不解还有些生气——这村里的人到底将戚大哥给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啊!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他还对戚大哥的名声存在着些误解,现在赵岁岁再听到那些流言却是一点都不相信了,他也是流言的受害者之一,直接将戚长夜也当做了同自己一样的情况。
村长拾起了掉在腿上的烟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戚家的五小子啊,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戚长夜看了赵岁岁一眼,赵岁岁便将那尾鱼给提了起来:“村长好,前几日下雨家里的房子有不少地方都在漏水,戚大哥……我们便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将房子给修缮一下,顺便在外面扩建几间屋子出来。”
房契地契都在他们的手里,不走这趟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们到底还是要在村里面住的,最好还是应当通知上村长一声。
虽说戚长夜对这老头没什么好感,但面子上的往来还是要凑合着做做的,免得后面老头找事给他们麻烦。
当然,如果老头真的敢找麻烦,戚长夜也不介意让他感受一下年轻人的力气。
村长“唔”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赵岁岁手中的鱼,又看了看站在一边一语不发的戚长夜。
戚长夜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来的戚五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戚五向来独来独往瞧不起村里的人,对着镇上的那帮子“兄弟”倒是笑脸相迎的,郑村长几次去找他都没能落得个好脸色来,连戚家大院那边戚五都不怎么搭理呢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赵岁岁手中的鱼并不算大,勉勉强强能有一斤的重量,拎到手里也就是巴掌大的一条,郑村长收过村人不少的东西,带着这么点儿的小鱼来上门的实在是头一回见,不过想到送鱼的人是戚五……郑村长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无论戚五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郑村长都毫不意外。
老头眯起眼睛,觉得以戚五的为人应当是不会有这种不应该空手上门的观念的,之所以能想到这点……恐怕是他身边的那个哥儿的意思。
村长对这个杨东村的哥儿不怎么了解,之前听到他的事情时也只是略略听了几耳朵进去,此刻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这一看不免又有些感叹,果然是温柔乡英雄冢,谁能想到戚五那样粗莽狂妄的汉子竟也被个哥儿给拿捏住了?
世人总说娶了媳妇就会改了,老头活了这么多年,真正因为娶亲就改好的却没见过几个,一度以为这就是骗人成亲的说辞罢了——十几年都改不了的性格,哪会因为个娶进来的就变了性子?
可现在,老头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岁数还能亲眼瞧上一回。
这赵家哥儿可真有本事,真就如传言那样给拿捏住了?
与此同时郑村长又有些不满——你们杨东村日日压我们一头也就算了,我们村里好不容易出来个能打的汉子,还被你们那边给哄骗走了!
他叼着老烟枪狠吸了一口:“盖房子好啊,山脚那房子可是该好好修上一下了,山脚寒冷,翻修一下能好过上不少。”
老头朝着自家婆娘看了一眼:“至于这鱼你们快拿回去,来叔这里带什么东西?戚家小五啊,你们那边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别客气,虽说你们戚家的汉子多,但忙不过来时也可以进到村子里找嘛。”
村长媳妇忙笑着往回推赵岁岁的手,戚长夜站在原地没动,赵岁岁也没收回手:“好的,我们记下了。”
他没将鱼收回去,而是继续说了起来,“除此以外还有件事。”
“劳烦村长您帮我们看着点周边有没有要出手的田地,有的话劳烦叫人知会我们一声,您也知道我家戚大哥是什么情况……家里总是要有土地才叫踏实的。”
郑村长和他媳妇对视一眼——戚家是个什么情况?戚家以前又不是没有土地,这不都被戚五这个败家的玩意儿给低价卖了吗?
戚奶奶那边为什么这么难分家?人口多银子少没有足够的宅基地是一方面,没有地才是根本原因。
没有地种就没有粮食,在这种地方就会活活饿死。
村长他们排斥这些逃难来的外姓人,而村子里面的大事小情都要提前过问村长,戚父戚母手里的地一部分是夫妻两个亲自开荒垦出来的,另外几亩则是刚好撞了大运意外买到的。
“戚小五啊,你也知道……家家户户都巴不得能多买些地,要不是到了危难时刻轻易舍不得拿出来买卖的,一时半会儿的我这儿也不太好说。”村长长长叹了一声。
“没事,您帮我们留意着就成。”
之前戚长夜让赵岁岁管家里的钱袋子就已经足够让村里人震惊了,此刻更是狠狠地震撼了下村长一家——管钱纵然是一件大事,房子田地却还尤甚于之!田地可是村里人的命根子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交给个哥儿呢?!
不过村长又疑惑起来:“至于这田地……即便是下等田也要十几两银子一亩,你这既要修房又要买地的,银钱方面……”。
戚长夜这次终于出了声音:“买地是大事,我在镇上有些朋友,他们都愿意‘借’我银钱。”
村长:“……”。
这哪儿是要“借”的态度啊!看这样子听这口气,分明是要直接去抢啊!
村长就说吗,戚家这个能从哪里弄来银钱?亏他还以为戚家小五是要改好了!
第75章 第 75 章 外祖。
村长心里这样想着, 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至于究竟是真上心还是假敷衍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戚长夜其实也不太关心。
他已经达成了和赵岁岁走这一圈的目的, 买地不同于买菜, 不是想买就能随时买到的。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戚长夜对于土地的观念和重视程度远没有赵岁岁这个土生土长的当朝百姓来的重,对他来说田产这些有了最好, 没有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算是真的买到地了他大概率也不会亲自下田忙活这些——赵岁岁这个哥儿就更不用说了,赵岁岁能干戚长夜也不会让他去干这些重活,想来应当是他们把地借给其他村民耕种、他们则按年收取部分收成做为租金罢了。
他与赵岁岁从村长家出来, 时不时地便能遇到些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的村民, 只不过没几个是原主熟悉的,戚长夜也没有搭理, 与岁哥儿一起往村子外走。
“戚大哥,家里是真的……”, 回程的路上, 赵岁岁没能忍住问出声来。
戚长夜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别担心,我这儿有的。”
赵岁岁知道戚大哥卖方子得了一大笔银子,是他这辈子都积攒不出的数量,但家里开销同样不小, 单是那些棉衣被褥就得要上好几两银呢, 这还只是衣服的布料,内里填充用的棉花可是一斤都没有买,不是戚长夜不想买,而是这个时候周边镇里根本就买不到。
这些御寒的东西件件都不便宜,更不用说他家还要扩建和修缮房屋, 过冬的粮食和戚大哥要打的那口井也要花上不少银钱,一百多两看着是多,一件一件扣除掉后戚大哥手里恐怕也剩不下来多少银子了。
他知道戚大哥对村长说的不是真话,时至今日他也没听说过戚大哥有什么镇上的朋友,甚至于算上整个村里也没见着戚长夜交到什么朋友,戚大哥并不是那么好亲近的人,更不用提向人借银子买地这种事儿了。
赵岁岁想找个机会将自己手里的银钱交给他用,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戚长夜拍拍他的肩膀:“真的足够,不要多想。”
他说的非常认真,赵岁岁盯着他看了几眼,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话。
戚长夜确实没有骗他。
在这个世界赚银钱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困难,单是山里的东西就够他发上好一笔财,更不用说他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他想赚钱完全可以将系统商城里的东西拿到外界倒卖。
就算除去盐铁纸张这种高利润物品,其他的东西也仍旧存在着不少操作空间。
甚至于他可以倒卖系统商城里的金银珠宝,再不济买卖些药方菜方,就算没有签到系统他脑子里也有着不少现代的方子图纸,就像给赵岁岁画的那些花样,只不过戚长夜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
他只将系统当做储存搬运的随身空间和关键时候的应急底牌,要是什么都靠着系统进行,那生活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
香酥鱼的方子是例外,毕竟总不能让他们穿着单衣在漏风漏雨的房子里面生生熬过一个冬天。
“算算日子,官府的那些征收赋税的衙差大人们快要来了,”赵岁岁四处打量了一圈,“应当就是这两天的功夫。”
他家住的太偏太远,不像其他人那样起早贪黑地往地里面赶,每天早上两眼一睁直接往着大山里扎,等晚上回来差不多也离天黑没剩多少时间了,自然不清楚村子里面因着秋收的事情忙的热火朝天的。
往年这种时候赵岁岁肯定是家里最忙的那个,赵家的汉子本就不多,赵岁岁时不时地就得跟着去地里忙活,丝毫没因为哥儿的身份能少做上一些——甚至反倒还要因此比汉子多做上不少活计。
毕竟汉子们下地回来就直接要吃饭洗漱了,他们是不会屈尊降贵跑到灶房里忙活的,对这些汉子来说这都是家里的婆娘们该做的活计,会丢他们的面子气概,赵岁岁还得急急忙忙地赶到灶房里面给他们准备食物。
偶尔赵老太太或赵岁岁他娘也能帮着做上一顿,但那到底还是少数,总的下来还是赵岁岁做的次数更多。
今年赵岁岁一直和戚长夜在山里忙碌,忙着采摘各种东西忙着积累过冬的吃食,也没什么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赵岁岁都快忘了这些事情颇有些不知外界岁月几何的意思,戚长夜倒是知道一些,但也没怎么同赵岁岁说,现下赵岁岁再想起来甚至还有些抑制不住的讽刺:“我不在家,爹娘的年纪又不小了,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去收地里的东西,恐怕连久不下地的爷奶他们也要跟着忙碌起来。”
谈话间的功夫,他们两个也逐渐走出了村子的主路,拐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偏僻小道上。
“怎么?心疼了?”戚长夜看他一眼。
赵岁岁笑:“这话说来是我不孝,但我没有。”
“我一点都不心疼。”
在这样的以父母以长辈为尊的朝代里面,说这种话简直是等着被人从背后戳脊梁骨骂,严重些的甚至能被拉到官府里面打板子治罪,当今天子以仁孝治国,区区一个孝字能扯出不少文章来,戚长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让旁人听见。”
赵岁岁继续盯着他笑,一双杏眸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爱慕和信任:“戚大哥放心,我不是傻子,这种话我只在私下里……我只在你面前说。”
戚长夜难以招架他这样的眼神,不太自然地转过头去。
“对了,虽然我并不觉得赵家的人有胆子上门来以孝道威胁你回去做些什么,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倘若他们真的来了……不用担心,让他们直接过来找我就是。”
赵岁岁眨眨眼睛:“他们只会在窝里面横,绝对不敢找过来的。”
“还有件事,”赵岁岁抬眼盯着戚长夜看:“戚大哥,你刚刚说了好长的一句话。”
戚长夜:“嗯?”
戚长夜:“……嗯。”
赵岁岁转过身子,有些雀跃地朝前走着:“戚大哥在外人面前可都是不爱说话的。”
戚长夜叹气,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往前:“我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又不是是个哑巴。”
他在褚掌柜在村里镇上的那些人面前也是能够正常沟通的啊。
赵岁岁却摇头:“是的,但这不一样。”
他没有说哪里不同,他只是继续朝着前方走,戚长夜跟在他的身后,就见着他脑后束着的那根鹅黄色的发带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左右摇摆起来——
诚如赵岁岁所言那般,赵家的确忙昏了头。
赵家的人可不像戚家那么多,他家总共就五个汉子,赵老头月初在田里摔了一跤,伤筋动骨地窝在院里将养了小半个月,现在身上还没见好,赵小弟又岁数太小连锄头都提不起来。
赵家倒是还有一个年轻些的汉子,却仿着袁童生去读书识字——他也不像袁童生那样拜了夫子正经地学,他是直接跟在一个略识得几个字的汉子旁边混日子偷懒,有赵年年这个一年到头都要生病抓药的病号在前,赵家哪儿再养得起个读书郎啊?
去了这三个人,赵家便只剩下赵岁岁和赵年年的爹了。
这两个爹倒确实是干活的料子,可秋收总共就赶着那么几天,要这两个汉子一口气把这么多地全部收完……没病也得累出些好歹出来。
以前赵老爹身子爽利,再加上赵岁岁这个干活的好手,四个人咬牙忙上几天就能将地里的东西全部收完,甚至还有余力赶着赵岁岁去袁家帮做些农活。
毕竟是早就定好的儿夫郎,村子里面人尽皆知,对方家里忙不过来他过去帮把手也不算出格。
今年赵岁岁就这样离开了赵家,赵老爹又意外出事,地里的收成便全部落在了这两个汉子身上,刚收上一天两人就已经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擦着汗水揉着腿肚子对着那片看不到头的地唉声叹气。
想歇会儿吧又不太敢,抢收抢收抢的就是那么几天,趁着天好的时候偷懒歇了,等下雨了该怎么办?难道能眼睁睁看着粮食都毁在地里吗?
赵年年他爹愁了半天,最后拉着一板车的粮食回了家里,不得不将剩下的赵家人都喊了过来,虽然赵老汉身上有伤干上一会儿就得歇上一会儿吧、虽然赵老太和魏桂香一直指使着赵岁岁干活自己已经好几年都没下过地了吧……总之除了赵年年以外,整个赵家能走能动的全部都给招呼了过来。
干点是点儿啊,能收一垄是一垄能割几捆是几捆啊。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
“你个糟心的懒蛋玩意儿,才割了多少就开始喊累?老婆子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偷起懒了?”
“阿娘,我这不是太久没干了吗?冷不防上手肯定有些不习惯啊。”魏桂香脸上满是讨好,转身却是一个白眼——老不死的,说的仿佛你做的多一样,一大上午就弄了那么一点儿也好意思来教训我!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爹的身子实在撑不住了,阿苗阿福你们两个先干着,爹坐在这里歇上一会儿……”,赵老汉说着就转过身子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之上。
赵年年他娘转过头时就见着身边的人连着坐下了好几个,立时也有些不太高兴,眼珠一转便唉声叹气起来:“唉,我家年年自己在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唉……”。
她不提赵年年还好,一提赵家的好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魏桂香狠狠瞪了她一眼:“好端端地提那晦气东西做什么!”
周氏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嫂嫂,年年是我的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侧的赵阿福也阴沉了脸。
话刚出口魏桂香其实就有些后悔,不过她本来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说话不过大脑的人,又素来蛮横不讲道理,说都说了也拉不下脸去回头道歉,只硬着头皮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让戚家的村霸把我的岁哥儿给抢走!”
周氏险些没笑出声来:“抢走?魏桂香,你说这话也不怕遭天打雷劈!明明是你自己将好好的哥儿给卖给了癞子,现在又说是被抢的?”
魏桂香冷笑:“要不是他掉进河里坏了名声,我会愿意担这买卖亲生哥儿的骂名?周晓蝶,别以为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掉下去的,在那之后没过几日你家年哥儿就偷偷揣了包狗肉回家!”
赵阿苗和赵阿福并不知道狗肉的事情,毕竟这两个汉子更多时间都在地里面忙活,起初还有些想不明白,但没过多久也都纷纷记起来了突然发疯撕咬赵岁岁的那条疯狗,当时村里还有人悄悄找过那条疯狗,毕竟也是顿难得的荤腥,奈何那狗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动静都找不见了。
——原来竟是进到了赵年年的肚子里吗?
不过随即又疑惑起来,赵年年身体确实不好,连赵岁岁这样身强体壮的都奈何不了那只疯狗呢,赵年年怎么可能制服得了它?年哥儿长到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他能杀了一条疯狗还把它给顺利煮了吃了?他是在哪儿煮的?家里灶房的钥匙一直被赵老太死死把控着,在家煮了家里人能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