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2 / 2)

陶仲文轻轻笑了一声:“无妨。我自有打算。”

宋清和不赞同的摇摇头,对着陶仲文说道:“把衣服脱下来,最少让我帮你上点药。”

陶仲文露出些笑来,站了起来,顺从脱掉了那大氅。

宋清和也站了起来,看起来手脚酸软,踉跄着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几道银色的影子闪过,陶仲文闪避不及,又想护着宋清和,竟然被捆了个正着。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陶仲文正面连中七八箭,箭头深深没入他的身体,乌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他脚步踉跄,险些退入法坛旁的深坑,但立刻稳住身形,目光阴沉如水。

宋清和见状,深吸一口气,左手猛地拔出陶仲文后背的剑。剑刃带出一片鲜血,他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停下动作。他咬紧牙关,狠下心来,连捅几刀。铁器刺入□□的噗嗤声在空旷的地下响起,听得他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但他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

陶仲文猛地低头看向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震惊和无措,随即,这些情绪迅速转化为深沉的怒意。他的双目赤红,像是被彻底激怒的猛兽。

“江临,出来!”陶仲文嘶吼,声音中带着怒火与威压。他释放出的威压铺天盖地,瞬间让宋清和双膝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就在此时,法坛侧面的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江临神色平静,指间的琴丝在微光下泛着银色的冷芒,此刻正牢牢缠绕在陶仲文的身上。

“刚刚都是你的人?” 陶仲文怒不可遏。

江临微微颔首:“自是如此。”

陶仲文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被激怒到了极点:“你居然引诱清和背叛我……”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

江临闻言,嘴角微微一扬:“清和本便是我的道侣,与我同心协力乃是理所当然。哪来的背叛你一说?”

陶仲文盯着江临,怒火几乎要从他的双眼中喷涌而出。但忽然间,他的表情微微一滞,怒意竟逐渐消散了几分。他看着江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述彝”他低声笑了一声,声音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你确实有些胆识智谋,不愧是我的后代。你和我,果然有几分相似。”

江临微微皱眉,手中的琴丝却绞得更紧了几分,冷冷道:“你这恶心的东西,我西河林氏与你毫无关系。你逼死西河林氏三百五十一口,我与你不共戴天。”

“与我何干?” 陶仲文冷笑了声,“是你父亲想不开,一时冲动杀了我所有后代,我还要怪罪他呢。如今倒轮到你的来归罪我了。”

江临被眼前这人的无耻惊到,没再和他说话,只是喝道:“阿日娜,眼睛!”

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直冲陶仲文的眼睛而去。陶仲文猛地用力挣扎,琴丝一松,他侧过头,羽箭擦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带出一串血珠。

然而,下一支箭接踵而至,直指他的眼睛。陶仲文已经避无可避。然而,最后一刻,什么东西猛地砸中了那箭,箭头偏转,射入了地面。

就在此时,什么东西砸伤了那箭,箭头偏转,射进了地里。

“放开他。”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宋清和猛地转头,看到一个身穿玄色外衫的剑修御剑而来。

“破军剑……” 陶仲文也抬头看着那人喃喃道。

第106章

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剑修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眨眼间便落在附近。他收好了剑,神色冷峻,微微皱眉, 目光扫过三人,低声说道:“秘境内禁止私自斗殴杀人,你二人要和我去川省道记司走一趟。”

宋清和傻眼,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倒霉,遇到了巡视秘境的剑修。而且这个剑修看着修为不弱, 想抓他可以说是探囊取物毫不费力。

他的目光一转, 落在了陶仲文身上,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立刻朝剑修拱手,语气诚恳:“这位道君,此非私仇。我们发现了这妖物, 残而不败、衰而不死,为祸一方, 理应诛杀。”

秦铮听到“这位道君”之时,皱了皱眉头,而后才随着宋清和的视线, 看到了陶仲文身上的种种伤痕,而后才和陶仲文对上了眼神。

陶仲文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疯狂与怨毒,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像是一只漏了气的风箱。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嘲弄:“破军剑……是你吗?”

秦铮的目光微微一凝,又扫了一眼陶仲文身上的几处致命伤,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疑惑:“你还没死?”

陶仲文忽然狂笑起来, 那笑声断断续续,仿佛被胸腔中的破损气流切割得七零八落。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血渍越发刺目, 声音里却满是讽刺与怨恨:“怎么,只许你飞升登仙,不许我苟且长生吗?”

秦铮皱着眉头,目光转向宋清和,语气低沉:“清和,怎么回事?”

宋清和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剑修竟然会直呼他的名字,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亲昵?他与这人认识?不可能!他完全没有印象。可对方的态度又不像是单纯的威压,而是带着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宋清和迅速压下心头的疑惑,脑子里迅速翻涌起千百种可能。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脱身。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试探着开口:“这妖物想杀我……”他顿了顿,目光一转,落在江临身上,补充道,“……和我的道侣。我们被迫反击的。”

秦铮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江临,落在那缠绕着琴丝的双手上。

“道侣?”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陶仲文也低低笑了起来:“看到了吗,怀真有新的道侣了。”

宋清和心中一紧。他总觉得秦铮对“道侣”二字的态度不对劲,甚至有些……不满?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坦诚的笑容:“是啊,我们二人乃是同心协力,才勉强压制住这妖物。若道君不信,大可仔细查问。”

江临也抬眼看向秦铮说道:“望道君助我二人诛此妖物。”

秦铮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着宋清和的神情,而后问道:“你不是要和楚明筠结契吗?”

听到楚明筠的名字,陶仲文和江临都变了脸色。只有宋清和莫名其妙——他怎么会和这种世家少爷浪荡公子扯上关系?

宋清和摇了摇头,说道:“道君许是记错了?并无此事。”

秦铮沉默了几息,目光依然锁在宋清和身上,神情难辨。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既然你没有和楚明筠结契,那你还是叫我夫君吧。”

此话一出,几人都变了脸色。

宋清和心里一阵发毛,觉得自己肯定是丢失了一大段重要的记忆。不然怎么会这么离谱,一会功夫冒出三个人都要当他的“道侣”?!他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声干笑:“这……不好吧?”

江临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雨来临,手上的琴丝骤然收紧,似是想直接绞死陶仲文。他眼中掠过一丝悔意,心中又怒又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宋清和藏进太素洞府!要不是这个决定,这两人又怎么会有交集?!

陶仲文却是双臂用力,想要挣脱绑缚着自己的琴丝,大口喘息,冲着秦铮骂道:“他有新道侣了!他有新道侣了!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还能留住怀真?!你凭什么修炼无情道还想要他?!你飞升了!你走了!你难道不怕天道降下惩罚吗?”

秦铮听着,眉头微蹙,目光重新落在宋清和身上,语气低沉:“清和,他讲的是什么意思?”

宋清和一脸迷茫,满脑子问号。他摇了摇头,心想:这三个人的情绪都莫名其妙地激烈,可对他来说,这三人几乎都是陌生人。到底是谁搞错了?

反倒是江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在陶仲文和秦铮之间来回扫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他轻轻地吹了个口哨,声音悠扬又轻佻,仿佛在召唤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羽箭破空而至,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冲陶仲文的眉心!箭光如星,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铛!”破军剑横空而出,剑光如闪电般劈开了那支箭矢,箭头被震飞,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几乎是同时,江临手中的琴丝瞬间松开,他如一道疾风般冲出,长剑如电,直直朝着陶仲文的脖颈斩下!

剑光凌厉,杀意四溢,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直逼陶仲文的要害。

“铛!”破军剑再次架住了江临的剑锋,火星四溅,剑鸣声震耳欲聋。

秦铮的目光猛然一沉,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怒意:“在我面前动手?!”

江临冷笑,剑锋微微一转,轻声道:“我杀了他之后,自会去请罪。”

两人随即大开大合地厮杀起来,剑气纵横,周围的砂石被激得四处飞溅。

陶仲文趁着混乱,猛地挣脱束缚。他扬手扔出几张五雷符,雷光炸开,砂石迷雾遮天蔽日。借着这片混乱,他一把将宋清和揽入怀中,迅速贴上一张定身符,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怀真,我们该走了。”说罢,便大步离去。

宋清和又气又急。妈的!怎么回事!三个男人抢人这种狗血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啊?!服了!!虽则手里还捏着沾雨剑,但宋清和此刻被贴着定身符,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只能在心中谩骂。

阿日娜的弓箭如影随形,箭矢一支接一支飞来,陶仲文起初还躲了几下,但很快发现这样影响行动速度,干脆不躲了,抱着宋清和蒙头闷气地往前冲。

——秘境的出入口就在驿站北三里外!

只要离开了这里!他就能彻底藏起来宋清和!

只要离开了这里,他就徐徐图之夺舍其他人!

只要离开了这里,一切就都有希望!

宋清和一边运气冲着那定身符,一边期望有人能来救救他。江临最好,秦铮也行。宋清和刚捅了陶仲文好几剑,这人太邪门,看起来不像是个大度的,宋清和心里真的有点发毛,真怕他报复自己。

陶仲文抱着他,眨眼间已离开登相营驿,朝着城北的方向狂奔。宋清和瞪着越来越近的传送石,心中一阵慌乱:这疯子不会真要把我藏起来吧?!他拼命冲击定身符,哪怕一丝灵气能流转也好,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就在他绝望得快要破口大骂时,一道黑色剑光从天而降,狠狠插在前方的地面上!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下一刻,秦铮从半空中稳稳落下,挡在二人面前,目光冷冽如霜。

“放开他。”秦铮低声道,语气平静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陶仲文脚步一滞,冰冷的目光扫向秦铮。他抱紧宋清和,试图硬闯几次,却都被秦铮稳稳挡了回去。破军剑横在他们之间,剑气纵横,逼得陶仲文连连后退。

“你!”陶仲文怒极反笑,抱着宋清和猛地退开几步,眼中怨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他一手紧扣宋清和,一手掏出几张五雷符接连扔出,炸雷轰鸣,砂石飞溅,但仍然奈何不了秦铮。他的声音尖锐而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林怀素!你都已经杀了怀真证道了!你怎么敢,还回来找他?!”

此言一出,宋清和心头骤然一震。他的呼吸一滞,脑海里反复咀嚼着“怀真”这个名字,以及那句“杀了怀真证道”。他心中咯噔一下:怀真……应该是我吧?可“杀了我证道”是什么意思?我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林怀素又是谁,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而秦铮则彻底愣住了。他原本冷冽的目光猛然一颤,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低声重复:“我已经杀了怀真证道了……我怎么敢回来找他?”

“我怎么敢回来找他……”

“回来找他……”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这句话却像一把利刃,反复在他心中搅动。他的目光变得空洞,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画面。秦铮忽然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起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看到了。

他看到天门洞开,金光倾泻如瀑,仙乐悠悠回荡在天地之间,仿佛苍穹为迎接飞升者而敞开。他看到天门之下,万千灵气汇聚成涌动的海潮,将整个世界映衬得如梦似幻,那光辉几乎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

云层密布,雷霆咆哮。一道道天雷撕裂苍穹,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疯狂劈下。他站在雷劫中心,周身剑气纵横,衣袂翻飞,似神似魔。每一次雷光击中他的身躯,那冷峻的脸上却无一丝动摇,唯有目光如冰,直视天门之上。

他看到了。

乌云下,那冷傲孤决的剑修躺在地上,血染白衫,目光却固执地凝望着天边的天门。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且释然的笑容。他望着云层间交织闪耀的雷光,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迎接一场注定无法回避的终结。

他最后看到了。

正是自己,手持破军神剑,剑尖贯穿那人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滴落。他的手微微颤抖,但剑身却稳如磐石,刺入对方心口。

秦铮猛地后退两步,脚步踉跄,几乎靠在了传送石上。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薄纸,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随即猛地吐出两口鲜血。

“是我杀了他证道。”秦铮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痛苦,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摇晃。

就在这一片凝滞中,宋清和忽然感到一阵罡风扑面而来。他动弹不得,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惊惧,下一刻,他只见陶仲文的身影一闪,紧接着自己被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滚了两圈,抬起头,只看见江临的身影从迷雾中杀来,手中长剑如霜,直指陶仲文。而他身旁不远处,是一截被斩断的右臂,鲜血喷涌,将地面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宋清和怔了一瞬,随即一个激灵,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的传送石上。他的心砰砰直跳,焦虑如同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这一切乱成这样,陶仲文根本杀不死!现在连秦铮都情绪失控!他已经顾不得江临了!他必须跑,马上跑,不能再拖下去了!

“快!快走!”宋清和在心里大喊,焦灼得浑身发热。他的眼睛牢牢盯着那传送石,目光中写满了迫切的渴望,仿佛那是他脱身的唯一希望。

而秦铮却在此刻抬起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看到宋清和的目光,炙热而执着,那眼神让他心神剧震。秦铮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低哑的呢喃:“怀真……”

他以为宋清和是在看他。

秦铮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被那目光唤醒了某种沉睡的记忆。他踉跄着走过去,脚步虚浮却带着难以抗拒的执念。他低下头,颤抖的手指解开了宋清和身上的定身符。

宋清和猛地恢复了自由,顾不得其他,连一句感谢都没来得及说,手撑着地站起身,几乎是拔腿就跑,直冲向传送石。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马上逃!不能再拖下去!

然而,他才跑出两步,手腕忽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紧紧扣住。

宋清和猛地回头,正对上秦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痛苦、渴望、挣扎交织在一起,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人吸入其中。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薄纸,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得像风箱。

“怀真,我回来找你了。”秦铮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那笑意却因鲜血滑落而显得愈发凄凉。

宋清和的心猛地一沉。他心里隐约猜到秦铮误解了什么,但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用力甩了两下手腕,试图挣脱秦铮的束缚,然而对方的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扣着他,根本挣不开。

“放开!”宋清和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怒火。他目光扫过那传送石,心急如焚,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你不是杀了我证道吗?!你还好意思回来找我?!你放开我!让我走!”

秦铮的眉头微微一颤,眼中的痛意却不减反增。他紧紧拉着宋清和的手,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痛楚、执念、悔恨,交织成一片浓郁的深渊。

“怀真……”他低声再次唤道,拉着宋清和的手把他揽入怀抱。

“怀真个屁!”宋清和怒火彻底爆发,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恨不得立刻拔剑,一剑刺进秦铮的胸膛。他用胳膊肘狠狠撞向秦铮的胸口,咬牙切齿地厉声道:“林怀素!你放开我!你不是修无情道吗?!你这种人也配回来找我?!”

“林怀素……”这个名字一出口,宋清和心头猛然响起一道惊雷,震得他瞳孔骤然放大,呼吸一窒。他的身体僵住了,脑海中像是被一股巨浪掀翻,思绪翻涌。

林怀素……太素仙人!

宋清和怔怔地看着秦铮。这个人……竟然是九百九十一年前白日飞升的最后一人!

这如何打得过?

他彻底傻眼了,手脚冰凉,像是被天雷击中一般。他便是再愚钝,此刻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怀素、怀真、怀章——这分明是同门弟子!

他怔然的目光落回秦铮身上,对方依旧沉默着,目光深沉得像是将要滴出血来。这一瞬间,宋清和仿佛从秦铮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无法抹去的悔恨,那份情绪太过浓烈,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何必呢?宋清和叹了口气。人是你杀的,现在又做什么追悔莫及的情态呢?

但时间不等人!宋清和猛地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江临。江临的剑气已经凌乱,步伐踉跄,身上的伤口血迹斑斑,而陶仲文却越战越疯狂,像是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他的心猛地揪紧,呼吸都乱了几分。

江临若死,他不能独活!

宋清和的胸口一沉,压下所有的慌乱与恐惧,目光死死盯着秦铮。他咬紧牙关,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颤抖:“林怀素,你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就帮我救救他!”

一句话出口,秦铮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的目光从宋清和的脸上缓缓移向江临,眉头微微皱起,眼底痛楚的情绪似乎更深了一层。

“你要我救谁?你的新道侣,还是旧情人?” 秦铮面上的悲哀之色更深了,那“旧情人”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宋清和心头一震,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半分犹豫。他直视着秦铮的眼睛,抬起头,目光坚定:“新道侣。”

秦铮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容里掺杂了太多情绪,苦涩、讥讽、绝望……复杂得让人心惊。

“好。”秦铮的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好!”他忽然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陡然拔高,带着决绝与寒意。他抬手拔剑,剑光霎时间如雷霆炸裂,寒光四射。他手中的破军剑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回应主人的愤怒与不甘。

秦铮长身而立,目光如霜,冷冷扫向前方。他没有再看宋清和一眼,挥剑之间,杀气骤起,直冲陶仲文而去。

第107章

铛!

刻漏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回荡在空气中,像是命运的钟声敲响。陶仲文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怨毒的目光扫了一眼朝他走来的秦铮, 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的疯狂。

铛!

钟声再响,刻漏盘微微震动,像是在催促着什么。这是他早已定下的时辰——丑时三刻, 阴阳交替,天道最薄, 最适合夺舍的时机。

陶仲文咬紧牙关, 不再犹豫。他以鲜血为引,气息骤然暴涨,周身灵力翻涌,狂风乍起。他连掷数张符箓, 符光在空中炸裂,化为一道道灵力屏障, 彻底困住了江临。紧接着,他屈指一弹,一张定身符破空而出, 直直贴在了江临的额头上。

江临的身形瞬间僵住,手上的剑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愤怒与不甘,却再也无法动弹。

陶仲文一只断臂无力垂下, 另一只手却强行拖起江临的身体,脚下灵光闪动,飞也似地冲向登相营驿站。

“江临!”宋清和的脸色骤变, 跟着追了上去。

秦铮急走几步,拔剑欲追,但又被宋清和的声音喊住。秦铮转头看他一眼, 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一手搂住宋清和,御剑而起,紧紧跟了上去。

这一段距离并不长,陶仲文走得急,而他们跟得更紧。但等秦铮抱着宋清和一路追到二郎庙的后院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宋清和心头一冷。

地下的法坛陷入一片幽深的红光之中,烛火摇曳,燃烧时发出阵阵诡异的“噼啪”声,仿佛某种未知生物的低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和灼烧后的焦味。围着法坛有一圈乳白色的光圈,此刻正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如涟漪般扩散,将祭坛笼罩得如梦似幻,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江临静静地躺在法坛中央,面色苍白,生死未卜。陶仲文左手比了静心决指着江临的眉心,指尖一点灵光微微闪动,仿佛一柄即将刺入灵魂的利刃。

宋清和的眉心一阵剧痛,神魂印记像是被烈火炙烧一般,灼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江临,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怒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

“快!”宋清和几乎是咬着牙低吼,手指死死抓住秦铮的肩膀,指尖微微发颤,“快救他!”

秦铮没有半点停顿,搂紧宋清和的手臂微微一紧,目光冷冽如霜。御剑冲进了那乳白的光圈,剑气卷起的风声如雷霆般震荡整个祭坛。

宋清和忽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被风托起,黝黑的长发在他的身边四散开来。

宋清和整个人悬浮在半空,周围尽是变幻莫测的金光画面,那些画面飞速闪烁,交织成一片灿烂却混乱的海洋。他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却发现那些画面虚虚实实,像水波般扭曲漂移,根本无法聚焦。他的心猛地一紧,急切地环顾四周:“林怀素?你在哪儿?林怀素?江临!”

可四下空旷,回应他的,只有那片无尽的金光画面,像是将他困在了一个无形的囚笼中。宋清和咬紧牙关,伸出手试探着触碰最近的一道画面,那画面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吸力,指尖刚一接触,耳边便炸开了一声低沉的轰鸣。

紧接着,他骤然失去了平衡,身体轻飘飘地坠下,直到双脚落地。

宋清和愣了一瞬,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触感真实得让他一时有些茫然。他抬眼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景色中:两座小山夹着一个幽静的山谷,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过,而不远处,一座小院静静地伫立在山脚下。

“这地方……”宋清和微微皱眉,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里的一切似曾相识,仿佛是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他的目光很快被不远处一道练剑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剑修,剑光翻飞、大开大合,有横扫千军之势。宋清和脱口而出:“林怀素!” 那剑修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剑招,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未被打扰。宋清和心下狐疑,但又不敢贸然靠近,生怕对方误伤。他只得转身迈步,朝着小院走去。

刚踏入小院,迎面便走出一个白衣剑修,眉目清隽,气质冷峻。宋清和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便径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宋清和举着手,愣了一下。

“来了?比划一下?”黑衣的林怀素停下练剑,转头看向白衣剑修。

白衣剑修微微一笑,温声答道:“好。”随即拔出了一把软剑。两人错身而立,剑光交错,杀气弥漫,整个小院瞬间被剑气震得微微颤动。

宋清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涌起无数猜测——这就是林怀素和怀真?那怀章呢?他迈开步子,往院子更深处走去。

果然,他在一张木桌旁,看到了一个少年正低头聚精会神地画符。少年衣着朴素,神色专注,手中的符笔在符纸上流转,灵光微微闪动。宋清和走到他面前,试探着挥了挥手,见对方毫无反应,心下稍安。

宋清和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抬脚就朝着那少年踹去,脚尖刚刚碰对方的身体,忽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猛地扯起。他骤然失重,身体再次漂浮在半空,周围的光影重新翻涌起来,将他包裹其中。

宋清和漂浮在半空中,心脏猛地一跳,好像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林述彝……林述彝……” 陶仲文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让宋清和一阵胆寒。他在空中缓缓转了一圈,忽然觉得一道白衣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伸手触碰那画面,身体又一次失控。眼前的光影骤然碎裂,他再次坠落。

这次落地,是在一座繁华的城市之中。宋清和环顾四周,周围人潮涌动,花团锦簇的街景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皱着眉,目光在周围搜索,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

“江临!江临!”宋清和急切地喊着。他的目光忽然被一道白色的布片吸引,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扑去。然而,他扑了个空,那个穿白衣的人是秘境的一部分。

宋清和失望至极,就在此时,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宋清和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苍白而虚弱的脸。

“江临!”宋清和一把抱住他,声音里带着急切与惊喜,“你怎么样了?你受伤了?”

江临摇了摇头,声音低哑:“不太好……”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而宋清和胸口的神魂印记也在隐隐灼痛,仿佛在回应江临的状态。

宋清和握紧了江临的手,语气急促:“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江临轻轻点头:“怎么走?”

“找怀章!”宋清和几乎是脱口而出,“碰到他,我们就能出去!”

宋清和环顾四周,试图从这拥挤的人潮中找到怀章的身影。然而,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摩肩接踵,仿佛无穷无尽。他紧紧拉着江临的手,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一个寺庙。寺庙的周围香火缭绕,人群熙熙攘攘,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向前。

宋清和抬头看了看寺庙高耸的殿顶,心中一紧。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前方。他目光一转,落在寺庙门上,只见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逍遥园”。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忽然自发地分开了一条通道,像海洋被人生生分成了两半。一位身着赭色僧袍的僧人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步履沉稳,面容平和,身影却仿佛自带某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仪。

“这是谁?”宋清和皱眉,低声问江临,“他们是来看这和尚的吗?他们三个道士来看和尚做什么?”

江临盯着那僧人看了片刻,目光微微一凝:“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鸠摩罗什大师。”

“鸠摩罗什?”宋清和一愣,但随即摆摆手,他对这个那个大师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怀章在哪里。宋清和目光扫过周围,却只能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影,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根本无从寻找。

那僧人已缓步登上高台,微微合十,轻声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声音低沉浑厚,仿若狮吼,竟让喧闹的寺庙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嘈杂的气氛被一股诡异的宁静取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高台上。

宋清和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心头微动。他转头看了一眼那高台上的僧人,随后又回过头,对江临说道:“我们去那个台上找他们。”

江临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宋清和拉着他的手,缓缓穿过人群,向高台靠近。然而,这次的感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每次穿过一个人的身体,宋清和便感到一阵钝痛,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排斥他。那种痛感不深,却阴魂不散,逐渐蚕食着他的耐性。江临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额角隐隐渗出冷汗。

宋清和咬了咬牙,强撑着继续向前。与此同时,台上的僧人已经开始讲经。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蕴含着某种平静却不可忽视的力量:

“今日讲《佛說妙色王因緣經》。佛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宋清和边走边听,身体虽难受,但耳边的声音却清晰入耳。他忍不住皱起眉,心中对这经文的内容生出几分好奇。那僧人继续说道:“所谓‘由爱故生忧’,乃是说执着与贪恋便会生出忧愁。人爱其子,便忧心子饥、子寒、子不顺;人爱其夫其妻,便惧怕分离、变心。‘由爱故生怖’,亦是此理。爱财者忧财散,爱人者惧人离。”

那声音平静而缓慢,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宋清和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江临。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中一动,轻声说道:“这和尚还挺有意思的。”

江临低低笑了一声,随即点头,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敬意:“鸠摩罗什大士乃大乘中观派大师,在河西一带声名显赫,余威至今。”

宋清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是继续拉着江临往高台方向走去。台上的僧人仍在娓娓道来:“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句是说只要能看破爱执,超越对人对物的依赖,便可心无挂碍,远离一切恐惧。比如……”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打断了僧人的话:“照你这么说,只有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之人,才能看破爱执了?”

宋清和心头一震,猛地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人群的另一端,两个男子和一个少年并肩而立,赫然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林怀素、怀真和怀章。

开口提问的,正是林怀章本人。他眉目带笑,语气中却透着一丝挑衅,目光直直锁定高台上的僧人。周围哗然一片,有人低声指责他冒犯大师,但林怀章完全不在意,只是定定看着台上的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双手合十,神情平和如常。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有力:“善哉,施主所问,正是世人心中大惑。佛言:‘爱为忧怖之因’,并非教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而是教人放下爱执与贪恋,方能脱离苦海。”

他轻轻抬眼,目光如镜,扫过林怀章,继续说道:“世间的爱,虽为善因,亦为苦源。贪、嗔、痴、爱,皆为轮回之根,因爱而执,因执而苦。正因施主心中有所不舍,便难得解脱。”

林怀章闻言,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大师此言,看似高妙。可若没有父母、妻子、兄弟手足,我又要那解脱做什么?”

鸠摩罗什依旧神色不动,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如水:“施主所言,乃是未见大乘之真意。父母妻子、兄弟手足,皆是因缘聚合,缘生则会,缘尽则散。若施主执着于此,欲求其永恒不变,便是痴念。世间无常如朝露,执爱不舍,终将苦不堪言。”

林怀章的笑容僵住,冲着鸠摩罗什喊道:“你这臭和尚咒我!”

林怀素看他一眼,林怀章这才含恨闭上了嘴。

鸠摩罗什宽厚一笑,转向林怀素与宋怀真道:“施主,你二人皆为修道者,想必早已知晓,修行者若为情所累,便难以得见真如。唯有放下执念,方能见性成道。”

宋怀真微微一笑,也双手合十行了礼,说道:“多谢大师点拨。”

宋清和看着林怀章三人,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的身上逸散开来,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仿佛某种命运的锁链正在悄然收紧。

“江临……”宋清和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下意识地握紧江临的手,指尖微微发颤,“我……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江临转头看他,虚弱的声音几乎要被周围的喧嚣吞没。

宋清和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撕扯感席卷而来,他和江临的身体被骤然抛向空中,再次回到了那片光影中。

“这是林怀章的记忆。”宋清和猛地想起了什么,目光死死锁住江临,“我们不能留在这!他要夺舍你!”

“我知道。可是怎么出去?” 江临苦笑一声,他面色苍白,皮肤近乎透明,看上去一阵风都能让他笑容。周围的光影打在江临的脸上,江临定定看着他。他笑了声:“我怕是不行了。”这让宋清和心脏一阵抽痛。宋清和此生未有过这种体验,他一手拉着江临,一手捂着胸口,眼神茫然,在心中想道:“难道这便是爱执?”

“不行!” 宋清和另一只手也拉上了江临的手,借力又环抱住了江临。“我们再试试!”说罢,宋清和又碰上了一块碎片,眼前光影碎裂,宋清和再次摔倒了地上。但这次他紧紧抱着江临。

“走,我们找找办法。打破这记忆可以吗?” 宋清和立刻爬了起来往周围看了过去。

还是那熟悉的小院,宋清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下读书的宋怀真,他看的认真,皱着眉头,嘴上念念有词。他扶起了江临,朝着宋怀真走了过去。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清和蹲在了宋怀真面前,冲着他挥手。宋怀真自然没有回应,宋清和一抬头,发现宋怀真看得居然是《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

“又是佛经。” 宋清和皱眉,“一个修道的,天天看佛经。” 宋清和站了起来,绕到后面看宋怀真的书,那书上一片空白,他听着宋怀真念道:“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是故众生,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先断贪欲及除爱渴。”

宋清和退后两步,又抓上了江临冰冷的手,转头想要和他说几句话。就在此时,他看到了林怀章。林怀章坐在树枝上,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但一直在看宋怀真。江临正在盯着林怀章看。

宋清和手上用力,夹住了江临的手指,问道:“我们怎么逃走?能在这个秘境里杀了林怀章吗?” 江临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改变不了。”

就在此时,林怀素无声无息穿过了江临的身体,坐在了宋怀真旁边,两人肩膀靠着肩膀坐在了一起。

“如何?” 宋怀真抬头问林怀素。

“为真。” 林怀素说道:“郭马儿确已得道飞升。据说是受了吕洞宾纯阳子点化。吕祖给了郭马儿一把剑,让他杀妻,他不舍,但妻贺腊梅头颅见此剑便掉落了。随后郭马儿便自悟得道,白日飞升了。”

宋怀真眉头紧皱:“又是如此!难不成真要杀夫杀妻证道、破了爱执才得飞升?”

林怀素沉默不语。

宋清和叹了口气,把头放进了江临的颈窝里,闷声说道:“真没意思,我都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 江临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道:“那我们离开这个记忆?” 宋清和摇了摇头,说:“再看看。” 宋清和心里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太素仙人杀夫证道的由来了。

过了半晌,宋怀真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忽然开口道:“即使如此,你我结契如何?到时候我们师兄弟各凭本事,总能飞升一个,也算不负师尊一番教导。”

林怀素明显愣了一下,迟疑道:“结契和爱执是不一样的。”

宋怀真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一笑:“我怎么不能爱你?”

就在此时,林怀章从树上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宋怀真的怀里,蹭着他说道:“爱我罢。”

宋怀真笑着推开了他。

被推开的林怀章碰到了江临的身体,宋清和二人就又被那记忆场景抛了出来,浮在了半空中。

此时江临已经格外虚弱,宋清和能感觉到他生命和神魂的力量正在逐渐削弱。

“怎么办?怎么办? ” 宋清和慌乱极了。对了,江临在记忆碎片里的状态好过这里。宋清和心有所感,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找个记忆藏起来,陶仲文是不是就无法影响到江临的神魂了?

宋清和说干就干,立刻找到了一片巨大闪着金光的记忆碎片,一头扎了进去。

——还是熟悉的地方。

那小院挂上了红幔,贴上了囍字,热闹至极。

宋清和一脸迷茫,带着点恐惧,对江临说道:“这里好眼熟啊……”

第108章

小院红幔高挂, 喜乐作响,宾客们穿梭其间,笑声与谈话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氛围。然而, 这热闹是他们的,宋清和身在其中,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宋清和压下了隐隐的恐惧, 转头看向江临。

进入这段记忆之后,江临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许, 气息也稳定了不少。宋清和略微松了口气, 可那种不安却像一根细针,深深扎在心底——神魂印记的高热依旧灼人,但印记随着时间的流逝正一点点变淡。他不敢多想,若印记彻底消散, 会发生什么。

“得想个办法出去。” 宋清和吐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江临忽然拉住他, 将他迅速带到一棵古树后,目光冷静而警惕。他用下巴朝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示意:“陶仲文。”

宋清和探出头去,只看了一眼, 便明白了江临为何如此笃定。

那是林怀章,已经是秀丽的青年模样。他站在院子的边缘,身影略显单薄, 仿佛与这个热闹的婚宴格格不入,他的右袖口空空当当。

江临小声说道:“林怀章当年手没有受伤,他现在手断了, 应该是我刚刚砍掉了的缘故。” 宋清和心下古怪,林怀章既是千年前之人,江临为何笃定他之前的手没出过事?但他只是皱了皱眉, 没说出来。

“而且……刚刚进入他的神魂的时候,他到处找我,叫我的名字。但最近两次出去都没听到,”江临继续补充道,“他应该是进入了这段记忆,被困在这里了。”

宋清和没有说话,转身与江临对视一眼,眼神中透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他闭了闭眼,低声说道:“这应该是林怀素和怀真的结契仪式,林怀章心有不甘,才会被困在其中。”

婚宴的热闹像是隔了层帷幕,传入他们耳中的声音忽远忽近。红幔高高挂起,风吹过时微微颤抖,仿佛一层薄薄的血雾笼罩在空中。宾客们的面容模糊得像水中的倒影,有人举杯敬酒时,动作僵硬得像是被定住了一瞬,又忽然恢复流畅,仿佛被人拉扯着的木偶。

宋清和抬头看向林怀章,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恍惚间觉得,这整场婚宴就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噩梦,那些宾客的笑声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宋清和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声问道:“我们要出去,是不是得杀了他?但如果我们杀了他,我们的神魂会不会受损?”

江临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杀了他或许是最简单的方法,但这里是他的记忆。我们一则不一定能赢过他,二则杀了他未必能离开此处。这里的规则,我们尚不清楚。”

宋清和又看了一眼林怀章,目光复杂,情绪在冷静与焦虑之间拉扯。他的声音低而坚定:“可是不杀他,我们还有其他路吗?”

江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婚宴的人群中,许久不动,像是在捕捉什么线索。红幔下的宾客们依旧在来来往往,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一群影子,只有林怀章的身影显得格外真实,像一根刺扎在这段记忆的中心。

“那是林怀素吗?” 宋清和忽然拍了下江临的肩膀,让他转头看另一边。

江临看了几眼,那人穿着一身玄衣,也在观礼的人群中,便摇头:“那是秦铮。”

宋清和点头问道:“太素仙人下界托生换了这个名字?” 江临点头,说道:“是。”

“你藏好了。” 宋清和对江临说,陶仲文在找你,我和秦铮是安全的,我去找他,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出去。

江临点头,温和一笑道:“好,我等你。”

说罢,宋清和便低着头混进了那些宾客当中,尽量不显眼地穿过了人群,来到了秦铮的身后。

剑修好像不喜欢被人碰到背。宋清和脑袋里不知道从哪冒出了这个想法,他顿了顿,绕到秦铮侧面,挥着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仙君,” 宋清和低声问道,“你有办法离开此处吗?”

秦铮转身过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人,说道:“你变了不少,不止长相,还有心境。”

宋清和愣了一下,随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婚宴上人影攒动,笑声不断。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男子,眉眼清冷,正与对面的一个男子交谈。

宋清和心中一动。那人穿着喜服,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清癯消瘦,和宋清和之前看到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是怀真?” 宋清和疑惑问道。

秦铮点头,继续道:“和你说话那人是大师兄。”

秦铮声音低缓,带着些许怀念:“他出仕为官,离开山门后,我们再没见过几次。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婚宴的热闹映衬得周围的一切越发虚幻。宾客们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笑声仿佛隔着一层水雾,忽远忽近。唯有宋怀真站在檐下,轮廓分明得几乎刺目,像是一根牢牢钉在这片记忆中的钉子。

“师父一共五个弟子。大师兄出仕,你我学剑,怀章画符,小师弟符剑双修。” 秦铮缓缓说道。

秦铮低声说道:“师父飞升前有两个愿望:第一,希望我们五人中有人能飞升;第二,希望上清派能传下去。我飞升了,但不知道上清派有没有传下去。”

“传下去了,赫赫有名。” 宋清和不敢打断,只能耐着性子附和两句,而后急切问道:“仙君,求您助我。我与江道友身体虚弱,不能久留此地。”

“上清派传下去了?” 秦铮问。

宋清和点头:“《上清大洞真经》和《真诰》是我辈入道必读。”

秦铮看着宋清和说道:“这书还是你帮着整理的。”

宋清和本来着急的不行,听到秦铮这么说,忽然明白了点什么,然后问道:“仙君的意思是……你们的师尊乃是陶弘景陶真人?”

秦铮点头:“正是。我们的师尊是陶弘景真人。”

“陶弘景……陶真人?” 宋清和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这位道教领袖的传闻,几乎不敢相信。

他看向秦铮,忍不住低声道:“那可是……道教的领袖啊!所以林怀章化名陶仲文,是为了纪念他啊……”

宋清和的心情复杂极了,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忽然间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怀真会提什么‘相爱再杀夫证道’这种荒唐的法子——上清派这种名门弟子,实在是太要脸了。师尊有愿望,就要拼命去完成,包袱实在太重了。

大概是找到了秦铮,让宋清和稍微放松了点。他有点乐呵地走神想到:还是我们合欢宗这种不入流的小宗门好啊,哪有这么大的压力?也不用师尊飞升了,徒弟还得拼命补天……

可是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师尊?

宋清和的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仿佛有一层厚重的迷雾。他记得自己有师尊啊,他好像是个……平时不太着调但关键时刻异常靠谱的人。可是……那人的名字,他想不起来了。

片刻后,他垂下手,苦笑了一声,强迫自己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的声音低而急切:“仙君,求您助我。我与江道友神魂虚弱,若再拖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秦铮终于转头看他:“这段记忆会再持续一段时间,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如何表达。宋清和注意到他的指节微微发白,捏着剑柄的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之后结束。那个时候我送你们出去。”秦铮的语气低沉,像是在掩盖什么。

宋清和先是心头一松,然后涌上了些疑惑:“在什么之后?”

秦铮闭上了眼,手捏着剑柄,吐了口气,缓慢说道:“在你要杀我,但被我杀了之后。”

宋清和怔住了。他听到了什么?怀真也想杀林怀素?!

他愣愣地看着秦铮,嘴唇微微颤抖,脑海中怀真的那句“我们师兄弟各凭本事,总能飞升一个”与眼前的秦铮重叠在一起,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那种寒意并非来自于秦铮,而是来自于自己。怀真……竟然有这种胆量?宋清和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是震撼,又是隐隐的敬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无端地升起一种荒谬的骄傲:这才像话,这才像是我的前世!世人都说太素仙人杀夫证道白日飞升,焉知太素仙人的道侣也是同样打算。败者入黄泉,胜者登天门,理应如此!

秦铮低沉开口:“再过一炷香,怀章就会找你说话。然后,他会带你去竹林。”

宋清和抬头,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片竹林,便问道:“然后呢?”

秦铮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会向你剖白,求你不要和我结契。”

宋清和愣住了,而后对陶仲文涌出一阵同情来,这都快一千年了,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陶仲文还想着当他的道侣呢。

“我……不是,怀真同意了吗?” 宋清和有点艰难地问道。

秦铮看着不远处缺了一只手的林怀章走向了檐下的怀真,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宋清和看他一眼,说:“那你今天可以知道了。” 说完,宋清和就跟上了林怀章和怀真。

秦铮的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垂下眼,握剑的指节发白,像是要将剑柄捏碎。他不知道怀真有没有同意,他看到两人抱在一起,显得他像个多余的恶人。

第109章

宋清和往江临的方向看了一眼, 示意他继续躲着。宋清和自己也不知道陶仲文能否感知到他的存在,只能尽可能小心地闪躲着,悄悄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一片小竹林。竹林清冷幽深, 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宋清和犹豫了一下,脚步停了下来。竹林里并不好藏身, 他不确定是否要冒险跟上去。他怕林怀章——或者说陶仲文,会发现自己。

就在他权衡时, 秦铮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他没有说话, 只是拍拍宋清和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秦铮带着他在竹林外围绕了两圈,找到一条小路,路尽头有一块巨石, 刚好足以遮住两人的身形。

两人屏息藏在巨石后,才刚刚站定, 就听到了竹林深处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哽咽而急促,带着一股撕裂般的痛楚。

“求你了,别和他结契。求你了……” 林怀章像是随时会崩溃。他垂着头, 左手死死攥住宋怀真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你不是最疼我的吗?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都听我的!你和我结契吧!”

宋怀真把手拿了出来,无奈道:“那会你才十多岁。”

见到宋怀真抽出了手,林怀章的声音变得尖锐, 眼中掺杂着痛苦与愤怒:“就算不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根本不爱你!为什么你非要选他?!”

宋怀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林怀章再次攥住了自己的手。他的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 声音轻而冷:“怀章,不是偏偏是他,是只能是他。”

林怀章猛然抬起头,双目赤红,像是被刺痛的野兽。他死死盯着宋怀真,声音带着尖锐的质问:“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婚约?!我也姓林啊!你可以和我结契!”

宋怀真摇头:“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林怀章的目光仍旧死死盯着宋怀真身上的红色喜服,那鲜艳的颜色仿佛在燃烧他的理智,让他的声音微微破裂。

宋怀真沉默了几息,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和疲惫。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却透着一决绝:“也罢。你迟早会明白的。”

他低下头,思索片刻后,直视林怀章,语气冷然道:“我和怀素已入化神二百余年,我们三人四处游历,至今未有飞升的机缘。日子越久,便觉得飞升的希望越少。你也知道,近百年来三人飞升,均是杀妻杀夫证道。除了此道,我们也看不到别的可能了。既然有这条路,那我们便一定要试试的。”

林怀章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几分绝望的哽咽:“一定要这样吗?那你爱我罢……你杀我证道吧!杀了我飞升吧!”

宋怀真却是笑了,抬头摸了摸林怀章的头,说道:“我怎么舍得杀你。”

林怀章的声音几乎有些怨毒了:“你怎么舍不得?!你们做这种决定,考虑过我吗?他死你飞升或者你死他飞升,那我呢?这世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怎么办?!”

宋怀真叹口气,说道:“还有小师弟呢。你们以后……”

“没有以后!” 林怀章猛然打断了宋怀真的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我不要师弟,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宋怀真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幽深如潭水。他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微的疑惑:“真的吗?”

林怀章被这一句问得愣住了,随即感到宋怀真在怀疑自己,他整个人都被激怒了,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

宋怀真低头一笑,右手摸到了腰间,用食指轻轻顶出剑刃,拔剑而出,将剑递到林怀章面前:“若如此……那需要破爱执的,或许是你。试试吧,杀了我。”

林怀章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剑,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宋怀真,眼底一片混乱。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是手一松,那剑“铛”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怎么可能杀了你……”林怀章声音微颤,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宋怀真蹲下捡起了那剑,放回剑鞘里,说道:“你哥哥可以。”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得让人感到可怕:“他能对我下手,我也能对他下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结契。”

“可能剑修的心都硬吧。” 宋怀真自嘲地笑了笑。

“不行!不行!” 林怀章像一阵狂风般扑过来,用剩的一只手臂死死箍住宋怀真,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你们不能结契!你们不能这么证道!绝对不行!杀夫便能证道,这肯定是假的。你们被那个秃驴骗了!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他说着,低头去寻找宋怀真的脸。他的动作急切又混乱,呼吸不稳,几乎带着一种失控的疯狂。他的目光像是被烈火灼烧,满是炙热的渴望,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要吻上去。

宋怀真站得笔直,他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只是用一种冷静的目光看着林怀章,带着淡淡的悲凉,任由对方疯狂地吻他咬他。

宋清和看的清楚,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无比。求不得、爱别离,太苦了。就算他此刻和林怀章势如水火,他也生了些微弱的同情。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秦铮,却发现有些不对——秦铮的位置站着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虚影比秦铮更高,肩膀更宽,也穿着红色的喜服,气势如一座山压下来,仿佛天地之间的空气都因他而凝滞。宋清和猛地屏住了呼吸,后背发凉,心跳如雷。他这才意识到,这人并不是秦铮,而是——林怀素。

林怀素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而虚虚笼罩在他身体里的秦铮则是在看着宋清和。宋清和的目光从林怀素脸上移到秦铮脸上,再从秦铮脸上移到林怀素脸上。只觉这两人确实有几份相似。

林怀素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待多时。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注视着竹林中的两人,目光深邃而冰冷,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与审视。片刻后,那林怀素终于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怒气,如雷鸣一般滚过竹林,掀起一阵无形的风。

林怀章僵住了,他转过头,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还抱着宋怀真,却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宋怀真则显得冷静许多。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走过来的林怀素,语气依旧从容:“你来了。”

林怀素看着两人,对林怀章说道:“放开。”林怀章白着脸,低下了头,手不甘心地放了下来。

而后,林怀素盯着宋怀真的脸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你和我结契,便是杀我为了飞升?”

宋怀真皱着眉头,疑惑道:“我们不是商量好的吗?”

林怀素反问道:“何时?”

宋怀真看着林怀素问:“我说了,我们师兄弟各凭本事,总能飞升一个。你不记得了?”

林怀素点头,又摇头,说道:“我说了,结契和爱执不一样。但你说可以爱我。”

宋怀真转头一笑,想说什么,张了两次嘴,又闭住了了。过了一会,他干脆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

林怀素高大的背影僵了一会。宋清和旁边的秦铮忽然小声说道:“ 自然欣喜若狂,只觉天公怜我。”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宋清和偏头看秦铮,回忆了一番,但在那段记忆中,他可没从秦铮的脸上看到什么欣喜若狂。

果然,过了几息,林怀素开口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对面的宋怀真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今日见到怀章与我亲热,又是什么感觉?”

秦铮低声应道:“急火攻心,嫉恨不已。” 宋清和转头看了眼秦铮,心想,这人还挺诚实。

隔着一块巨石,林怀素说出了同样的话。

“那便成了。” 说罢,宋怀真忽然拔剑,出其不意地冲着林怀素的心口而去。那剑速度极快,仿若闪电一般。林怀素拔剑格挡。两剑相交,金属交鸣之声如骤雨般密集,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剑气激荡,卷起漫天竹叶,仿若一场绿雨从天而降。

“你为什么忽然拔剑?” 秦铮看着两人拔剑相向,对着宋清和问道,仿佛在寻求一个等了千年的答案。

“因为怀真已经确认你爱他了。” 宋清和看了眼秦铮,觉得这仙人虽则天资甚高,但脑袋不太活跃——这或者就是当局者迷吧。“既然有爱,那便可以破爱执了。”

宋怀真的剑快,快到只见寒光一闪,便已出现在林怀素的咽喉前,但林怀素的剑更沉稳,剑锋一旋,化解了来势汹汹的一击。宋怀真接连几个杀招,但林怀素只是滴水不漏的格挡。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宋清和看的眼花缭乱,暗自佩服。

“那你是想杀我破爱执吗?” 秦铮没看那两人,转头看着宋清和问道。

宋清和立刻正色:“我怎么敢对仙人起这种心思。”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秦铮问得分明是宋怀真是不是想杀林怀素。但他哪里知道宋怀真怎么想。就算宋怀真确是他的前世,宋清和又何从得知他的想法呢?

就在此时,宋怀真冷笑一声道:“果真没错。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林怀素,你的剑钝得不成样子了。” 说罢,他竟冒险用身体去撞林怀素的剑,只求寻个破绽。林怀素果然急退收剑,让宋怀真在肩膀上刺了一剑。

“你的剑意呢?你横扫千军之剑呢?” 宋怀真看着林怀素挑衅道,“优柔寡断,不堪一击!”

林怀素拿着剑和宋怀真周旋,说道:“我练剑不是为了伤你。”

秦铮低声说道:“我想了好多年,一直没想明白。你是想杀我飞升,还是想被我杀了助我飞升。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在乎谁死谁飞升?”

宋清和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便盯着还在战斗的两人看。

宋怀真咄咄逼人,林怀素步步退让。林怀章站在旁边,看着焦心如焚。

“林怀素,出招。” 宋怀真冷静道。林怀素只是不断摇头。

“看来你也没有比怀章强。”宋怀真冷冷道,目光如刀,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你不如脱了这喜袍,让我和怀章结契罢了。”

林怀素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硬:“宋怀真,你当真要如此?”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宋怀真冷笑一声。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剑。剑光如电,快到几乎看不见影子,直逼林怀素的咽喉。林怀素眉头一皱,长剑横起,堪堪挡住了这一击。两剑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的竹叶震得漫天飞舞。

“你不杀我,我便杀你!” 宋怀真表情冷峻。话音未落,他猛然纵身跃起,软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炽白色的弧光,直劈林怀素的头顶。

林怀素不得不全力以赴应战。他的剑大开大合张弛有力,将宋怀真的每一次进攻都化解得干干净净。但随着剑光交错,他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宋怀真的攻势实在太过凶猛,每一剑都带着决然的气势,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你真想杀我?”林怀素在挡下一剑后,目光一冷,低声问道。

宋怀真没有回答,只是剑势更快了一分。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

林怀素不得不再度全力以赴。他的剑光如土般厚重,将宋怀真的剑气层层化解。然而,就在两人再度交锋的一瞬间,宋怀真的动作忽然慢了半拍。

那是一个破绽,突如其来的破绽。

林怀素目光一凝,剑修的本能在这一瞬间占据了上风。他的剑锋如雷霆般刺出,直直刺向宋怀真的胸口。这一剑快到极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林怀素的剑刺中了宋怀真的胸口,贯穿了他的心脏。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流下,滴落在竹林间的地面上,染红了一片落叶。

林怀素的瞳孔骤然一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想要将剑拔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他的声音低哑而颤抖,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你为什么不躲?”

两人曾经交手无数次,每一次宋怀真都能轻松避开他的剑锋,每一次都能化解他的攻势。可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怀真……”林怀素的声音发颤,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他的手想要抽回剑,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宋怀真轻轻后退一步,胸口的剑被缓缓拔出。他用手按住胸口,踉跄着退了两步,终于撑剑而立,努力不让自己倒下。然而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溢出,让他红色的喜服上沾上了一层暗色,宛如一朵凋零的血莲。

“不要……”林怀章猛地冲了过来,想扶住宋怀真。

“别动”。宋怀真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贯的冷静与威严。

林怀章的双手颤抖着垂在身侧,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中满是痛苦与绝望。

宋怀真缓缓坐下,而后仰面靠在一颗粗大的竹子上,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量。他的呼吸越来越浅,目光却紧紧盯着林怀素,用气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林怀素没有回答,他站在那里,手中的剑垂在身侧,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怀真。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翻涌的痛苦与无奈,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裂了一般。

秦铮站在一旁,同样沉默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像是茫然,又像是痛恨。他的目光不时从宋怀真的身上移到林怀素的脸上,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就在此刻,天上的乌云翻涌,深沉的雷鸣声从天际深处滚滚而来,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悲剧低声哭泣。劫雷的光芒在云层中隐隐闪动,映得整片竹林都笼罩在一片肃杀而庄严的氛围之中。

忽然,云层深处传来阵阵仙乐,音韵悠远,如同万古洪荒的回响。那声音从天而降,直入人心,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威压与神圣。

一道金光撕裂乌云,破开凝滞的空气,仿佛从九天之上降临,直直落在林怀素的身上。金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将他的身影映得如同一尊金色的神祇。光辉之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还沾着宋怀真的血。

林怀素的身形微微颤抖,他的目光从手移向前方,落在宋怀真的身上。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居然是真的。”宋怀真仰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地望着天际。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满足:“原来……真的可以这样飞升。”

秦铮不忍再看,偏过头去对着宋清和说道,“怀真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伤他的,我不明白为什么。”

宋清和从未见过飞升之景,此刻全神贯注看着云层和林怀素,随后回道:“因为怀真不爱你。”

秦铮的瞳孔骤然一缩,他转头看向宋清和,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不爱我?”

宋清和的目光落在金光中的林怀素身上,轻声说道:“怀真是你的爱执,但你不是他的。你杀了他,你可以飞升;他杀了你,他却无法证道。”

天上的金光愈发耀眼,劫雷终于落下,直直劈在林怀素的身上。林怀章扑倒在地,双臂颤抖着将宋怀真抱入怀中。他的手按在宋怀真的胸口,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林怀章在喊什么,但天雷大作,没人听得清楚。

宋清和看着林怀章,叹了口气,说道:“林怀章爱怀真,但是他不敢动手。你爱怀真,也敢动手。所以他选了你。”

宋清和终于转头和秦铮对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如果爱你,便不会让你杀了他飞升的。手刃道侣飞升,你要愧疚不忍千万年吧。”

秦铮木然点头。

宋清和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可惜怀真只在乎飞升,不在乎你的感受。”

宋清和笑了笑,转头替宋怀真问道:“林仙人,飞升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