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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哥哥,你身上好香。”……

23

空气中有长达半分钟的安静。

两个人都盯着那条落在地板上的内.裤, 一个脸色紧绷,一个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陈悯之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弯腰捡起内.裤, 仔细端详两眼,确定了自己没看错。

这就是他在酒店丢失的那条内.裤。

陈悯之抬眼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迟疑地问:“这条内.裤,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看着他,那目光很干净,却正因为太干净了,反倒像一把锃亮的铡刀,让秦陌生出一种被审视般的局促。

他指节绷紧,涩声道:“我可以解释。”

陈悯之点点头:“我听你解释。”

秦陌:“上次我在酒店帮你换完衣服, 把你身上的衣物一起收拾好, 带回家里了。”

这是实话。

陈悯之歪了歪脑袋:“可我上次问你,你明明说我的内.裤找不见了”

秦陌一顿,视线微移:“当时是没找到, 后来找到了, 带来学校想给你, 又忙忘了。”

这是假话。

陈悯之问:“那我换下来的衣服呢?”

他这时才想起来,上次换下来的那套背带裤、腿环和兔耳朵发箍, 好像自从他醒来之后就没见到过了, 他倒也不是想要回这套衣服, 只是好奇它去了哪里。

秦陌:“扔了。”

陈悯之:“扔了?”

秦陌:“嗯。”

扔进了地下室里锁起来, 怎么不算一种扔呢。

秦陌面无表情地想。

陈悯之:“好吧。”

陈悯之捏着自己的内.裤:“那这个,我现在可以拿回来了吧?”

秦陌的视线落在那片布料上,半晌才偏开:“可以。”

陈悯之把内.裤收起来, 回到座位上,罕见地没再跟秦陌搭话,而是一个人抱着手机出神。

他固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是傻子,自己丢失的内.裤从室友衣柜里掉出来,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秦陌的解释看似合理,却有一个很明显的矛盾点。

——秦陌有很严重的洁癖。

平时王鸿洲递个东西给他,他接过来后都要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对陈悯之倒是没那么讲究,可能因为他们已经算是比较熟的朋友了。

可再熟的朋友,也不可能在有严重洁癖的情况下,还能忍受朋友的内.裤被放在自己衣柜里。

陈悯之心里冒出一个可能,难不成,秦陌有那种收集别人内.裤的癖好?

他在网上搜索了恋.物.癖这个词。

某度上写着,恋.物.癖是性.变.态的一种,指迷恋某种非生命物品或人体躯体的某部分。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有两种可能:

一,秦陌迷恋的是内.裤这一物品,并不局限于他,也就是说,和他这个人没多大关系。

二,秦陌只迷恋于他的内.裤。

如果是第一种,那么秦陌柜子里肯定不止有他一个人的内.裤,也就是说,他朋友是平等地对所有人变.态,并不针对他一个人,那么问题不大,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加以引导,好好开解,帮他的朋友治好这个毛病就行。

如果是第二种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他那四角大裤衩儿有什么好迷恋的?唔总之到时候再说吧。

为了确定秦陌究竟属于哪一种变.态,陈悯之趁着秦陌第二天去上课时,偷偷打开了男人柜门上的锁。

他知道秦陌的衣柜钥匙放在哪个抽屉里,大概是衣柜里没放什么贵重物品,秦陌平时拿取钥匙的时候很随意,根本没背着他。

陈悯之在心底说了声对不住了兄弟,虽然这么做有点不道德,但为了我们伟大光辉的革.命友谊,我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你变.态的对象不是我,我们就依旧是情比金坚的好兄弟。

陈悯之一边心底虔诚祈祷,一边小心翼翼拉开了柜门。

秦陌的衣柜很整齐,每样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着,像是在站军姿,但也正因如此,陈悯之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放内.裤的地方。

两个透明收纳盒,一个收纳盒叠放的是秦陌自己的内.裤,陈悯之认得出来,秦陌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他看到过。

另一个收纳盒里的东西就很炸裂了。

里面整齐叠放着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内.裤,陈悯之随手拿起一条在手里端详,男款M码,纯白色的平角内.裤,款式倒是和他那条很像。

再拿起一条,这条是女款,XXL码,半透明的黑色网纱蕾丝内.裤,两端由细绳系成蝴蝶结,竟然还是个丁字的,整片布料还没他一个巴掌大,要是穿在身上肯定什么都遮不住。

陈悯之啧啧两声,好你个秦陌,表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玩儿这么花。

他能平心静气地在这儿啧啧,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发现这个盒子里的每一条内.裤都是全新的,上面吊牌都还没摘,而且摸上去质感都很好,大部分还都是奢侈品牌,说明是秦陌自己买的。

也就是说,他的朋友虽然变.态,但是一个只危害自身,不危害他人及社会的良性变.态。

这么想来,秦陌没骗他,那条内.裤多半是真的忘了给他,毕竟秦陌是一个有洁癖的变.态,玩儿内.裤都只玩儿全新的。

陈悯之长舒一口气,感觉这些天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他发的那贴子里网友不还说了吗,尊重个人xp。

太好了,以后可以继续跟秦陌做好兄弟了,陈悯之高兴地想。

一时高兴过了头,没注意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男人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跟前,脸色霜寒地盯着他手里的内.裤:“你在做什么?”

“啊?”当场被抓包,陈悯之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秦陌眼眸漆黑,脸色青得吓人:“你动了我的衣柜?”

“我”陈悯之手足无措,喉咙卡壳,“我不是故意的”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话毫无说服力,把人家衣柜锁都打开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到现在那黑色的蕾丝丁.字.裤都还攥在他这狂徒手上,原本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内.裤现在成了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可他不知道,这幅情景落在男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模样。

少年容颜白净柔和,因为羞臊,脸侧连同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粉,垂着脑袋,眼神乱飘,像一只偷吃胡萝卜被抓包,慌里慌张的小兔子。

偏偏指尖还把那条偷来的黑色蕾丝丁.字.裤攥得很紧,好像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秦陌顿了顿:“你很喜欢这条?”

陈悯之抬头:“啊?”

他忙跟着台阶下:“啊对,是我上次从你衣柜里看见了,挺喜欢的,就想拿来看看。”

说完陈悯之就想抽自己两嘴巴子,这都是什么破理由?

可陈悯之心里苦,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借口了。

他总不能说,啊兄弟,是这样的,我怀疑你是专门偷人内.裤的变.态,想打开你的衣柜一探究竟吧?

现在好了,他自己才是那个偷别人内.裤的变.态。

秦陌对自己的东西一向边界感很强,陈悯之原以为私自打开衣柜锁还偷拿内.裤这种事,已经精准踩到秦陌雷区上了,可出乎意料的,男人听了他编出的蹩脚理由,神色居然奇异地和缓下来,甚至还带了一点嗯,愉悦?

陈悯之甩甩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男人墨色眸子看着他,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既然喜欢,这条送你。”

顿了顿,又补充,“衣柜里还有别的款式,你可以挑挑,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陈悯之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这条就够了!”

其实他连这条也不想要的,他能给秦陌还回去吗?

陈悯之简直欲哭无泪。

秦陌瞥了眼少年紧紧抓着丁.字.裤的手指,若有所思。

原来喜欢这种款式的吗他看陈悯之平时穿的内.裤大多是平角,而且纯白色的居多,还以为他会喜欢保守一点的款呢

尺码倒是没问题,他挑选女式内.裤的时候,特意买了几个码子回来和男款对比,留下了大小适合少年穿的,不合适的则被他扔了。现在,那个盒子里的每一条内.裤,少年都可以穿得上。

按照秦陌的审美,他最喜欢的是那条纯白色蕾丝的,款式很正常的一条女式三角内.裤,什么都没露,上面还绣着可爱的小兔图案,很适合给一些乖宝宝穿。

不过陈悯之挑选的这条狂野类型的嗯虽然感觉和少年的风格不太搭调,但也还不错。

毕竟以少年的形状和大小来看穿什么都会很漂亮。

秦陌脑海里浮现出黑色蕾丝布被圆润撑起来的场景,呼吸乱了几拍。

而下一刻,少年已经抓着那条丁.字.裤,逃似的跑出了寝室。

*

陈悯之一路跑到寝室楼下,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女士黑色丁.字.裤,懵了两秒。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也带下来?!

几个回寝的男生路过,瞥见他手里抓着的东西,目光异样。

陈悯之忙手忙脚乱地把那条内.裤塞进兜里。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唉声叹气。

这下兄弟是保住了,他的形象没了。

秦陌不会以为他有什么女装癖吧?

唉,说来说去还不都怪那个把他拖进小树林里强吻的变.态,要不是发生了那种事,他也不会这么敏感,疑神疑鬼地跑去翻秦陌的衣柜,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

陈悯之在心里狠狠的想,等把那个变.态揪出来,他一定好好教他做人。

正郁闷地揣着手,眼前忽然投下一片暗影。

陈悯之抬头看向挡住他去路的人,有些意外:“卫殊?”

自那天他对卫殊说了别再跟着他后,还真有好几天都没看见对方的身影了,放在原来日日都要来找他的卫殊身上,显得有些反常。

陈悯之后知后觉,自己当时语气有些重了,不知是不是伤害到了卫殊,毕竟卫殊也是好心。况且要是当时卫殊没来,还不知道那个变.态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更变.态的事情。

他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上次情绪不太好,对你说话声音大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卫殊摇摇头:“悯悯,我不会生你的气。”

陈悯之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兄弟!这辈子我都跟你做兄弟!”

卫殊耳根染上一抹红,但他肤色偏深,即使红了也不明显,他低头嗯了一声:“我也想跟你做。”

陈悯之:“嗯?做什么?”

卫殊:“做一辈子。”

陈悯之了然,哦,做兄弟啊。

虽然这表述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卫殊本就不善言辞,陈悯之也没放在心上。

他抬手重重拍在卫殊高过他十几公分的肩膀上:“当然,兄弟就是要做一辈子。”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兄弟一生一起做哦不是,兄弟一生一起走,他陈悯之这辈子能交到这么多好兄弟,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正当他在这儿此生无憾的时候,卫殊转头瞥了眼挂在自己肩膀上的东西,面露疑惑:“这是什么?”

陈悯之:“嗯?什么什么?”

而等他瞧见那是什么,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刚才他抬手抬得太激动,没注意把兜里的内.裤勾了出来,现在,那条黑色薄纱丁.字.裤正不偏不倚挂在他好兄弟的肩膀上。

陈悯之严肃道:“我可以解释。”

卫殊点点头:“我听你解释。”

嗯?这对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陈悯之咳了一声:“这条内.裤是秦陌的,不是我的。”

卫殊把内.裤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面色古怪:“那为什么会在你”

陈悯之:“你听我说,我没偷秦陌内.裤,是他给我的。”

闻言,卫殊脸上的古怪变成了愤怒,男人本就生得凶,眉眼横起来的时候简直像要吃人,他攥着黑色蕾丝布的手绷出了青筋:“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陈悯之:“因为我对他说我喜欢”

唉不对,怎么越解释越奇怪了。

卫殊神色却松缓下来,看着他,目光复杂:“你喜欢这个?”

陈悯之摊着肩膀,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反正解释来解释去,他和秦陌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当变.态。

于是他破罐破摔了:“没错,是我喜欢这个。”

陈悯之不知道的是,他刚刚帮秦陌免除了一场血光之灾。

卫殊捏着那条内.裤,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他原本是打算去揍秦陌一顿的,但既然是悯悯先说的喜欢,那这件事性质就不同了。

卫殊喉结滚了滚:“你喜欢,我可以给你买,你别去找他要。”

陈悯之脸上浮现出一种平静的麻木:“不用了谢谢。”

卫殊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朝着西区宿舍的方向跑去了。

十分钟后,男人带着一身薄汗停在他跟前,将一个大大的礼盒递给他:“送给你的。”

卫殊低着头,耳朵还有些红。

其实这份礼物他早就准备好了,却迟迟不敢送出去,怕陈悯之会生气,但现在看来,悯悯既然会喜欢女式内.裤,那应该也会喜欢他送的东西。

会很漂亮的,就像他从前看到的一样,卫殊想。

陈悯之抱着礼盒,高兴又惊讶:“你给我准备了礼物?里面是什么?”

他按捺不住好奇,抬手就想拆,却被男人一掌按住:“回去再看吧,等你一个人的时候再拆。”

陈悯之笑起来:“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等你看了就知道了。”卫殊红着脸看向他,“你会明白的。”

*

卫殊不常给陈悯之发消息。

比起线上聊天,他更喜欢直接在线下去找人,比如每天在陈悯之的必经之路上制造一些偶遇,或者干脆就什么都不做地默默跟着陈悯之,好像只是这么看着少年,他便能够获得满足。

可是最近两天,卫殊找不到陈悯之人了。

又一次蹲守落空后,他有些失落地回到寝室,正打算给陈悯之发消息,却听室友问:“你们谁看见我礼盒去哪儿了?”

有人回:“什么礼盒?”

室友急得团团打转:“就我给我女朋友买的那套情.趣内.衣啊,我昨天才刚取回来的,怎么今天就不见了?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啊”

卫殊指了一个方向:“不是在那儿吗。”

室友看了眼,墙角的储物柜上确实放着一个礼盒,可他摇摇头:“我看过了,那个不是我的,是你们谁买给自己女朋友的吧?”

卫殊闻言,脸上忽然一变。

他大步走过去,把那个盒子拆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脸上的神色凝固了。

他拿错礼物了。

他送给陈悯之的礼物外面是黑色包装袋,上面只简单地印有几个字母,而室友的礼盒也是黑色,上面印有品牌名称,两份礼盒颜色尺寸都差不多,他当时怕陈悯之等久了,着急忙慌都没打开看过,这才弄错了。

“你怎么拆了,那个是你的吗?诶你跑什么?”室友还一头雾水,男人已经风一般地冲出了寝室。

卫殊一步没停地跑到西区宿舍楼下,这次他没在楼下等,而是之间去了陈悯之寝室找他。

可到了才被室友告知,陈悯之请假去了外省,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卫殊又连忙拨打陈悯之的电话,关机。

他火急火燎地发消息:【悯悯,你听我解释】

消息没发出去。

他被陈悯之拉黑了。

*

时间回到两天前。

陈悯之回到寝室后,特意按照卫殊说的,找了个没人的时间,满心期待的打开男人给自己的礼物,却跟被雷劈了一样当场愣在了原地。

里面是一套女式情.趣内.衣。

薄到透明的黑色网纱,连体式,明明布料看着不少,有袖子有腿的,可该遮的地方是一个都没遮住,上半身胸前的布料被挖空了,只用几根细线在中间系成一个蝴蝶结,下面的地方更离谱,裆的地方居然是开的。

陈悯之连多看两眼都嫌害臊,闭着眼胡乱把衣服团巴团巴扔进了垃圾桶。

扔进去才想起来垃圾桶是敞口型的,没有盖子,怕室友回来看见,又手忙脚乱地把内.衣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丢进礼盒里。

这时他注意到,盒子底部还有一张写了字的小卡片。

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宝贝好辣,给我.操.操。”

陈悯之只瞟了一眼,就惊恐地把那张小卡片扔了出去,像是在扔一条毒蛇。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愤怒!

好家伙,变.态竟在他身边,还跟他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亏他还跟卫殊道歉,说要跟他做一辈子兄弟。

结果他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他当当可以糙的兄弟!

几乎是第一时间,陈悯之就想到了那个把他拖进树林里强吻的变.态,毕竟卫殊力气大得离谱,很符合嫌疑人的标准。

但这一猜想立刻就被他否决了。

因为那人第二次作案的时候,陈悯之听到了卫殊在巷子口喊他,而当时那个变.态还压着他啃他胸口呢。

所以不可能是卫殊,而是另有其人。

陈悯之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身边的变.态含量属实有些超标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了自己的装备:一瓶防狼喷雾,一个小型电.击棒,一个便携式报警器。

自从知道强吻他的人是个男人后,他就在某宝上下单了这些物品,每天都随身携带着,准备下次那个变.态再来找他,就叫他有来无回。

可变.态好对付,卫殊却不好对付。

陈悯之的性格让他对朋友说不出伤人的话,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殊。

于是他选择了逃跑。

怕卫殊再来宿舍楼下堵他,陈悯之带上装备,收拾好行李,买第二天一早的车票去了临省,准备在陆承轩那儿暂避几天。

现在,他正坐在陆承轩的私人公寓里,和陆承轩一起做饭。

说是一起,其实大部分活儿都是陆承轩在干,他就帮着打打下手。

原本陆承轩连打下手也不让他来的,是他看陆承轩连着做了几顿,不好意思白吃白住还白让人伺候,执意要来帮忙。

奈何他实在干不来这些精细活儿,切个蒜都能不小心把手指切出个口子。

陆承轩听到他的低呼,丢下铲子跑过来一看,当即掉了眼泪。

他握住陈悯之的手指,一边哭一边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哥哥来帮忙的。”

“呃”陈悯之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受伤的是他,陆承轩却好像比他还痛似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把他整只手都打湿了。

陈悯之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拍拍陆承轩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没事,一个小口子而已,不疼的。”

陆承轩抬起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他眼睫生得长,眼珠颜色很浅,这样看着人时,莫名让陈悯之联想到眼泪汪汪摇尾巴的小狗。

下一刻,小狗把他的指尖含进了嘴里,用湿热的舌.头舔.舐起来。

“你、你做什么?”陈悯之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抽回手,然而陆承轩却强硬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竟让他有些疼。

陆承轩抬眼盯着他:“不要动。”

那眼神阴沉,又仿佛带着些凶恶。

陈悯之被他的眼神吓得愣了一下,揉揉眼睛,陆承轩又已经埋下头继续吸他的手指了。

是他看错了吧,陈悯之摇摇头,心中闪过一缕怪异的感觉。

怎么跟狗狗护食似的。

伤口被粗大舌头舔舐过的感觉有些奇怪,又热又黏,带着些许刺痛,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怪异,让陈悯之很不适应。

主要是陆承轩舔得有些太久了,不止受伤的那一小截指尖,他整根手指都被舔得湿嗒嗒的,像是沾上了小狗味儿一样。

不对不对,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陆承轩又不是狗。

陈悯之努力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抛出去。

直到他的伤口不再流血,陆承轩才放开他的手指,舔了舔唇边的水渍:“哥哥不会怪我吧,我听老一辈说,伤口要舔过才好得快呢。”

陈悯之将信将疑:“是吗?”

他怎么觉得陆承轩一脸回味的样子,跟吃了山珍海味一样。

难道他的发小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人血的味道之类的?

陈悯之神色严肃地说:“你张嘴给我看看。”

陆承轩:“嗯?”

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陈悯之探着脑袋仔细查看,确认陆承轩嘴里只是有两颗虎牙,并没有吸血鬼的尖牙后才放下心。

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一定是最近遇到的变.态太多了,搞得他风声鹤唳,看谁都像变.态。

手指黏糊糊的感觉实在不太舒服,陈悯之走到水龙头前想冲洗一下,被陆承轩眼疾手快地拦住:“你想伤口被感染吗?”

陈悯之:“那么小个口子哪至于感染”

他瞅着陆承轩沉下来的脸色,最终声音越来越小地闭了嘴,随后,被陆承轩拉出厨房,摁到了沙发上:“坐好。”

陆承轩找来了医药箱,用棉签蘸取了碘伏,然后握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涂抹消毒,动作轻柔又仔细。

陈悯之看着他俊朗的面庞,忽然间有些恍神。

因为比陆承轩大两个月,陈悯之自觉作为哥哥,应当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因此从小到大都是他照顾陆承轩多一些。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曾经处处需要他照顾,连打雷都要他哄着的少年,已经赫然长成了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

陈悯之这次过来,除了躲卫殊,也抱了来看看陆承轩过得好不好的心思,毕竟陆承轩是第一次和他分开那么久,又是一个人在外面住。

现在看来,他的这个弟弟不仅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学会了照顾别人,陈悯之很欣慰。

于是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陆承轩的头。

正在给他上药的陆承轩动作一顿,抬起头:“哥哥。”

陈悯之:“嗯?”

陆承轩:“哥哥不知道,男生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吗?”

“有吗?”陈悯之疑惑,“可我以前也经常这么摸你啊。”

陆承轩:“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成年男人的头,要喜欢的人才能摸。”

“是吗?”陈悯之尴尬地摸摸鼻子,“那我以后不摸了。”

陆承轩不知何时凑得离他很近,就在离他的脸只有十几厘米的地方,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真的吗?哥哥真的一点都不想摸吗?”

陈悯之觉得陆承轩好像生气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摸个头影响这么大,看来陆承轩真是长大了,俗话说得好,弟大不摸头。

他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真的,真的不摸了,以后再也不摸了。”

陆承轩没再说什么,低着头继续给他上药,动作却比先前重了些,一不小心痛得陈悯之低呼出声。

到底还是生气了吧,陈悯之想。

可陆承轩听到他呼痛后,又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吹气。

搞得陈悯之一时间弄不懂他到底生没生气了。

陆承轩抽出个创口贴,边拆包装边问:“我还没问哥哥,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陈悯之不好意思把自己被变.态盯上,还被好兄弟送情.趣内.衣的事情说出来,只道:“没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陆承轩顿住,抬起眼睛:“真的?哥哥真的是想我了,所以才过来看我?”

陈悯之又不能说真实原因,只能含糊道:“嗯嗯。”

陆承轩眼底浮现起亮光,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我也很想哥哥。”

他将脑袋埋在陈悯之脖颈间,呼吸着怀中人温热柔软的香气,低声道:“哥哥平时都不怎么主动给我发消息,也不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我找你才会回,我还以为哥哥都要把我忘了。”

语气竟有些委屈。

“毕竟哥哥身边的朋友那么多,不像我,只有哥哥一个。”

陈悯之忙拍着他的背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很重要的人,我把谁忘了都不会把你忘了的。”

与其他的朋友不同,陆承轩对他来说不仅是朋友,更像是他的亲弟弟一样。

可陆承轩依然不太高兴的样子。

陈悯之叹口气:“其实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

抱着他的人身形一僵,旋即抬起头,呼吸急促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陈悯之:嗯?没听清吗?那他再说一遍。

他对着陆承轩的眼睛,认真道:“我说,我把你当成我的家人。”

陆承轩开心地笑起来,忽然一把将他扑倒在沙发上,还伸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口:“嗯,哥哥和我是一家人,这辈子都不分开。”

陈悯之摸着自己被舔了一口的脸想,真不能怪他总是把陆承轩想成小狗,他这个弟弟身上的一些习性是真的和狗很像。

尤其是现在,更像了。

像那种明明很生气,但很容易就会被哄好的小狗。

陆承轩说什么都不肯让陈悯之再进厨房,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让陆承轩一个人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这时,他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顾明珏:【悯之,在那边玩儿得怎么样?】

陈悯之:【挺好的,在朋友家住呢】

顾明珏:【嗯,什么时候回来?芝芝很想你,这几天你不在,它晚上总叫。】

陈悯之于是明白了,顾明珏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他,该回去上班了。

说来他自己都惭愧,前段时间才刚因为秦陌的事情请了假,这才没多久又请假,真的有点不尊重老板了。

陈悯之:【可能还有一两天】

他两眼一闭:【对不起,你还是扣我工资吧】

再不扣点他都觉得过意不去。

顾明珏这次没再说什么不扣他工资的话,只模棱两可地回复道:【嗯,悯之这样玩忽职守,的确该罚。】

陈悯之不解:【罚什么?不就是扣工资吗?】

顾明珏:【不是。】

顾明珏:【具体罚什么,我还没想好,现欠着,但悯之要记得。】

陈悯之松了口气,只要不扣他工资,罚什么都好说,而且顾明珏又不是什么恶趣味的变.态,最多也就罚他写个检讨吧。

他随手回复道:【嗯嗯,知道了】

顾明珏:【嗯,早些休息。】

*

晚上,陆承轩洗完澡后早早就爬上了他的床。

明明有宽敞的主卧,却非要和他挤在客卧的小床上,和他一起睡。

其实昨晚陈悯之睡着就觉得挤了,总觉得睡着有些喘不过气似的,他原本想让陆承轩今晚上回自己房间睡的,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又作罢。

算了,陆承轩本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性子,自己好不容易来一回,就多陪陪他吧,反正两兄弟睡一张床也很正常。

可他没想到的是,陆承轩今天似乎变得格外黏人,连被子都非要和他盖一床。

身形比他大了一圈的男生,用修长双臂圈住他的脖颈,脑袋贴在他蹭来蹭去,像只黏人的大型犬。

陆承轩埋首在他颈侧,深深嗅了一口:“哥哥,你身上好香。”

陈悯之原本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都没注意陆承轩抱着自己闻了多久,听到这话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趴在他身上的男生推开:“你做什么?”

有了那个不知名变.态和卫殊的前车之鉴,陈悯之现在变得比以前敏感许多,像只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得跳起来的兔子。

尤其是,之前那个变.态强吻他的时候,也会像这样贴在他身上用力嗅闻他的味道,导致陆承轩的动作直接唤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陆承轩问:“怎么了,哥哥?”

陈悯之一脸警惕:“你说什么好香?”

“说今天新买的沐浴露啊。”陆承轩浅褐色的眼珠望着他,一脸无辜,“留香很久呢,哥哥洗完澡一小时了还能闻到。”

“这、这样啊,我还以为”陈悯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陆承轩今天带他一起去逛了超市,给他买了全套的洗漱用品,说是方便他以后再过来住

是他反应有点过激了,陆承轩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是他亲弟弟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变.态。

陆承轩眨眨眼睛:“嗯?哥哥以为是什么?”

陈悯之当然不可能说他以为陆承轩是在说自己香,只目光闪躲地含糊过去了。

陆承轩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也没追问。

入夜后,陈悯之又做了梦。

做梦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次他居然在梦里遇到了那个强吻他的变.态!

变.态把他抵在墙上,伸出粗.大的舌头舔他,啃咬他的嘴唇,像吸棒棒糖一样吸他舌头上的水,吃得啧啧有声。

到后面,变.态还做了和上次在小巷子里一样的事,撩开他的上衣咬他。

好在这次陈悯之有了防备,从兜里摸出电击棒反手就是一电,当场把那个变.态电晕了过去,砰咚一声摔在地上,声音大得他在梦里都觉得很真实。

陈悯之很满意,当即在梦里掏出手机给商家写了个五星好评。

第二天醒来,陆承轩依旧不在床上,陈悯之没在意,陆承轩因为要做早饭,每天都起得比他早。

可直到他坐起身,才猛然吓了一大跳。

陈悯之揉揉眼睛,再睁开,确定躺在地板上的是陆承轩没错,而且嘴唇都冻得发紫了,两眼紧闭着,跟昏迷了一样。

他连忙趿上鞋下床,伸手去摇人:“承轩?承轩?醒醒?”

摇了两下没反应,再探呼吸,好在还有,又赶忙去掐人中。

这下终于把人给掐醒了。

陆承轩睁开眼睛,目光还有些混沌,但当看清握着自己肩膀的是陈悯之后,又很快清醒过来,问:“怎么了?”

陈悯之拍着心有余悸的胸口:“你还问我,你怎么会睡在地板上?身上连个被子也没有,嘴巴都冻青了。”

陆承轩不知想起什么,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应该是睡着后滚下来了。”

他面上笑着,目光却朝着床头的方向瞥了一眼,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幽光。

奇怪,哥哥什么时候在枕头底下藏了个电.击棒?

还在梦里摸出来精准地用在了他身上。

难道他已经觉察出了什么?现在只是在装糊涂?

可陈悯之脸上的担忧与关怀不似作假。

陆承轩一时摸不准,只能顺着话说:“哥哥你知道的,我从小睡姿就不太好。”

陈悯之叹口气:“你这睡姿也太不好了。”

陆承轩明明睡在床的右侧,躺的地板却是床的左侧,也就是说,陆承轩竟然翻山越岭地滚过了他,然后滚到了床下面去。

怪不得他昨天觉得睡着了有些喘不过气呢,多半就是陆承轩滚来滚去的时候压着他了。

陈悯之:“你现在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头疼不疼?”

陆承轩:“没有,哥哥放心,我身体素质很好,很少生病。”

陈悯之:“要不今晚上你还是自己睡吧。”

他怕陆承轩再滚一回,真把自己给滚感冒了。

陆承轩垂着眼,出乎意料答应得很爽快:“嗯。”

今天周一,吃过饭,陆承轩便开车去学校上课了,陈悯之和他一道。

不过陈悯之对陆承轩的课程没有兴趣,没有陪他一起听课,只是一个人随意在校园里闲逛,等着陆承轩下课后一起去小吃街。

深秋的林荫道很美,金黄的银杏叶挂了满树,风一吹,纷纷扬扬铺满了整条道路。

在道路尽头,旋转飞舞的金黄色里,陈悯之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他,迈开长腿,朝着他大步奔跑过来。

第24章 第 24 章 属于真正的公主的心。……

24

陈悯之在原地愣了两秒, 扭头就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明明这件事中不占理的一方是卫殊,要跑也该是卫殊见了他跑才对。

可或许是男人身形太过高大, 肌肉勃发, 气势汹汹跑过来时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让他生出一种被捕食的错觉, 本能地想要逃跑。

但他哪里跑得过本就身高腿长,还是体育生的卫殊,没几步就被男人攥住胳膊,一把抓了回来。

陈悯之自然是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

明明被钳制住的人是他,卫殊却似比他还焦急:“悯悯,你听我解释——”

陈悯之一想到那套他看一眼都嫌羞的情趣内.衣,还有那张不堪入目的小卡片, 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奋力甩开卫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他跟变.态没有什么话好说。

可下一刻,卫殊却忽然用力抱住了他。

男人身材又高又宽阔, 需要弯腰低下头才能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 这姿势有些别扭, 卫殊却用这个别扭的姿势紧紧箍住他,不让他有一丝逃跑的可能。

陈悯之挣扎着:“放开!我让你放开我, 你听不见吗!”

可他越挣扎, 卫殊反而把他抱得越紧。

男人声音闷闷的, 像某种倔强的, 叼着食物不松口的大型犬喉中发出的呼噜声:“你不听我解释,我就不放开。”

他们所在的道路是校园里的主干道,又正是下课的时间, 路上人来人往,不少行人都对他们微微侧目。

陈悯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有点奇怪了。

怎么跟演那种狗血苦情剧一样,男女主产生了误会,一个拼命想解释,另一个拼命”我不听我不听“,更奇怪的是,他演的还是那个一直说“我不听我不听”的无脑女主。

想到这里,陈悯之唇角抽了抽,放弃了挣扎:“你说吧,我听你解释,别抱着我了。”

卫殊小心翼翼瞅他两眼,见他是真的没有要再跑的意思,这才缓缓将他松开。

高大的男人低眉耷眼,像只自知犯了错,连尾巴都垂下来的大型犬:“那个东西,不是我要给你的礼物,是我室友买给他女朋友的,我当时跑得太快,拿错了。”

他把一个黑色礼袋递给陈悯之:“这个才是我要送你的。”

陈悯之一怔。

刚才一见卫殊就光顾着跑了,竟然没注意到男人手里还提着东西。

但他看着那个礼袋,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卫殊该不会是看他收了那件情.趣内.衣后生气了,才重新买了个礼物,然后想出这种蹩脚理由来哄骗他吧?

陈悯之没有去接那个礼袋,后退一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卫殊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双浓眉大眼垂下来,有些受伤的模样。

男人喉结滚了滚,望着他,声线喑哑:“悯悯,我永远不会骗你。”

他的语气如此郑重,让陈悯之的心脏仿佛忽然被敲了一下。

陈悯之忽略掉这种奇怪的感觉,脚步却没有再后退了,他看着卫殊:“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问,卫殊动作飞快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截图给他,是一张某宝页面的情趣.内.衣订单截图,收货人那一栏是卫殊室友的名字。

但真要说这么简单的图片也不是不能p

见他的目光仍然将信将疑,卫殊又拿出室友的一段录音:【那个,大兄弟,你别误会,那套内.衣的确是我买给我女朋友的,我兄弟这人我了解,别看他长那么大块儿头其实人老实得很,大学三年连片都没看过,你可千万别把他想成什么变.态,对了你走的这几天他是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去你楼下找你日日夜不能寐就想着唔——】

后面的音频被人掐断了。

卫殊红着张脸:“这下你该信了吧。”

陈悯之点点头,恍然道:“这也太巧了”

卫殊垂下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陈悯之尴尬地摸摸脑袋:“没有,是我有点反应过激了”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他当时怎么就没先问问卫殊是怎么回事呢,正常人就算收到兄弟送的奇怪礼物,也没有当场买火车票跑路的呀,他竟然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卫殊,闹了这么大个乌龙出来。

说来说去,还不都怪那个把他拖进小树林强吻的变态!搞得他现在草木皆兵,看谁都像变态!

陈悯之:“那你原本要送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卫殊双手抱着礼袋,这时候反倒有些局促的样子,他耳根微红:“你看了就知道了。”

陈悯之接过来,却在拆开礼物的那一瞬瞪大了眼睛。

里面是一条浅粉色的公主裙。

*

十岁以前,卫殊一直生活在一座小县城里,父母常年在外省做生意,是爷爷奶奶在照看着他。

那时候,县城里只有两所小学,一所收费低廉,但基础设施较差,另一所场地更大,校内设施也更好。

六一儿童节,小的那所学校操场太狭窄,不具备搭建舞台的条件,两所学校便商量了一下,决定合办节日庆典。

于是在庆典的前一天,卫殊见到了从另一所学校前来彩排的陈悯之。

四年级,正是小男生调皮捣蛋的年级,卫殊翘了下午的课,在学校后面的小花园里上树掏鸟蛋。

鸟蛋没掏着,却在鸟窝后面,学校的白色走廊下,看见了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公主。

小公主生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又黑又圆,乌润润的,像童话书里的黑玛瑙,充满好奇,又有些担忧的望着扒在高处的他。

卫殊看呆了眼,一个没留神儿,从树上跌了下来。

所幸这棵树并不算高,下面都是松软的草叶与泥土,他又生得皮糙肉厚的,摔下来虽然疼,但并未受伤。

只是小公主却似乎担心坏了,穿着小皮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细细的眉毛都揪起来:“你还好吗?”

卫殊狼狈地趴在地上,愣愣地望着来人,满眼都是小公主粉粉嫩嫩的脸蛋,红红软软的嘴唇,还有眼尾那颗漂亮的小红痣,一时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听见。

小公主见他半天没说话,小心地提起身上的蓬蓬裙,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了他面前:“你是不是起不来了?我拉你吧。”

明明可以自己爬起来,卫殊却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小公主玉雪可爱的脸颊,嘴巴跟不受控制似的吐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我能不能娶你做老婆?”

“啊?”小公主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愣了半天,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晕,“我、我是男生,不是女孩子。”

卫殊:“我知道。”

小公主头上并没有戴假发,而是寻常的小男孩发型,即使穿着公主裙也并不像个女孩子,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卫殊就知道他是个男生。

但神奇的是,他身上有一种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没有的,温软柔和的独特气质,使他穿着裙子并不显得违和,而真像是一位温柔大方的公主。

他给卫殊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吃过的棉花糖一样绵软,找不到一点锋锐的棱角。

十岁的小孩,心里并没有什么同性恋异性恋的概念,卫殊只觉得小公主好乖好漂亮,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可爱,他想娶他做老婆。

小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没再接着他的话说,只伸出手道:“我先拉你起来吧。”

他小声提醒:“你在地上趴了好久了,不累吗?”

卫殊这才似回过神似的,他瞅了瞅小公主白白嫩嫩的小手,干净漂亮的粉裙子,再瞅瞅自己一身的泥巴,耳根子倏地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会把你弄脏的。”

小公主弯起眼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

卫殊红着脸,把自己黑乎乎的手在校服上擦了又擦,只是他校服也是脏兮兮的,哪里都是泥,擦来擦去,最后递出去的还是一只黑手。

可小公主却毫不嫌弃地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握的那一瞬,卫殊满脑子都是好软,怎么会有男孩子的手这么软,温温热热的,握着好舒服,真想一直这么握着。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实际也这么做了,从小公主把他拉起来起,他握着对方的手就没松开过,跟条叼着肉就不松口的狗似的。

直到小公主被他攥得有些不舒服了,挣了挣,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一直握着我呀?”

卫殊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怕你跑了。”

小公主更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跑?”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连老师都不怕的卫殊,竟在此刻生出一丝手足无措来,他支支吾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能感受到的只有小公主又白又软的小手。

他觉得小公主哪里都好香,想抱在怀里亲两口,但他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又不太敢亲,怕小公主生气。

最后还是小公主开口:“你你先松开我,我还要去彩排。”

“哦。”卫殊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讷讷地照做了。

临别前,他抓住小公主粉色的蓬蓬纱裙角,紧张巴巴地问:“我暑假能来找你玩儿吗?”

六一儿童节后没两周就是暑假了。

小公主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呀,到时候我带你去我家,吃我奶奶做的米糕。”

可卫殊最终没能吃到小公主家里的米糕,因为没多久,赚了钱的父母从外省回来,为他办理了转学手续,带着他和爷爷奶奶一起去了大城市里。

六一儿童节小公主在台上的表演,竟成了他们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卫殊这么多年最懊恼的事,就是当时满脑子只想着亲人,竟连小公主的名字都忘了问,不然也不至于后面那么多年,连找都不知从何找起。

在社团招新偶遇陈悯之时,少年正在为路过的一名女生指路,女生问了许久,他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微微低着头,眼尾带着笑,目光始终温暖又柔和。

卫殊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并非因为他的外貌,而是那一股熟悉的,独特的柔软气质。

那时他忽然明白,他初遇陈悯之的时候,为什么觉得公主裙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违和,仿佛他就是公主本身。

不是因为他的外貌,而是因为他有一颗善良柔软,悲天悯人,属于真正的公主的心。

只有真正的公主,才会对满身污泥的他伸出白皙干净的手。

卫殊心里这么想着,望向少年的眼神便也充满了期待。

时隔多年,重新拿到公主裙的小公主,会像当年一样握住他的手吗?

可下一刻,陈悯之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少年看着他,神色复杂地问:“你这次又拿错礼物了吗?”

卫殊一怔:“你不记得了?”

陈悯之一头雾水:“记得什么?”

卫殊:“我们以前见过的,当时你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当时陈悯之穿的自然不是这条裙子,这条裙子只是卫殊按照自己的记忆,再根据陈悯之的身量找人定做的。

他与小公主留下的回忆不多,但每一帧都被他在心里反复播放了许多遍,咀嚼了许多年,连裙子上的细节他都能说出来,因而做出来的东西不说一模一样,但也与当年那条裙子大差不差了。

可现在他的公主不记得了,他只好把当初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陈悯之恍然大悟:“我说这条裙子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原来我们那时候就见过了!这也太巧了!”

陈悯之心想,他跟卫殊还真是命中注定的好兄弟。

“嗯。”卫殊看着他,声音有些涩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陈悯之:“嗯?什么问题?”

卫殊咽了咽喉咙,时隔多年,他竟又感觉到了初见小公主时的那种紧张:“当时你上台表演的时候,我看见你跟那个男生亲了,你你是喜欢他吗?”

“啊?”陈悯之费劲地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卫殊说的是什么。

当时他们班的节目是演话剧《睡美人》,最后公主需要被王子亲吻才能醒过来。小学最是害怕流言蜚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面皮薄得很,即使是假的亲吻也没有人愿意去演,最后大家决定推选出一个男生去演公主。

陈悯之就这么光荣地被推出来了,倒不是大家觉得他最适合,而是班里的其他男生都不愿意演反串角色,他不接,这个节目就演不下去了。

饶是陈悯之是个男生,排练话剧的那段时间,也被班里的同学拿假接吻的事情调笑了好久,现在想起,只觉哭笑不得。

但更令陈悯之哭笑不得的是卫殊的话,他挠挠脑袋:“你怎么会这么问?当时只是借位而已,没有真亲,就算真亲了,我也不可能喜欢班长啊。”

卫殊:“真的?没有真亲?你也不喜欢他?”

陈悯之:“当然。”

他跟班长都是男的啊,他怎么可能喜欢班长。

卫殊脸上肉眼可见地阳光灿烂起来,随即,又闪过一丝心虚。

幸好他没告诉陈悯之,当初陈悯之表演完后,他把那个演王子的男生打了一顿,把人鼻梁骨都打断了,第二天就被全校通报批评,没多久又被回到家知晓这件事的爹拿衣架抽,边抽边问他知错没有,后悔没有。

卫殊被抽得浑身是血,咬着牙说知错了,但不后悔,下次有人欺负他老婆,他还敢把对方鼻子打断。

他爹问他小小年纪哪儿来的老婆,还说就他这幅成天惹事的熊样谁会喜欢他。

卫殊鼓着个又青又肿的腮帮子,倔强地说他就是有老婆,老婆都牵他手了,就是喜欢他。

然后被他爹以翘课早恋的由头又打了一顿。

陈悯之观他短短几秒内变幻莫测的神情,疑惑道:“你怎么了?”

怎么一会儿憨笑一会儿眼神飘忽的,这孩子该不会是傻了吧?

他担忧地伸手去探卫殊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却被卫殊一把攥住了手。

男人掌心炙热的温度灼着他的皮肤,陈悯之脸现忧色:“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我没有生病。”卫殊望着他,眼底的温度是同掌心一样的炙热:“我我”

可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陈悯之有点莫名其妙,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抽不动。

陈悯之只得暂时放弃,卫殊太高了,他得仰着头才能与之对视:“好了,现在已经误会解除了,你、你不用再这么抓着我,我不会跑的。”

卫殊忽然脱口而出:“不是,是我想对你说,其实我—”

话到最后又戛然而止。

陈悯之更疑惑了:“你什么?”

卫殊嘴唇张开又闭上,一张带点凶悍的俊脸憋得通红,最后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话:“其实我是卫氏的继承人。”

陈悯之一脸懵:“你在说什么?”

卫殊闷着个脑袋提醒:“就是卫林集团那个卫氏。”

陈悯之:“哦哦,卫林集团啊。”

三秒后,陈悯之:“什么?卫林集团?!”

这不是全国数一数二、可以和行业中规模最大的国企央企相媲美的那个私人建筑集团吗?

陈悯之瞪大眼睛:“你是说,你是卫林集团的大少爷?”

卫殊道:“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你要是嫁”

陈悯之:“好家伙!你竟然藏这么深!”

搞了半天,他身边的兄弟一个比一个有背景,就他一个是普通人啊!

怪不得他之前给卫殊介绍顾明珏公司里的工作,卫殊不去呢!

他之前竟然还以为卫殊家庭困难,把自己喝过的矿泉水瓶子都收集起来给他了!

矿泉水瓶都不提,他还经常给人送牛奶送水果的,想着帮卫殊补贴点儿生活。

第一次给卫殊提水果过去的时候,他看卫殊眼睛里闪着光,好像很激动又很感动的样子,拿着个火龙果看了半天,不知道是舍不得吃还是不知道怎么吃。

当时他竟然还很好心地把皮削了,切成块儿递到卫殊跟前,很贴心地介绍:“这是火龙果,好吃的。”

天,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陈悯之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就地掩埋。

他抚着胸口,痛心疾首:“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亏我还以为你唉!”

卫殊垂着脑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一开始,他收到陈悯之送给他的东西时很开心,哪怕只是顺路帮他带的一盒牛奶,直到陈悯之说要介绍他到顾氏去工作,问他愿不愿意去,他才明白对方好像误解了什么。

可卫殊当时什么都没说,他隐约知道,如果说了,自己或许就收不到小公主时不时送给他礼物了。

陈悯之摆摆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想不想说是你的事,我又不会怪你。”

身边的兄弟个个飞黄腾达,他也跟着沾光呢不是,他陈悯之从小到大没交到过什么朋友,更没交到过什么牛逼的朋友,这刚上大学一交就交了三个,他以前竟没发现自己这么厉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身边处处都是贵人,前途不可限量!

卫殊抬眼望着少年,眸中温度更烫了。

他就知道,小公主的心那么柔软,怎么会怪他。

陈悯之:“啊对了,你刚才说我要是加什么?加入你们集团吗?现在还不行,我还在顾明珏家上班呢。”

卫殊:“。”

其实他刚刚想说,你要是嫁给我,整个卫氏都是你的,因为他没有兄弟来跟他分家产。

卫殊:“没什么。”

陈悯之这时忽地想起一事:“可你家境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收我的矿泉水瓶?”

就算后面几次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而收下,但第一次是卫殊在篮球场主动找他要的啊!陈悯之怎么也想不通。

卫殊目光用力地看着他,脖颈通红:“因为我喜欢、喜欢——”

陈悯之睁着一双乌黑润泽的眼睛:“喜欢什么?”

卫殊磕巴了半天,最后脸红脖子粗地说:“因为我喜欢收集矿泉水瓶。”

“哦,这样啊。”陈悯之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对个人爱好表示尊重。

他拍拍卫殊的肩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比起喜欢收集内.裤的秦陌,卫殊这个爱好可以说是健康又环保。

陈悯之露出一个笑:“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收着作纪念的。”

他自然想不到,那条裙子是贴合他的身形做的,只以为卫殊是把裙子作为他们儿时友谊的象征送给他。

卫殊也没有解释,只低低道:“嗯。”

在他心里,裙子送给了小公主,穿不穿都是小公主自己的事情,小公主想放着,穿着,或者是不喜欢了扔掉都可以,只是扔掉的话,他会难过一点。

但小公主要是穿上了应该会很漂亮,比他幼时看到的小公主更漂亮。

陈悯之瞥了眼手表:“噢,承轩下课了,我去接一下他,你呢,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卫殊忽的拉住他:“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陈悯之:“嗯?”

卫殊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语句流畅地说:“我今年22岁,195,170,27,目前车有二十辆,房太多没数过,没谈过恋爱,单身,处.男,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中餐西餐都会做,脾气很好包容心强,体力很好拿过全国马拉松冠军,技术没试过但应该还不错,你能不能给我——”

“谁问你了?”身侧忽地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

卫殊后面“一个机会”四个字没能说出来,他侧首看去,只见陆承轩不知何时站到了陈悯之身旁,对他勾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那笑容意思很明显——赶着自报什么家门呢?

卫殊攥紧了拳头。

男人一双深色眼瞳眯起来,小麦色的肌肉紧绷,仿佛野兽在领地遭遇侵.犯时,发出的危险信号。

陆承轩却笑了一下,亲昵地挽上了身材少年的胳膊,语气亲密又温柔:“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呢?”

“啊,我也不知道”陈悯之愣了愣,其实他也不太懂卫殊为什么突然对他做了个自我介绍,跟他在网上看过的相亲似的,不过听卫殊最后几个字好像是

“哦!”陈悯之恍然大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卫殊,“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卫殊:“ ”

陆承轩:“ ”

第25章 第 25 章 熟人作案。

25

短暂的沉默后, 陆承轩率先挂着笑开口:“原来卫同学是这个意思啊,卫同学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给你介绍。”

卫殊眸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向陈悯之时, 那眸子里的神情又变得无措:“悯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悯之还没回答,陆承轩就冷笑着抢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连那种数据都能报出来, 也不嫌害臊。”

卫殊牙关紧咬,像是忍耐到极致终于开始反击:“我只报给悯悯一个人听,有什么可害臊的?你这么急,是自己数据不行吗?”

陆承轩脸色陡转阴寒:“你说谁数据不行呢?”

两道携着杀意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火光四溅,只有处于火光之中的人毫无所觉。

陈悯之一脸茫然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数据啊?身高吗?”

他记得卫殊刚才好像是报了一长串数据来着,但男人语速太快了, 他没听清, 就听见了前面的身高,都不知道后面还报了啥。

此话一出,卫殊像是一把装满弹药的枪突然熄了火, 看陈悯之一眼, 闷着头不说话了。

陆承轩也抿着唇, 脸色怪异。

陈悯之便当自己是猜对了,唉, 虽说男人在意自己的身高很正常, 但也不至于为了争个身高火药味这么浓吧, 他看这两人刚才差点都要打起来了。

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 陈悯之拍拍陆承轩的肩膀:“这有什么好争的,你身高本就差卫殊一点,没必要和他争这个。”

陆承轩190的身高, 在高个子里都算是很高的了,但卫殊毕竟天赋异禀,又是从小就练篮球的,陈悯之搞不懂陆承轩为什么非得和他比。

陈悯之这么一安慰,陆承轩脸色更难看了。

陈悯之咳了两声,又去劝卫殊:“你也是,既然身上数据都比他好了,嘴上就让着点他嘛。”

卫殊发烫的目光看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红着耳根子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看到这一幕,陆承轩脸上神色要裂开了:“哥哥怎么就确定他身上数据比我好了”

他目光阴狠地盯着卫殊,后槽牙都快咬碎。

谁知道这货有没有虚报数据,正常人怎么可能长到27厘米?他这么天资过人都才24,27那还是人吗?什么驴玩意儿,早点切了得了。

偏偏他那个笨蛋哥哥还一脸理所当然地问他:“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卫殊:“就是。”

陆承轩:“ ”

他捏紧拳头。

最近想开车撞死的人真是有一点多呢。

陆承轩好不容易才调整好面部表情,重新挽上陈悯之的胳膊,笑着说:“我们走吧哥哥,再晚小吃店要关门了。”

陈悯之抬头望一眼天:“这不是还早吗”

“我饿了哥哥。”

“可卫——”

陈悯之还想说什么,陆承轩已经架着他一路来到了停车场,然后一轰油门,光速驶出了校园。

路上,陈悯之神情严肃地对路承轩道:“卫殊是我朋友,这次专程来找我的,你这样把他扔在那儿很不礼貌。”

陆承轩挨了批评,却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边把握着方向盘,一边不唇角上弯地回道:“嗯呢,知道了哥哥,我下次一定改正。”

他下次一定在卫殊进校之前就把他创进医院,让他连哥哥的面都见不到。

陈悯之摇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前两天他还觉得陆承轩长大了,会照顾人了,现在看来还是小孩子心性,只管自己肚子饿不饿,把大老远来的朋友都忽略了。

陆承轩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当他们停好车,步行来到小吃街入口时,看到了站桩般杵在那里的高大男人。

陆承轩满脸黑线,陈悯之倒是一脸惊喜地跑上前去:“卫殊?你怎么在这儿?”

卫殊抬手拭去脸上的汗珠,声音低沉:“我想跟你一块儿,就跟过来了。”

“那就一起吧。”陈悯之高兴地说。

吃饭就是要人多才好,能多点几个菜呢。

“嗯。”

二人在前面有说有笑,没有看到身后男人阴冷的脸色,仿佛一条终于被惹怒了的,嘶嘶吐信子的毒蛇。

偏偏前面的少年一回头,那抹阴冷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悯之招招手:“承轩,过来呀。”

陆承轩笑笑:“来了哥哥。”

小吃街紧邻大学城,又正好是饭点,街上人头攒动,像黑压压的潮水。

陆承轩把手递给陈悯之:“哥哥抓紧我,这里人多,很容易走散。”

话音未落,旁边就又递过来一条胳膊,男人声线低沉:“抓我,我好抓。”

陈悯之:“呃”

陈悯之自己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演变成他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走的,真是左右为男。

但不得不说,这两个男人十分地贴心,陈悯之吃板栗,他们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剥壳子,陈悯之吃烤串儿,他们就在旁边帮忙丢签子,把他照顾得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少爷。

到最后陈悯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把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给他们一人喂了一颗,两个人都吃得很开心,又好像有点不开心。

陈悯之没去管他们为什么不开心,他现在眼里只有他的糖葫芦。

红彤彤的山楂球外面裹着糖衣,透明糖衣层里,奶白色的芝麻颗粒清晰可见,入口又香又甜。

陈悯之喜甜不喜酸,因此每次吃糖葫芦都是先把外面一层糖衣舔完,再吃里面的山楂球。

少年殷红的小舌.头伸出来,一点一点地舔着外面亮晶晶的糖衣,因为舍不得两下吃没了,他舔得很慢,跟猫儿似的,一次舔一小口,舔完了再缩回去回味两下,两半微红柔软的唇瓣抿了抿,复而又舔,弄得自己唇边都沾着融化的晶亮糖液。

他的五官不大,唇形却很饱满,唇珠圆润,色泽嫣红,缀满水渍的样子倒真像是一颗裹了糖衣的果子,诱着人去品尝一般。

看得旁边的男人眸光幽深,气息一个比一个粗重。

卫殊视线紧紧贴在少年游动的嫣红舌.尖上,山楂球红得明艳,他却觉得那舌.头比山楂球更红似的,像是一簇燃烧的火苗,燎原一般将他点燃。

他忽然一把夺过少年手里的糖葫芦,硬.着声音说:“别舔了。”

陈悯之:“?”

陈悯之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旁边陆承轩沉着张脸,却没有阻止。

显然,他也看不得陈悯之再这么舔下去了。

卫殊额上不知何时浸出了许多汗,顺着他山峦一般的五官线条滚落,滑过小麦色的皮肤,啪嗒啪嗒砸到地上。

他绷着张俊脸,也不答话,攥着糖葫芦的指节紧绷到泛白。

陈悯之奇怪地看着他,正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见男人忽然埋下头,将手里的糖葫芦一颗颗囫囵吞进了嘴里。

陈悯之:?

这串糖葫芦上面的每一颗山楂球都被他舔过了,外面的糖衣都快舔没了,只剩里面光秃秃的酸山楂,上面还沾着晶亮的水渍,卫殊却好像一点也不嫌弃似的,动作飞快地把那些光秃秃的山楂球吃了下去,生怕有人跟他抢一样。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男人手里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竹签。

陈悯之:“ ”

陈悯之一脸莫名其妙:“你想吃早说啊,我都快吃完了,而且我都舔过了”

卫殊语速飞快地答:“我喜欢吃。”

陈悯之有些不理解:“可外面的糖衣都被我舔没了,你不嫌酸吗?”

“不酸,甜的。”卫殊眸光直直看着他,喉结滚了滚,“我很喜欢。”

陈悯之叹气:“好好好,知道你喜欢吃糖葫芦了,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给你买一串?”

卫殊还没回答,就听一旁的陆承轩幽幽道:“哥哥怎么偏心呢,只给他买。”

陈悯之:“ ”

他觉得头有一点疼。

最后,陈悯之给两人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