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2 / 2)

她会复仇,还清生母的生育之恩,从此给她撇开关系,再无瓜葛,在朝步步高升,位列三公。

但成恩的离开,让他发觉,自己的情绪好似并非永远都是那般平淡。

她能永远情绪无波,叫人揣摩不透。

但她不是一个真的没有情绪的人。

楚临星的欺骗也是。

裴淮义也曾恍惚,她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件复杂的事,在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哪件事让她觉得这样难以琢磨,这样的问题并没有因为楚临星离开而消失。

她也许真的在某一个觉得楚临星很好、很可爱。

但这一刻不能说明什么。

裴淮义冷静而理智地克制着自己,她从来不许自己犯错,而救下成恩,与他成就一段露水情缘,又萌生出将成恩带回京这个念头,就是最大的错误。

事后成恩拍拍屁股走人,她却派人寻了半年,未果,最终玩笑办,将他的师弟楚临星带到府上,叫他做所谓的替身。

给了他们再度欺骗自己的机会。

她将书写过的纸张放在一旁晾干,道:“我还有事,先去趟榄风楼,姑母自便。”

没有再听沈越唉声叹气,她起身离开这里。

榄风楼。

秦卷舒照旧等着,见她出现,眼睛明显亮了亮,温声行礼:“大人,您来了。”

裴淮义上楼:“等了多久?”

他亦步亦趋,压着心底的激动:“……也没多久。”

“等了大人近两个月呢!”有红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

从她回京到现在,都不曾腾出时间来看看秦卷舒。

每次都是带着公事来,他不好打搅,只能尽力帮衬。

“公务繁忙,”她取出一些碎金,这是寻常惯涌来打赏下人的东西,“这些时日,你还好么?”

他仍旧温和,却推拒碎银,不肯收:“劳大人挂心,卷舒一切都好,只是卷舒不要这些。”

裴淮义将碎金放在桌案上:“不要这个,你还想要什么?”

屋里寂静了一瞬。

秦卷舒眼神里的情绪浓烈到无法收敛,一切不言而喻。

但她视若无睹:“上次你做的很好,这些是你应得的。”

说着,她添了些赏银。

这样的行为在榄风楼来说,是极为正常的。

淸倌、红倌讨得大人欢心,大人多给些赏银。

但秦卷舒似乎被眼前的金光刺伤,他看着面前平静如常的裴淮义,很快败下阵来,只露出一个笑,只是看着牵强:“卷舒,多谢大人的恩赏。”

不该奢求的,他不该想。

不论是否有琴师,各府公子,都不会轮到他。

他只是个玩意儿,是裴大人的好,让他真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未来有了指望,却忘了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爱上了自己的恩客。

“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有,来看看你。”

一句很寻常,随意到不能再随意的话,令他再度打起精神来。

裴淮义看着眼前重新换发生机的人,有些腼腆地露出一个笑来,温和地上前为她揉捏着肩:“卷舒也,想大人。”

没有被她制止动作,钱卷舒也大胆了一些,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将酒盏递到她唇边,声音轻缓:“卷舒想服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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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临星捧着一条有些褪色的红绳。

这是他与裴淮义当初的定情信物,里面有一绺她的青丝。

原本红绳上还有各色宝石,一个精巧的小铃铛,动起来就会叮叮作响,声音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裴淮义总喜欢让他系在纤细的脚踝上。

所以

每每他缠着裴淮义的夜晚,他的院里总会传出金铃的脆响,空气都随着铃声变得浓稠暧昧,叫人脸红心跳,到最后,他都有些害怕铃声了。

只是他手上的红绳此刻显得破旧。

各色宝石早在辗转的路上碎掉,金铃也早不知何时丢失。

他的宝物也变得残破不堪。

“九月不怕,爹爹,爹爹会回到娘亲身边的。”

车帘被风吹开,开始入夏的京城,就连夏风都开始显得闷热。

裴淮义扫了一眼被风吹起的一角,就见消失数日,复又出现在她府门口的楚临星。

“……主子,楚公子在那儿。”

“我看到了,”裴淮义屈指按揉着眉心,“回府。”

轿凳被放下,裴淮义踩着下了马车。

见她下来,楚临星鼓起勇气上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大人,我……”

“楚公子,”裴淮义没有看他,只打断他道,“离开京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不,大人,”楚临星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顿,“我帮您,您想要做什么,我都帮您,我的身份很便利,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

坚定的带着那点希冀。

他神色稍顿,小心地,细细地闻了闻有些突兀的味道。

是脂粉,男子用的脂粉。

暖香,是榄风楼身份高贵的,譬如头牌淸倌红倌才能用的。

他曾上榄风楼抚琴,对这样的味道很熟悉。

楚临星眼眶有点红,却强颜欢笑着看着她,希望得到她最后的准许。

“不能。”

裴淮义垂眸看着他,淡声回绝。

“为、为什么?”

他唇角有些破皮,看上去是被咬破的。

后面的话足以让他血色尽失:“我嫌脏。”

这柔软的唇瓣她尝过。

楚临星的软唇总是带着点药香,却不苦,柔软好尝。

但想到这样的唇瓣早在许久以前被其他女人品尝过,她就恶心。

浅色的软唇一旦受伤,就格外明显。

其上那点斑斑点点的红,不知是哪个野女人啃出来的。

“……可是大人,我还有用,我,我什么都能做的。”他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因为裴淮义根本没有停下听的意思。

“求您了,我自知罪无可赦,也不奢望您原谅我,只想帮您,赎一点点罪……”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咳,主子,”风兰冒死递来一本有些破旧的册子,“其上记载了不少东西,属下想着,主子或许有用。”

朝政之事,她从不拖延。

裴淮义翻开一页,便见其上歪歪扭扭,但很是认真的字迹。

正是楚临星的。

她瞭了一旁的风兰一眼,后者顶着压力,道:“收集不易,主子看看……”

裴淮义收回眸光,道:“自行去领罚。”

“是……”

她千不该万不该在此刻为楚临星说话,来触主子的霉头。

“主子,”雪竹上前,将风兰挡在身后,呈上了那份密信,“人找到了,”

“如主子当初所言,成恩是假身份,当初与成家关系密切的,属下都查过了,唯独有一家,”

“颍川的楚知州,她曾有一子,只是楚知州从来宝贝这个儿子,楚公子至今不曾有一个大名,就连她的好友,都不曾见过楚公子,颍川竟无人知晓他的容貌。”

“属下掌握确切的证据,已确定成恩就是楚知州的公子,”

“知州府被大火烧尽后,楚公子逃了出来……”

裴淮义长久地停顿,半晌轻笑一声:“楚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