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恶徒(十六) 房间里隐约传来了声音……
陈远抬起头来, 除去因为忍痛而绷起的唇角,脸上一派平静:“渡宇,这件事我们之前就谈过的。”
曹渡宇瞪着眼睛:“谈个巴子, 我可没答应!当时你说你能把魏西连绑回来的,结果呢?你就和他睡了一晚上。我费大劲准备了跟魏西连用的止疼药一模一样的催眠药, 结果是把我男朋友送过去给魏西连玩了一晚上!”
“……出了一点意外。”
“意外?意外就是我发现你远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矜贵纯洁。”曹渡宇眼角吊起, 更露出了一幅凶相。
陈远静静看着他, 就觉得曹渡宇有一点要发疯, 连平日里的素养也全都丢掉了。
“他做的你很舒服是不是, ”,曹渡宇盯着陈远,声音放轻了些, 没得到回应, 曹渡宇当即将陈远的沉默当做了默认,歇斯底里地一砸墙,“他妈的怎么我曹渡宇总是要用魏西连用烂的人!”
这句话说得恶毒又恶心, 陈远面色一变, 声音沉下去:“你要是这样的话, 我们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曹渡宇在原地闷头转了两圈,忽然冲到了陈远跟前。
那一瞬间陈远以为曹渡宇要对自己动手,仰头看向曹渡宇的同时瑟缩了一下。但是出乎他的预料,曹渡宇非但没有再发火, 反而软和下了态度, 是一个要求和的架势。
挤到陈远身边坐下,他搂过陈远:“我一着急就管不住自己,你生我气了吗?”
陈远微微扭转过头看向他,在疑惑中无可奈何地一笑:“怎么会呢。”
“那就好, ”曹渡宇恢复成了平日体面人的样子——至少是表面上恢复了,他更紧地贴上陈远,轻轻“唉”了一声,“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呢?”
陈远看他精神稳定了一些,也柔和下来:“你很好的,我并没有不喜欢你。”
曹渡宇拉过陈远的手,神色怏怏的:“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刚刚被弄得很疼,现在曹渡宇还在弄疼他,陈远担忧他要在那处烫伤上舔一口,很惊心地往回抽了下手,但是没抽动,曹渡宇现在表现得十分温柔,但手下的动作却更加强势了,将陈远的手贴在脸上,他深深嗅闻一口,他本来蔫蔫的,这一口下去却忽然如同磕了药一般心中起了骚动:他从来没遇到过陈远这样好闻的人!
陈远身上的木质香调仿佛是封存在了一身白皙细致的皮肤下面,混着一股肉/体的芬芳极其自然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而在木质香调之外,还有一种很奇异的甜香,勾得曹渡宇想去咬他一口。
向下蹭了蹭身体,他将脑袋埋在陈远怀里,深深喘着粗气。
陈远略微厌恶地垂眸看着,觉得曹渡宇此时有点像只知道遵循本能的低等动物,热乎乎地蠢动在自己的胸腹间。
并且他被对方弄得有一点痒,两手不知何处安放地抬起了片刻,陈远试探着推距开曹渡宇:“渡宇……你怎么了。”
一推之下,曹渡宇猛地抬起了头,眼睛脸上瞧着泛红,不过语气还算正常,他问:“我可以吗?”
陈远没明白他的意思,很觉莫名其妙地歪了下头。
曹渡宇更紧地缠上来,呼吸炽热地喷洒上来,陈远向后躲闪了下,还是不解:“怎么了?”
然后他就看到曹渡宇开始粗手粗脚地拉扯他的衣服,他瞬间反应过来,摁住曹渡宇的手:“不行!”,说完他意识到这句话说的太生硬了,重新说了一回,但还是“不行”。
曹渡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中有他自己也没觉察出的阴冷:“为什么不行?”
陈远看着曹渡宇的眼睛,心中衡量着利弊:他现在是不能和曹渡宇闹掰的,于是半晌,他一蹙眉,做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很累了。”
曹渡宇承认陈远做出这副姿态是很诱人的,但是他不为所动道:“因为昨天和魏西连睡,所以现在到我这里累了。”
陈远不知道如何反驳,索性将手轻轻地搭在对方的膝盖上,将额头靠在了曹渡宇肩膀上,哑着声音:“我累了。”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是有些成效的,感受着陈远颤巍巍地软在自己怀里,曹渡宇也很有心安抚一下这个尤物,但是偏转过头,他很不经意地看到了陈远锁骨凹陷处的一块半环状的红肿,在想明白这并不是烫伤之后他反应过来:是魏西连的牙印。
他的眸光彻底燃起了火,很大力地揉搓在那处牙印上,他对着陈远耳边吹出一口气,他不容置疑地开口:“我们试一试吧。”
……
陈远和曹渡宇离开客厅后,魏西连似乎也是时候和这位“从天而降”的大哥好好谈一谈了。
他滑动着轮椅到了魏明磊左手边的沙发前,眼睛看着那一盒干果,不过并没有伸手去拿。“大哥,”,他沉沉地唤了一声。
魏明磊转过身来,由上至下打量了他这个弟弟——由上至下又由下而上,末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本多好的人儿啊。”
他往魏西连的方向挪了挪:“这么多天受了不少罪吧。”
魏西连第一反应是将话题从余声声身上带开,不过他想到曹渡宇,准备按照曹渡宇安排的剧本走一走:曹渡宇必然想要他们兄弟反目——而他正好很懂怎么让一个人生气。
敛眸温和地笑了笑,魏西连答:“还好的,毕竟很多事情也不必我亲自去做。”
“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和余声声断了吗?”魏明磊紧紧盯着魏西连。
魏西连轻轻眨了下眼睛:“是的,当然因为商务方面的原因,和他还有一些资源上的来往,不过在私人关系上,我和他已经……”他不经意间看到沙发上的绿色青蛙抱枕,心虚道,“没什么关系了。”
好在他说什么魏明磊信什么,魏明磊稍稍松了口气,但语气更加严肃了,几乎类似于洗脑,要让魏西连绝对认同这一点:“你记住,余声声不是我们的亲弟弟,他当年被亲妈抛弃也不是你的错。”
魏西连稍稍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触及了魏家的家族秘辛,而这桩秘辛自己是有参与的,因此连好奇也不能表现出来。面对着逼近的魏家大哥,他往后靠了一点,歪了歪下巴,嘴中干巴巴应道:“当然。”
魏明磊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能明白你会对他有负罪感,但是你养了他十几年了,现在为了他连腿也搭上了,无论如何也够了。”
他看起来很满意现在听话的弟弟:“虽然我是不太相信这个的,但是也不得承认,那个孩子克魏家人。”
魏西连这次低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虽然魏明磊嘴上说不相信,但是很明显他是非常信这个的。
魏明磊抓了把松子磕开,眼睛有些发直,思绪还沉浸在余声声的事情上:“那个孩子……本质上是个好孩子,但可惜有那样一个亲妈,没办法了。”
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魏西连发现魏明磊的神色似乎不很正常,好像他和余声声有过一段能拿来说道的过往。
不过因为他作为当事人却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这件事情实在可疑,魏西连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过问,而魏明磊在又发表一番感叹后,终于说到了魏家的产业。
魏明磊的意思十分明确,简直就是直抒胸臆了,他认为魏西连腿废掉之后没有能力再打理魏家的众多产业了,而国外的发展呢,也很巧的不太顺利,因此他打算将精力转回国内,接手魏家的产业,之后魏家可以做成大老板二老板的模式,而他魏明磊,魏家长子、魏西连的大哥,自然是要做大老板的。
魏西连乖巧万分,一句话一点头,不过在听完魏明磊的一番长篇大论后,三言两语转而谈起了国内形势,暗暗表示魏明磊刚刚回国对很多事情还多有不清楚,不宜太快地上手这些事情。
魏明磊自然不服,脸一红脖子一粗便要开始第二番的长篇大论,而在魏家兄弟展开敷衍却激烈的辩论之时,一个佣人忽然进来,表面是对魏西连耳语,实则声音刚好能让身旁的魏明磊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魏西连立刻明白这就是曹渡宇安排的计谋了。
“你说什么?对不起我刚刚没听清,”听完佣人的话,魏明磊笑着让他再重复一遍。佣人楞住,他本以为魏西连会怪罪他声音不够小,没想到对方大大咧咧的,竟然还要让他再大声说一遍。
而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再大声一点了,几乎喊了出来:“呃,回魏总,余艳敏让我通知您,余声声先生在拍戏时脚崴了,希望你可以抽空去看一看他。”
乱七八糟,魏西连心中失笑,曹渡宇明显是担心魏明磊不能理解“魏西连和余声声还搞在一起”的意思,这句话几乎像是关键词拼凑,听起来就让人发笑。
忍着笑,魏西连以更接近“这下你总听懂了吧”的心态看向了魏明磊——然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暴怒的魏明磊的一通怒骂。
魏明磊脸色铁青:“余艳敏……你能耐,不仅要和余声声拉扯不清,还把余艳敏拉进来了。”
魏西连微微眯起眼睛——就在他眼前不到一米的位置,魏明磊一脚踢翻了那架茶几,玻璃的一角撞到地面登时就碎成了球状的玻璃洒了满地。
“嫌我骂他野小子了不成?你还给他把妈找回来了!”
在魏明磊的怒吼中,魏西连忙里偷闲问系统:“余艳敏是谁?”
“听起来是余声声的妈妈,”系统一派天真无邪。
“我不需要你做阅读理解,我问故事线里有没有提到这个人,”顿了顿,“或者余声声的生母身份。”
“没有呢,”系统依然天真无邪。
“那你闭嘴吧。”说完,魏西连和系统一起闭嘴“聆听”起魏明磊的怒骂。
正如他所料,他刚才表现得越良好,越给魏明磊一种他已经改邪归正的感觉,现在的魏明磊就越生气,他满屋子地乱走乱砸,而沙发边的魏西连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唯一让他短暂产生了一点危机感的是魏明磊忽然冲到他身边抬起手来,看样子想给他一巴掌,不过“得益”于魏西连今天从一大早醒过来就浑身难受头痛欲裂,现在的样子十分憔悴可怜,因而最后魏家大哥并没舍得真的朝他下手,只是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将一只青蛙抱枕奋力掼到了魏西连身上:“不争气的东西!”
随后他推开门口两个佣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魏家。
直到坐上了车子,他还是怒不可遏地喘着粗气,一手摁着胸膛,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将车窗摁了下来,窗子打开,入目便是魏家的白漆栏杆、门口有一颗长歪了的石榴树——是他和魏西连小学时拿石榴籽试着种的,没想到最后真的长了出来,虽然一直长到今天也没结出一个能吃的果子。
这处宅子是老宅了,自他爷爷那一辈就有了这处宅子,尽管到如今已经经过了小十次的整饰翻修,但还依稀能看出小时侯记忆中庭院的模样。
他对魏宅是有感情的,对那个弟弟更是。
但是魏西连偏偏要和余声声搅和在一起,他的确信那个,所以他对余声声总有一天会毁掉魏家深信不疑。
如若魏西连是这样的态度的话,他确实有必要和魏西连保持一定距离了……但是他毕竟是自己……
正当魏明磊望着车窗外出神的时候,一个半大小伙子小跑过来,递来一个很大的信封:“魏总让我交给您的。”
魏明磊扫视他一眼,看他长得平头正脸,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穿着有一点像是魏家后厨的帮工。他心里稍有疑惑不过也懒怠得多想,接过信封就要撕开,确认道:“西连给我的?”
小伙子点点头:“是,”,他看到魏明磊的动作出言制止道,“魏总说是那个……寄存,不让提前打开。”
魏明磊瞪向小伙子,又将铜铃似的眼睛瞪向手中的信封,末了他把信封往旁边一摔,口中骂了一句:“这东西!”
魏西连身处客厅的满地狼藉中,内心倒是非常悠然,甚至很有童心地驾驶轮椅一颗一颗碾碎了地上的干果。眼眸低垂着,他思索今天需要做的事情:安抚陈远,他刚刚为了试探陈远烫伤了对方,应该去道个欠,另外他昨晚折腾了陈远一晚上,今天也理应好好关照一下对方,这是优秀情人的基本准则。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查一查余声声的身世,撇去出于好奇的原因外,现在看来不弄清楚这一点很有碍魏家两兄弟的和睦。
最后,虽然不知道魏明磊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不过照他今天不长的时间对魏明磊的观察,魏明磊对魏家家业是很有兴趣的,迟早会出手要来分一杯羹,他对有这样一位大哥并不排斥,但是若是这位大哥要来瓜分自己的蛋糕那却是敬谢不敏。
为此,他需要另找一位盟友了,而对这位盟友,他已经有了人选——申连堂。毕竟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那日曹渡宇在陆港砸货放火,在自己的质问下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替他背锅,足以见得曹渡宇和申连堂相处得很不对付。更巧的是,申连堂据魏西连的了解,不是个非常正派的人物,这更和魏西连的心意了,因为魏西连现在的处境,正需要一群能拿枪挥棒的非正派人物。
这后两件事,哪件事都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于是魏西连在又碾碎一颗干果后,感受着轮子下方的咯吱声,决定先去看一看陈远。
轮椅的滑动声在走廊的木质地板上空荡荡地回响,像是一种神秘的音律,引领着他在不知道陈远具体方位的情况下毫无踟蹰地向前推动着轮椅,转过一个个弯。
走廊的长明灯亮着,柔和而昏黄,将两边的客房门影拉得长长的,在这样的静谧中,魏西连忽然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夜风湿润凉爽,习习吹入车内,魏西连搂抱着陈远良久,随后他动了动陈远,陈远那时候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被魏西连晃动,他啜泣着轻轻蹭了蹭额头,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
魏西连手指插入他汗湿的头发中让陈远抬起头来,他看着陈远一塌糊涂的漂亮脸庞:“你累了么,你要睡觉了么。”
陈远眼睛半睁着,不清楚有没有听明白这句话,不过怔愣了半晌,他忽然意识不清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在魏西连反应过来之前,将双唇压在了魏西连嘴唇上。
陈远的嘴唇灼热滚烫,有一点血液的咸腥气。
“我爱您……”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魏西连莫名地感到一股烦躁,用指腹擦去陈远脸上透明的涎水泪水,他拨开陈远凌乱的黑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脸,那种经年不息,近些天才好转一些的燥郁又充斥在他的内心。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屏,魏西连以为这个时间会有什么紧急消息而伸手捞过了手机,但却只是推送来的广告,“啧”的一声,魏西连将手机扔了出去,“咔哒”的一声,手机似乎是砸到了什么坚硬物件,不过魏西连懒得去理会那些了。
长长吸进一口气又缓慢吐出,如此做了三四个深呼吸,魏西连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探身从前座拿过纸巾,魏西连把陈远托起来,想要为他擦拭下身体。但纸巾蹭过,除了沾了些汗水外,竟是非常干净。
魏西连打眼看向陈远刚刚接触过的皮质座椅,就见上面光洁一片,并没有魏西连想象的秽物——对方的那里经过了一整夜的折磨,竟然已经紧紧闭合了,将液体全部封存在了里面。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而魏西连挑眉,很稀罕地翘起了嘴角,心中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陈远很适合在车上做/嗳。
他废了很大劲把陈远清理干净,擦干净手,魏西连有心再做点什么,但是轻轻一闭眼,他忽然感到了一阵眩晕,晃晃头,他认为这是腿伤发作连带出的症状。他把陈远抱在身上,向后靠过去,想等这一阵头晕过去,却直接睡着了——那些催眠药终于发挥了效力……
洗手间和厕所都没人,魏西连是看着曹渡宇和陈远两人往这个方向走的,因此这几间屋子都没人的话,他们两个就只可能在客房里了,这也很合理,按理讲是应该让陈远休息一下的。
魏西连停下了,前面的一间屋子里隐约传来了声音,不是说话声,魏西连没听出那具体是种什么声音。走廊上的四间客房收入眼中,魏家来客向来稀少,这里至少今天是没人在的,发出声音的只可能是他们两人。
因为正想起了那些事,魏西连在推开门之前忽然有些犹豫了,思索片刻,他推着轮椅拐了个弯:他想去把那只虎皮小猫抱来。除去小猫掉毛外,他对这只小猫非常满意,猫脸媚气、叫声娇憨、毛皮顺滑,是个一等一的玩伴,因此他想把小猫带给陈远,让他也玩一玩。
几分钟后,魏西连摁着还想乱跑乱窜的虎纹小猫,腾出一只手来按在了门上。
第52章 恶徒(十七) 等我睡着……
门被敲响片刻后, 屋内传来陈远干净清朗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了门——
屋内只有陈远一个人,正歪坐在床头,看到魏西连, 他很疲惫地勾了勾嘴角:“魏先生。”
魏西连看他不是很有精神,疑心他是困了或者累了:“不好意思, 我打扰到你了么。”
陈远摇摇头:“没有。”
说罢, 他貌似犹豫地抬眼正视着魏西连:“魏先生, 刚才你烫……”
魏西连深知道歉并不会让自己少块肉, 在面对乐意讨好的对象时“对不住我错了”可谓信手拈来。
“我的错, ”魏西连故作严肃道,看陈远摇头,还要继续追究, 魏西连继续厚着脸皮哄他:“我舍不得你离开我嘛。”
说着, 他托起小猫挡在眼前,用手指抬起小猫的爪子晃了晃:“让猫猫替我向你道歉。”
陈远凝视搬出了小猫做救兵的魏西连半晌,眼底带了丝些微的笑意:“下次不要这样了。”
“当然不会了, ”魏西连回答得很干脆, 随后他歪着头将小猫的肉垫摁在了陈远腿上:“你不摸摸它么?”
从他进门开始, 陈远似乎一直保持着侧靠的姿势,肩膀顶着床头,魏西连认为这个姿势大概是不太舒服的,不过陈远看上去倒是蛮自然, 慵懒矜贵的像是靠在美人榻上小憩, 只是左手一直压在身下没有拿出来过。
他有些好奇他的左手怎么了,并且已经准备好了陈远如果伸右手过来的说辞。
但是陈远听了他的话,眯起眼睛笑了:“它咬人吗?”
“不咬的,”魏西连在小猫的皮毛上抚摸过去, 拨弄了它的尾巴,力求证明这是一只乖巧不咬人的小猫。
“是吗?”陈远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可我看这是一只咬人的猫。”
魏西连把小猫抱了起来:“这咬不咬人还能看得出来?”
陈远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当然可以,你看它的牙,很尖。”
魏西连失笑:“小猫的牙都是尖的,”,他把猫放到地上一拍它的屁股让小猫跑走了,“不过要是你不喜欢猫的话我们就不跟它玩了。”
他的视线在屋子里稍稍打了个转:“小曹……渡宇去哪儿了?”,一个称呼的事情,他乐得成全别人的自尊。
陈远垂下眼眸,虎皮小猫并没有离开,不过看样子是第一次到这间屋子里来,正在好奇地东嗅嗅西闻闻:“他刚才说有点事出去了一下,可能是去厕所了?”,他给出了一个猜测。
魏西连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所以深知曹渡宇不可能去了厕所,不过他对此并不十分上心,曹渡宇在身边还算得上是个需要顾虑的威胁,因为要提防这小子忽然捻酸使坏给自己来一下子,而他不在身边,至少对现阶段的魏西连是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是么,”他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再次向陈远发出邀请,“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
陈远笑起来,眼底有几分狡黠:“我怕你烫我。”
“唉,我都说不会了,”看出陈远是在开玩笑,魏西连也少了顾忌,“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吩咐他们去做。”
陈远笑微微的,对接下来的这顿饭完全不感兴趣,但还是配和地回应道:“你不是要出去和你哥哥吃午饭吗?”
“他……”魏西连顿住,把“他被我气跑了,恐怕也已经气饱了”这句咽了回去,很孩子气地一乐,他说道:“他临时有事,还是我们两个吃。”
不过这顿饭没能吃成,因为魏西连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魏西连很信任的手下梁彩文打过来的,向他汇报跟申连堂搭的线有结果了。
在曹渡宇在陆港搞事的当天,他就派人想方设法联系了申连堂,这倒并不难,因为申连堂深究下去是个捡破烂的出身,把自己当成一把刀,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拼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并不很能禁得起诱惑,靠钱就能砸开申家的大门。
魏西连并没有避讳陈远,听到梁彩文说申连堂今天中午恰好在料亭旅馆吃饭,想让他过去顺便把这件事谈一谈时皱起了眉头:“他不懂事啊。”
对面的梁彩文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申老板为人是有一点……傲气的,虽然我们这边好处给的够,很快和申老板联系上了,但是据和申老板联系的下属说,申老板对她爱答不理的,似乎是觉得魏总您的腿受伤了之后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魏西连也能猜到后文是什么。
梁彩文没等到魏西连的回话,以为魏西连也是生了申连堂的气,大着胆子试探着开口:“魏总,其实我们何必和申老板这种流氓做派的人搅和在一起呢?曹渡宇现在不老实,但魏总从国外回来,正好可以借着他的手压下曹渡宇去,您何必去找申连堂受气。”
魏西连视线下意识地跟随着虎纹小猫,舌头舔过牙齿内侧,他思索着回答道:“大哥要是插手了这件事,往后陆港可就没我们的份了。以我们的处境来看,索性多拉些人下水,搅和得越乱越好。”
说着说着,魏西连忽然起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斗志——或者说玩心,让他迫不及待想去见一见申连堂,以实现他的计谋:“你回复下申总,就说我会去的。”
梁彩文对魏西连心中的计较似懂非懂,不过闻言很利索地应了一声按照魏西连的说法办事去了。
陈远全程听了他的电话,此时也知道魏西连要出门了,稍微坐正了一些看向魏西连。
魏西连正打着腹稿准备道歉,就听陈远很关切地问:“你的腿会不会疼?”,注视着面色忽然一凝的魏西连,他认真道:“你的腿会疼吗?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魏西连缓缓调动出一个笑容:“不会的。”
他是没有告诉过——至少是没有直接告诉过陈远自己双腿情况的,所以陈远会这样问只可能是陈远观察自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这些小世界中,他享受从别人的只言片语、行动神情中了解这个人的内心,但反之不然——他是很嫌恶别人探究自己的。
陈远刚刚的好心关怀冒犯到了他。
“那……等我回来,”他心底不太高兴,脸上倒是和颜悦色得很。
陈远点点头,目视着魏西连转身离开,在魏西连出门的前一刻开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调上扬:“魏先生,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加个联系方式?”
魏西连转过头,看到陈远拿着手机,轻轻歪着头看向自己。
两人对视了数秒,魏西连笑了,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有你的电话,但是那天打给你你没有接。”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想给对方一点难堪的,不过陈远很自然地一弯唇角,声音轻而飘渺:“原来那个电话是你打来的。”
这种表现让魏西连想到流连人间的艳鬼,不会因为某个痴情人的失落而皱一下眉头,他又觉出了一点意思,点着头看陈远,他重复了一遍“等我回来。”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了,魏西连离开时并未顾及得上那只花猫,陈远和那只小猫一人一猫对视片刻,又都默默扭过了头。
陈远坐了起来,深深垂下头,右手背到身后抓住了左手手腕——他的手腕被曹渡宇捆在了床头。
大概二十分钟前,在曹渡宇说出那句“我们试一试吧”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服软的计策失败了:曹渡宇铁了心要碰他。
他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作矜贵物事的——不矜贵但是也并不低贱,他不喜欢,甚至心底有些隐隐的厌恶曹渡宇,因此不愿意为了几句求欢就献出身体。
同时,这对自己不利,他能感觉到曹渡宇对自己并不是爱,更类似于包含着幻想的占有欲,所以他越清雅越高不可攀,曹渡宇就会愈加迷恋自己……没有几个人在床上是清雅得起来的,而他不属于那些少数中的一个。
陈远没有直接对“试一试”提出拒绝,额头还靠在曹渡宇肩膀上,他低着头,在曹渡宇看不到的地方抿起唇角,清透的眼睛里闪过冷冽的光:“……你是认真的吗?”
他的声音有一点异样,不过曹渡宇急色当头,并且从来把陈远当成个只应该在床上发光发热的宝贝,所以根本没在意那点异样。
“我当然是认真的!”曹渡宇急不可耐地拉扯起陈远。
被迫面对了曹渡宇,陈远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曹渡宇粗鲁的摇晃下力不能支了:“可是我很累了。”
曹渡宇听了这句话,毫不怜惜,面孔狰狞起来,他正准备动用一点强硬手段的时候忽然听陈远轻声的、呓语似的说了一句:“等我睡着……”
这句话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是半推半就的同意,曹渡宇盯着陈远,就听他耳语般地说出了后半句:“等我睡着,你想怎样就怎样。”
曹渡宇咽了口吐沫,眼睛中闪出火花来:“你怎么才能睡着?”,顿了顿,他凑到陈远身边,“昨天给你的催眠药还有剩的,对身体没什么伤害。”
陈远闭着眼睛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拒绝了他的提议:“拿酒来,我喝了酒就会睡着的。”
曹渡宇没再多说一句话,当即放开陈远站了起来,站在床边俯身看着陈远,他的脸色青红不定:“你真的同意了?”
陈远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了顺从,但下一秒,他被曹渡宇突兀地推倒在了床头,肩膀直直地砸上硬木板上,他当即吃痛地皱起眉,还没出言发出抗议他的左手就被曹渡宇拉过去用一根像是浴衣带子的绳子绑住了。
陈远横他一眼:“我不会跑的。”
“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重复着,曹渡宇用力勒紧了绳子,确认陈远绝不可能轻易挣脱之后他抬起头来,想捧住陈远的脸亲亲他却被陈远扭头避开了。因为他现在心里烧着一把火,兴奋的五脏六腑都想跳出来,所以他对陈远此刻的冷淡也很“甘之如饴”。
急冲冲地走到门口,他又忽然转过身来:“你确定你愿意?”
陈远由下而上抬起眼睛,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美丽而冰冷的笑容:“当然。”
魏西连就是曹渡宇出去拿酒的这几分钟进来的。
一个很巧妙的时机,但陈远觉得还是不够“彻底”。
捆住左手手腕的死结很紧,陈远解到指尖都发痛了才终于把自己的手解放了出来。正活动着手腕思索接下来计划的时候,门忽然开了,曹渡宇端着一个托盘探进头来。
他大概刚才也听到了魏西连来这里的声音,因此在进门之前先很谨慎地扫视了四周,确认房间里只有陈远后才迅速背过身关好门。
陈远面无表情地看着曹渡宇,感觉他此时的动作很不堪入目,于是他避开了视线,声音冷冷的有点不快:“刚才魏西连进来了。”
曹渡宇知道这个消息,因此更加在意下面的结果,紧紧盯着陈远的侧脸,他问:“他发现了吗?”
“没有。”
“呼”地吐出一口气,曹渡宇放下心来,并不觉得自己不由分说捆了陈远有什么问题,只是为魏西连差一点发现自己和他的情人有关系而后怕着:“刚才是我欠考虑了,我没想到魏明磊这么快就走了。”
怪腔怪调地笑笑,他接着说道:“我还以为魏明磊听到魏西连和余艳敏有关系后得揍魏西连一顿呢,他在国外呆几年还是老实了不少。”
大步走过来,曹渡宇将酒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俯视着陈远,口中催促道:“快喝吧。”
陈远没说话,结果开了塞的酒,他正将酒倒入杯子里时肩膀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酒水瞬间溅出,洒在了陈远袖口上,也溅到了旁边古朴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陈远还保持着倒酒的动作,几秒后,他轻轻摇头笑了一下,抬头,直接对着瓶口灌起了酒。
曹渡宇盯着陈远,看陈远红润的嘴唇半含住深色的瓶口,感觉到一种香艳的刺激——在他最初知道陈远和魏西连上过床之后他是很觉憋屈的,憋屈到要呕出一口黑血的地步,但是就在他去拿酒时,他忽然想通了。
他厌恶的是只能接受魏西连弃如敝履物品的滋味,但是陈远并不是魏西连不要的东西:虽然不清楚魏西连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可以把余声声抛在一边,但很显然魏西连现在很喜欢陈远——正喜欢着。所以他即将做的,是占有魏西连现在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就截然不同了。
他总是不如魏西连,什么都比魏西连差了一头,而身前的陈远是唯一的例外:他是自己从魏西连那里抢来的。
他急切地等着陈远喝醉睡着,太急了,所以觉得陈远喝的还是太慢。稍微屈了腿,他就着陈远的手攥住瓶身,一言不发地抬高了瓶子倾斜的角度——酒一下子往下流去,陈远没推开曹渡宇的手,被迫仰着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几秒后他就承受不住了,呛咳着扭过头去,瓶口没来得及摆正,剩下的小半瓶酒洒在了陈远衬衫上。
曹渡宇摸上陈远沾了酒水的下巴脖颈,自忖很大发慈悲地让陈远喘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睡着才可以呢?”
陈远将酒瓶放回桌上,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下巴上的酒渍,淡声答道:“我怕疼罢了。”
“他昨天弄得你很疼?”
陈远没说话,探身从桌子上拿过了另一瓶酒,沉默地打开灌进嘴里。
刚才陈远说自己“喝了酒就会睡着的”,给曹渡宇一种陈远滴酒不能沾的错觉,然而此时眼巴巴地站在床边,他就觉得陈远仿佛是有千杯不醉的酒量,等了又等也没等到陈远醉过去。
等到陈远第三瓶酒喝到一半时,他才隐约感到陈远有点晕乎乎的意思。
他像是怕把陈远吓醒了似的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将手放在陈远腰上揉捏着:“可以了吗?”
陈远喝了酒,素来白皙的脸上带了点血色,嘴唇更是闪着水光,晃晃悠悠地躺靠在床头,他大概确实醉了,笑得很孩子气。
面对欺身上来的曹渡宇,他还是笑呵呵的,将手上剩下的半瓶酒递了过去。
曹渡宇不知道陈远想干什么,他也不想知道醉鬼的想法,不过此情此景,他想他大概是应该接过这瓶酒干了的,于是他仰头三两口喝光了酒,将空瓶扔到了地上。
做完这些,曹渡宇一边盯着陈远泛着春色的脸一边迫不及待地脱掉了上衣。他是从来严格要求自己的,隔天必定会去一次健身房,也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
但是陈远看着看着他,竟然“呵呵”地颤抖身体笑了出来。
曹渡宇有点不快:他是期待着从陈远那里听到几句赞美的,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和神志不清的醉鬼计较。
身体覆盖上来,他揉搓着陈远身上留存的昨晚的旖旎痕迹:“比较一下吧,我一定比他做的好。”
陈远还是笑,张开胳膊搂住了曹渡宇的脖子。
屋内忽然闪过一道白光,随后是“轰隆”一声闷响,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开始下雨了。
李经理昨天被家人接回了家中,因此魏西连派去保护李经理的梁彩文得了空闲,跑来要接魏西连去料亭旅馆。
在门口,魏西连不出所料被曹渡宇安插的人“委婉”地拦了下来。
梁彩文听着门卫的话狠狠皱起眉头:“魏总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们汇报了?”
那人嗫嚅着:“并不是汇报,只是需要掌握魏总的行程确保安全。”
“那……”梁彩文还要理论下去,被魏西连轻轻拉了一下,魏西连看着前面的门卫,微笑道:“小曹让你拦我的?”
门卫脑子飞速运转着,看他的样子简直超负荷的都要冒烟了:“不是,但是……曹经理说……”
魏西连饶有耐心地等他编到再也编不下去了才开口:“前两天被开除的那个员工,你也去送他了吧?”
他指的自然是三天前对余声声出言不逊被开除的那名双商极低的佣人。
门卫迟疑着开口:“……是。”
魏西连拍拍他的手臂:“你们曹经理的心思可是不好猜吧。”
“……是。”
挑眉,魏西连笑:“我今天就是不想告诉你我去哪里,你要闹到曹经理过来么?”
出了门坐到车上,梁彩文还是没忍住向魏西连问道:“魏总,何必对他那么客气,那可是曹渡宇的人。”
魏西连点点头:“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适当地装一点,让他深刻体会到领导和领导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梁彩文一边思索着他的话一边发动了车子。
他开得快而稳,眨眼间就出了郊区拐上了外环,魏西连之前没有关注过这些,现在有了对比,他忽然发现昨天陈远车开得很不怎么样。
饶有兴致地回想着昨晚的事情,魏西连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53章 恶徒(十八) 新时代的听房方式……
魏西连接起电话, 凝眉看着屏幕上那个并未备注的号码,他怀着一种模糊的预感拿起手机贴在了耳边——只是贴着,并没有出声。
他不说话, 那边的人也没有说话,不过并不是纯粹的寂静无声:魏西连听到一种奇怪的水声, 间杂着低低的笑声, 有一个男人在说话, 不过一切都好像是隔着层层的套子, 全部听不清楚。
梁彩文从后视镜中困惑地看向魏西连, 张嘴似乎想问句什么,被魏西连抬手制止了。
魏西连轻浅地呼吸着,呼出一口气、吸进一口气, 平静舒缓。对这个号码, 他其实没什么印象,他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后没有正经处理过公司的事情,但是他毕竟是魏家的老板, 平日里的电话就往来不断, 这个尾号是97、没有备注的号码早就淹没在了众多来电中。
但是无端的, 他知道这是陈远。
瓶子落地的“咣当”声震的魏西连的手腕晃了一下,这一声仿佛是序幕的号角,总之在这之后,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除了模糊还掺杂上了混乱。
布料的摩擦声, 床板轻微的晃动声, 随后他听到了尾音上挑的笑声,在电流下有轻微的扭曲,却更带了勾人夺魄的意味,最后是一句男人说的话。
这次大概是因为距离手机近了一些, 魏西连听清了那句话的内容:“魏西连怎么抱的你,他的腿不是残废了吗?”,戏弄的语气饱含恶意。
这句话明显“大逆不道”,是对魏西连明晃晃的侮辱,梁彩文大睁着眼睛,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维护魏西连,但是看到魏西连平静的面庞,他还是没敢出声,只是将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僵在了当场,直到魏西连若有所思地挂断了电话。
梁彩文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魏总,这是……”
魏西连视线转向他,蛮不在意地眨了下眼睛:“大概是科技迅速发展下,新时代的听房方式吧。”
在察觉到不对劲时梁彩文就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此时他完全转过身来面对了魏西连,神色十分焦急,甚至带着点不可置信:“魏总,不能这样吧。”
他并不知道当自己在医院守着李经理时自己的好老板已经神速找了个新的相好,还以为电话里其中一位是余声声,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接受魏西连对余声声这个态度。
余声声和他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可言,不过他照顾保护余声声照顾出了一些情分,他深知余声声就是个纯洁天真的大号男孩,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这种赢荡的事情,他一定是被歹人诱惑了!
听到梁彩文这一番“诱/奸”理论,魏西连稍显诧异:“你怎么知道的?我听着这倒是两厢情愿。”
梁彩文深深看着自家老板,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是否跟错人的怀疑:魏西连怎么可能如此无所谓地对待余声声呢?那可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余声声啊。
如此心情下,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磕巴着重复道:“他,他那么好!”
魏西连翘着嘴角,“呦”了声,他想打趣梁彩文竟然还认识陈远,但是在开口之前,他一蹙眉,对着自己先扪心自问了:他好么?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魏西连心道,陈远还是可疑。
这件事情太刻意了,为什么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陈远会多问那一句有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呢,没有道理,但是如果把那句话和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联系在一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他暂时还没想出陈远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及到底想怎样害他,但是因为这一个可疑,他就绝不会配合陈远的想法行动。
想到这里,魏西连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药盒:“查一查这些药片的成分。”
梁彩文接过那个盒子,检查了里面的白色药片:“魏总,这是你平时吃的止痛药,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清楚梁彩文绝对对自己忠心耿耿,但魏西连本能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梁彩文的神色:“没什么,大概是前段时间看到了一个广告,忽然对这些止疼药的成分不太放心了,想找个信得过的机构查一查。”
梁彩文应了声,有意就无良营销号发表两句自己的见解,但是张开嘴,他又想起了余声声:“魏总,我看还是去看看吧,不然一会儿没办法安心和申老板谈事情的。”
魏西连将手放在膝盖上,雨下起来,他的腿又开始疼了,他皱眉,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不喜梁彩文的话:“我还不至于因为有人在我耳边喘两声就安不下心来做正事,开车。”
梁彩文欲言又止,颇有不甘:这怎么能是喘两声儿的问题呢,那是余声声啊,余声声和一个男人滚在一张床上骂魏总是个残废,魏总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呢?
他和魏西连一直不在同一频道上,因此尽管他摆出了一副如丧考妣的悲痛不忍神情,也丝毫未能感染到魏西连。
魏西连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窗外,锦宁的雨向来是一阵一阵的,此时这阵雨正急,天地间飘满了白色的雨丝,车前的雨刷拼命摆动着也没能扫出一块视野清明的玻璃。
在规律的“刷刷”声中,魏西连摁着膝盖的手加了力气,骨头仿佛会在这样的阴雨天中泡发似的酸胀无比,骨头酸胀,他两条被碾压过的双腿的皮肤肌肉便会痉挛起来,就像是预感到了撕裂而产生的颤抖。
于是他不由自主想到了陈远,他好么?其实他还是挺好的,行动克制举止温柔,并且只要陈远触碰了自己的腿他就不痛了——因为会痒,痒的感觉盖过了痛。
视线扫过旁边的手机,他觉得陈远打来的这一通电话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并不是绝对的可疑。
他从果倒推因,觉得陈远的那句问话是个为了确保自己计划成功的拙劣提醒,但是如果反过来,由因及果,在他出房间前,陈远是拿出了手机想要加自己联系方式的,所以他会把手机放在床边从而在……在做那件事时误触手机给自己打出一个电话来。
魏西连沉吟着撑住下巴,动作是很悠然平静的,但是心底却有一股火越烧越旺,连淹没天地的大雨也浇不灭。
前座的梁彩文这时提醒道:“魏总,过了这个红绿灯再开两条街就到了。”,他还在不满于魏西连对余声声的态度,但同时也并不怠慢了工作。
魏西连点点头“嗯”了声,毫无预兆地说道:“我们回去。”
梁彩文“啊”了声,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盘拐入了右转车道,过了最开始一两秒的始料不及后,他又高兴起来:“魏总你果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时雨小了一些,甚至一片云彩散开,西边短暂的亮堂了起来,魏西连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了一家宠物店,店门外挂着猫粮的宣传页,宣传页上的那只埃及猫仰着脖子,伸出鲜红的舌头舔到了自己的鼻子上。
于是魏西连又想起了陈远,或许是因为不久前他与陈远就猫是否会咬人展开过一次短的不像样子的讨论——如果按照陈远的观点,那么宣传页上这只猫显然是咬人的,因为它有两颗很醒目的小尖牙……
陈远,他还不想放手。
魏西连摸着手掌的纹路,默默做了决定。
听着魏西连的“回去”,梁彩文很高兴地做出了回应,但是手指在中控屏上点着,他却要导航去郊外的一处村子:“我们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听着导航音,魏西连问:“去哪里做什么。”
“找余声声啊,”梁彩文回答的理所当然。
“不,”魏西连注视着梁彩文,转瞬间明白了过来,忍着笑意摇摇头,“不是去那里,我们回家。”
梁彩文有点懵,送魏西连回到魏宅是懵的、跟着魏西连一路不停径直穿到后面的庭院里是懵的、看着魏西连停在一间客房前猛地推开门他还是懵的。
尤其当他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衣衫不整——或者说根本就是□□的曹渡宇时,他更是震惊地找不到北了。
床上昏睡着的人也是一等一的漂亮,但并不是余声声。
这让梁彩文昏头转向地松了一口气,疑心这其实是自家老板的阴谋,就是为了抓住曹渡宇的狼狈当作把柄。
当魏西连骤然推门进来时,曹渡宇在极度的恐慌之余感到了后悔。
他后悔他太大意了,这处客房固然地处偏僻,只要魏西连从客厅过来他一定能听到声音及时止损,但是他忘记了走廊另一侧通着的小门;他也过于自信了,他认定当魏西连走后整个魏宅都是自己的人,所以极其大胆地没有锁门,当然这也有他主动追求刺激的缘故。
而他最后悔的就是他还是太急了,在还没有完全扳倒魏西连的时候胆大包天抢魏西连的心上人!
他如此恨魏西连,恨不得啖其血肉,也如此厌恶魏西连,巴不得用最恶毒的方式侮辱践踏魏西连,但是这样的曹渡宇,在看到魏西连的那一刻,感到的只有害怕。
一手拿了衣服遮住身体,他浑身颤抖着往床后躲去——哪怕魏西连是个绝不会和他动手的瘫子,他还是下意识地尽可能远离着魏西连:“魏、魏魏总……”
魏西连在满屋的酒气中抿紧了唇角,其实屋子通风良好,除去酒气混着潮湿的雨星扑撒在鼻腔里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味,不过因为有一个赤|裸着的曹渡宇存在,再加上散落一地的衣物,无端的就有了暧昧的气息。
魏西连没理会满脸惊恐的曹渡宇,滑着轮椅,他到床边看向了陈远。
陈远被摆成了俯卧的姿势,脸侧在枕头上,面色粉红,眼睛轻柔地闭着,还在昏睡着,不过睫毛间或微微颤抖一下,看起来在睡梦中也并不安心。
魏西连看着这副娴静的睡相片刻,伸手摁上了他的脖颈——很烫,好像是有一点发烧了。
他的衬衫还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不过被推到了腰际往上,内裤扯下来了一截,露出一段引人遐思的弧度,下面的两条腿莹白地瞪在被子上,修长笔直。
魏西连的视线停留在陈远后腰处一点,陈远后腰连接着臀部的地方有一个凹陷下去的窝,此时那里闪着晶亮的水光,似乎是被舔过了。
靠在轮椅上,魏西连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在床另一边的曹渡宇,一直看到曹渡宇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颤抖起来。
他眸光沉沉的,似笑非笑道:“像只狗一样。”
曹渡宇现在听到明晃晃贬低自己的话也不敢反驳了,连恨的勇气都没有了:“魏总,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没想真的这么做,对不起魏总。”
魏西连扫过凌乱的房间,目光在桌子上七倒八歪的酒瓶子上着重停留了片刻——醉酒昏睡的陈远无形中将自己与曹渡宇划分开了阵营,将这一场半推半就的两厢情愿变成了一方的逼迫。
在陈远对这场闹剧的重构中,呈现在人们眼中的就是:对魏西连不忠的人只有曹渡宇。
看魏西连又朝自己逼近了些,曹渡宇更紧地蜷缩起自己:“魏总,我真的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魏西连十指交叉着放在膝盖上,脸上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动作让曹渡宇想起第一次见魏西连时的情景:魏西连一脚踏在地上,肩宽腰细,披着的西装微微扬起……
“小曹,渡宇,”魏西连朝曹渡宇笑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当时我为了让你不再念想着声声可以让你一步登天,现在也能让你重新滚到泥里。”
“我的东西,别人绝对不能动,你怎么敢的呢,狗东西。”魏西连声音不大,但一字一顿,在曹渡宇听来几乎有些鬼气森森的意味了。
他明白过魏西连的意思,彻底崩溃了,咧开嘴,还没出声眼泪鼻涕就糊了一脸:“魏总,我……”
在呜咽着说出了好几个“我”之后,曹渡宇忽然合身抱住了魏西连的大腿,这次他再开口,神态声音都像是换了个人:“西连哥!”
他抓着魏西连的裤腿,眼睛堪称清澈:“西连哥,我真的知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当年我们那么好……”
魏西连垂眸看着似乎是真心悔过的曹渡宇,毫不动心:或许原主和曹渡宇也有过一段互相信任依赖的日子,但很可惜,他没有,他只知道曹渡宇的坏,没见过曹渡宇的好。
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曹渡宇的手指,魏西连在沉默中却是想起了攻略的任务:或许就借着这个由头给曹渡宇上上强度,曹渡宇不是个硬骨头,没准在临死之前就会“动了心”。
他只是这样想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但是跪在地上的曹渡宇看着魏西连的眼神却觉到了一种灭顶的恐慌——他不愧是跟了魏西连这么多年的,熟悉魏西连每个眼神的含义。
从这个眼神中,他看到了杀意。
手脚颤抖着收回,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眼珠迟滞地转动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心中正尖啸着:他不想死……如果死,也要拉上魏西连。
清澈的眼睛又染上疯狂的狠厉,曹渡宇暴冲而起,扑向了魏西连。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直到一声高亢而嘶哑的惨叫响起两三秒后,魏西连才怔愣着吸进一口气,头脑中茫茫然地胡乱想道:陈远说的果然没错,这只小猫是咬人的。
第54章 恶徒(十九) 我冷
大雨瓢泼中, 魏宅响起了一声极其惨烈高昂的惨叫。
魏家乱了套,一众佣人探头探脑的,看着院子里五六个保镖护送着一副担架从楼里抬了出来。
“那是曹经理?”有人长的高看的远, 眼力奇佳。
厨房里干活的师傅们也偷空来看了热闹:“他是不是没穿衣服咧?”
还是那名眼力奇佳的高个子,又踮脚伸长了脖子, 很确定地点点头:“是的。”
一边有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打着一把天蓝色的雨伞, 就长长地“咦”一声:“他为什么不穿衣服呢?”
高个子垂头看了阿姨一眼, 觉着这话没法回答, 于是保持了沉默。
阿姨转着眼珠, 又问:“那刚刚那声儿是不是曹经理喊的?”
“虽然听着不像,但应该是的吧。”高个子对能回答的问题有问必答。
饭点时分,正是魏宅主人下人进进出出最忙碌的时候, 曹渡宇就在这个时间点, 在全体佣人师傅的目送下被一架担架抬出了魏家送往了医院,身上没穿衣服,只是腰部的位置盖了一块遮羞的白布。
不多时, 有一众穿着正装的保镖各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在院子里站出了一条道路, 梁彩文举着伞推了魏西连出来, 依然惶惶然的,话不能成话:“魏总,你回去吧,我送曹经理去医院就够了, 雨很大, 你回吧……我……”
他慌,魏西连反而就镇定下来了,忍耐着发作起来的腿疼,他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梁彩文胳膊上拍了拍, 是个安抚的动作:“这种事情我们也预料不到,况且也不一定就真的有那么严重,”,他回想着那处伤口,思索着继续道,“现在医术发达得很,未必就没办法了。”
他看着梁彩文:“去吧,别想太多。”
梁彩文苦着一张脸,朝身旁的人招招手,立刻有个很伶俐的小佣人跑过来拿过伞,接替着他为魏西连举伞。
又朝魏西连点了点头,梁彩文大步朝外走去,上了车。
魏西连没动,看着梁彩文的车开走了还是没动,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他两手交叠着撑住下巴,缓缓垂下眼眸。
雨下得很猛,头上有一把伞勉强隔开了雨幕,但周边四处都是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的白色水花还是慢慢得打湿了魏西连的裤脚。
如此伤害曹渡宇不地道,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实在是没想到,一切都太突然了,曹渡宇扑向自己的时候,在梁彩文反应过来保护魏西连前,那只不知在哪里埋伏了许久的虎纹小猫突然蹿了出来,然后咬住了它从未见过的新鲜物事……
曹渡宇当即就惨叫了一声,他是个偏低沉的嗓子,但那一声惨叫完全可以用高入云霄来形容了。惨叫过后,曹渡宇趴在地上蜷起身子,一手捂着那里头上脸上登时就冒了冷汗。
在大脑短暂的空白中,魏西连看到了那里的伤势:猫的尖牙咬破了皮/肉——流血了。
并且在梁彩文怔愣着去搬曹渡宇时,曹渡宇猛的一哆嗦,处处要维持一个体面的曹渡宇在魏西连面前失了禁——尿里也是带着血的……
有人轻轻在魏西连耳边唤他:“魏总,雨太大了,您还是进屋吧。”
魏西连没理会他,身处这样清凉湿润的空气中似乎才能让他稍稍喘过一口气:这件事情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哪怕从结果来讲也堪称恶毒了。
在那人再一次的呼唤下,魏西连点了点头,点头的动作微弱,声音也微弱:“回去吧。”
魏家的主人少,一个魏西连一个余声声,都是对生活不大讲究的人,他们随意,魏家的仆人管家也全是一副缺少管教的样子,整日的惫懒怠工。当魏西连被推着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还是那个杂乱的样子,茶几没人扶起来,地上的碎渣子也没人去扫。
魏西连看到了,也实在无心去管了,扶着沙发,他向身后的佣人一挥手,做了个驱赶的手势。
“那魏总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佣人话回得很殷切,然后利索地一转身,高兴地参与外面有关“曹经理为什么被抬出来”的讨论去了。
屋内的魏西连,驱使轮椅碾碎一枚干果后,决定还是像刚才一样,去看一看陈远。
陈远所在的这间客房采光并不好——外加今天下雨,也没什么光可采,十点多不到十一点,正是上午的好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半透明的黑色,像是蒙上了一层透明度过低的蒙版。
魏西连进门时顺手打开了屋里的灯。
陈远还躺在床上,不过那只咬人的猫没在这里,大概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找了个床底或者箱子钻了进去;也或许它也知道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坏事——它是很懂得趋利避害的。
魏西连要了支体温计过来想给陈远量量体温,他依稀记得刚才摸到陈远耳后时是很烫的,大概是有点发烧。
一边伸手去拉陈远,魏西连滑到床边时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桌子上的酒瓶子,床头柜上一共三个空瓶酒,另有一瓶还没打开,歪倒在桌子上,地上还滚着一个空瓶子:陈远一共喝了四瓶酒。
这个数量并不保证准确,因为曹渡宇可能也喝了酒。
想着这些,魏西连在看到陈远时楞了一下,陈远已经醒了……他也不清楚这算不算醒了,因为陈远现在显然不具有清晰的意识,所以或许半睁着眼睛睡觉或许是陈远的习惯也说不一定?毕竟他没见过陈远认真睡觉的样子。
魏西连的手停在半空中,认为陈远的确可能就是半睁着眼睛睡觉的,因为他现在在说梦话。
声音比平时低哑很多,从喉咙中滚出呜呜噜噜听不清楚的单个字词。
魏西连忽然侧了下头,他刚刚听懂了一个词:“关灯”,但是为什么要关灯,对这个问题,陈远很快做出了解答:“睡觉,关灯。”,这两个词之间隔了好长一段空隙,给人一种陈远马上睡着了,这两个单词差一点没能同时说完的感觉。
魏西连趴在床边,歪着头,是个年轻的调皮姿态,问的堂而皇之,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一觉睡到下午五点的光荣事迹:“白天睡什么觉?”
出乎他意料的,陈远轻轻哼出一声“嗯”,然后很缓慢地扭头看向了自己。
陈远是有意识的,但并不是平时陈远的意识,这个认知让魏西连觉出了好玩,他“唉”了声以唤起陈远的注意力。然后他听到了陈远开口,气息忽轻忽重:“白天,开什么灯……”
魏西连笑了,准备再逗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醉鬼玩一玩,就见陈远很坚决地背过了身去,抬起胳膊盖住了眼睛,口中吐出了很清晰的一句话,似乎带着点赌气:“睡觉,关灯。”
之后魏西连再朝他说话他就完全不理了,言语攻击既是已经无用,魏西连开始上手。
一手紧紧摁住轮椅的扶手,魏西连探身将已经躲到床另一边的陈远抓了过来,嘴上玩笑道:“就是不让你睡,”,他很麻利地测了陈远的体温:三十八度六,很好,正好能吃退烧药的程度。
再次被打扰了睡眠的陈远从鼻腔里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嘴巴皱着,露出了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在魏西连将他扶起来坐好时也极其不配合,两条胳膊这一伸那一挥——大概他本人以为这些动作是很有力坚决的,但是因为他发着高烧,胳膊腿都软绵绵的,因此那些小动作更像是玩闹。
魏西连也乐意陪着他闹,端着杯子在陈远嘴边,仅仅因为陈远小臂不超过十厘米幅度的抬起,他便夸张地“唉”了一声,将空杯子扔在了床上:“摔碎了,没杯子喝水了怎么办?”
陈远目光很呆滞地看着那个杯子,做出回答:“我不喝水。”
魏西连抬手将陈远垂到脸侧的一缕头发塞到耳后:“没有水怎么吃药呢?”
陈远微微低着头,不为所动:“我不吃药。”
魏西连嘴角翘着,憋笑诱导道::“不吃药会变成傻子的。”
陈远现在大概就是个傻子,所以他脸色一变,很艰难困苦的思索之后同意了吃药。
陈远同意了吃药,魏西连还是要装一装大尾巴狼,他状若苦恼地皱眉:“可是没有杯子喝水了,最后一个杯子被你摔碎了。”
陈远抬起头,先是很认真地看向了魏西连,仿佛在辨认魏西连话中的真假,接着他转脸看向了床头柜,那上面还有一个没用过的玻璃杯,但是直直地看了许久,他点点头:“是的,没有杯子了。”
他蹙起眉,也很苦恼,大概是在担忧自己会变成傻子:“怎么办呢?”
魏西连胳膊肘撑在床上,两人挨得很近了,他拿手指梳理着陈远的头发,发根还带着点潮气,头皮温热,触感竟然很不错,他仔细地欣赏着这张脸,压低了声音:“我亲口——喂你怎么样?”
“亲口”被他暧昧地拉长了,对面理应给点反应的,这才有意思。可惜陈远头脑一片懵然,只是很乖地点了点头,等魏西连喂他药再喂他水。
魏西连拿另一个杯子倒了水,喝了一口含进嘴里,作势真的要嘴对嘴地把水渡给陈远,不过在最后一刻,他却莫名改了主意,将那只玻璃杯一举,还是逗孩子似的逗陈远:“我又变了一个出来。”
陈远确实有一点口喝,刚刚满以为能喝到的水没喝到,他舔了舔嘴唇,眼睛还是有些发直,看着魏西连,他诚恳地做出了夸赞:“你真厉害。”
随后他苦思了一会儿:“你什么杯子都能变吗,你能变被子吗?”
光凭听,魏西连很难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在陈远和皱眉不解的魏西连对视片刻后,有意无意地做出了补充:“我冷。”
魏西连联系上下文,大概明白了对方的需求:“你要被子?”
陈远不点头也不摇头:“我冷。”
他的确应该冷,阴冷的天气,他身上又只穿了件被酒水打湿的衬衫。
不过魏西连当然没办法凭空变出一床被子,只能一会儿叫人去拿,所以他还是决定先给陈远喂药,嘴上做出了虚假的安抚:“吃了药就不冷了。”
这次很成功地把药喂进了陈远口中,喂进去了,但是魏西连观察陈远,发现他并没有做过吞咽的动作。
他看着陈远,陈远也看着他,一直看到魏西连觉得那颗胶囊大概已经化在嘴里时,陈远终于一皱眉,“咕咚”一声,喉结动了一下。
大概是真的化在嘴里了,陈远之后就一直捂着嗓子咽吐沫,魏西连又把杯子送到陈远嘴边——被无视了,他也就不管陈远了,启动轮椅想要找人那床被子。
但是当魏西连转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很痛苦的一声“呃”,然后是掺杂着闷咳的干呕声,他扭过头来,就看到陈远皱着眉头,眼角沁出了泪花,趴在床边,吐出了一口带血的酸水。
第55章 恶徒(二十) 灵魂在一瞬间和身体产生……
那间屋子大概是今天犯什么血光之灾, 带着陈远坐在开往医院的车里,魏西连如是想到。
陈远吐了一顿,然后被连扶带抱地带到了车上, 并没有因此而更加清醒一点,不过倒是不知从哪里积蓄出了一点力气, 开始闹事了。
醉歪歪的陈远坐不住, 只好半躺在座椅上, 可他同样的不想躺, 撑着胳膊扭起身来, 他懒懒地向前趴到了驾驶位上,用手去摸司机的脸。
司机既不敢出言阻止陈远,也不敢贸然请求魏西连的帮助, 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成了一尊雕像, 任陈远在他脸上乱摸,横竖这发酒疯的人手掌柔软温凉、呵气如兰,让他揉搓自己, 司机反倒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陈远脸上一直挂着朦胧的微笑, 笑着揪司机的耳朵、笑着摸司机的颧骨, 然后在摸到司机的鼻子时,他骤然缩回了手去,磨搓着手指,口中很嫌弃地“唔”了声:“一手油。”
司机万不能想到已经如此好脾气地容忍他了, 反倒自己糟了嫌弃, 道心多少有些破碎。
一边的魏西连看陈远有愈闹愈烈的意思,算是为了行车安全的考虑,终于出手,一把搂着陈远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腰是薄薄的一捻细腰,并且很软,在魏西连的胳膊里隔着一层衣服灵活地扭动着。
“老实点吧,”魏西连抽出张纸把陈远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了,“没看出来你喝醉了之后这么讨人嫌。”
陈远窝在魏西连怀里,头枕在魏西连的肩膀极力地向后仰着看他,眼睛还是不聚焦,但是眉毛睫毛浓墨重彩的,更美成了一副朦胧的水墨画。
魏西连笑了一下:“你平时能喝几瓶酒?”
陈远伸出三根手指,口中很乖巧地回答道:“五瓶。”
这个回答很精妙,大概精妙就精妙在了它让魏西连从心底觉到了有趣。
陈远本来算是和魏西连并肩坐着的,只是“太”没有坐相了,头已经拱到了魏西连的胸前。而在魏西连觉得有趣之后,他忽然动手将陈远抱了过来。让陈远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他像搂抱一个困顿的小孩子那样把陈远横抱住了。
陈远对此也很配和,一条胳膊搭在了魏西连肩膀上,一条胳膊绕过了魏西连的脖子,只可惜老实了没有一会儿,他的两只手就又要作乱。
耳后的那处区域似乎是魏西连的敏感区域,非常的怕痒,当陈远摸过那里时魏西连猛地扭过头躲了下,顺势就攥住了陈远的两只手腕。
陈远忽然不笑了。
并不是因为魏西连限制了他的行动,而是陈远的灵魂好像在那一瞬间和身体产生了隔阂,身体成了一具僵硬的壳子,阻断了知觉的往来。
“陈远?”魏西连拧眉唤了他一声。
相比空调,阴雨天的凉风也沁人心脾,车四扇窗户都开着缝,有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陈远的头发衣摆翻飞起来。
头发和衣服的灵动更衬托出了陈远的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