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这句话起了显著的效果,月城夜梨停下脚步,

“借口?”

“不、不是这样的月城桑。”花垣武道咬牙,露出底牌,“实际上,我与真一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与此同时,放在内侧口袋的手机一亮。

陌生邮箱传来讯息。

月城夜梨喘着气来到医生的工作室,指纹解锁后翻开医生的电脑。

试了几个密码后成功打开。

医生兑现了承诺,但他毕竟身陷囹圄,这动作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下滑着密密麻麻的黑白文字,月城夜梨凝眸愈发沉重。

首先,佐野真一郎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

其次,他或许就是掌握花垣武道穿越能力的上一任,他把能力…可以说是“传承”?

…以一种具体不明的方式交接给了花垣武道。

而在那之后,研究所也停止了对佐野真一郎的监控。

时间都对得上。

但之中没有佐野万次郎的记录,月城夜梨相信医生不会遗漏,所以、

佐野万次郎说话语再次浮现,月城夜梨有了猜测。

她以为自己会开心的,或者是接近与类似的情绪,雀跃?还是得到答案的满足?

但心中冒出的却是对医生安危的设想,那些划在皮肤上的虚线将她的视野割裂。

松野千冬说的不是完全错误,他只是用了直白而难堪的方式点破。

被佐野真一郎鲜活的气息所吸引,月城夜梨产生了好奇并许下寻找对方记忆的约定。

但这样的吸引远远不够她摒弃一切来追求。

一旦停止了前进,月城夜梨回头就只能看见银白色的地下室,那是她的归宿。

佐野真一郎出现的恰当好处,他为她画出一条没有尽头的射线。

月城夜梨望着青年温暖的笑脸,握住他的手。

她将自己置之度外,因此把医生对其的愤恨也一同漠视。

其实她在意着,也正是因为这样,月城夜梨才只能做一只没有停留之地的无脚鸟。

她不愿意回福利院,所以才不断地不断地追逐已死之人的痕迹。

但现在,她达到了终点。

“这是什么…”月城夜梨摸上透明的外壁。

圆柱体的容器中装满了液体,下方的装置不断输送气体,细密的泡泡破裂又重新挤压。

月城夜梨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于她记忆中存在的一模一样,被一比一复刻在此。

[1]二十世纪初就开始的呼吸液体研究,在四氟化碳无意被发现后才取得进展,比起用小鼠来观测实验,他们选择了效率更高的人类。

那是被抛弃的失败者展现价值的舞台。

长期呼吸这种液体肺部会出现不可逆的伤损,即便如此还是有排在末位的孩子饮鸩止渴。

他们无家可归,只期盼于用自己换取留在这里的机会。

“嗯?不重要。”灰谷兰瞥过一眼,他才没那时间把这地方的每一处都研究一遍。

“九井一接管了稀咲铁太的私人研究所。”灰谷兰带着她路过那些空空的容器。

相信不久之后里面就会浸入生物。

“聪明人总有聪明人的做法。”灰谷兰回头一笑,牵着月城夜梨的手走过这一面,“他能接手这里,我也能拿到进入的权限。”

他无法觉察女人在想什么,那些容器引起不了灰谷兰的兴趣。

踩在在水光反射的波纹上,灰谷兰带着漫步海洋馆的轻松。

月城夜梨收回视线,看向灰谷兰真正想要向她展示的。

“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灰谷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这可是你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要做得漂亮啊~”

宛若一条带有体温的毒蛇。

月城夜梨走上前辨认了一番,这些都是研究所的仿品,质量不知怎样,数量的确是非常可观的。

精于计算的九井一不会让自己吃亏,愿意把乾青宗借出去,原来是还留着好牌。

被掀了牌的九井一晃晃茶杯,染白的长发挂在脸侧,他吹了一下水面,抬眼看向灰谷兰,“带人闯进我的研究所,不太好吧。”

“欸——”灰谷兰不见外的给自己也倒了杯,“夜梨可什么都没要。”

“那不是一回事。”九井一不接招,“帮我把实验体的事解决了。”

灰谷兰:“啊……”

听闻此事,鹤蝶也皱起了眉,“他想做什么?”

灰谷兰交叠着双腿,端起酒杯尝了口,果然还是鹤蝶这的口味符合他一些,九井一那的苦茶恕他无力品鉴。

而拿出灰谷兰讨厌的茶水来招待他,还想从他身上拿点好处,灰谷兰不敢恭维。

“唔,虽然说这事对我来说很容易啦。”灰谷兰靠在沙发上,“找些贫民窟的黑户先充上去。”

“但是被算计了好不甘心,如果可可求求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毕竟都是为了梵天的繁荣嘛。”

灰谷兰一派好干部的言论,但就连鹤蝶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你在找什么…”

见灰谷兰环视四周,鹤蝶跟着他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哦。”灰谷兰蹭完酒,淡淡道,“没什么。”

他一走,鹤蝶收了杯子,后脚就又来了客人。

黑发女人自若地进入室内,坐到方才灰谷兰的座位上。

鹤蝶这下看懂灰谷兰在找谁了,“夜梨,你和兰最近有发生什么吗?”

月城夜梨专注于手上的文件,闻言只是嗯了声,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没有。”

上一次在稀咲铁太的私人研究所她什么都没拿,也许是因为这件事。

但这不是件好事吗,要是取走了一件两件,灰谷兰才还要来的麻烦吧。

鹤蝶也不多问,只为她倒上了热水,“有什么事吗?”

话题进入正轨,月城夜梨把手上的文件交给鹤蝶,“你的那个任务,已经转交给望月了。”

虽有些诧异,但鹤蝶还是很快接受了,“知道了。”

把苹果切块放在月城夜梨面前,鹤蝶才发现女人一直注视着他,似在思考。

“夜梨…?”

月城夜梨插了块苹果,把小兔子的耳朵一口咬掉,“最近累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让鹤蝶忍俊不禁,但很有月城夜梨的风格,他笑道:“你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什么答案都一样,你只会觉得这是你咎由自取。”月城夜梨吞掉小兔子。

鹤蝶的呼吸猛然停滞,半晌才低声说:“不是说好了忘掉的吗。”

月城夜梨仍看着他,像是在说她从没有答应过。

但最后,鹤蝶听见的却是。

“来我的任务吧,可能会死掉哦。”

第七十七章 不一样怎么治

望着那双深邃的黑眸,鹤蝶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什么,而不论结果如何,他都断然应下,喉音干涩。

“好。”

月城夜梨垂下眼,手掌一翻指间便多出一张相片,她将它放在桌面上推向鹤蝶。

“把这个带给伊佐那吧。”

鹤蝶看了几眼,认出了模糊的人脸。

看见画面后方的月城夜梨,鹤蝶低笑一声,却是又推了回去。

他没问月城夜梨是从哪里得到的相片,只是说:“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想要传递的对象,应当是小夜梨吧。”

青年的指尖落在小女孩的脸边,不由得放轻了语音。

月城夜梨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尖滑动,他丈量了占据画面的比例,“镜头是有意向上移动的,对准了上半部分。”

这么一说,月城夜梨循着鹤蝶的思路仔细观察,发现黑发青年的眼睛也没看向镜头,而是略微偏转。

佐野真一郎,是在看后面的月城夜梨。

月城夜梨收紧手指,就像是鹤蝶说的,这是佐野真一郎留给她的。

可是、为什么?

她和佐野真一郎的交流少

之又少,但掀开相片晕染的颜色,月城夜梨的回忆却愈加鲜明起来。

在桥上救下试图入水的小女孩,还用了超高的语言造诣成功掐灭她这心思,佐野真一郎对自己的敬佩升到了新高度。

他沿途看见一个黑发小女孩,眼神发亮的过去,又失落的离开。

只是,当时应该留下联系方式的,这孩子这么小一只,孤身一人在这附近游荡很不安全啊。

在抵达弟弟的福利院后,看见和黑川伊佐那并肩坐着的小夜梨,佐野真一郎对自己的敬佩又一次升至新高度。

他几度开口想邀请,但都被小夜梨冷漠的态度堵了回去。

兴奋凉了下来,佐野真一郎意识到,这孩子是福利院的一员,对任何外界的枝条都保持着警惕。

或许,应该用别的方式表达他没有恶意。

想到家中柔软可爱的妹妹初到佐野家的情景,佐野真一郎柔下了眉眼。

拂过底部的日期,青年抱着美好的期愿。

下次见面,就用这个来和她交朋友吧。

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呢,这是他们、

“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月城夜梨透过这串数字,好似看见青年慌张的表情,误认为她要入水忙不慌把她带离河边。

又自以为没人发现地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笑容的同时,挡住她望向水面的视线。

佐野真一郎带走黑川伊佐那,走出福利院的大门,坐在机车上了也总要再看过来一眼。

每一次带着审判和探究的眼神看向佐野真一郎,回报的却是希冀和温柔。

月城夜梨惊觉青年的初衷所在。

她和佐野真一郎是两条相交后又分道扬镳的平行线,月城夜梨往前追寻自我勾勒的幻影。

而在那时,身后被抛下的还有为她指明方向的佐野真一郎。

若是回头,实则看见的不只是冰冷的实验仓。

月城夜梨没有要和佐野真一郎相接触的意念,所以她从来没有真实地注视过青年本身。

除了互通姓名的陌生人,确实也没有别的词更符合他们了。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察觉,燃烧殆尽的余灰,也会有如此烫人的温度。

相片,应该需要一个装载的相册吧?

月城夜梨没有经验,但她想是应该要这样做的,于是再回过神,已经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她记得是在第二层。

之前敞开的门紧闭,但没有锁,月城夜梨一拉开,视界便被眼前的画面充斥。

银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反射光线,推开门后的一瞬间仿若时间倒退,她被那张旧照拉回数年前。

平常的月城夜梨会敏锐发觉周围粗制表面,但思绪混乱的现下,她无力分辨。

手中的相片飘落,被另一只手拾起。

“这里怎么还有人?”那少年奇怪道,“狂热粉丝?”

但看见黑发女人苍白的面孔,他下意识问道:“您没事吧?”

碰到过数次极端粉丝的黄濑凉太一下就认定,这和之前的状况不一样。

女人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盯着脚下能照出模糊面容的地板,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工作人员立刻就围了上来,“没事吧凉太!”

接着就想把闯入的月城夜梨控制住,他们明明清场了,怎么还会有粉丝出现在拍摄场地。

“我没事。”黄濑凉太摆摆手,拦住工作人员,指了下敞开的门,“这扇门没锁,她是无意间推开的。”

负责人员明白了,尴尬地笑着把手收回去,“抱歉啊这位女士,是我们的失职。”

嘈杂的声音不停躁动,月城夜梨接过黄濑凉太递过来的照片,按了一下额角。

明白自己误入了拍摄片场还被当成了金发少年的狂热粉丝,月城夜梨将照片收好,方才流露的恍惚神色也一同收敛。

有点倒霉啊,但她深谙自己的运气,所以没有把这事安在佐野真一郎头上。

看着挂着笑脸邀请她入座的负责人员,月城夜梨配合他们签署了保密协议,被塞了一堆他们表示歉意的礼物,都是那个陌生少年代言的产品。

没发现黄濑凉太看着她的背影,正迟疑摸上自己的脸,又看向经纪人,“居然有人忍心不多看帅哥吗?”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现在应该庆幸是月城小姐误入,为我们省了不少麻烦事。”

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和这位帅哥呼吸同一片空气,那堆帅哥的代言产品也被其随手送给片场的工作人员。

东西很多但没有她需要的,迎一位女生火热的目光,月城夜梨把那袋子全给了她,得到女生一连十几下的感谢,女生还热情地为她指了路哪里可以买相框。

月城夜梨买好相框,望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河流。

这算是她和佐野真一郎的重返旧地吗。

照片上的青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月城夜梨动了一下唇角,模仿着青年微笑的弧度,被自己僵硬的表情无奈到。

突如其来的狂风自东南方向卷席,还未发芽的细条树枝掉下来,击在吹起千万褶皱的水面上。

相片犹如只翩跹的蝴蝶,挣脱月城夜梨的手指赴身远方。

月城夜梨伸手想抓,大半身体跨出栏杆,但依然无济于事,只得看着相片静静落在河水中。

视角又被旋转,月城夜梨能说自己都习惯了被误会吗。

“救”下她的青年也没想到会如此好运,“月城小姐,这样太危险了。”

诸伏景光把她拉到安全位置,他显然也看见了逐渐飘远的相片。

没有一点犹豫就要踩上栏杆跳下去。

但被月城夜梨拉住了手臂。

“月城小姐?”诸伏景光不解的目光只持续了半秒,随即对她说,“我会游泳,不用担心。”

那是对月城小姐很重要的相片吧,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月城夜梨却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不重要。”

诸伏景光也不好撇开月城夜梨的手,她抓得很紧,像是一放开他就会窜入水里一样。

只得站在上方,眼看着那张相片顺着水流浮远,消失在波浪里。

“一个笨蛋给的。”月城夜梨说。

站在这里,诸伏景光也不知怎的,直觉月城夜梨口中的笨蛋和那位说木槿花香的是同一人。

似乎是被月城小姐原谅了呢,那位不知名的先生。

虽然送的相片不知去向……

“月城小姐。”不想下一次见面会是多久以后,或是再也见不到,诸伏景光指向远方的亮光邀请道,“要去那看看吗。”

他抱着被拒绝的念头,却看见月城夜梨颔首。

引着月城夜梨走近,诸伏景光莫名有种紧张感。

那块已经种了有一段时间了,诸伏景光本打算今天去看看情况,但意外总比预料来得快,他现在和月城夜梨一样是未知的状态。

几棵处于冬末的木槿脱完叶子,枝干不算完全光秃,可怜兮兮地缀着些枯叶与花萼。

无论客观还是主观来看,都没办法违心地夸赞上半句。

区域改造重建项目中有欢迎市民参与绿化的活动,他们抽了时间一人领养了一棵木槿,在专业指导下完成栽植。

但他记得,刚种下去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吧,虽然也没有开花,但比现在也要好看得多。

月城夜梨拿着空相框,把它面朝木槿的枝桠,“看吧,有人替你圆谎了。”

闻声,诸伏景光眼神中的不忍缓和下去。

这意味着,月城小姐不讨厌吧…?

诸伏景光还在犹豫

这件事时,月城夜梨抬手碰了碰枝叶,像是在说天气真好那般开口道:“后天傍晚我有两个小时时间,让你们的上司来谈谈吧。”

青年警察一愣,他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极快地想到了月城夜梨的代指。

也正是这样,他才需要确保自己想的没错。

“月城小姐…”

“我看见了。”月城夜梨侧过脸。

诸伏景光发现她唇角微微勾起,如墨点星的眼瞳像是挣开了雾气,锐意破风。

“归宿这种东西,早就不一样了。”

第七十八章 胜负怎么治

月城夜梨停住脚步,她不想再浪费几年的时间,回头看见错失的陈旧过往。

越过漫长的光景,佐野真一郎想要传达的残缺链条由一双双手托起,月城夜梨切实的接收到了。

齿轮开始运转,完整的回旋。

月城夜梨才不管梵天什么想法,她就要翦草除根,不留一点余地。

和她见面的是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微笑时眼角带出几条细纹。

穿了身休闲常服,原本该庄严肃穆的谈判氛围和缓不少。

但即便如此月城夜梨也不会认为他是个简单的角色,想必这位在警视厅的职务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一些。

而他却选择了相比算是初出茅庐的萩原研二几人肩负重任。

“让梵天的蛛猎小姐来怀疑警视厅的选择,还是我做得不够到位了。”仲间警视监呵呵笑道,仔细观察月城夜梨的表情,看似友好地抛出反问,“还是说,你更喜欢他们称呼的,夜莺?”

月城夜梨只在那被黑川伊佐那制服的敌人嘴里听过蛛猎这一代号,她向来不关心这些,夜莺则是半间修二整天叫着。

至少在常接触到的人口中,还是她的名字比这两个代号出现频率高。

萩原研二的上司不会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月城夜梨排除了这一可能。

没从警视监给出的两个代号中选,而是稍歪了下脑袋,思索半秒后说:“月城夜梨,我的名字。”

叫月城还是夜梨她倒不在意,好心的报了全名给警视监选择。

仲间警视监也有准备,他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月城。”

“让合适的人去合适的位置是调配者的基本素养,这点你应该也有共鸣吧,你坐在了这里,就已经证明了他们有能力担任。”

“我可不是什么迂腐的老头子,有时候年轻人的想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畏手畏脚是无法与梵天抗衡的。”他话锋一转,挑明主题。

月城夜梨没被他突然凛冽的眼神骇到,在沉重的威压下取出一个小巧的芯片,放在男人面前。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芯片的内容很快就被读取整理,送到了警视监眼前。

看完以后,男人对月城夜梨的认识被刷新。

在以月计算的短短时间内,月城夜梨从梵天底层到梵天干部的身份转变不含一丝水分,她最大的后台就是她自己。

若从那个实验室出来的都是一个个月城夜梨,梵天冒着风险也要将它收入囊中的缘由又站稳了些。

没人看得出来眼前年轻的黑发女人是这套作战方案的唯一策划人。

跳脱任何多余的步骤,精准而狠辣的达成最终目的。

又一次想到那群罪犯涕泪横流的脸,一声声骂着要蛛猎下地狱,全然忘却自己做过的事。

警视监只为他们取的称号点头,非常符合的形象。

男人的眉骨下压,提出问题,“你能确保他们会按照你的意思行动吗?”

诚然道,百分百保证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月城夜梨面色如常,“这份方案已经部署下去了,梵天大部分的战力都会出动…”

“他们,只能听我的。”

毕竟…她没有背叛的理由。

月城夜梨见警视监悄然之中转变了目光,她难以形容,只听得男人说:“比起莺,月城更像是鹰。”

月城夜梨不置可否。

其实她很想说自己就不能当个人吗,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起身在警视监的默许下结束了这场谈判。

茶水凉透,仲间警视监看着对面没动一口的茶,给自己添了水。

果然和萩原研二他们说的一样不喜欢喝茶,但他是不可能把这换成苹果汁或热可可的,太不像话了。

想到要是月城夜梨愿意为警视厅效力…话又说回来。

他可不是迂腐的老头。

技术部捕捉到芯片表面的振动频率,解码后又有了新发现。

月城夜梨一点没厚此薄彼,以警方的视角也写了一套作战计划。

警视监罕有地悟出些自身哭笑不得的心情,这可用不得。

男人端详着那枚薄薄的芯片,拇指一抬如同把硬币投入许愿池,芯片掉进对面的茶碗。

要努力活下来啊,月城。

你将会成为击破梵天的鹰隼,狠狠咬下他们罪恶的血肉。

……

“迟早有天要把那些鹰全杀了。”灰谷龙胆咬牙切齿。

好不容易跑了大半个日本,找到闭店前那家西点师的现任工作地点,买了符合大哥口味的布朗尼。

甚至都没没打开来看一眼,就被一只鹰连盒叼走。

“我记得古渡町枪击案的伤亡是人啊?”有人不解道。

灰谷龙胆哦了声,“那几个家伙笑得太大声了。”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问话那人是在绕着弯的揶揄他的枪法。

灰谷龙胆大力地拍了几下那人的肩膀,“你小子!”

这些跟灰谷龙胆久了的队员故作惊慌,“龙胆大人饶命!”

“想挨揍了是吧?!”灰谷龙胆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道,“下回你们也别放假了,都和我一起去,没射中的工资都拿给兄弟们喝酒!”

这边嘻嘻哈哈这像是完全忘掉了现下在做的事,而听到动静时,灰谷龙胆瞬息举起久等的枪,扣下扳机袭取目标。

“拿下。”灰谷龙胆吹了吹枪口,“能射到人就是好枪法。”

淋着一身殷红坐在血液主人的座位上,灰谷龙胆咬了根烟,立刻就有火给点上。

递火的人问:“龙胆,具体时间定了吗?”

这一问,旁边的人都凑了上去,他们指的只有一件事,心知肚明得不必细说。

灰谷龙胆闻言,兀然把烟掐灭,“还不清楚…总之你们先记,到时候听不懂月城的指挥可没人管你。”

“要不是有夜莺大人在,我那次就死了。”

“真好啊!又可以听见夜莺大人的声音了!”

“夜莺!”

“夜莺!夜莺!”

灰谷龙胆看着兴奋起来的队员,失笑道:“你们到底是谁的部下啊?!”

虽这么说着,灰谷龙胆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换下沾了血迹和烟味的衣服,灰谷龙胆俊俏得没那么邪气了,在灰谷兰面前甚至显得有点驯良。

灰谷龙胆说实话,他的大哥就算不带着极恶显著的标志,看上去也不像个好人…没演戏的前提下。

当然这里也没有需要他演技的对象。

灰谷龙胆问了作战时间。

只见灰谷兰短暂沉吟了下,这些天像是没睡饱而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这要问问我们的军师呀~”

大哥最近的表现好像和睡眠问题没关系,倒是和月城夜梨有点牵连,是吵架了吗?

灰谷龙胆在出差没及时了解。

但大概也不用他来插手了,看样子大哥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月城?”

门开着,灰谷龙胆敲门的时候灰谷兰就跨步走了进去。

灰谷龙胆噤了声,收回手跟在灰谷兰身后。

接待室和办公室都没人,灰谷兰径直走向休息室,回头对灰谷龙胆撇了下锁眼,“龙胆。”

“哈一哈一。”灰谷龙胆熟练地开锁,没觉得他们有哪怕一点擅闯的意思。

月城夜梨在休息室休息才是难得的事情,实在太好奇了。

他从没见过月城夜梨在这休息,灰谷兰当时还说很浪费,还不如把这块的面积加到他的休息间。

毕竟他能够不间断地睡二十四个小时。

*

熬夜赶了两份优质方案,

月城夜梨凭着最后的意识从桌子上挪下来,打开休息室的门倒在床上。

有过在桌上睡着的经验,她拒绝再体验那颈椎酸痛肌肉麻痹的滋味。

只是…她没开暖气吧?

月城夜梨的眼皮动了动,迷离地睁开。

“早上好。”

长发青年向她打招呼,距离很近,黑紫相间的发丝都蹭到了她的额头。

月城夜梨:“……”

视线定焦逐渐清晰,月城夜梨翻了个身,又撞到一张漂亮的脸。

灰谷兰毫不心虚地扬起灿烂笑容,“早呐夜梨~”

月城夜梨缓慢地眨眼,“灰谷大人。”

她刚一出声,灰谷兰就立刻看向灰谷龙胆,昂起下巴,“我赢了龙胆!”

月城夜梨:“?”

她撑起身子,为这两兄弟的交流减少一道阻隔。

虽然她没兴趣,但获得游戏胜利的灰谷兰还是说起了前因后果,他们在赌月城夜梨先叫谁的名字。

“夜梨睁眼先看见了龙胆,还以为要输了呢。”

灰谷龙胆:“不过月城是怎么发现大哥的?”

一点都没看出女人脸上有惊讶的神色。

“啊啦啦,让夜梨保持些神秘吧~”灰谷兰又把月城夜梨按了下来,“睡饱了吗,要不再躺会?”

“不用了。”月城夜梨摸了摸头发。

要不是一睁眼灰谷兰就在后面扯她的头发…

不过他们是来想问作战时间的吧,那月城夜梨选择和灰谷兰对话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灰谷兰都在这,那就不需要灰谷龙胆当传话筒了。

月城夜梨:“目前、”

“等等。”灰谷龙胆突然想到,“月城刚刚叫的是灰谷,按照规则游戏还没结束吧?”

“啊…”灰谷兰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像是哦。”

兄弟两个一左一右按着月城夜梨的肩膀,像是硬要她分出个胜负。

月城夜梨仰头看着两人脑袋中间的那块天花板,干脆地闭上眼睛。

她还是困吧。

第七十九章 真糟糕怎么治

这下真睡饱了。

灰谷兄弟这次本分地坐在椅子上,月城夜梨目光掠过参加行动的人名。

几个小队的队长站在台阶下竖耳聆听,把夜莺大人写的字字句句都背得滚瓜烂熟,他们都迫不及待发挥展示了。

自从梵天建立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大型任务了。

风险伴随着高昂的回报,刀尖舔血的狂徒会在风浪中捞金。

但这次任务不一样的是,他们不能尽力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杀人法子,而是将敌人全数俘获。

底线是他们还活着就可以了吧?

有人这样问道。

得到了月城夜梨的肯首后低下头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能操作的空间就扩大多了。

若要他们像对待钞票一样护着也太艰难了。

月城夜梨话是这么说,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她也没办法完全掌握。

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他们不知道的是,除了站在梵天的立场收纳研究所,在此之上月城夜梨要做的是配合警方来一场黄雀在后。

分散战力是关键。

“切忌打草惊蛇,各小队带领队员伪装在分配到的点位上。”月城夜梨说,“守好每一个洞口,再会打洞的老鼠也会被抓到尾巴。”

“你。”月城夜梨的目光停留在一位小队长脸上,“跟着我。”

名字不知道叫什么,二十几岁的青年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成员,曾和月城夜梨同出过两次任务。

性格横冲直撞易兴奋,不适合担当队长的职责,月城夜梨在他的选举上投出了决定性的一票。

虽然他看上去有些蠢,但在绝境时刻却是极度冷静,往往会做出意料外的选择,月城夜梨要把这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眼下。

青年闻言受宠若惊,咧开笑容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夜梨大人!”

夜梨大人为了得到研究所的线索只身进入爆炸后的大楼,也因此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下。

还被那研究所可恶的相关人员剪断了长发,他一定要在这次行动中把那人揪出来“错杀”。

“要助理的话,之前不是有一个吗?”灰谷兰不太满意,对着青年咋舌,“好恶心的眼神…”

灰谷龙胆有印象,“那个早就没了。”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没。

之前给月城夜梨拨的助理不知被谁做了手脚,那人当众发瘾晕头转向的模样实在难看。

虽内部在这事上没有规定,但闹得正常工作都无法完成,结果就是立刻在梵天查无此人。

事情过去后,起码那段时间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当出头鸟给月城夜梨塞人了。

眼见事态发展不对劲,九井一拉回话题,“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他虽没有战斗能力,但胜在脑袋聪明,因此留在后方充当副指挥。

“是,但来不及了。”月城夜梨点着那副地图,不慌不忙地解释,“他们的武装合作对象已经入境,不快一步行动的话之后会更加困难。”

“三途大人正在追查入境组织的行踪。”

这是真事。

本想着能拖几天就好,她这边加快速度补上,但那个来自意大利的组织却很有实力,直到现在三途也才摸到过一次他们的尾气。

怕不是已经和研究所汇合了。

这情况对于梵天会有些棘手,但她还有警方势力的支援,对方又是不占领主场优势的外来组织,就也无需顾虑重重。

“三途那有消息吗?”九井一把耳朵向后靠了靠。

乾青宗给出了和月城夜梨大差不差的回答。

九井一唰一下展开扇子,吹去些燥意,“真是糟糕…”

“真是糟糕。”

“您说什么?”

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负责人侧耳。

棕发青年笑了笑,“我是说,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相比之下我们的研究真是糟糕。”

负责人莞尔,这是作为研究员最想听见的夸赞。

而她的笑却不是为了浅显的夸赞,比这更有价值是它背后所指向的含义。

“您的意思是?”

奈克罗玛奈克罗玛家族是同道中人,传闻他们在人体研究方面也颇有建树。

大友倒台多年,吸收其养分的集团的供给也供不应求。

研究所决定寻找新地安营。

同底色的奈克罗玛的出现恰到好处。

相比于另一边研制长生药这种无聊玩意的组织的咄咄逼人,他们显然更青睐奈克罗玛。

而奈克罗玛的掌权者竟是个过分年轻的亚洲脸,他的副手倒是极具外域风格,鲜绿色像野狼一般的瞳孔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负责人的一举一动。

负责人不会因为他的外貌掉以轻心,看似温和的青年若是表里如一,早就被分食殆尽了。

青年像是看不出负责人的急切,“我需要和家族成员商量一二。”

他眉头微垂,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稍等。”

坐在一看就是临时腾出来的会客室,沢田纲吉接过负责人倒的咖啡。

轻嗅,是带有酒香的加烈咖啡。

看来是他们的不果断引起了这位负责人的不满啊。

狱寺隼人也闻见了气味,十代目刚一落地就来处理此事,甚至还没来得及用餐,实在不适合摄入酒精。

沢田纲吉知道狱寺隼人想说什么,他轻轻摇头,唇瓣贴向杯壁饮下。

他的身体没有那么弱。

见他喝下,负责人便退出室内,“您有很多时间可以协商,但我相信您来到这里就已经代表了您的真实想法,请慢用下午茶吧…奈克罗玛的首领。”

“十代目。”察觉到负责人完全离去,狱寺隼人低声道,“那边控制住了,暂时没有问题。”

奈克罗玛曾是彭格列的附属家族,内乱后就脱离彭格列干起了人体实验的勾当。

几年后的当下,原血脉夺回了家族,拨乱反正肃清上下,带着忠诚恳求再次得到彭格列的庇护。

沢田纲吉认同这位首领的理念,但也看出了他不适合延续曾经的模式,虽然拒绝了他,但在其焦头烂额家族内务时,沢田纲吉还是帮助了他。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但也是对方主动提出的条件,对方并不认为这是一场交易,满怀感恩地送出了礼物。

沢田纲吉也不认为这是交易,谁也不会介意多一个未来可期的朋友。

却没想到落地后就遭到了日本组织的追杀,那人胆大猖狂到伪装都不屑。

若对上的是别人,他也确实有这资本…

三途按下响个不停的手机,对面的声音略微失真,问他情况如何。

把玩着打火机,三途在金属碰撞声中开口,“替我向王问好。”

虽然花了点时间,可狮子和斑马的捕猎关系是刻在基因中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们无处可逃了。

等抓到了惯会乱蹿的货色,他要打断他们每个人的腿骨。

九井一抽着眼角挂断电话。

“三途听上去很自信…”九井一权衡之后,投出了最后一票,“就按你说的做吧,月城。”

*

警方设立的安全屋在东京郊区,伪装成废弃仓库镶满了反窃听设备。

传递完情报后,月城夜梨回到梵天。

甫一进入走廊,只见高昂的声线把青年拉了过来。

“夜梨大人!您回来啦!”

月城夜梨一顿,识别了下他兴奋的脸。

是那颗定时炸弹啊。

“嗯。”月城夜梨点了下头,却发现他还站在面前,保持着鞠躬抬头的姿势。

月城夜梨歪了下脑袋疑惑道:“有事吗?”

“不!”发觉月城夜梨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青年呼吸一顿,接着语速飞快地说,“我是说,夜梨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吗?”

可以名正言顺的待在夜梨大人的身边,天呐…

平时在打招呼的时候得到夜梨大人目不斜视的点头就已经很荣幸了。

夜梨大人帮他成为了小队队长,而现在他居然还能成为夜梨大人的助理……

月城夜梨想他搞错了什么,自觉给自己揽活的人还真少见。

看着他蕴含着仰慕的眼睛,月城夜梨说:“你只需要在出任务时在我身边,现在、”

“现在你该滚开了。”灰谷兰替月城夜梨说完下面的话,还扭过头问道,“对吧夜梨?”

月城夜梨仍对着青年,“现在你该去训练了,我不希望会有人掉链子。”

“啊啊,那家伙看起来真崇拜你呀夜梨。”灰谷兰连他的背影都不想多看一眼,视线落在月城夜梨的脸上。

之前是为什么觉得这张脸无趣的呢,分明怎么都看不够。

薄薄的,淡色的嘴唇,尖细的下巴,比夜海还要黑的眼瞳。

“夜梨…”灰谷兰捧着那张被他嫌弃过白开水般的脸,小声道,“不要看其他人了好不好。”

果然还是不可以下决定把夜梨关起来,她一定会很讨厌的吧,毕竟连平日的踪迹都藏匿得那么小心。

月城夜梨对他的要求表示不理解,“或许等我失明后?”

灰谷兰却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调笑道:“这样?”

月城夜梨:“……”

视野一片黑暗,灰谷兰的声音显得更清楚,沉荡在耳边。

“你其实不想让梵天把那个研究所纳入麾下吧?”

月城夜梨拿下他的手,平静道:“首领的指令不容置喙。”

灰谷兰笑着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这么听话吗夜梨。”

但凡换个人说这句话都能打上叛徒的标签,但现下三途不在,谁听见灰谷兰说都不会觉得他有反叛之心,更不敢多嘴。

“夜梨。”

鹤蝶走近一看才发觉灰谷兰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他向来关爱后辈,更何况是同出一队的灰谷兰。

之前的事是和好了吧,现在又…?

“你们在忙吗?”鹤蝶放下打招呼的手。

第八十章 三人生日怎么治

看得出鹤蝶很努力在旁敲侧击地询问了。

关于灰谷兰和她的恩怨。

但月城夜梨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如实告知后鹤蝶倒是松了口气。

月城夜梨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你很不希望我搞砸和灰谷兰的关系么?”

“不是这样的…”

虽然知道月城夜梨没那个意思,她只是单纯直白地提问。

但月城夜梨这么说鹤蝶总有种他可以命令她的感觉。

被自己的想法羞愧到,鹤蝶低下头。

月城夜梨抬头,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没那么糟吧,灰谷兰对我的态度比一开始好多了。”

那个被安慰的角色诡异的变成了鹤蝶,他打起精神说,“也不是需要多么密切的关系,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和你相处的友好些。”

他希望这个环境能让月城夜梨不生出离去的想法,就如同当年那般。

但那时的鹤蝶失败了,或者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时间拉回现在,目的明确的鹤蝶还是没那个自信让月城夜梨留下来,他甚至难宣于口。

随便拉一个梵天成员对方都能说出组织数不尽的优点。

但鹤蝶无法对着月城夜梨侃侃而谈。

正因为他了解月城夜梨不同与被梵天特质吸引过来的成员,鹤蝶才在想办法在特质之外寻找别的理由。

把重心放到身侧的人际关系,鹤蝶察觉到月城夜梨的改变。

她的话好像变多了一些,冷雨般的瞳仁有时也会温情地颤动。

鹤蝶试图搞清楚是谁影响到了月城夜梨。

可惜的是他并不擅长。

会是灰谷兰吗?他是除了伊佐那外和夜梨最接近的人。

貌似不是。

鹤蝶说不出他是庆幸还是遗憾。

抛去所有杂念,鹤蝶想无论是谁,只要月城夜梨还在他们身边就足够了。

“夜梨在梵天,还习惯吗?有遇见讨厌的事或人吗?最近心情怎么样?”

像是父母会对寄宿制学校回来的孩子说的语句。

月城夜梨见鹤蝶不抓着灰谷兰问了,喝起了他泡的热可可,还是那股警视厅的味。

她一个个回答过去,“还好,半间,不错。”

嗯?居然讨厌半间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半间的话都不用他出手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鹤蝶?”

在鹤蝶思索的时候,月城夜梨却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过来。

“你明白我听不到你的心里话,那就讲出来让我知道。”

青年微长的发梢盖在眼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道贯穿左眼的狰狞疤痕。

纤细的指尖划过消除不了的伤痕,月城夜梨陷入半瞬的回忆,“这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鹤蝶模糊不清的左眼一跳,他有些痴愣,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蠢的一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月城夜梨提示道。

但她不觉得鹤蝶会忘记。

那样惨烈的火燃烧尽生机,苦涩的焦糊味熏着视野。

小夜梨的目光穿过行人的缝隙,与从车窗中爬出来半身的小男孩对上脸,半凝不固的鲜血呈现出泥泞的质感。

绝望和无力笼罩了他,但那源自本能的求生欲却又拖着他向外。

小夜梨注视着他,直到施救人员到达,小男孩被抬上担架。

才后知后觉小男孩眼中有一部分恐惧是由她引起的。

“是…”鹤蝶觉得嗓子干涩得像是吞下

一整口沙子,“我想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那时的小夜梨不懂,现在的月城夜梨忖量片刻。

“不是这个。”月城夜梨手指稍用力,青年的面庞便又抬起来几分。

鹤蝶看见女人的眉头动了下,张口说,“不说实话就送你下地狱。”

这算是威胁吧?鹤蝶有点想笑,心情却放松了多,“你和谁学的呀?”

也许是本着不想下地狱的念头,鹤蝶获得了勇气,他握住月城夜梨的手。

月城夜梨俯看他暗红的眼瞳柔下来,全然没了出任务时梵天修罗的杀气。

这时候要移开视线才更容易得到答案,月城夜梨看向鹤蝶背后的玻璃门。

听见鹤蝶的声音。

有些浅,不似他平日的语气,透露出些许自曝短处的羞惭,“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了,夜梨…可以不要离开吗?”

是因为这个而一直在纠结啊,月城夜梨了然,她喜欢鹤蝶泡的热可可,喜欢鹤蝶煮的粥,喜欢他身上用尽一切力气活着的冲劲。

正是将鹤蝶视作朋友,月城夜梨才能看清他的痛苦。

“当然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月城夜梨俯下身,把另一只手覆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别害怕鹤蝶。”

她会把鹤蝶从漩涡中救出来的,一如当时拥抱着黑川伊佐那所想。

“我没有害怕…”鹤蝶抽出手,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似无意间答应了月城夜梨什么,便由此成契不能悔改。

但真是无意吗,鹤蝶问自己。

不是的,或许月城夜梨做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原谅,毕竟…他们是朋友不是么。

*

鹤蝶没有说谎,他也想在今晚约请月城夜梨。

理由为庆祝生日,正当月城夜梨在想是谁的生日时,鹤蝶点明了主角。

月城夜梨:“我?”

见她这反应,鹤蝶的猜想印证了,那果然不是月城夜梨的真实出生日期。

“是你身份信息上的生日。”

虽然是假的,但也一点都不记得吗,夜梨难道和伊佐那一样习惯不过生日?

还在想着是不是惹月城夜梨生气了,不知道自己当天生日的寿星说:“鹤蝶是什么时候的生日?”

“诶?”鹤蝶自车祸后就不再庆生,不只是为了陪着黑川伊佐那,他也发自内心的认为那已是毫无意义的事,“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代表不在乎,他不在乎的却想着为月城夜梨庆祝,鹤蝶自己都有点说不过去。

实际上也不是非得让月城夜梨过这个生日,福利院出身的孩子对生日总有特别的情结,有人很看重也有人难以介怀。

鹤蝶摸不准月城夜梨是哪一种……

是月城夜梨的放纵让他太过得意了吗…?

鹤蝶想方设法补救,“夜梨…”

“那就一起过吧,在今晚。”月城夜梨像是想出了个绝妙的办法,自顾自点头,又望向欲言又止的鹤蝶,“过生日是要做寿星爱吃的吧,鹤蝶给我煮上次的粥。”

月城夜梨没过过生日,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根本没考虑过这事。

“过生日就不要喝粥了,别的我也会做。”鹤蝶说完,发现自己被月城夜梨套进圈里。

两个人过生日是什么啊。

但好像也不赖…

尾鳍浅红的斗鱼在水缸中摇曳身姿。

掠过月城夜梨,游向另一个人的指尖。

月城夜梨也如同缸里的小鱼,眼光定格在青年的手指。

第六次了,月城夜梨整整六次都没被选择,这还是她从渔具店老板那买下的斗鱼。

是黑川伊佐那的手比较像鱼头吗?

按照颜色来说好像是这样的。

月城夜梨投下几颗鱼食,小鱼扭头冲过去。

“啊。”月城夜梨捂住额头。

那根被她说和鱼头一个颜色的手指曲起来,警告地敲了一下。

“聪明鱼会记住主人的样貌。”黑川伊佐那驳回月城夜梨的说辞。

月城夜梨看着斗鱼不停闭合着去捕捉食物的小嘴,“它应该挺笨的。”

要不怎么会被人捉住。

黑川伊佐那:“……”他怎么会觉得月城夜梨的情商得到磨练了呢,分明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鹤蝶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脑袋,“马上就可以吃了。”

看着月城夜梨额头被他敲的微红,黑川伊佐那莫名其妙忍下了手痒,“你的庆功宴办得也太早了,况且为什么要在我家。”

“因为我的房子没了。”

“哈?这是理由吗。”难怪月城夜梨最近用起了办公室里的休息室。

月城夜梨纠正黑川伊佐那,“而且这不是庆功宴,这是生日宴。”

“谁?”黑川伊佐那首先排除自己,随后排除鹤蝶。

那就只有…

但月城夜梨的手却指过来,没等他说话,又指向厨房,最后指了下自己。

“我们三的。”

黑川伊佐那:“…?”

鹤蝶一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冷汗并着黑川伊佐那的拳头下来。

黑川伊佐那掰过鹤蝶的肩膀,“你在搞什么啊鹤蝶,解释一下?”

虽说是默认了月城夜梨说过两个人的生日,但三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啊。

胃部传来轻微的抽搐,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饭桌上是安静的,黑川伊佐那和月城夜梨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情景有些梦幻。

黑川伊佐那向来是记仇的,酒足饭饱后又带着张微醺了脸问起三个人的生日是怎么一回事。

鹤蝶这时候倒不怎么慌了,跟着黑川伊佐那这么多年,他知道黑川伊佐那一点质问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他也享受于此。

“然后应该怎么做?”月城夜梨明智地问起鹤蝶,黑川伊佐那绝对和她一样没有这种经验。

鹤蝶碰了下自己的脸,略沉的脑袋挖出步骤,“吃蛋糕…”

“我去拿……”

他走向冰箱,留下沙发上的黑川伊佐那和月城夜梨。

靠在同一张长沙发,仿若转个身就可以装进对方怀中。

月城夜梨侧首去看黑川伊佐那,却发现后者不知何时就把头转了过来,暗淡的紫水晶被睫毛虚盖着,呈现出一种纤弱的伶俜。

淡色的睫毛转瞬抬起,“是你把鹤蝶的任务转交给阿饼的吧。”

“是。”月城夜梨回望着他,尝试通过简单的观察来推测黑川伊佐那是否称得上醉。

但她似乎没有当侦探的资质。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黑川伊佐那把手背压在上半张脸,挡住灯光,“如果这样问了,你会告诉我实话吗。”

“不。”黑川伊佐那又出声否决自己,他轻笑了声,“你和灰谷兰学坏了,就算应了,我也得考虑一下。”

其实灰谷兰教的根本没有作用,就像她对鹤蝶的威胁虽最终起了作用,但鹤蝶看上去和灰谷兰说的没一点像。

按照流程,应当是屁滚尿流哭着说出她想听到的话才对。

但月城夜梨也没想鹤蝶变成这样,遂之放轻力度。

可鹤蝶的表现和灰谷兰教导的沾不上一点边,也着实古怪。

——“咔哒”

灯光暗下来,沙发的另一侧陷下去。

“因为我知道夜梨在说谎,夜梨是不会让我下地狱的。”鹤蝶听见他们的对话。

月城夜梨把脑袋转回去,开始观察鹤蝶。

这一目标就容易多了,白皙的脸颊染着红,话音些许含糊。

“鹤蝶好恶心。”黑川伊佐那隔着月城夜梨对鹤蝶喊话。

蛋糕上的烛光闪动着,从未有哪刻如此宁静。

黑川伊佐那感知到他没喝醉。

但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落下来。

“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