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妾身觉得身上不对劲
那天江月凝在卫国夫人跟前告了孙氏的状, 卫国夫人借着江雪凝已经出嫁,训斥起孙氏来更是毫无顾忌,甚至不让再她帮着管家。
不仅如此, 为了安抚江月凝,卫国夫人还送了她一套能拿得出手的头面, 让她不要因为孙氏的事情而和谢铉夫妻二人之间心出嫌隙。
本来江月凝没有报希望卫国夫人会惩戒孙氏, 那天又是江雪凝大喜的日子,可是没想到卫国夫人竟是没有留情,还当着她的面打了荷香一顿板子, 最后让喊来牙婆麻利地把人给发卖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大约是因为谢铉在她身边的缘故,卫国府到底是要顾及到广阳侯府的面子。
回去侯府后她还担心事后孙氏会找姨娘的麻烦, 没想到她让冬枝去打听了几天, 孙氏自从那天被祖母训斥之后,竟是安静了下来。
江月凝心里便逐渐放心,加之谢铉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天天往外面的香料铺子里去,她倒是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没有谢铉在的日子,她倒是能静下心来制香, 且夏星坐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她制香的时候省事了许多。
然而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天她突然被丹阳郡主叫去了正院。
临走的时候, 她特意叮嘱夏星:“剩下的很简单, 加入适量的车钱子便可,切记不要把它和菟丝子弄混了。”
夏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胸有成竹道:“夫人放心,奴婢记住了。”
得了夏星的保证, 江月凝才放心地前往正院。
江月凝心里猜测丹阳郡主找她前去的缘由,在路上的时候想了许多应对的法子,只是等到了正院的时候,丹阳郡主待她仍旧和从前一般和善。
如果不在她跟前骂谢铉的话就更好了。
丹阳郡主骂了一通自己那混账儿子,骂到中途的时候儿媳还贴心地给她递了杯茶,喝完她正想接着骂,然而看见儿媳乖巧安静的模样,又讪讪地闭嘴了。
每每见到温婉可人的儿媳,她心里就痛心,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觉得自己这儿媳能治儿子,结果发现儿媳太过温柔,简直就是菩萨的性子,就连上次因她之故差点害的丢了性命,也没听下人说儿媳对自己有任何的怨言。
这时候她就会想起性情还未大变之前的儿子,从前她的儿子性子也是这般,善良得没有任何的心眼,用自己的善意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结果换来的却是他人对他的陷害。
倘若从来没有发生那件事就好了。
倘若她没有因为一时气愤责打了他是不是会不一样的结果?
这件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结。
眼见着自己的儿媳也和从前的儿子同样的性子,她就忍不住担心,担心旁人也会如同从亲算计她儿子那般算计她。
好在现在有他们广阳侯府在,必然会尽可能不外人有伤害儿媳的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让儿媳帮自己扳正那不成器的儿子。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江月凝和蔼道:“算来你嫁入侯府已经一个月有余,阿铉要是做了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情,你大可同我说,我一定给你做主。”
江月凝突然听见丹阳郡主说这个,心中有些纳闷,但是没有多想,虽然谢铉确实冒犯了她几次,但是她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也没指望他能对自己有多好的脸色。
于是轻轻摇头,道:“母亲多虑了,世子待我还行。”
还行这两个字有待考证,丹阳郡主才不信谢铉会给一个不情不愿娶回来的妻子好脸色,她叹了口气:“你嫁给了阿铉,就是我半个女儿,我也希望你们二人能够相互扶持地走下去,若是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大可指出来,他若是不服,你就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这意思是要她管谢铉吗?
可是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有闲情去管一个本就没打算一起共度余生的人。
心里虽是这般想,可江月凝面上仍旧应承:“母亲说的是,身为世子夫人,确实有劝诫世子的义务,我会尽自己所能规劝世子,只是希望母亲不要嫌我愚笨就好。”
大不了趁着谢铉心情好的时候,假意劝诫上几句,他若是心情不好了,就说是婆母让她劝诫的,把婆母搬出来,他大约也不能说什么。
丹阳郡主没想到她这么上道,看着她的目光又和蔼了不少,心道果真是和阿铉从前一般,让人挑不出错来,遂打心底里喜欢她。
她笑道:“你若是愚笨,那阿铉成什么了,外头的人都说你高嫁,要我说,是我儿高攀了你才对。”
这话颇有些奉承的嫌弃,江月凝适时脸色一红,害羞道:“母亲谬赞了,我也希望世子能够上进,世子自是不差的,只是需要些时间,将来定然博个好的前程,能够在朝廷上有他的立足之地,也能继续光耀咱们侯府的门楣。”
这一番说得滴水不漏,也恰恰是说到了丹阳郡主的心坎上去了,听得她很是感动,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只等儿媳慢慢教导儿子,儿子回到正途的时间指日可待。
应付完丹阳郡主,江月凝又在院中收拾夏星替她制好的一些香料,等她收拾完那些香料,太阳已经日斜。
等她沐浴完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她披着衣裳半躺在贵妃榻上,头枕在弯起的手臂上面,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细细看着。
结果看到一半的时候人睡着了。
冬枝从碧纱橱出来的时候,正巧见她安静地卧在贵妃榻上面,想起今晚的香还未点上,于是冬枝又前往江月凝放置香料的柜子前,要从里头取出香料替她点上。
她看着里头的香料犯难了,因为今日夫人又新制了一些,多了一罐出来,她想了想,想许是今天夫人和夏星多配的那一味,正好看看夏星有没有长进,于是她拿了些新制的香料出来。
点上之后,她还贴心地将博山炉放得离江月凝近了些。
江月凝被冬枝的动作惊醒,她打了个呵欠,半睁着睡迷糊的眼睛对着冬枝道:“你和夏星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冬枝见自家夫人确实是困了,只好道:“夫人不如去里头睡吧,这里离窗子近,要是吹了风着凉就不好了。”
“无事,我再看会书,冷了便回碧纱橱,没什么事你便先下去吧。”
冬枝只好应了声,退了出去。
江月凝接着翻了几页书,又慢慢睡了过去,在睡梦中突然闻到一股甜香,那香味闻着让人有些上瘾,许是在梦中,她并未察觉出香味的不对劲。
月上中天,谢铉踏月归来,他见到廊下只有一位值夜的丫鬟在打瞌睡,猜到此时的江月凝已经睡下了。
他抬腿踏进了还点着烛火的正房,进去后眼角余光瞥见江月凝睡在外头的贵妃榻上,身上只披了件外衣,大约是热的,她的外衣滑落到了微微弯起的双腿上。
许是因为侧着睡,她的领口开了一些,穿在里头小衣的嫣红系带都露了出来。
目光顺着她柔细的脖颈再往上看,同样嫣红的双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整齐的牙齿,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了细小的汗珠,双颊绯红。
谢铉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以为她是吹了风发热了,正要唤人进来,陡然见她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带着迷离,没了往日的清醒。
江月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睡到中途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燥热热,就好像是泡在一桶热水里面,但是那热又不像是外头的,倒像是从里头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燥热。
只想让人找个冰凉物什纾解一下。
她被热醒,醒来的时候对上一双散漫的凤眸。
“世子回来了?”
她才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尾音还带着一丝勾人的妩媚,与平日里的声音完全不同。
一时之间她有些迷茫,心里羞耻到了极点,她怎么能对着谢铉用这样的语调说话,想要起身回碧纱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浑身没劲,她强忍着身体里那股奇怪的冲动要下榻。
可她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脚才沾地,身子就控制不住软软地往前倒去。
见状谢铉立刻上前将她扶住,温香软玉扑进怀中,他瞬间被茉莉香围绕。
江月凝抓着他衣裳的指尖发白,一张脸紧紧贴在他的前襟,呵气如兰。
谢铉这时候才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谁着凉是这幅媚态横生,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
眼下她少了平日里的端庄温婉,本就清丽的脸变得艳丽,更加的惑人,那双明澈的眸子此时含了波光粼粼的春水,只需风一吹,就会荡漾开来。
谢铉想起晚上栖夜同他说的,下午的时候他娘特意找了江月凝去正院,俩人在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莫非是他娘?
不对,他娘再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想起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他低头去看江月凝,双眸带着审视,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江月凝紧紧揪着他的衣袖,仰起头去看他,身子忍不住往他的身上贴去,她轻轻喘着气道:“世子,妾身觉得身上不对劲”
说着一只手已经顺着身体的本能抚上了对方的胸膛。
不等她继续动作,谢铉已经冷着一张脸一把将她拂开。
江月凝没设防,整个人跌倒在贵妃榻上,手撞上贵妃边缘的地方,疼痛让她发出抽气声,眼泪直接涌上了眼眶。
她抬眼看向对方,脑袋晕乎乎的,眼中现出一丝茫然。
谢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眸泛着冰冷,嘴角弯起嘲讽的角度,“你一个懂香料的人,难道连自己中了迷香都不知道?”
第32章 他什么时候还会同情别人了
疼痛让江月凝看见了谢铉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身子里的那股子躁动仍旧不断地涌上心头。
鼻间是若有似无的甜香, 她看向那博山炉上面袅袅升起的白烟,想到自己下午吩咐夏星不要将车钱子和菟丝子弄混的事情。
结合方才谢铉的话, 她反应过来大约是夏星把这两样东西弄错了, 恰巧被冬枝拿来点了。
她抬起了手,奋力把旁边的还燃着香的博山炉打翻在地上。
博山炉掉到地上发生闷响,惊醒了外头值守的小丫鬟, 那丫鬟在门外忙在门口问朝着里头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吩咐?”
江月凝眼中出现耻辱,她现在这幅样子,要是被外人看见的话
谢铉看到了她面上的不堪, 对着门外的人不耐烦道:“没什么, 下去!”
外头的丫鬟听了谢铉的声音,愣了一下,接着忙退了下去。
谢铉看着她的动作,瞬间猜到了是那香的缘故,而江月凝自己就是制香的高手,如此更是印证了她想要用此香
她的手撑在贵妃榻上, 口中喘着气, 忍住想要扑向他身前的冲动道:“世子若觉得妾身是那样的人, 那妾身为何不直接给世子下药。”
说着她细细喘了几口气, 又接着道:“我与世子同住在一个屋子, 有的是机会,我何必要蠢到给自己下药。”
即便是软绵无力的声音,可是仍旧一字一句慢慢说完了。
说完她的头突然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双目已经模糊,她忍住想要向谢铉贴近的冲动,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热气。
谢铉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对她的话仍是持怀疑的态度。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却瞥见她领口乍泄的春光。
方才她跌倒的时候,领口敞开了许多,原先只是能看见小衣的系带,眼下连小衣的一角都露了出来,更加衬得她里头的肌肤莹白如雪。
他把目光移到她绯红的脸上,轻嗤道:“贼喊捉贼的事情我又不是没见过,这屋子里的下人谁有胆子给你下药?”
江月凝此时感觉自己的理智要被耗光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谢铉真的会将她给扔出去,谢铉讽刺的声音落在耳边尤其刺耳,她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落在旁边桌子烛台边的剪刀上面,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站起来轻晃着走了几步,拿起桌子上面的剪剪子,锋利的刀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拿着剪子的手有些发抖,然后缓缓举了起来,对着抬起的右手就要刺下去。
她想要刺伤自己来保持清醒,但是剪刀落在中途的时候,手腕被人紧紧的握住了。
“你这是做要什么?”
谢铉抢下了她手中的剪刀,他低头去看江月凝,却见她眼中仅剩最后一丝清明,没想到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竟是要自伤。
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差点被她方才的举动气笑:“好得很,你以为用自残的方式我就会相信你吗?”
本来手腕就因为方才跌倒撞伤了,如今被他这样用力地捏着,她终于没忍住呼出了一声痛。
然后想要从中挣脱。
谢铉这时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青紫了一块,上面还破了皮,有血丝渗了出来,他立刻松了她的手,没好气道:“还知道痛,方才拿着剪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真要一刀下去会不会痛。”
说着他松开了江月凝,抬脚离开。
江月凝扶着桌子的一角,她晕晕乎乎地,身体上令人羞耻的难耐又重新席卷而来,她咽了咽口水,最终又悄悄想去摸被谢铉扔在另一边的剪子。
然而还摸到,她的手臂被谢铉抓住,整个人被谢铉拉了起来,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撬开了她的嘴,然后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吃下去。”他冷声道。
江月凝下意识把药丸吞了进去,她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边喘气一边问他:“世子给我吃的什么?”
“毒药。”
谢铉睨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露出迷茫,冷哼一声道:“你想要拿剪子自伤,不如吃这个来得快。”
不是的,她只是想用疼痛的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才不会傻到要用自杀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没有”她刚想要解释,可是意识却逐渐朦胧。
谢铉静静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半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那把剪子之上,一双凤眸之中泛着不明的暗芒。
他拦腰抱起江月凝,却在抱起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她太轻了,轻得就像是没有一点重量。
可就是这样一具瘦弱的身体,在他们掉下断崖他昏迷的时候,紧紧地将他护在身后,不想让他人伤害他一分。
今晚确实是他的不是,他不该怀疑她居心不良。
他抱着她进了碧纱橱,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上后,本来想离开,又回身拿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可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右手手腕时,又顿了一下,起身出了碧纱橱,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盒装着药膏的小圆盒。
他半跪在榻前,把她的袖子往上卷了几分,手腕处除了青紫之外,已经肿起来一块,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他呼吸一滞,心里生出一点愧疚。
有了上一次给她上药的经验,这次他把药膏抹在她伤处的时候异常温柔,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她秀眉轻蹙。
“不是挺能忍的?现在知道痛了?”
谢铉兀自对着她道。
话刚说完,却见她眼角有泪珠滑落,他愣住,皱眉道:“真有这么痛?”
说着手上的动作又比之前轻了许多。
可是她的眼泪却没有停下来,到了最后还能听见她在梦中细细呜咽的哭声。
谢铉放下她的手腕,倾身靠近她,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梦,能在梦中哭得这样委屈,却突然听见她在梦中的呢喃。
“姨娘,皎皎好痛”
谢铉面上一哂,还以为她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原来她也会委屈,委屈到要找自己的娘亲撒娇。
手下意识抬起往她的侧脸伸过去,在快到触碰到的时候又骤然收了回去,他压下心里那股意味不明的感觉。
昏暗的烛光里,他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半晌之后他起身就要离开。
然而身后的江月凝又唤了几声:“姨娘抱抱皎皎,皎皎就不疼了”
谢铉的身体一顿,回身去看她,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身下的枕头,鼻尖哭得通红,委屈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这是梦到了小时候?
早在栖夜之前调查江月凝的时候就说过,她从小就府上的姊妹懂事得多,教养她的苏姨娘虽然爱她,可事事教她身为卫国府的小姐,要学会懂事,事事忍让,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
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少哭了,也很听话乖巧,是除了江雪凝之外,卫国夫人最满意的孙女。
苏姨娘也跟着省心了不少。
所以,她便养成了事事不指望他人的性子,唯一一次想要周桁打消换亲的念头,却因为对方的无情而失败告终。
算起来,还挺可怜的。
这个念头一起,谢铉愣住了。
他自嘲一笑,他什么时候还会心疼别人了,江月凝中了迷香糊不清醒,难道他也糊涂了不成。
不在管身后还在小声抽泣的人,他吹灭碧纱橱的蜡烛,径直走了出去。
*
江月凝醒来的时候,就见夏星红着眼蹲在榻前,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见她醒了,夏星立刻认错道:“夫人对不起,昨天是奴婢制香的时候不小心把车钱子和菟丝子弄混了,才会差点害了夫人。”
说着眼泪已经跟着掉了下来,今早世子的人在院中盘查谁动了夫人的香料,只说昨夜夫人用了那香身子不适。
夏星这才想起自己制的香惹出了祸,她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承认自己的过错,领了罚,挨了板子,这才忍着痛前来房中等着江月凝醒来认错。
幸而罚她的人念着她是夫人身边的人,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不然她现在就该躺在床上,而不是还能在夫人的榻前等着夫人醒来赔罪。
看到江月凝手腕上缠了一圈的纱布,夏星便知道自己这回闯的祸不小,夫人纡尊降贵地教她制香的法子,想着等她日后出府了还能用它来安身立命,没想到她一时粗心,导致害了夫人。
江月凝看出她挨了罚,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日后做事细心点就是了,这一次便罚你三个月的月银,你身上也挨了罚,不宜伺候人,先下去吧。”
夏星还欲说什么,却被冬枝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得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江月凝知道昨晚如果不是谢铉给了她解药,后果将不堪设想,那香的药效她在外祖父留下的书籍里见过,没有解药的情况,只能阴阳和合,不然无解。
可解药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她诧异为何谢铉会有这样的解药。
一时不明白他见自己中了迷香会这般生气。
蓦地她想起之前李妗同她说过的那件事。
大约当初的他就是被人陷害,昨晚才会那般生气。
大所以他备有这样的解药。
等夏星离开之后,冬枝道:“夫人,世子给了奴婢这个,说每日要给你涂上。”
冬枝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药膏,昨晚的事情她并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她才犹豫着问道:“昨天晚上,夫人和世子之间”
闻言江月凝靠在床边叹了口气,缓缓道:“昨晚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闻了你点的香不对劲,后面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其实她还记得自己想往谢铉身上扑的事情,只是这种事情太过让人难以启齿,幸好谢铉本来就厌恶这样的手段,她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
万一他真的如外头的人说得那般不堪,半推半就
幸好,到底是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缠了几圈纱布的手腕上,指尖放在上面轻轻抚了抚,问:“世子呢?”
昨晚的事情终归是她的疏忽,为了彻底打消他心里对她的怀疑,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同他解释一番。
江月凝下床,在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夫人!”冬枝上前扶住她,“夫人身上还未好,还是先缓一缓,世子已经出去了,等他回来夫人有什么事再找他说也不迟。”
又出去了吗?
想起昨日她才向婆母保证自己会好好规劝谢铉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
还有昨晚的事情她也需要同他解释,以他的性子,万一他觉得是她故意指使自己的丫鬟给自己点迷香,那她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只是他这一走,又不知道要何时才会回来。
第33章 周家长子得罪你了?
江月凝等了谢铉一天一夜都没等到人, 她前脚才在丹阳郡主的面前承诺完,说会劝诫谢铉,结果对方直接不回来了。
莫非是他得知了那天她与婆母之间的谈话, 加之又发生了她不慎中迷香的事情,所以他在避着她?
江月凝坐在院中叹了口气, 感觉手中的账本看着都没意思了。
谢铉要是再不回来, 她还得想想应对婆母的说辞。
前日她中了迷香,没有去给婆母请安,对外只称是她身体不适, 正院那边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婆母得知后还给她这边送了好些补品,说这几日不必急着请安, 慢慢养病。
越是这般, 她心里对婆母就越是愧疚,觉得自己嫁来侯府一个多月,半点儿媳的责任都没有尽。
偏偏她这婆母也跟个没事人一般,日日由着她去。
江月凝放下手中的账本,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前去正院主动请罪。
同婆母说谢铉大约被她吓跑了……
然还未起身, 就见青竹回来。
江月凝看了眼他的身后, 却不见谢铉的身影。
“世子呢?”江月问道。
青竹停下脚步, 对着坐在秋千上的江月凝行礼:“夫人。”
顿了顿, 青竹觉得夫人都向他问了世子, 自己不交代一下倒也说不过去,便回答道:“世子昨日被太子殿下留在了宫中,这几天大约都是在东宫,夫人不必担心。”
倒也没有担心他的意思, 江月凝暗道。
她抿了抿嘴,想起很久以前听说的自请给太后陵墓守陵的太子,她竟不知太子什么归京了,便问:“太子殿下归来了?”
她一向不懂朝局,可得知太子回归,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青竹颔首:“正是,皇后娘娘自中秋后就病了,一直到现在都不见好,御医说皇后娘娘这是心病,因为想念在皇陵守陵的太子,病情才会一直都不会好转,圣上心疼娘娘,所以把太子殿下召回了宫中侍奉皇后娘娘。”
他解释完就听见江月凝道:“那婆母可知道世子留在宫中?”
青竹回答:“世子在昨天就已经派人出宫告知了郡主和侯爷,郡主只说让世子跟着太子殿下好好学学规矩,旁的便没有提了。”
江月凝抿了抿唇,并未说什么。
青竹见她沉默,也觉得主子留在东宫的事情没有告知夫人有些不妥,可身为下人,他也不好插嘴主子之间的事情,只得在心里同情夫人,觉得主子真是不解风情,有这么一位知书达理还相貌出众的夫人在,还不知道珍惜。
说不定日后有他后悔的呢。
他不忍见夫人伤心,于是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假装懊恼道:“是小的忘记了,昨天世子特意吩咐了要告知夫人,小的忙起来就忘了。”
江月凝看着他浮夸的演技一时无言,青竹的找补更是证明了谢铉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好在她对谢铉也没那种心思。
该问的都问完了,江月凝看着垂手等着她发话的青竹道:“还有天凉了,记得让世子多加件衣裳,别着凉了,好了,做你的事去吧。”
夫人还真是贤惠啊,就这主子还有什么不要满足的。
青竹心里感叹,面上领了命,进去正房去收拾谢铉的衣物。
江月凝抬头看着变黄的银杏叶,思绪瞬间飘远了,眼下她在广阳侯府虽然不受限制,可到底是不能走出京城。
本来她想着与谢铉相安无事,可是眼下婆母却关心起了他们二人来,若是三年之后她不能及时抽身,该如何是好?
距离上次兄长着人送信来已经过去两个月,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新的进展,她只想早些将人找到,报了恩,大约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也就了了。
只是那人在四年前分别之后没多久,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她如何也找不到。
她只知道对方是峪城守备军中的一员,峪城失守之后,她很是担心,便让兄长帮着找人,找了四年找不容易找到了一点线索,可不能就这样断了。
*
东宫。
谢铉坐在李珣的对面,他看着正在悠闲煮茶的李珣,放在膝上的手拿着一只空的白玉杯把玩,整个人都透露出懒散的气息。
透过氤氲的水汽,李珣放在手中的茶匙,他的眉心一皱,道:“抱歉,若非当年孤离开的突然,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若是当年孤在的话”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谢铉打断他的话,把手中的白玉杯搁在桌面上。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想要重新去查,定然查不出什么来的,当初对方敢算计他,其中之一就是算准了李珣不在。
李珣默然。
当年去给皇祖母守陵并非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曾经年少气盛的他与朝中那群老臣政见不合,那时大楚在西北和回鹘一直都有摩擦,朝中老臣直言回鹘日渐强,而大楚唯一能战的晋王年事已高,所以这些人都建议主和,想要用公主和亲的方法让两国进行建交。
可回鹘就是个野蛮的部族,不知餍足,这一次送公主去和亲了,那下一次就会要别的。
且他不想看到自己国家的太平需要一个女人来维护。
然而他不知道,父皇也是有了主和的心思,所以在他又一次在父皇的面前提出不可退让的时候,父皇生气了。
恰逢遇上皇祖母殡天,便把他打发去皇陵守陵。
这样一守就是八年,让他在皇陵沉寂了八年。
可远离京城也不是没有好处,倒是让他能当个局外人,旁观京中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是魏贵妃那边开始蠢蠢欲动,母后也不会想着法子让父皇将他召回。
“魏三下狱的事情是你做的?”
李珣给谢铉倒了一杯茶,问道。
谢铉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难道兄长也要管吗?”
“那周家那长子呢?我记得你们二人并无交集,你何故让人出那样的臭。”
前几日周家长子在与好友在乐坊小聚,也不知道怎的,被谢铉当众羞辱了一番,把人家花重金请的琴师叫走了,还嘲讽对方假正经,表面端的是君子之风,这才娶了夫人几天就往乐坊里来。
气得对方忍不住动了手,可周桁这种文弱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谢铉当着众人的面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周桁,又轻飘飘地说了几句嘲讽的话,最后周桁和那几位好友一边骂谢铉一边狼狈地离开了。
而魏三,他是直接把人送进了牢狱。
提到周桁,谢铉眼中带了一丝轻蔑:“哦,我单纯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李珣叹了口气,他看着与从前那个温润少年大相径庭的青年,语气中颇为不赞同:“先不说周家长子,就是魏三,他是魏贵妃最宠爱的侄子,你这样贸然动了他,魏贵妃若是追究起来,恐怕不会轻易饶了你。”
闻言谢铉哂笑道:“魏三自己做的恶事,又不是我让他做的,他这是罪有应得,老天都看不过眼了,魏贵妃有再大的能耐,也查不到我的头上。”
魏三的事情,可没有他经手的影子。
再者他身后有晋王府,魏贵妃明面上还动不了他,暗地里她与魏家养的那批刺客,也在昨天被栖夜找到老窝一锅端了,且眼下李妗又生了怪病,魏贵妃怕是没什么精力来管他了。
魏家和魏贵妃此时已是自顾不暇。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弟,李珣总是不能不管他的,且他也知道了魏三找了人去刺杀谢铉的事情。
密探前来给他报信的时候,他才知谢铉上一次遇到刺杀,从断崖上掉了下去,一起掉下去的还有他那素未谋面的弟妹。
要不是命大,此时怕是不会坐在他对面。
明明他在皇陵如同失势,可魏贵妃一党却仍旧忌惮着他,甚至还要对谢铉下手。
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下定了决心,不能继续在皇陵坐以待毙。
李珣自嘲道:“孤这一次大约是不会再回皇陵了,也算是能帮你分担了魏家的注意力。”
魏贵妃针对谢铉,其中也有他的缘故,他的母后出自谢家,是谢铉名义上的姑母,而谢铉的背后有晋王府在,眼下晋王虽然归京颐养天年,可远在边关的晋王世子手中还握着重兵。
魏贵妃会屡次针对谢铉,其实是忌惮他背后的晋王府。
可谢铉到底是无辜的,李珣心里总是因为魏贵妃针对谢铉的事感到愧疚:“是孤连累了你。”
谢铉无所谓道:“有没有兄长大约都一样。”
没有魏贵妃,那位痴恋李妗的魏三公子不也是三番两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男人的嫉妒也是不容小觑的。
李珣想起三日前父皇找他的事,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父皇让孤着手去查一件事情,孤倒是查到了一点眉目,要查的事还与你们夫妻二人有关。”
谢铉手中的动作一顿,还有什么事情不仅能涉及到他,还有江月凝的事,难不成有人想要对她不利?
他眉头一皱,问:“什么事,我那夫人性子温和,从不得罪人,莫非是李妗?”
李珣摇头,道:“你还记得中秋那日,你们二人在殿中发生的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谢铉本以为皇帝会和从前那件事一样,按下那香的事情不提,没想到还真去查了,甚至还交给了太子来办。
若是这件事交给了太子,那就可以查出更多的东西,他想起江月凝曾说过这香里面的材料来自西域,他凝眉,神色认真了起来:“查到了凶手?”
李珣道:“先是查到魏贵妃宫里的宫女,处罚完那名宫女,魏贵妃也被父皇冷落了,但孤觉得魏贵妃不可能蠢到明目张胆给你和弟妹下毒,所以后来又暗自继续查了下去,细查之下,发现这事与魏贵妃无关,倒是查到了林才人身上。”
林才人?
看出了谢铉的疑惑,李珣解释道:“她是去年选秀进宫的,老家在西北一带的渠州,靠近回鹘。”
提到回鹘,谢铉的眼中泛着冷色,他面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兄长的意思是她可能与回鹘人有关?”
李珣道:“还不确定,所以孤需要你帮忙,去一趟渠州,亲自调查她的家人,她此番给你和弟妹下毒,还想嫁祸给魏贵妃,背后所图的定然不简单。”
若是晋王这唯一的孙子惨遭毒手,晋王定然不会对魏贵妃善罢甘休,而魏贵妃身后是门阀世家,这样一来,世家对上皇室,恐怕朝中会乱起来。
谢铉听了李珣的分析,觉得有道理。
但是他却道:“可是为何要我去?你手底下有的是能人。”
李珣轻笑一声:“丹阳姑母嘱咐让孤给你找点事做,说免得你成日里只知玩乐,不成大器。”
话毕他的神色又认真起来:“阿铉,或许旁人都觉得你不学无术,可孤不相信,孤更愿意相信是世人误解了你。”
谢铉对上李珣那双黑眸,自嘲一笑:“兄长看人一向准,这一次怕是要看错了。”
第34章 同谢铉一起去渠州
谢铉在宫中待了几日, 终于在丹阳郡主第三回 差人去给请回来了。
只是这一回来,又让青竹收拾收拾包袱,说是要去一趟渠州, 只道去那里寻已经一位已经归隐的琴师,说是要亲自请了那琴师弹琴给太皇太后祝寿。
渠州离京城好几百里, 这样一来一回差不多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眼下已经到了十月,丹阳郡主想着等他回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那儿媳先前已经说好了要帮她规劝儿子, 此时他们夫妻二人分开,那等儿子真正回到正途,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了。
眼下愁的人不知道丹阳郡主, 在泽兰院的江月凝同样也是一筹莫展。
昨天她收到了兄长寄回来的信件, 说是找到了唯一的知情人,只是接近年关,军营中的事物颇多,他暂时没有办法亲自前去替她查证,只能等年后才能替她去一趟。
江月凝想要见到恩人的心自然是急切的,可兄长都这样说了, 她也只能等, 反正已经等了三年, 再等几个月也没什么。
带着这样的期待, 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好。
给丹阳郡主请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很是明显, 让丹阳郡主误以为她是得知谢铉要去渠州,不用再对着他而高兴。
这可不行,她还想着让儿媳把儿子扳回正途呢,儿子要离开这么多天, 万一等儿子回来的时候儿媳反悔了那可怎么办?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心情颇好的儿媳,趁着对方喝茶的间隙道:“阿铉要去渠州的事情你可知道了?他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万一他在外面遇到了别的女人可如何是好?你能不能帮娘劝劝他,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江月凝捕捉到了渠州这两个字,她搁下手中的茶盏,惊讶地问:“世子要去渠州?什么时候?”
兄长信中提到那位或许会知道恩人的人如今在渠州,如果谢铉要去一趟渠州,那不就是打瞌睡了正好有人递枕头。
还有这样的好事?
果真是的话,她不仅不会劝谢铉不要去渠州,甚至她自己也想跟着前去。
丹阳郡主见儿媳眼下听见自己的儿子要去渠州,眼中的笑容更甚了,她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想要你帮我规劝阿铉是一件事困难的事情,是在为难你,你若是不愿意便罢了,反正还有侯府养着他,只要他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有着他去吧。”
江月凝这时候才察觉是自己的反应太过不正常了,她收起了眼中的笑意,正色道:“母亲误会我了,世子这些年一直都在京中,每天只知玩乐,说不定出去一趟还能让他长长见识,届时开了眼界,性子兴许就会变了。”
丹阳郡主本来还想着儿媳能帮忙劝儿子,没想到儿媳竟是觉得儿子也应该出去走走,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他早在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一次了,她就是怕他这一次又一去不回,所以才想着对方能够多帮忙劝劝。
儿子当年离家出走的事情京中知道的人不多,当时他们夫妻二人对外也只是声称他去了长陵赵氏一族中学习,也就是婆母的母族。
到底不想让儿媳知道当年在宫中发生的那件事,丹阳郡主只好道:“以他的性子,万一兴致一来,索性不回京了,那可如何是好?”
江月凝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她面上假装为难,半晌之后在丹阳郡主期待的目光之下,轻声道:“母亲若是信得过儿媳,便让世子将儿媳一同带上,到时世子若是在外面被什么人什么事情绊住了,儿媳也可以随时劝着世子,让他要事事以母亲和公爹为重,莫要在外头做些让二老为难的事情。”
渠州到京中来回上千里,这一路奔波劳累自然是少不了的,江月凝自小养在闺中,自然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丹阳郡主没想到她能够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到这种地方,心里瞬间很是感动。
可让自己这娇滴滴的儿媳跟着去吃苦,她又于心不忍。
她拉过儿媳的手,道:“这一路上定然会不舒坦,吃住都不能同侯府相比,说不定还得风餐露宿的,你真的愿意为了阿铉做到这种地步?”
未等江月凝回答,她还是觉得不妥,不能让儿媳跟着一道吃苦,便挥了挥手:“罢了,他要去便让他去吧,他若是真在外头被那些狐狸精勾引了,大不了我亲自去把他给绑回来!”
江月凝觉得只要能找到恩人报恩,吃苦也算不了什么且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过一次远门,十三岁的她都能受得住,为何现在的她受不住?
她面上挂上浅笑,怕丹阳郡主真的下定决心不让她跟着,忙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媳从前也是出过远门的,这点路途对儿媳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够帮助母亲让世子回到正途,儿媳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这话说得江月凝自己都差点感动,她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丹阳郡主的脸色,发现在她说到最后的时候,丹阳郡主脸上果然隐隐有些动容,于是乘胜追击追击道:“母亲,儿媳也想世子变好。”
丹阳郡主对上儿媳诚恳的脸,最后还是答应了。
“既然如此,你就同阿铉一道去吧,记住,要照顾好自己,他要是在途中惹了你,你也不必忍让,若是敢欺负你,回来告诉娘,娘替你收拾他。”
江月凝弯了弯眼睛道:“都听娘的。”
*
到了谢铉出发的日子,青竹一大早就命车夫套好了马车在侯府的门口等候,他怀中抱着包袱走在谢铉的身后,心中却有疑惑。
本以为今天世子起得够早的,可是他进去给世子收拾包裹的时候,却发现夫人竟然已经出去了,正房里除了世子外,不见夫人的身影。
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同夫人提今天要去渠州的事情,等夫人回来之后,若是发现世子已经出远门了,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伤心。
唉,他们世子果真是无情,这样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出了大门之后,走在跟前的谢铉突然停了下来,青竹正在心里说着主子的不是,面对骤然停下的主子,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心里话被他听到了。
谢铉看着早就等候在马车前的江月凝,他脚下的步子停住,瞥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知道我要出门,还特意起了个大早给我送行?”
要真是这样,那还真当时贤良淑德,只是他似乎并未同她说自己要出远门的事情吧,他转头看了一眼青竹。
青竹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主子,小的什么都没有同夫人说,大约是夫人从郡主那里得知的。”
这件事情除了他这个近身伺候的人之外,就只有郡主和侯爷知道,许是郡主也看不下去世子把夫人当外人,所以特意告知了夫人。
谢铉睨了青竹一眼=,转头对上江月凝,却见她身后的冬枝和夏星二人手中皆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他不觉得江月凝会这么好心给自己收拾包裹,于是看着那包裹问:“她们拿的是什么?”
江月凝对上谢铉,浅浅笑道:“这是妾身的包裹,母亲说了,世子这一路来回大约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让妾身跟随世子,方便在路上照顾世子。”
这话就不像是他娘能说得出来的,谢铉看着她,突然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娘真是这么说的?”
自然不是,是她自己瞎编的,可为了能够让谢铉带上自己,她只得认真点头,一双明澈的杏眸定定地看着他。
谢铉当然不会忘了他这一路去渠州的真正目的,如果带上江月凝,说不定他还要反过来照顾对方,完全没有要带上她的理由。
江月凝瞧出了谢铉不想带上自己的心思,她半是威胁道:“母亲说了,若是世子不带上妾身,就不许走出这侯府半步。”
这也是她瞎说的,反正婆母不在这里。
谢铉素来是她的固执,心想带上她也不知道不可以,就是会麻烦一些,尤其又有他娘的话在这里,若是让兄长知道他因为拒绝了自家夫人的陪同,而导致被他娘给关了禁闭,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
自尊心作祟,他还是妥协了:“要我带上你可以,但是你身边只能带画扇,其他的人都留在府中。”
一个江月凝就够了,要是还要带上她那两个同样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丫鬟,真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可顾不上。
以她的性子,她这两个丫鬟出了什么意外,她定然会深深地自责。
冬枝和夏星确实不愿,要让夫人单独跟着世子,她们实在是不放心,“夫人,就让奴婢跟着你们吧。”
江月凝也知道带的人越多反而不好,她小声交代她们道:“你们二人就在府中等着我回来,我不在京中的这些天,我那间铺子还需要你们帮忙看着,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给府上写信,还有就是不要让姨娘知道我接下来的两个月离京了,明白了吗?”
到底是自己的主子,就算是对待她们再如何宽和,她们也不能越过主子替主子做决定,只得应下。
江月凝心里松了口气,偏头对上谢铉,弯起了唇角唇角,问:“世子,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谢铉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有说什么,走到她的身边越过她先上了马车。
江月凝又轻声同两个丫鬟交代了几句话,在谢铉就要不耐的时候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前进到城门口的时候,谢铉看着放行的守卫,转头见江月凝正在煮茶,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让青竹送你回去。”
握着茶壶柄的江月凝摇摇头,柔声回他:“妾身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谢铉轻嗤一声:“希望你不要后悔。”
第35章 夫人竟然在梦中唤了别的……
马车在路上行了好几天, 虽然有驿站已经稍作歇息,可有些驿站相隔甚远,他们也只能选择在林中露宿。
临近傍晚的时候, 马车选在一处邻近河边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江月凝从画扇的口中得知大家将要在林子中露宿一晚,她想起上次和谢铉掉下断崖的事来, 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 可一想到谢铉带了好些护卫在身边,又有那名叫朔奚的护卫在,大约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在画扇的搀扶之下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 随行的护卫随手搭了几个简陋的帐子,其中一个里头还铺了一层毯子,谢铉站在这帐子前, 身边正有一位护卫在低声向他禀报着什么。
她猜测这帐子大约是给谢铉用的。
只是谢铉的身体金贵, 他能习惯在再这样的帐子里睡觉吗?
江月凝暗暗想。
“世子,夫人今晚可是与你同住在这个帐子中?若是的话,属下去拿一件稍厚一些的毯子来。”护卫道。
谢铉闻言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正微微仰起头看远处的江月凝,夕阳的柔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温柔。
这几天她确实没有因为路途颠簸而生出什么怨言, 只是这一路上的吃住与侯府上的不能相比, 她看着倒是比出发前削瘦了一些。
回去后要是她那位姨娘见了, 指不定又会哭成什么样。
再者她要是今晚睡在帐子里, 这娇贵的身子万一不慎着凉生病了, 又不知道在路上耽搁多久的时间。
让她跟着他们这些糙老爷们一起睡帐子,她一个女子终归是有些不妥,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不用, 她在马车里休息,让画扇去取备着的那件羊毛毯子放马车上,今晚她守在夫人身边。”
护卫领了吩咐,很快就去找了画扇。
等江月凝看见画扇抱着羊毛毯往马车上放的时候,她露出不解。
画扇在马车上铺毯子之后,下了马车,对着江月凝道:“夫人,世子吩咐奴婢今晚陪您在马车上歇息。”
这话倒是让江月凝有些意外,本以为以谢铉的性子,他定然不会管自己的。
马车虽然不大,可是躺下两个人还是足够的,江月凝最开始还以为今晚自己要和谢铉一同在马车里歇息,她想着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一起躺在一张榻上,且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所以心里并不是很难接受。
可到底他们二人之间并未有夫妻之实,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总归是不自在的。
却不想对方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看着已经钻进帐子中的谢铉,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那些护卫许是有在外头露营的经验,很快所有人的帐子都搭好了,直到暮色降临,火堆也升了起来。
画扇拿了一块帕子在离火堆较近的一棵树下放下,对着不远处正在好奇看着护卫继续生火的江月凝道:“夫人,快来这边坐下歇息吧。”
江月凝坐下的时候,谢铉从帐子里出来,他看着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盯着护卫烤鱼的江月凝,直到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她都没察觉。
护卫很快烤了好几条鱼,其中一条给了江月凝。
她手中拿着那条鱼,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下嘴,直到与护卫坐在一起的画扇都已经把手中的半条鱼吃完了,她手中的鱼仍旧是完好的。
倒不是说她嫌弃这条烤得黑乎乎的鱼,只是她不知道要从那下嘴吃这条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吃的鱼,她盯着这鱼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把手中的鱼放在干净的树叶上,然后默默拿起了一旁干巴巴的干粮慢慢啃了起来。
只是只吃干粮的话,或许到了后半夜,说不定她就饿了。
坐在一旁的谢铉见此,啧了一声,觉得她这种娇生惯养的高门小姐就是麻烦,他拿起她放在树叶上的那条鱼,不知道从掏出一把匕首,三下两除二就把那条鱼处理完了,把鱼肉都从鱼骨和焦黑的鱼皮中剔了出来。
那些乳白的鱼肉被放在干净的叶片上。
江月凝才吃完一块难以下咽的饼,就见谢铉把处理干净的鱼肉,用树叶托着送到了她的跟前,“不想半夜被饿醒,就吃了它。”
面上是一副她不吃也硬要她吃下的模样。
耳边是柴火发出燃烧的声响,江月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脸上就要露出不耐的神色之前,伸手接了过去,她轻声道了谢,然后慢慢吃了起来。
她本想着等吃了这饼,再让坐在另一处的画扇教自己怎么处理这鱼,没想到身边的男人直接动手帮自己处理好了,甚至连鱼皮都剥了。
吃进嘴里的鱼肉,比想象中的好吃。
谢铉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鱼肉,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世家的教养,即便是在这种地方,吃起东西来仍旧不见一丝狼狈,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可一想起栖夜同自己说的事,他的心里又生出些许的烦躁。
方才在帐子里,栖夜已经同他说了,江月凝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男人有了线索,在渠州一带。
他单手撑着侧脸,心下了然,怪不得她会这般坚持要与他一同前往渠州,怕不是为了去找那个野男人。
思及此,他脸上的神色沉了下去,一双凤眸微眯,里头隐隐露出一丝暗芒。
夜里风大,江月凝在马车里倒是比在外头好上许多,加之有画扇陪着,她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
画扇靠着车壁闭着眼睛睡,她的身上有主子给的任务,这一路都需要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
所以她睡得并不深,一有什么动静就会立刻醒来。
“仪景”躺在羊毛毯上的少女梦呓出声。
即便是很小声,可画扇仍是醒了。
她正要开口问夫人有什么吩咐,却发现对方只是在说梦话。
过了一会儿,江月凝又在梦中唤了一声这个名字,画扇试图再听清楚她唤的人的名字,然而之后她就再也没梦呓了。
独留画扇睁着一双清醒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夫人竟然在梦中唤了别的男人的名字。
而且还不止一次!
*
翌日,许是在马车里睡得一般,江月凝醒来得较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画扇正靠着车壁睡得正舒服。
为了想让画扇多睡一会儿,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马车。
出去的时候发现除了值守的护卫之外,剩下的人都还未醒来,谢铉的帐子也是遮上的。
远处连绵的山丘上,是橙色与灰蓝相接的天空,还能看见几颗星子点缀其上。
小河就在不远处,她顺着流水的声音很快就到了河边。
清澈的河面上映出她的影子,借着与镜子相差无几的河面,她快速整理好了头发和身上的衣物。
顺便用冰凉的河水洗了脸。
做完这些之后太阳才从山丘上露出了半个头。
想着他们还未那么快启程,江月凝索性在附近安全的地方转了转。
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颗挂满了鲜红色野果子的果树,她眼中现出惊喜,心想正好可以当做是朝食垫一垫肚子。
等她走进那棵果树,就看见地上掉下的一些小果子,很多都是被什么动物肯过。
有动物来吃,说明这果子是没有毒的。
江月凝放下心来,准备摘些回去吃。
可是这棵树太过高大,她能够到的果子基本都小动物吃过,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她垫起脚抬手想要去够高一些的,更加鲜红的,结果还是够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跳了一下,终于摘了那枚红通通的果子。
头上的发髻因为她刚才那一跳松了一些,她只好放弃了继续跳起来摘果子的想法,围着这棵果树绕了一圈,找了觉得个伸手差不多能够到的,垫起来脚尖想要去摘下第二个果子。
然而还是差一点才能摘。
她不想放弃,又使劲往上垫了垫脚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枚诱人的果子。
就在她要泄气的时候,突然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轻松地摘下了那枚果子。
江月凝吓了一跳,放下手回身,就看见谢铉捏着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要?”
谢铉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想要摘树上的果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方才画扇醒来的时候慌张地来找他,说是江月凝不见了。
问了护卫才知道她在附近。
等他找到她的时候,恰巧看见她垫着脚费力地想要摘树上的果子。
最开始本以为她会放弃,谁知道她竟是不顾自己遵守的那些礼仪,径直跳了起来,顺利摘下了那枚果子。
摘到的时候,她的唇角绽放出一个微笑,就像是晨曦中缓缓绽开的芙蓉。
鬼使神差的,在她再一次想要摘下自己够不到的野果时,他走了上去。
江月凝看着他手中的野果,点了点头,试探道:“这果子看着新鲜,应该会好吃,世子帮一帮妾身?”
谢铉看着她双眸中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想要继续讥笑她的话在唇边止住了。
“拿着。”
他把手中的野果塞到了她的手中,抬手又轻松地摘下几个。
直到她的双手捧着十几个野果,出声喊了停,谢铉才住了手。
看着她巴掌上面快放不下的野果,他颇为嫌弃道:“拿这么多你吃得完?”
她连昨晚吃那点鱼肉都要吃半天,这十几个野果,都不知道她要吃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吃不完的,她本来想着是多摘一些,在路上的时候用来解馋。
车上除了干粮之外什么都没有。
等她在河边洗干净了野果,回去的时候见护卫已经把帐子全都拆下整理好了,而谢铉也在马车上了。
江月凝捧着那几个野果进了马车,然后小心把搁在放了茶盏的小桌上。
她拿起一枚果子正要吃,看见撑着脸坐在一旁看着窗外景色的谢铉,拿着果子的手又转了个方向,“世子要吃吗?”
鲜红欲滴的果子被人递到了眼前,谢铉转头,见她看着自己,眼中似乎还有期待,大约是希望他能接过这个果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江月凝只是不知道这果子到底甜不甜,想让谢铉先替自己试试,若是酸的话,就不要了,若是甜那再好不过。
谢铉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半晌之后接过,嗤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良心。”
他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味道居然还不错。
看着谢铉吃完了野果,从他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那果子应该是好吃的,江月凝眼中露出笑意,自己也拿了一颗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嗯,很好吃。
第36章 他倒要看看那野男人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