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赵岁岁打了声招呼,带着他的那些工具,径自出门上山去了。
第27章 第 27 章 锅里的炖肉咕嘟嘟滚着热……
赵岁岁将从灶膛里掏出来的柴灰拎入了后院, 草木灰在村里可是珍贵的宝物,既可以当做肥料又可以代替皂荚洗衣,甚至还能用来止血, 家家户户都会将这些柴灰仔细收集起来, 无论是哪户人家房里都囤着一大筐。
掏这东西看似轻松,实际上也需要些技巧,这东西轻飘飘的要轻拿轻放,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扬到身上吹到地上。赵岁岁小时候第一次做这些事时还什么都不懂,那时候他也不会判断灶膛里的火星子到底有没有熄透,读书人里有个成语叫死灰复燃,他直接被燎着了身上的衣服, 好在火苗不大往地上一滚就熄干净了, 也是因此赵岁岁被吓得好几天都没敢再进灶房。
他被烧两下倒没什么事情,要是将屋子点了将粮食毁了那可才是真的完了。
做完这些, 他又去园子里看了看新翻出的地,眼前地里还没种什么东西, 戚长夜带回来的黄瓜秧和紫苏正一左一右地遥相对望着。赵岁岁摸了摸地表, 回身进院子里舀了小半桶水,这几日一直都没有下雨,少浇一点倒也无妨。
那几颗大葱也分别浇上了些,由于它们正处于开花打籽的阶段, 赵岁岁倒没给它们挪动地盘, 几个大葱花似乎又长大了一圈儿,赵岁岁轻轻摸了摸葱叶,带着他的小木桶回到了院中。
戚长夜有个非常不错的习惯,秉承着“来都来了怎么也得顺点东西走”的态度,戚长夜每次上山从不空手, 就算是去打水也背着竹弓,就算是没什么收获也要顺手捡点树枝回家晒干充作柴火,再不济也要挑根大小适中的竹子扛回家里,平时就这样放在院子里晒着,等晒的差不多了就能加工一下做些东西。
削几根竹箭啊、砍几段竹节做几个杯子啊、削些竹篾方便赵岁岁平时编些东西啊……反正总归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家里备着用的时候也不用上山现找。
戚长夜每次都不多拿,愚公移山一般一次带回来一点,那点负重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当前用不上也无所谓,先在家里囤着放着,反正山脚戚家院子够大,多少东西都能放下。
赵岁岁将木桶放回原处,院子里的一些树枝已经晒的差不多了,赵岁岁便想着将柴劈了好将它们收进柴房,免得放在院子里面占着地方。刚来到戚家时赵岁岁就被戚家柴房里的柴火惊了一下,码的整整齐齐不说,比赵家的柴火还要多上一倍,不过戚家消耗也快,单是每日烧饮用水的柴火就够一些普通村人热好几顿饭了。
不过等他去取柴刀时才反应过来院里的劈柴工具已经被戚长夜一起带走了。
赵岁岁只能暂且搁置下这个念头,转而去看晒在簸箕里的蘑菇。戚长夜在第一次上山时一并采了些回来,只是他对蘑菇的了解不多,只挑着自己认识的摘,耽误的时间不少摘回来的数量也很有限,一个大些的簸箕就足够晒了,现下倒也可以收起来放好。
晒干的蘑菇能存放上很久,到了冬日也是门吃食,他们村子在大燕朝的北部,每年冬天都格外难熬。
戚家没有布袋子,赵岁岁便将先前戚长夜买米面时粮铺给的袋子找了出来,这些东西他都不舍得丢,洗过之后仔仔细细地叠起来收好,如今正好到了用上的时候,他正往里装着蘑菇,门前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是有人在叩门。
赵岁岁心里一紧,拾了根棍子屏住呼吸靠近门边,门外的人叫了一声:“老五在家吗?我是戚三。”
戚三前日刚来过院里,赵岁岁仍记得他的声音容貌,听了声音他倒是稍稍放松了些,但也依旧没有要松开木棍的意思,也没有去开院子的大门。
“戚……戚大哥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戚长夜去了哪里,也没说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间回来,戚三同样没有多问,得知人不在就准备回去:“没什么大事,等他回来你和他说上一声,他让我打听的狗有着落了,让他有空去我那一趟。”
“还有就是明天早上和大伯一起去镇里的事儿,大伯同王叔约了牛车,明早让老五直接到村口上牛车就行。”戚三交待了一声,没有多留直接走了。
直到门前彻底捕捉不到一丝声音,赵岁岁才终于放下了棍子,他现在是不怎么怕戚长夜了,但对村里的这些人也依旧戒备陌生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一打岔又过去了不少时间,瞧着天色快要暗淡下来也顾不得去惊忧害怕,急急忙忙洗净了手,进到灶房里引火烧柴忙起那只被戚长夜带回来的兔子。
清洗切块等活戚长夜已经提前做完了,赵岁岁便往锅里舀了几大瓢凉水,回忆着早年见过的赵母炖鸡肉的样子和戚长夜临出门时与他说的那些做法——先将切好的兔肉下入锅中,又切了些姜片一并扔入锅里。
姜是戚长夜去镇上买米面粮油时顺手买回来的,戚家的园子里倒是也种了一些,不过姜不耐寒,没人打理也没能顺利地存活下来。好在这东西可以久放,戚长夜一次买了不少,赵岁岁也盘算着在园里分块地出来重新种上。
生姜料酒是给肉焯水的必备之物,戚长夜在镇里没见着料酒这东西,便让赵岁岁直接拿米酒代替了,原主时常喝的大醉伶仃,家里倒是还留了些酒,如今正好可以用上。
等水烧开的功夫赵岁岁又去取了葱蒜过来,待水煮沸撇去浮沫,将锅里的兔肉捞出放到一旁用清水冲净,他往锅里舀了些油,等油热了再将那些切好的姜蒜倒进锅里,这过程中一不小心捎带进去了几滴水珠,大铁锅里顿时炸响开来。
铁锅太深油点没能崩出来,他又往里放了两片八角香叶,这些东西价格实在昂贵,赵岁岁放时心疼极了,待到锅里炒出香味时重新将兔肉倒回一并翻炒起来。
浓烈的香气自锅中蔓延而出,赵岁岁不禁深吸口气,即便他中午吃了不少东西却也仍旧被这股肉香勾出了馋虫。
兔肉表面被翻炒出了金黄的色泽,赵岁岁重新倒了些酱油酒等调味品进去,他甚至往里面添了一点点糖,这是戚长夜让的说什么加糖提鲜,赵岁岁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但也仍旧非常听话地加了进去。
他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等炒的差不多了就往里倒了清水炖着,一偏过头就见着桐哥儿也被这股香气给勾了出来,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盯着锅看。
赵岁岁不由莞尔,这种时候竟有些庆幸多亏戚家住的偏远,这要是在村子里面只怕现在门口早就围满了小孩了,连带着大半个村子都要议论猜测他家到底做了些什么。
赵岁岁摸了摸桐哥儿的头,蹲下身子用炉钩挑了几根木柴出来,转成小火慢慢炖着,边削竹篾边同戚桐一起守在院里等戚长夜回来。
夕阳和煦天色晴暖,泛着凉意的清风轻轻柔柔地吹打在他们的身上,锅里的炖肉咕嘟嘟滚着热气,赵岁岁拿了几个馒头热上,只觉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光——
次日一早,戚长夜便背着个背篓到了村口。
村里有户姓王的人家,王老头当年和戚老汉一起逃难过来,某次进镇卖柴火时被人蒙骗,低价买了头病牛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卖牛的喂了什么东西,小牛在镇里时瞧着还挺活泼精神,到家以后却开始病恹恹地半死不活起来。王老头急的满嘴是泡,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村里人都笑话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贪小便宜吃大亏。
王老头买牛花了全部的身家,连逃难时藏在里衣里的一小块碎银子都咬牙掏出去了,结果却落得了这么个下场……老头又挨个村去给牛请郎中,这附近也没有专门的兽医,也不管人吃的药材牛能不能用,晚上睡觉都不回屋了,扯了个毯子直接躺在牛棚里面,生怕哪天早上眼睛一睁伸手一摸发现身边的牛断气息了。
那段时间可把老头折腾走了大半条命去,谁承想这么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小牛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王老头坐在地上就开始哭,戚老汉在旁拽了半天都没拽起来,十里八乡各路神佛求过的没求过的都谢了个遍,后面又仔细养了小牛许久,直到确定牛是真的好了才靠着这头牛做起了来回接送村民进镇的生意。
来回一趟需要两枚铜板,并不算贵,但村里的大多数人仍舍不得出,戚大伯已经提前与人打了招呼,他到的也要比戚长夜早上一些,见着戚长夜过来忙冲人招手:“小五,这边。”
牛车旁的汉子也同他打了声招呼:“戚五哥。”
这汉子是王家的老三,名叫王丰,比赵岁岁还要小上一些,偶尔会替他爹分担赶车的活计,此刻正帮着个妇人往牛车上搬运东西。
戚大伯脚边也有个偌大的背篮,想来是准备着带到镇里卖的,戚长夜跨上牛车坐到他身侧,“大伯早,丰弟早。”
自见着戚长夜过来就不再说话的妇人闻言偷偷瞥了戚长夜一眼,像是没想到这村霸今日会这么好说话。
以前戚五在村里可是从来都不搭理人的,就连路上遇见了戚家的人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想到今日竟然转了性子,但即便如此妇人也依旧不太敢主动同他搭话,连坐在人的身侧都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悄悄朝侧面挪了不少。
王丰自己也同样惊讶,他和戚五也不太熟,只是人都过来了也不好当做没见着般,打完招呼便不再言语了,牛车上霎时安静了不少。
牛车就像是现代的班车一样每日都有着固定的发车时间,戚长夜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又等来了两个哥儿和一个妇人。
哥儿们各提了个精致的竹篮,里面约是些布料一类的物品,戚长夜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余光扫了一眼就略了过去,不过倒是想起了赵岁岁给他缝的那些衣服,赵岁岁的手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妇人则提了一大篮子的鸡蛋,许是怕一路颠簸给摔碎了明晃晃地捧在怀里想看不见都难,篮子里垫了厚厚的稻草,应当是攒了不短的时间。
牛车上的空位有限,人多了牛也拉不过来,王丰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启程离开,戚长夜则同戚大伯轻声交谈起今日的安排。
第28章 第 28 章 一点山货,尝个新鲜。……
想去卖货当然要趁早, 晚了便占不到什么好位置了,戚大伯带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今天早上摸黑现摘的, 现在还水灵灵的正翠嫩着, 等蔫了干了就卖不出去了。
蔬菜尚且如此,树莓更好不到哪儿去。
由于车上仍有其他人的缘故,两人倒没说的太过仔细,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背着人的事情,但也没必要平白无敌地拿自家事情给人充作谈资——尤其是家里哥儿的事情。
戚大伯只同他约了个集合的时间和地点,等各自的事情都办完后再一起汇合,他们两个的交流内容相当简单, 以至于侧着耳朵听着他们谈话的几个妇人哥儿都没太听懂。
这次的牛车倒没有上次那么颠簸, 或许是因为道路的缘故,虽然杨溪村到镇上的道路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但和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的冯家村比到底还是要好上一些,且这牛车也是专门用来往返拉客的, 王家汉子将车赶的极稳, 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过一个坑能直接颠进筐里。
戚长夜与戚大伯交谈时另两个哥儿一直在偷瞄着他。
他们的动作非常隐蔽,生怕自己的目光被村霸注意到,不过戚长夜对这方面本就敏感,只不过是懒得回望过去吓他们一跳罢了。戚五连戚家的人都不太熟悉呢更不用提村里的其他百来户人家, 他能觉得面熟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这些哥儿妇人更是一个都不认识,站在他面前他都叫不出名来。
他不认识人家对方却认识他,整个杨溪村就没有不认识戚长夜的,就算是有在见着他的身高长相后也能反应过来了。由于他也在这架牛车上的缘故,起初牛车上的气氛非常拘谨, 不过许是后来见他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也可能是这段进镇的路程实在是漫长无聊,几个哥儿妇人最终还是轻声说起话来。
戚长夜则在一旁闭目养神。
他们特意挑了某个衙役不当值守城门的日子——就是那个雁过拔毛见着好东西就要抓上一把的,哥儿先前去镇里卖绣好的手帕发带时被抓走了一大把,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想起来还免不得肉痛,后来甚至将绣的好的贴身藏在了身上,毕竟对方总不能朝他身上上手。
帕子发带能藏,鸡蛋这种就实在是藏不住了,一众村民记他的当值时间记的甚至比他本人都牢,哪天进镇碰见他了背地里都要大骂上半天。戚长夜倒完全没想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衙差的当值时间,牛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等到了镇门口时他才骤然听到一个妇人的骂声。
“呸!这狗东西今儿怎么来守门了!”
“你小点声儿!可别让人听见!”另一个妇人急忙碰了碰她。
戚长夜睁开眼睛,顺着戚大伯的目光望了过去,城门口站着个精瘦的汉子,正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打着呵欠。
有个哥儿背过身去,已经开始往身上塞起东西了,戚大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任谁见了会明抢自己东西的人表情都不会太好。
来都来了,都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总不能再临时折返回去,戚大伯的这些蔬菜也不宜久放,只能硬着头皮往入口处走。况且他和戚长夜今日进镇都是有正事要办,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东西耽搁了改户籍这种大事,就算要被抢些东西戚大伯也只能咬牙认了。
他拿的都是大院里的菜,并不属于他自己,卖出了银钱也是要全部交给戚老太太的,戚大伯至多只能拿上三五文钱的辛苦费。
不只是他,大院里无论是谁都是一样,要是卖菜的钱归了个人这院里的人或事就早该乱套了。戚大伯拿的菜都是有数量的,家里住着这么多人整日在院子边上来来往往,就算没人会刻意盯着哪里被摘了被采了也都有数,过会儿要是被拿了菜走……戚大伯还得自己出钱将少的菜钱补上,此刻脸色能好就怪了。
守城的守卫见有人过来顿时来了精神,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惫怠模样,看着确实不太着调。
不是所有人在见着这人后都准备继续进镇的,卖鸡蛋的妇人满脸为难,进镇吧要被抢走好几个蛋她心疼的厉害,不进又已经花了一文钱的车钱,今儿这一趟就真的白来了,在边上犹豫了半天也没拿定个注意。
“要进城啊?过来,上这儿排着。”守卫眯着眼睛拿开椅子,狭长的眼睛盯着戚大伯身后的背篓。
不过他没能看上几眼,余光一扫便瞥见了戚大伯身后的戚长夜,守卫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笑来。
戚长夜看向他:“好久没见,今天是你在守城门啊。”
“是啊,还真是好久没见着戚老弟你了……本来今儿个是小周当值,明天才轮到我,不过我明日有些事情,临时找小周换了一下。”守卫漫不经心道。
戚大伯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戚长夜,脸上的表情掩都掩饰不住,显然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
——这人确实同原主认识,只不过是酒肉朋友没什么真心可言,喝酒吃肉时都是过命兄弟,真遇见事儿了跑的比谁都快,这样的“朋友”原主还有不少,这段时间戚长夜已经将原主的交际圈梳理干净了。
戚长夜递过去了两枚铜板:“昨日进山摘了些东西,趁着天早进镇卖了,劳烦陈兄行个方便。”
陈姓守卫笑眯眯地将铜板接了过去,“应该的,应该的。”
戚长夜又递了一包树莓过去:“一点山货,尝个新鲜。”
陈守卫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起来:“这东西可难弄啊!”
戚长夜点头:“所以才急着进镇,耽误了时间就不好卖了。”
他本就没想着要为难戚长夜,如今见人这么识趣更没了要拦他的理由,守卫朝后摆了摆手,到戚大伯那儿也没多问,戚大伯一脸不可置信地跟在戚长夜的身后进了城门,后面的哥儿反应极快,见状也急急忙忙递了枚铜板过去,还不忘补充了句:“我们是一起的!”
戚长夜没拆穿他,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哥儿带的绣品已经藏进了衣服里面,竹篮里只余了零星几条,守卫瞥了一眼,见没什么能拿的也没当回事,转眼间哥儿就已经步履飞快地跟在戚长夜身后过了镇门,余下几人的反应则要慢了一步,面面相觑地看了半天,心里都有些懊悔。
戚长夜走了几步,微微回头看了那守卫一眼。
陈守卫正两指捏着个树莓往嘴里丢,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戚长夜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收回视线,一侧的哥儿怯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思路:“那、那个……谢谢你啊。”
戚长夜与戚大伯一同看向了他。
“没事。”戚长夜道。
他的态度有些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这让对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哥儿咬着唇犹豫了瞬,从身上抽出了条绣工精致的帕子:“这个送给你。”
戚长夜:“?”
戚大伯的视线在对面人身上转了一圈。
“不用了,你收着吧,我和大伯急着去找位置。”
哥儿也不是第一次来镇上,知道市集里的好位置就那么多,刚刚他们已经在镇门口耽搁了一段时间了,也不好再与人多说些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人离开。
“那也是郑家的哥儿,村子西面的那个郑家。”戚大伯为他介绍起来。
郑姓是杨溪村的大姓,村子里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是郑家的人,他们可不像戚家这样分个家都困难,其中的复杂的亲戚关系外村人一时间很难捋清。
戚大伯带的都是农家最常见的蔬菜,要去官府专门划分出的区域售卖,戚长夜倒没想着直接撂地摆摊,但他们到的时候天色还早,镇上的酒楼茶馆还没开门,他便也随着戚大伯一起到了市集里面。
他们去时已经有些晚了,戚长夜见着守卫身侧那个装着凭证的箱子里已经空了大半,在这儿摆摊又要花上一文铜板——实际上是三文钱,不过有两文是凭证的押金,等离开时交还凭证是可以拿回来的。
戚大伯不知道戚长夜对这些了解多少,不过仍旧是非常细心地给他讲述着,他的确是个非常淳朴的农家汉子,连哪个位置最惹眼哪个位置更偏僻哪个地方日头起来时晒的人都不愿意过来都讲的明明白白的。
这都是他们常年卖菜卖出的经验,日头晒些倒也无妨,人都能撑,可摆在地上的青菜在那样炽烈的日头下直晒上一会儿就不水灵了,要租那几个位置必须得自备个能给摊位遮挡阳光的东西。
戚长夜听的也非常认真。
坊市门口的衙差他不认识,不过戚大伯也很顺利地从对方手中拿来一个棕黑色的牌子,应当已经有些年份了,牌子右上角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磕出来的,木牌上甚至有些被盘出来的包浆。
他们很快就到了租好的摊位前,直到这时戚长夜才知道戚大伯背篓里的叶子是何用处,先前他就瞧见了戚大伯背篓里的卷起来的荷叶,当时戚长夜还有些纳闷儿呢好端端地从村里带荷叶过来干嘛,戚大伯动作飞快地将一片片荷叶展开平铺在地上,戚长夜也帮着搭了把手——原来是蔬菜直接放到地上难免脏污,他们又不像其他人能找块布料铺在地上垫着,布料那么昂贵哪舍得用来做这种事情?只能摘了干净的叶子垫在下面。
这周围有不少人都这样做,绿油油的一片看着也惹眼。
“什么叶子都行,铺地上瞧着也能干净一些,要是赶上雨后地上到处都是泥泞脏污,带的菜根本没法直接往地面上放。有时候会遇到那些要将东西包着带走的客人,也不至于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戚大伯叮嘱道。
戚长夜点头,换他自己未必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小地方,不由深觉这世上还有不少需要他慢慢学习的东西。
第29章 第 29 章 树莓。
戚长夜陪着戚大伯卖了会儿菜。
这世间的物品多是数量多了价格便少了, 家家户户都能种上一把的东西根本就卖不出价格,戚大伯在旁吆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吆喝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穿着一身一看就是新做没多久的细棉衣, 早晚交替时温度仍是凉的,老妇人又不像年轻人那般火气旺盛,穿件厚些的挡风外衫实属正常。
老妇人看着同戚老太差不多大, 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立在戚大伯的摊前挑挑拣拣选了半天,出乎戚长夜预料的是戚大伯这人看起来忠厚老实不善言辞,在和人讲价时反倒很有主意, 可能是从小就做这种事情已经培养出经验养成习惯了, 谈起价时一套一套的,一点都看不出在冯家院里时的木讷样子。
两人你来我往交谈了好几个回合, 最后才以两文钱的价格卖出了三捆菜走。
戚大伯还搭上了几片不算太新鲜但卖相也还不错的菜梆子。
“我小时候和你一个性子,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甚至我还不如你呢, 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来。”戚大伯见着老太太走远,蹲下身子整理了下被翻乱的菜摊子,将一捆捆菜重新摆好。
他一抬头就见着了戚长夜略带着惊讶的眼神,也不意外, 反而继续说道:“不过我瞧着你要比我强上太多, 起码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敢说敢站出来。”
戚大伯捻去一片菜叶上的泥土:“有些人讲价……你甚至觉得他们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扯着嗓子能在大街上在人群中嚷嚷上半天,我刚卖菜时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说了许久也谈不下来,对面掐着嗓子喊的来来回回的路人都扯着脖子往我这儿观望, 那个时候脸皮也薄,咬牙想想干脆就算了,不过就是几文钱的事情,让就让了。”
“对面那人带着菜走了,我在那里却开始没来由的后悔,等长大了也开始逐渐反应过来,过日子就和做生意一样,这儿让一步那儿让一步,让来让去自己的好日子就给生生让没了。”
戚大伯抬起头:“卖菜——卖菜!早上现从园子里摘的青菜——”。
他的声音很大,周边的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戚大伯朝他笑笑:“这世道可不会管你脸皮是薄是厚,张不开嘴就吃不上饭,卖不上银子就得忍饥挨饿,现在我家哥儿回来了,以后的事情我管不了,但起码现在说什么我都得多给他攒些银子傍身。”
有个汉子蹲下了身子,戚大伯也转过了头:“您瞧瞧,都是今个早上起早现摘的,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回去添点油炒了或打个蛋炖点汤都不错……”。
戚长夜在原地站着,戚大伯仿佛变了个人,不遗余力地推销着摊上的蔬菜,哪怕那汉子明显只是随意看看一点都没有想买的意思,他也没有要放弃的念头。
冯家院子里的人是他,回村的牛车上坐在戚渔身侧唉声叹气的是他,现在孜孜不倦滔滔不绝地顶着对面汉子明显不耐的视线介绍青菜的也是他。
戚长夜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东西,那老妇人用了两枚铜板买走了三大捆菜,这一地的青菜就算是全卖出去充其量也只能赚到几十枚铜板。
三文钱能买到两个鸡蛋,十五文钱能买到一斤位置相当不错的猪肉,百来文钱能交上一个百姓一年的人头税费,一二两银子能够一户普通农家吃穿用上一整年的时间,这就是这个朝代的普通农户的平平淡淡的一生。
那汉子将摊上的青菜翻了个遍,到最后也没买,只随意地将其中一棵丢在了摊上,站起身子扬长而去了。
“天色不早了,你不是也有东西要卖吗?再过一会儿就该上人了,再不摆出来就来不及了。”
戚大伯面色平淡地将被汉子掐断的菜叶摘了下来,重新放回其应有的位置。
他给戚长夜让了让地方,却见戚长夜摇起了头:“不用,大伯,我不在这儿卖。”
戚大伯不解地看向了他。
戚长夜向来不爱解释,但对着眼前的中年汉子……不免还是多说了几句:“我这东西不适合在外面摆着卖,一是露天放着容易变质,摘下来本就放不了多久,强光一晒就更容易坏了,二也是散卖太过浪费时间,也卖不出多少数量价格。”
戚大伯隐约听懂了些。
俗话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戚长夜在这儿也不是只顾着和戚大伯交流来着。
自进了坊市起他就在观察着周围,观察两侧已经摆好的摊位上售卖的物品、观察往来行人的衣着打扮,最常见的莫过于戚大伯这样的售卖自家种的蔬菜的,家家户户都有园子,长出一茬就摘了进镇上卖上一茬,其余人卖的也都是些寻常物品,譬如自家编制的藤筐竹篮、用木头雕刻出的雕工拙劣的发簪摆件、亦或是估计也是从山里摘来的山瓜野果。
这些东西的售价都不算高,十文钱到随便哪个摊前都能带走好几样东西,戚长夜没见着这附近有同树莓相似的水果,他要是在这种地方将树莓拿出来卖……价格高了估计没多少人舍得掏钱,价格低了半斤一斤地卖也不够他折腾这一趟的,卖到日落都卖不完他手里的存货,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更坚定了戚长夜一开始就有的那个想法——直接找大客户走量批发。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戚大伯也没拦着他——
戚长夜循着原主的记忆直接去了镇上的某座酒楼。
这是原主以前最常光顾的几家酒楼之一,这些日子戚长夜彻底梳理了遍原主的记忆,镇上的这些流子平时没少打听这些背地里的腌臜事情,原主这人常年与三教九流之徒混迹在一处,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不少消息,戚长夜来回挑选了许久,最终选中了同福酒楼的褚掌柜。
同福酒楼也算是镇上的老字号招牌了,几十年前褚掌柜从他爹手中接过了家业,一晃至今差不多也有了三四十年的时间。酒楼的饭菜味道还行,不至于有多么惊艳难忘但也绝对说不上是难吃,是镇里不少人的“童年回忆”,因此一直有着非常稳定的顾客群体。
稳定。
戚长夜想着这两个字,朝着酒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其实树莓更适合找点心铺子或者茶楼,不过他们镇里根本就没有茶楼,想去就得跑到县里,至于点心铺子……镇里的点心铺子规模太小,估摸着也没法一口气将他的树莓全部定下。
他去时还早,同福酒楼才刚刚开门,店小二正打着哈欠擦着桌子,见有人过来还有些奇怪。
酒楼酒楼,又不是街边路口的早点铺子,做的都是炖鸡炖肉这样的硬菜,哪有一大早上来酒楼吃饭的啊?且镇里的人都清楚他们酒楼这点儿才刚刚开门,后厨的菜还没备完呢。
不过他见人过来还是迎了上去,走的近了看清戚长夜的脸后不免也惊了一下:“戚五爷?这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戚五是酒楼常客,店小二们认识他实属再正常不过,戚长夜同他一起进了酒楼大门,也没怎么耽搁时间:“褚掌柜在吗?”
小二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这位客人好端端地提他们掌柜做什么,不过他在这里也做了好几年了,见着戚长夜身后的背篓大致也能猜出些什么。
酒楼经营这么多年,时不时地也有着附近的农人百姓带着东西上门问收不收购,他们酒楼有着专门的供货渠道,大多数东西都是不需要的,不过要是真的碰上了罕见的东西——比如野物啊山蜂蜜啊当然还是会出钱买下的。
小二想了想,没回答他的问题,“您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们掌柜的看看吗?”
戚长夜点头,塞了包树莓给他。
小二拆开叶子看了一眼,惊讶地看向戚长夜,又引着他到了一张桌边坐好:“您先等等,我们掌柜一会儿就到了。”
褚掌柜每日来酒楼的时间都差不太多,至多也差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一看就知道是个严谨又认真的性子。
戚长夜耐心等了一会儿,这期间倒是也没闲着,借着树莓的引子同小二寒暄了几句——给小二的那包当然不可能再要回去,店小二心里也稀罕这山里的东西,他在酒楼里做活时不时地也能吃上些贵价的瓜果,前几日天气最热时甚至分到了块珍贵的寒瓜。
真论起来很难说树莓和寒瓜哪个更精贵,他们本地很少有人种植寒瓜,能吃到的多是从其他州府运送过来的,树莓倒是更常见上一些,可寒瓜好采摘运输,放上几天也没什么事情,树莓却一压就坏一放就烂,想吃一口新鲜的着实是难。
起初戚长夜还没反应过来寒瓜是什么,后来才回忆起是西瓜的古称。
店小二看着绿叶包着的树莓,不免有些赞叹:“我还是第一次在镇里见着这么大这么好的树莓呢,看起来还这么新鲜,就像是刚摘下来一样,以前酒楼里也上过这东西,但运过来时就已经压坏压伤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也捂了蔫了。”
戚长夜很是赞同:“是啊,这东西确实不好采也不好运。”
对他这个习惯了大力出奇迹的人来说轻摘轻放的确是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
要不是有空间协助戚长夜宁愿摘些皂荚进镇来卖。
物以稀为贵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道理,除非镇里刚好也有人在自家院子里栽种了这么大面积的树莓,稀有罕见味道好品相好,有了这几点他的树莓想卖低价都难。
第30章 第 30 章 褚掌柜当场就结了银钱。
果不其然, 褚掌柜见到这东西也非常惊喜。
褚掌柜比戚大伯还要大上一些,今年应当已近天命之年,初时还想往下压压价格, 只不过才刚谈了两句就知道戚长夜不好糊弄。
这是毋庸置疑的卖方市场, 全镇甚至全县城也只有戚长夜能提供出这样品质的树莓,他们酒楼正处于吃过去老本的不温不火的状态,这年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迫切需要一些新东西来稳定旧客人吸引新客源。
戚长夜在摘的过程中就格外小心,挑的都是个大饱满的,单是看着便格外让人欣喜,这种品相的树莓就算是往年也很少能在镇上看到, 没有人能狠心拒绝。
褚掌柜看着手里的东西, 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你这东西还有多少?”
戚长夜想了想:“八九十斤吧。”
褚掌柜瞬间瞪大了眼睛。
其实他空间里的并不止这个数,不过真要卖了肯定不能当人的面将空间暴露出来, 中途肯定还是要遮掩一下的,这样一倒手损耗就出来了。
他背篓里只放了一小部分, 从村子到镇上总共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 最底下的树莓却已经有些被压坏的了,可见这玩意儿究竟多难存放。
“八九十斤全是这个品相的?!”褚掌柜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
“对”,戚长夜将整个背篓都推到了他的面前,“个头小的品相差些的也有不少, 你要是想要也可以谈, 我能保证我提供给你的都是这样的,进酒楼前的所有损耗全部由我承担,我若骗你验货那关就过不去。”
褚掌柜深吸口气,原地转了一圈。
八九十斤听着不少,但对这样大的一个酒楼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直接上桌也不过只能供应上几十个客人,这些斤数光是给酒楼的老顾客们一人送上一份都不太够,更不用提做成饮品熬成果酱了,这可是整个镇里都独一份儿的东西!
这东西不缺卖,全镇哪家酒楼见了都一定会买下来,褚掌柜当然也不例外,当即便拍板决定:“二十五文一斤,有多少要多少,这些东西我全包了。”
戚长夜却皱起了眉。
“二十五文不太合适吧?这东西不好摘不好放不好拿不好运,又不压秤不出量,路上的损耗都由我担,一路颠簸着从镇外的泥土路上运进来,一筐子里能废去三四成,二十五文还不够来回折腾这一趟的。”
存放和运输向来是浆果类水果面临的最大难题,这朝代又没有急冻速冻没有航运速运,即便在科技水平相当发达的后世浆果的价格也不是很低,在这朝代就更不用说了。
褚掌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商人么,总要先报个低价再等着对面抬价。
戚长夜想了想:“二十五文倒也不是不可以,褚掌柜若是能自己派人去村里接货的话这个价格我也能接受。”
褚掌柜:“……”。
褚掌柜当然不同意。
他笑了笑,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间没想到运输的事。”
日头渐渐升起,酒楼里也零零星星地有客人进门,不过还没到用正餐的时间,多是点些点心茶水一类的东西填填肚子,店小二给某位客人送去了茶点,回后厨时正好撞见褚掌柜同戚长夜一起从二楼包间里出来。
“掌柜的。”阿福叫了一声。
褚掌柜笑眯眯的,“嗯,让阿才去清点下冰窖里冰量,点完尽快报给我。”
阿福一愣,随即点头,转身快速跑了。
褚掌柜让人取了称来,称了戚长夜背篓里剩下的那些树莓,去了那些坏的共称出了六斤多的重量。经过刚刚的一番商议,他和戚长夜最终谈出了每斤三十二文的价格——当然,这是精品大果才有的价格,且每一粒都有质量要求,有一点坏的他都是不肯收的。
这六斤多的树莓共收获了二百一十七文,褚掌柜当场就结了银钱,随后他们又一同去了官府衙门处,在当差的录事吏员的见证下签订了份买卖契书。
褚掌柜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平日没少往这边跑,同官府的吏员已经相当熟悉了,轻车熟路地带着戚长夜找到了人。
戚长夜也耐心地将这一切都记了下来,小镇上的官差人员职能分工并不细致,否则也不会有衙役轮班去城门口当守卫的事情了,这位录事吏员同时也负责地皮变更户籍人口等相关内容,可以说,附近村落的所有事务登载记录都由他一人负责。
也就是说戚长夜和戚大伯下午过来还得找他。
这也是戚长夜提议签下契书的缘由。
总共只有八九十斤树莓,满打满算也到不了三两银子,对农人来说三两银子是不少钱,但对褚掌柜这样的人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起初他根本就没想着要多走一趟签份契书,不过既然戚长夜坚持,褚掌柜也没有拒绝。
何况戚长夜说了签订契书的税金由他来出。
这是戚长夜第一次接触这个朝代的契书,上面明确仔细地记载了双方信息和交易内容,从收购价格到树莓的品相要求等无一遗落,满满当当写了一大张纸出来。
戚长夜与褚掌柜各自在吏员的见证下按了手印,一式两份一人一张,随后吏员便将这两张纸并在一处,于两张契书的押缝处书写了个大大的“同”字。
戚长夜拿过自己的那份,契书上的半个“同”字墨迹还没有干,想要验证就要将这两张契书合券在一起,这也是后世之中“合同”一词的由来。
他们约定的是第二天早上过来送货,眼看着已经快到中午了,就算现在让戚长夜赶回去马上送来也得折腾到下午去了,褚掌柜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最大化利用这批浆果,与其让他这样忙碌,不如第二日赶早送来。
他们两个并肩朝着官衙外走:“对了,同福酒楼还收别的东西吗?”
褚掌柜眼前一亮:“还有什么?”
“还不知道呢,总得知道什么好卖才好去抓。”戚长夜回他。
褚掌柜点头:“这倒也是,戚小侄是猎户?”
戚长夜摇头:“不算是,只是我家离山很近,平时没事时会进山里走走。”
戚五是农籍,戚长夜目前也并没有改为其他户籍的想法,褚掌柜也没有多问:“收些像树莓这种外面少见的东西,越少见越好。野鸡野兔山蘑蜂蜜等也收,当然,要是有野猪小鹿就更好了。”
戚长夜想了想:“这东西在外面不好抓,得往深山里去。”
褚掌柜叹气:“是啊,可不好弄呢。”
戚长夜倒是对此有所听闻,去年镇上的一家酒楼收了头小鹿,当即敲锣打鼓办了桌鹿肉宴来,可在镇上热闹了好几天呢。那酒楼算是同福酒楼的对家,起初戚长夜也想着要不要将树莓送到那边的,不过倒是在原主记忆中发掘出了些东西。
——好像那头小鹿最开始是要送到同福酒楼的,对面酒楼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给截了下来。
具体他也不太清楚,自那日后同福酒楼就开始大肆收起野猪野鹿,只不过都一年多了也没人送上门。
“河里的呢?田螺河蚌螃蟹河鱼这些?”
褚掌柜想了想:“不收鱼,其他三种都收,分量最好多上一些,否则只有一斤两斤的我们这儿也不方便做。”
“这些东西都按市价算钱,你要有货随时都能送来。”
戚长夜安下心来。
想来也是,鸡鸭鱼肉这种东西这么大的酒楼肯定早有了专门的供货渠道,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卖进去的。
他们在官衙门前分开,戚长夜背着已经空空荡荡的背篓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先是去铁匠铺子里取了之前预定的箭头和捕兽夹子,背篓里顿时又沉重了不少,继而到了杂货铺子买了张鱼网,总不能真的让他天天现削木叉扎鱼。
值得一提的是这间杂货铺子是吴四家开的,只不过戚长夜去时吴四并不在家,吴四他爹也不认识他,权将他当做是普通客人招待着。
戚长夜也不在意对方认不认识自己,他会来这儿主要是因为戚大伯说这家铺子有他想要的东西——弓箭的弓弦。这段时间他上山时也在寻摸着合适的弓身材料,眼看着弓弦到手,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制作出一把真正的具有强大杀伤力的弓来。
有了适合的材料,改日做出弩箭和复合弓也不是问题。
皂荚树上摘的那些尖刺也被他卖了,借着背篓的遮掩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大堆来,虽然这东西的单价并不算高,但因为数量多的缘故也卖了二百多文,算上刚刚的那六斤树莓今日他总共收获了五百多文,对普通农人来说已经是很多很多钱了。
不过他买鱼网买弓弦买其他东西也用了不少,钱才到手转手又花了出去,途径肉市时戚长夜又割了一长条肉,转眼又出手二十七文,花到最后手里只剩了一百二十五个铜板。
这也没什么办法,他换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刚需物品,虽说价格贵了一些但都能用上不短的时间,无论是打猎还是干活都能省下不少力气。
树莓与皂荚刺换的银钱通通变成了一件件填满背篓的物品,那一块肉则被戚长夜放入了空间,他找了个僻静些的地方将背篓整理了下,从空间里摸了个饼子出来填填肚子,等他吃完,差不多也到了同戚大伯约定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