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心里陡然生出烦躁来。
江月凝轻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走到了马车边上,很快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她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杜松的味道。
和当时成亲那日闻到的一样。
杜松虽然可以被制成香看,可是她知道得更多的是用来治伤,几乎很少有人会用这种香。
谢铉如今受伤了,所以眼下她闻到的,大约是掺了药的用来治伤的杜松。
身为世子夫人,她表面上自然是要关心一下谢铉的,马车没走出多远,她便轻声问:“世子身上的伤可还好,若是还疼的话,到了卫国府可以先在妾身出阁前住的院子休息,等三妹妹出阁时再出来。”
她只是随口一提,可没想到谢铉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好啊。”
江月凝眼睛眨了眨,愣了一瞬,心想她出阁的时候屋内的东西应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不会留下什么不该他看见的物什。
谢铉捕捉到了她的不自在,轻嗤一声:“怎么,看你这表情,莫不是方才的话只是在同我客气?”
“世子多心了。”江月凝的表情很快恢复成平日里的温婉,她道:“只是妾身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嫌弃妾身的屋子。”
谢铉睨了她一眼,心里更加肯定她方才真的只是在同他说客套话,并不是真的在意他的身体,思及此,他突然笑了,倾身靠近她,一双凤眸深深地看着江月凝道:“怎么会,我一向爱屋及乌。”
他那双凤眸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里都只有她一个人,江月凝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攥着手帕的手还是收紧了。
她假装羞怯地低下头:“世子不要拿妾身开玩笑。”
啧,又在装模作样。
谢铉瞥了她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然而目光落在她发顶的时候,却发现她头上戴的珠花缠住了一缕发丝,看得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别动。”
江月凝正要抬头的时候,耳边只听见谢铉这一声,接着身前罩了一道黑影,扑鼻的杜松香迎面而来,她身体瞬间僵住。
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结果只是看不惯她的珠花缠住了头发,然而他不懂那凌霄花的珠钗是怎么插进去的,一不小心将它整支拿了出来,一缕青丝顺着她的侧脸自然垂落。
江月凝:
不用想都知道现在的她顶着这一缕头发有多么搞笑。
谢铉手中捏着那支珠钗,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措。
半晌之后,才怔愣道:“你们女子的头发,要怎么盘?”
江月凝微微抬头,见他眉头紧锁,双眼盯着手中的珠钗似乎在思考。
“马车里有镜子吗?”江月凝觉得让他给自己重新挽上是不可能的,要是就这样去道卫国府,祖母一定会说她蓬头垢面,第一个就不许她进卫国府的大门。
谢铉也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他从其中一个暗格中拿出一块巴掌大的菱花镜,递给她:“给。”
江月凝道:“劳烦世子替我拿着吧。”
谢铉见此将镜子对着她的脸,镜中很快就出现了一张清丽柔美的脸。
她对着镜子抬手双手去弄那头发,袖口从她的手腕处滑落下去,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手腕上戴的不是那天晚上他替她涂抹膏药时的金镯子,这一次戴的是一对茶色的玉镯,两只玉镯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啷响。
谢铉看着她手腕的两只镯子,过了半晌目光落在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见她正认真地对镜挽着青丝。
不知为何,此时看着她对镜挽青丝,他的心突然安宁了下来。
就好像那天看见她在秋千上睡着时一般。
仿佛有只蝴蝶翩然而过,不知道落在了谁的心上。
“把珠钗给我。”
江月凝看着镜子吩咐谢铉,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直到谢铉半天没有把珠钗给他,才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却不小心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瞳之中。
她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不再看他双眸,直接从他的手中抽出那支珠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食指,但是很快就拿开了。
谢铉回神的时候,江月凝正要把珠钗插进鬓发中。
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固定住那缕青丝,眼看着里卫国府越来越近,她心里有些着急。
她又不信邪地试了几次,结果还是没有插好。
谢铉看着她固执地一定要挽好这一缕头发,鬼使神差的,他道:“我帮你。”
想到就是他一开始把她的发髻给拆了,江月凝并不信任他,立刻婉拒道:“不劳烦世子,还是妾身自己的来吧。”
虽然是这样说,可谢铉还是听出了她话里嫌弃的意思。
他从来不喜欢废话,直接上手把珠钗拿了过去,然后对着她道:“乖乖坐着,否则到了卫国府我不保证你的发髻能不能弄好,届时被人笑话的人也是你。”
又威胁人。
江月凝紧紧抿着双唇,心里有些忐忑,想要生气瞪他又因为自己垂着头,只能干着急。
然而也不知道谢铉是不是看着她学会了,很快就替她挽好了,那支凌霄花稳稳地把那发髻给固定住了。
“好了。”谢铉看着那支俏生生的凌霄花,就像是从她那头乌黑的青丝中长出来的似的,即便知道是假的,可他的指尖仍旧不自觉地点了点花蕊上的珠子。
但是在她有了动作的时候又立刻收回了自己手。
江月凝听了他的话,抬眼去看菱花镜,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鬓边的凌霄花,然后抬手去碰了碰,发现谢铉替她挽的比冬枝挽的还要好看。
她对着镜子看了几息,重新仰起脸去看他,对着他将圆润的杏眸弯成了皎洁的月牙儿,忍不住夸赞道:“谢谢世子,没想到世子这般厉害,一看就会。”
平日里见惯了她敷衍的浅笑,像如今她这般发自肺腑的绽出一个笑,还是极少见的。
就像是一直等待的花骨朵,不经意间在自己的眼中绽放,总是让人惊艳的。
谢铉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收回,看着窗外淡淡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江月凝欲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却停了下来。
是卫国府到了。
还未出马车,就听见外头热闹的声音,周围的百姓都在门口围观。
她突然想起她出阁那天,也是这般热闹,只是如果不是谢铉强行把她带走的话,这个亲成得或许会更加让人满意一些。
谢铉见她刚才弯起的唇角,在马车停下的时候突然压了下去,即便只是细微的动作,他都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
他不明白好好地,她又怎么了。
可她心情好坏也与他无关。
他先下了马车,看到卫国府门口的热闹景象,好像那天他来接亲也是这般,只是他当着众人的面,不仅下了卫国公的面子,还下了新娘子的面子。
细细回想,他那天似乎是做得有些过了。
他难得自省。
卫国府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他看着卫国府的人看向这边,原本想下了马车就径自离开的,此时他的双脚却没有动,他转了个身,面对上正从马车里出来的江月凝。
“手给我。”他道。
江月凝看着他朝着车上的自己伸出的手,心道他又犯了什么毛病,好好的突然这是要做什么。
然不等她多想,她的手就被一只干燥的带有薄茧的手掌给包住,接着他不耐地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江月凝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往前倒去。
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以后她大家闺秀的名声也不复存在了。
江月凝闭上眼睛,心如死灰,等待着周围的嘲笑声。
心里后悔不该和谢铉同乘一辆马车。
然而想象中的出丑并没有,她被谢铉稳稳地接住了,对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手。
“闭着眼睛做什么?”耳边是不解地声音。
江月凝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睁开眼睛,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嗔了他一眼。
他还有脸问?
第28章 她头一次被人这样偏袒
卫国府二爷和三爷本就在门口亲自迎接贵客, 广阳候府的马车还未行至大门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现了。
等吩咐完丫鬟领着贵客进去,他们二人都往马车那边看去, 期待着广阳侯和丹阳郡主二人的到来。
结果令他们有些失望,他们看着穿着一身华丽锦袍的谢铉从马车里出来。
大约广阳候夫妇是不会来了。
卫国府上下早就知道他们的二姑娘嫁去侯府并不得丈夫的宠爱, 京中的人都知道谢世子在外头的庄子上金屋藏娇, 养着一位娇滴滴的外室。
且三天两头就往那住了外室的庄子上去,即便是没有去外室那里,也早出晚归, 天天在外面玩乐,二丫头在他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
有几次还被他们兄弟二人在眠春馆撞见了,对方身边围着几个妓子抢着给他倒酒, 当真是好不快活。
眼下见他下了马车, 卫三爷跟在卫二爷的身边道:“真是稀奇了,这谢世子竟然会来咱们这,我还以为他不喜欢二丫头,不会再来卫国府了。”
卫二爷打量了一眼谢铉,见他下了马车没有自行离开,而是等在了旁边, 看样子似乎是要亲自扶着江月凝下来的意思。
他啧啧称奇:“可不是, 成亲那天的事情即便是外头的人不清楚, 咱们府上的人还能不清楚吗, 这侄女婿可是当众不给咱们卫国府面子, 做出那等怠慢新娘子的事情来,二丫头回门那天还在中途抛下她独自离去,真真是不像话。”
所以谢铉今日来卫国府观礼,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 只见谢铉亲自把江月凝从马车上带了下来,二人之间靠得极近,卫三爷甚至还看见了谢铉的手揽住了自家侄女的腰,举止亲密可见一斑。
莫非是他们误会了,其实谢世子和二丫头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
江月凝并不知道,方才她被谢铉从马车上拉下来的这一幕被两位叔叔看见了,然而因为她被谢铉挡住,所以他们误以为是对方体贴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双脚稳稳踩在地上的时候,想要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还有那只放在自己后腰的手。
结果对方不仅没有如她的意,还攥得更紧了,给她一种他再用力一点就会捏碎她手掌的错觉。
眼见着卫二爷和卫三爷逐渐走近,江月凝张了张嘴,小声提醒谢铉:“大庭广众之下,世子还是松开妾身吧,这不合规矩。”
寻常人家的夫妻,就算是再恩爱,那也是关起房门的事情,他们二人先不说是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就是有,在外面做出这样的举动已然是不合礼了。
会被人说是不庄重。
谢铉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嗤笑一声:“真是古板,旁人的眼光关我何事,我搂的是自己的夫人,又不是别人的。”
江月凝简直要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气死了,他不在乎名声可以,因为他在京城本就没什么名声可言。
可她不一样,她好不容易经营的大家闺秀的名声,可别毁在他手中了。
“算妾身求您了,好吗?”
江月凝抬脸看他,语气比平日里软上了许多,她声音本就柔软,眼下她刻意又软了几分,尾音像是带着撒娇,看着他的双眸含着期许。
她很少同人撒娇,从她懂事以后,就再也没同父亲和姨娘撒娇了,眼下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招或许可以对谢铉试试。
谢铉听着她方才的话,意外的同时感觉好像有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心尖。
他蓦地松开了江月凝,别过脸嫌弃道:“别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怪吓人的。”
行吧。
江月凝唇角弯了弯,不在意他的话,反正目的达到了。
这时候卫二爷和卫三爷也到了他们的跟前,两人早就藏住了心里的惊讶,面上笑道:“你们来得正好,二丫头,三丫头正在闺中等待出阁,你成亲不久,说不定可以提点一下你妹妹要留意的事情。”
“就是,二丫头一向规矩得体,三丫头胡闹惯了,她从前又很听你的话,很是依赖你这个姐姐,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见了你一定会高兴,你多教教她今天该怎么做,多帮着些她,她兴许就不会紧张害怕了。”
卫三爷在一旁附和。
在场的人都知道换亲一事,也知道最开始要换亲的是江雪凝,可这件事在卫二卫三眼里好似不是什么大事。
仍旧想要她这位姐姐能够不计前嫌,帮一帮这个妹妹。
可对江月凝来说,却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再着江雪凝若真的会听她的,真的在乎她,当初就不会明知道她不愿意换的情况下,还是一意孤行求到了祖母的跟前。
姨娘说得没错,府上的人,大多都是偏心三妹妹的。
可她却连嫉妒都不能。
听了两位小叔的话,她眼中原本还有的笑意渐渐散了去,只是她的面上仍旧维持着浅笑,用来掩藏内心的失落。
谢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瞥了卫二一眼,他嗤笑一声,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她是世子夫人,还当她是卫国府的二姑娘,你们府上是没有教导的婆子,还是她没有亲娘亲自教导,需要一个出嫁的姐姐来教她?”
这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就差指着鼻子骂卫国府没有规矩,是小门小户的做派。
江月凝诧异地抬眼去看谢铉,却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头一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一想到偏袒自己的人是谢铉,她又觉得有些荒谬。
谁都有可能,偏偏不可能是他。
他说不定只是单纯看不惯卫国府,毕竟他素来也看不惯她。
卫二卫三被谢铉这一通说,面上臊得不行,心里却嘀咕江月凝在府上的时候本就事事都迁就江雪凝,从小到大只要都是如此,且他们这位二侄女素来做事妥帖,让她提点一下自己的妹妹怎么了?
只是对方是广阳候世子,他们又不能得罪。
卫二讪讪地笑道:“是二叔想岔了,没有考虑周全,二丫头,方才我和你三叔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就是就是,别在这里站着了,快些进去吧,大哥昨晚还同我们说,你姨娘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江月凝也知道不能在这样的日子惹得大家不快,便同他们客套了几句,带着谢铉进了卫国府的大门。
一路上她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倒是走在她身边的谢铉难得悠闲地打量起了卫国府的布局,然而看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趣,卫国府的景物都一板一眼的,完全不如广阳侯府。
江月凝带着他往芙蓉院走,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卫国府与广阳侯府不同,自然也比不上侯府。”
谢铉睨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因为他刚才在卫二跟前贬低卫国府的话而不高兴,觉得她真是不识好人心。
然而江月凝却没发现他的不痛快,依旧自顾自的走着。
身边都是来往匆匆的下人,她心里想着方才卫三叔说姨娘盼着她的话,她知道姨娘一直担心自己在侯府会被欺负,她想等见了姨娘要怎么让姨娘相信自己在侯府其实过得挺不错的。
一时没有注意到,差点被一个拎着一桶热水的婆子撞上。
手臂被人攥住往旁边一扯,她才回神。
谢铉看着她,皱眉道:“你怎么了?”
从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想到她之前的定亲对象是周桁,难不成她对周桁还旧情未了?
思及此,谢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猜测道:“莫非是你妹妹要嫁给你曾经的定亲对象,你不高兴了,其实你还对他还……”
江月凝没想到他居然误会她这种事,怕被旁人听了去会惹出不少事,于是她忙用团扇遮住了对方的双唇,企图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世子慎言,妾身与那周家公子已无瓜葛,若是因此传出闲话,于世子于妾身都不是好事。”
茉莉的香味萦绕鼻间,谢铉垂眸,就见她脸上少有的露出焦急慌张的神色。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他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松开后轻轻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哦,还真被我说中了?你心里真的还想着他?”
江月凝觉得谢铉有时候真的很难缠,比那位四公主难应对多了,她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与那周家公子一共就见了两次,眼下我连他是何模样都忘了,世子请不要拿我玩笑。”
说完她不再理会谢铉,自己先往前走了。
谢铉知道她这是生气了,他盯她的背影,想要开口嘲讽几句,可想到这里是卫国府,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抬腿跟了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芙蓉院,隔着一段距离,谢铉仍旧能听见绛雪阁那边传来的热闹。
江月凝开了正房的门,发现里头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跟着进来的丫鬟冬青笑着道:“苏姨娘特意吩咐奴婢每日都要打扫一遍芙蓉院,说二姑娘指不定哪天就要回来住几天。”
听了丫鬟的话,江月凝的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在整个卫国府中,至少还有姨娘是在乎她的。
谢铉倚靠在门边看着她听见丫鬟的话,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大约也猜到了,江月凝在卫国府中看似地位与嫡女差不多,可实际上这都是她争取到的。
她好像,曾经在这卫国府过得并不开心。
第29章 最倒霉的莫过于她和谢铉……
谢铉在她的屋子里逛了一圈, 发现她出阁前住的屋子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想象中的是这屋子到处都是古板与简洁,就像是那些酸腐书生的差不多。
然而江月凝的屋子并没有一丝的刻板, 屋内的装饰都在透露出少女的灵动,尤其是挂在花罩上五色珠帘, 只要有人从中穿过, 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里头的架子床上挂着的也是姑娘家喜欢的藕荷色纱账,对面的窗子下放着一个长颈青白釉花瓶,上面还插着今早才采来的马缨花, 上面的露珠还在。
最让他意外的是,窗子旁的矮桌上面放着的一把七弦琴。
谢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许是听见了琵琶女弹出的乐声, 才会抬头往他所在的乐坊二楼看来。
后来他看着周桁当街退了她的定亲信物, 他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所以才故意让琵琶女弹那样的曲子,当时她并未表现出什么,很快就走了,他还以为她没有听出他在嘲讽她,原来她是知道的。
现在想来大约是不想同他计较。
江月凝看见他的目光落在那把绿绮上面, 久久没有移开, 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姑娘, 大姑娘和府上的几位姑娘都去了绛雪阁, 这会儿子您可也要过去?”
有丫鬟进来禀告, 见到屋子里还有人在后,她看了一眼穿着锦衣的谢铉,目光闪了闪,但是很快又重新低下了头。
这丫鬟是大夫人孙氏院中的, 她也是得了孙氏的吩咐,特意来这边唤人,顺便观察江月凝和谢铉夫妻二人是否如同外头传的那样。
眼下她看着江月凝兀自坐在外头的桌子旁,而谢铉则站在花罩前,二人之间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怪异。
小丫鬟心下了然,二姑娘和谢世子果真和外头传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夫妻情分。
或许大夫人想要做的事情真的能成。
江月凝不知道小丫鬟的目的,只看了一眼谢铉,起身对着他道:“妾身要前去三妹妹那里,世子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外头的冬青。”
冬青正是苏姨娘吩咐前来每天给江月凝院子做洒扫的丫鬟。
谢铉转头去看她,见她说完这话就跟着那丫鬟出去了,只留给他一抹浅黄的背影。
索性无事,他走到她以前读书写字的桌案坐下,他背靠着椅子,目光懒懒地越过窗子,正好看见院子里的木芙蓉。
眼下木芙蓉的花期已经要过了,树上只剩下零星的几朵。
“有什么事赶紧说。”谢铉突然道。
栖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主子。”
谢铉看着案上放着的白玉雕山笔架,问:“可是查到了那伙人的踪迹?”
栖夜顿了一下,才道:“与主子猜得差不多,与魏家有关。”
谢铉眉梢一挑:“是魏三?”
栖夜道:“正是,且瑶华宫的那位似乎也知道。”
魏三自从他三年前回京之后一向与他不对付,十五岁那年发生在宫中的那件事,魏三是第一个出来指认他奸污害死了那名宫女,他当时因为羞愤难当,加之身边没有谁愿意相信他是冤枉,所以一时没有冷静下来,只觉得心灰意冷。
后来他被自己的娘亲拿着藤条鞭打了半个多时辰,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没了要替自己伸冤的心思,心里恨着所有人。
等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一气之下就偷偷离开来了京城。
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的人是他,他的身份与旁人不同,圣上得知他负气离家,又有皇后在一旁求情,觉得不过死了个宫女,便没有继续追究,选择轻拿轻放,不许人再提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回想那日的情景,他察觉出诸多不对的地方来,比如为何李妗要让她的宫女伺候自己,还有陷害他的人为何要将人给杀了。
如果只是想要毁了他在京中的名声,大可只让他背上奸污宫女的污名,最好就是让那宫女亲自承认是他强迫她的。
可是对方偏偏选择杀了她。
就好像是想要借着他来杀人灭口。
一石二鸟。
脑中出现了许多的猜想,还须得一一证明,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收拾魏三。
他年少时相信魏三,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没想到却被他联合旁人给算计了,现在更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总不能每次都让他得逞,魏三一个酒囊饭袋,能够找到这么多高手刺杀他,背后没有人相助他是不信的。
这一次,他也该给魏还一份大礼,就当是对他上次掉下断崖的回报。
至于他背后的人,定然皇室脱不了干系,魏家是魏贵妃的母族,李妗又是魏三的表妹,魏三爱慕李妗人尽皆知,偏偏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喜欢将他扯进去。
魏三这般针对他,皆是因为李妗之故。
谢铉突然觉得魏三和李妗俩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又想起李妗那天私下里与江月凝说的话,特意把那件过去好几年的事告知不相关的人,让他对她的厌恶又深了许多。
如今细想,当初的事情她大约是参与了其中,就是不知道主谋是否是她。
沉默半晌,他道:“我们的手暂时伸不进宫中,你先去替我办一件事,告诉眠春馆的柳儿可以给京兆府递状纸了。”
*
绛雪阁。
江月凝跟着丫鬟前来的时候,江雪凝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因着她是嫡女,所以观礼的人比江月凝出阁那天还要多。
此时江雪凝穿着喜服,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众人口中都在说着祝贺的话,新娘子许是知道今天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双颊通红,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见到江月凝的时候,她似乎也忘记二人之前的不愉快,走过去亲昵地牵住了对方的手,嘴里甜甜地叫着二姐姐。
江月凝心里虽然对之前换亲一事存在介怀,可当着众人的面,且今天又是江雪凝大喜的日子,只好挂着浅笑道:“今日我来得迟了些,还未祝贺三妹妹大喜。”
江雪凝自然而然地挽上了她的手,高兴道:“二姐姐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选一把团扇,你的眼光一直都很好,快帮我选选。”
说着就将人带到了放着好几把精致的团扇的桌边,上面放着的扇子好些都是照着江雪凝的喜好做的。
江月凝看着那些扇子,心里感叹江雪凝果真在卫国府最受宠,连出嫁时用的团扇府里都给她备了好几把。
她看了一眼江雪凝身上穿的喜服,又低头去看桌子上摆着的团扇,最后从中挑选了一把与那身喜服最为适合的给对方。
江雪凝握着那把扇子,开心道:“二姐姐的眼光果然最好。”
“三妹妹喜欢便好。”江月凝语气中带着客气。
江雪凝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未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
挑好了团扇,众姐妹又围了上来,江月凝被挤到了一边,等待出阁的时间是漫长的,她索性站在一旁看着,无意扫了周围的人一圈,却意外发现孙氏不在。
这样的日子,以孙氏爱女的程度来看,她本应该是会在这里的。
可从她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孙氏的影子,虽是有些疑惑,可到底没有说什么。
说不定孙氏是在前院跟着她爹一起接待贵客,忙起来一时没来得及到绛雪阁。
就在她猜测之际,孙氏从外面匆匆进来,进来的时候目光还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放在了自己的爱女那里。
江雪凝看见孙氏来了,撒娇地倚在她的怀中,道:“娘亲,簌簌舍不得您”
孙氏心里装着事情,可面上仍旧露出慈爱,抬手捏了捏江雪凝的鼻子:“傻孩子,做女儿的迟早是要嫁人,再者是谁天天盼着出嫁的,怎么临到头了舍不得娘亲了?”
孙氏的话引来周围人善意的笑声,大姑娘江玉凝打趣道:“三妹妹要是想要后悔,未来妹夫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我可听说了,自从两家定亲之后,三姐夫可是三天两头让人给绛雪阁送些小玩意,就为了讨三姐姐的欢心,想来是早早地看上了三姐姐。”
“娘亲,你看四妹妹又拿人家玩笑,改天等四妹妹寻得了如意郎君,看你还贫嘴不贫嘴!”
江月凝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秀眉几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
如果是四妹妹说得那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起周桁从谢铉的马下救了江雪凝,导致江雪凝对他一见钟情,非君不嫁的事情。
眼下这件事已经在京中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可是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如果这本就是一场算计呢?
思及此她突然不寒而栗,看向笑得一脸天真的江雪凝。
簌簌可知道自己的婚事其实是周家算计得来的?周家才是真正的推手。
最倒霉的莫过于她和谢铉。
*
谢铉半躺在江月凝屋子的卧榻上,本来正闭着眼睛想事情,突然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江月凝,觉得时间不应该这么快,便道:“江雪凝要出阁了?”
对方并未回答,而是自顾自斟了一茶,走到他的跟前,用甜腻的嗓音道:“奴婢来伺候世子。”
眼下各个院子的人都因为江雪凝出阁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因为人手的问题,就在刚才,连冬青也被管事的婆子叫到厨房帮忙打下手了。
芙蓉院中只剩谢铉一个人。
谢铉听到这一声可以掐出来的嗓音,突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位相貌上等,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裳,头上簪着紫丁香的珠花的丫鬟。
谢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是谁?”
“奴婢荷香,是二姑娘特意吩咐奴婢前来伺候世子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羞怯,举着杯子的纤纤细手往他身前凑。
她身上的香味钻进谢铉的鼻中,香味甜腻,引人遐想。
谢铉没有接她的茶,而是坐了起身,放在屈起的膝上的手撑着脸,脸侧的青丝自然垂了下来,配上他那张俊美无暇的脸,让荷香觉得不是她在勾引对方,而是对方在勾引自己。
她又往前凑了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软:“世子若是不想喝茶,那奴婢伺候您歇息”
谢铉眼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突然勾唇一笑:“茶给我。”
荷香得到了回应,心里一喜,她本来就想借着这次能攀上谢世子,所以听从了大夫人的安排,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果然谢世子是个好色之人。
她含羞带怯地把茶递给了对方,双目含情地看着对方接过。
然而还未高兴太久,那杯茶便被泼到了她的身上。
谢铉讥笑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打我的主意。”
江月凝从苏姨娘那里出来,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回了芙蓉院,走到正房门口的时候正巧撞见荷香狼狈地跑了出去。
大夫人的丫鬟怎么会在她的院中?
她不解地看了荷香的背影一眼,过了一会儿这才进去。
谢铉见了她,嗤笑一声:“你找的人还真会伺候人。”
江月凝一时没懂他的意思,问:“世子在说什么,什么我找的人?”
谢铉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卫国府还真是有意思。”
第30章 她在卫国府的日子过得不……
江月凝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她看了眼没骨头似的歪在卧榻上的谢铉,道:“世子若是休息好了,请随妾身前往前院。”
外面隐隐传来炮仗的声响, 大约是周家那边迎亲的队伍来了。
谢铉听了,这才懒洋洋地起身, 他看了一眼安静等在一旁的江月凝, 想起方才那丫鬟的举动,问道:“那丫鬟你可认识?”
他这样问,江月凝想起进门时他对自己的质问, 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拧眉道:“她叫荷香,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
话说完了她就猜到了个七八分, 她看向谢铉的双眼有些惊讶, 语气也变得难以置信:“那丫鬟可是冒犯了世子?”
这冒犯二字用得很是委婉,她一个女子说不出难听的词,可谢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猜到了荷香的心思。
谢铉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袖子,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你想要借此往我身边塞个人,倘若日后你若真想这么做,也该挑个好看点的。”
虽这话说得风轻云淡, 让人猜不到他此时所想, 可江月凝却恼了, 她恼的不仅是谢铉不在乎的态度, 更是孙氏竟然企图在她和谢铉夫妻之间横插一脚。
偏偏日子还是在她女儿出嫁的这一天。
就像是故意羞辱她一般。
仿佛在暗暗告诉她, 她不仅没了优秀的未婚夫,就连现在的夫婿都是个随便哪个女人都能撩拨的无能之辈。
若是谢铉这一次没有抵住诱惑,真收了荷香,这意味着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孙氏的人, 随时都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还能时不时膈应她。
本以为自己出嫁了,这个嫡母便与自己再无交集,谁成想她还是不想放过自己。
姨娘有爹在孙氏动不了,所以就要把手伸到已经出嫁的庶女身上来吗。
江月凝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曾经她以为自己只要出嫁,就能远离卫国府除了姨娘之外的所有人,可如今,是她太天真了。
周家的事情和孙氏让她遍体生寒。
见江月凝久久没有回答,谢铉这才垂眸去看她。
他挑眉道:“莫非你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然而却对上一双眼圈泛红的眸子,对方紧紧抿着唇,怔怔地看着一处,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整个人就好像是脱水的鱼,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谢铉头一次见她这样,眉头一皱,他扳过她的身子:“江月凝,你怎么了?”
她这才回了点神,一双盛满了眼睛透露出仓皇无助。
头一次,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急躁,见她仍旧不出声,他的语气放软了一些:“方才的话是我说错了,你若是不高兴了,想骂我就骂,何故做出这副模样。”
来让人担心……
良久,江月凝缓了回来,她强行将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回去,张口的声音带了一点凝滞:“抱歉,是妾身失态了,周家接亲的人来了,走吧。”
她没有再只是她才走了几步,身子突然轻轻晃了一下,谢铉见状一只手扶上她的后背,等她站稳了,才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这般失态,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稳重平和。
这倒让他猜到了江月凝表面在卫国府看着风光,可背地里大约不是这么一回事,否则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敢把主意打到她夫婿的身上来?
从前她的种种表现总会让他忘记她庶出的身份,忘了她们这些家族中庶出的姑娘,日子总是会比嫡出的过得艰难一些。
尤其是有孙氏这样一个嫡母在。
这些年她能做到这般面面俱到,实属不易。
那丫鬟的事,估计也是她的嫡母想给她找不痛快。
她大约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
即便不想承认,她本就难过,他还说那样的话,确实混账。
谢铉头一次懊恼自己呈口舌之快,可要他拉下脸同她道歉,又是不可能。
只得沉默地走在江月凝的身边。
孙氏正站在卫国府的门口与几位妯娌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她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江月凝夫妇还未出来。
许是觉得事情大约成了,觉得此时江月凝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和她的丫鬟搞在一起,正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如果荷香真的能攀上这么个高枝,不仅能给江月凝添堵,谢世子以后还可以为她所用,给簌簌撑腰。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直到周家的迎亲队伍到了,她才看见江月凝夫妇姗姗来迟。
然而并没有他们二人并没有她料想的那般,江月凝和谢铉脸上的神色如常,看着并不像是吵过的模样,甚至她还看见谢铉低头在江月凝耳边亲昵地说话,后者脸还适时红了一下。
都说谢世子素来风流,最爱的就是眠花宿柳,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他都会调戏上一番,她自认为荷香的姿色不差,依照谢世子的品性,就算是没有到最后一步,也该是有了肌肤之亲。
“你那嫡母看着我们的神色真是耐人寻味,莫不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此时应该在你的芙蓉院与她那丫鬟快活才对?”谢铉凑近江月凝轻声道。
当着这么多人,江月凝被他状似亲昵地动作弄得脸上一热,开始怀疑他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她的心情已经在出来的路上收拾好了,脸又重新挂上了让人挑不出错的浅笑。
为了不过多地引起旁人的注意,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了一些与他的距离,低声回他:“今天是簌簌大喜的日子,她的心思也该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了。”
话音一落,就看见迎亲的队伍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领头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周桁。
他今天穿着喜服,更衬得他气宇轩昂。
江月凝和谢铉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可是周桁第一眼仍旧看见了他们二人。
即便今日是他和江雪凝的主场,可是这俩人的容貌实在过于令人瞩目。
他们站在一起,莫名会让人生出了除了彼此,再也无人能与之相配的感觉。
周桁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江月凝那张清雅绝尘的脸,想起那日她那能瞬间让冰雪消融笑靥,心里头那点悔意又涌了上来,直到身边人的起哄声才回神。
谢铉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唇角漾出一抹笑,面上带了玩味:“做人还是不要贪得无厌,你说是吧?”
说完他看向身边的少女。
江月凝以为他也猜到了什么,便主动靠近他,小声问:“世子也觉得你那天惊马的事情有蹊跷吗?”
眼下看到周桁,她的心里更是肯定了七八分,谢铉是被周家算计了。
周家或许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她这个不能给周桁带来任何助益的庶女,只有在卫国府受尽宠爱的簌簌,才是他们的目标。
只是他们不确定计划能不能成功,所以说亲的对象是她,就算是那个谋划失败了,还能娶她这个差一点的庶女。
说心里不介意是假的,她虽然对周桁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是被这样有些不舒服。
谢铉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一层,可到底晚了,他和她已然成亲,事情也过去了这么久,且追风已经死了,一切证据都不在,再去查也毫无意义。
“你觉得我像是傻子吗?”
谢铉看了一眼满面春风的周桁,轻嗤一声。
“世子明知道是被算计的,为何当初不直接拒绝?”
得了他的回答,江月凝觉得自己更加看不懂谢铉了,明明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周家的算计,可是却忍下了这口气,接受了卫国府换亲的事情,半推半就娶了自己。
一点也不像是他的作风。
这问题问倒谢铉了,他对上那双疑惑的杏眸,思索了良久,才回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我还能忤逆我爹娘不成,再者娶你也不是没有好处。”
除了古板之外,至少她比旁人听话,安静,不会动不动就争风吃醋,更不会随便干涉他的事情。
就这样相安无事最好。
江月凝不知道他说的好处是指什么,她本以为他会因为被周家算计而不悦,却没想到竟然能隐忍不发。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那个本事反击?
就像之前宫中的香以及前两次的刺杀一般,他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谢铉见她严肃着一张脸,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动周家?还是说你想要我替你出这口气,那还是算了,不如多想想今天,你那嫡母的丫鬟想爬我床的事情怎么解决。”
他这话说得直白,幸而他们二人交谈的声音小到只有彼此才能听清。
江月凝面对嫡母总是习惯了忍让,这一次她本来也想按下不提,可是这一回若是不提,日后嫡母又想出别的法子膈应她,那可如何是好。
谢铉不是什么端方君子,换作是别的女人她可能视而不见,他身边的女人来自哪都无所谓,偏偏不能是出自卫国府大夫人之手。
下定了决心,等迎亲的人把江雪凝接走之后,江月凝将荷香企图勾引谢铉的事情告到了卫国夫人那去。
当日卫国夫人便把荷香发卖了,又敲打了一番孙氏,让她安分点,眼下江雪凝已经出嫁,卫国夫人在大喜的日子被婆母训斥,回去后自是发了一通脾气。
骂江月凝嫁人了翅膀硬了,连嫡母的状都敢告。
江月凝心里舒坦了许多,才不管嫡母背后如何编排自己。
倒是谢铉对她有点刮目相看,原以为以她平和的性子会忍下,他看了眼走在自己前头的少女,低笑一声:“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