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街道那边,用六只小翅膀勉强挡雨的小男孩一直在看他们两个的热闹,此时骤然看到塞缪尔朝自己走过来,慌乱地转身就跑,一直到塞缪尔旁若无人地走过了他刚刚待的地方才又磨磨蹭蹭地走回去。

因为眼睛一直跟随着那个奇怪的天使,小男孩差一点撞到加赫白身上,手忙脚乱地行礼:“加赫白殿下。”

加赫白站住脚步,朝他一点点头,才再次向前走去。

小男孩想起长辈说的,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天使,只要你朝加赫白殿下打招呼,总能得到周到体面的回礼。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不过小男孩朝远方的灰蒙一片看过去,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对那个落魄而奇怪的二翼天使更感兴趣一点——他可是从来没有看到翅膀是那种颜色的天使。

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走在路上,小男孩忽然发现自己不再被雨淋了,小小的翅膀因为快乐和新奇而扇动起来,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加赫白跟在塞缪尔后面五六米的位置,既不再上前一步拦住塞缪尔也不走开任塞缪尔任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或许塞缪尔自己没有注意到,但他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几乎是踉跄着站到一扇门前,气喘着敲响那扇门——他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加赫白想,塞缪尔堕天后短短几天内,所有与塞缪尔有牵扯的天使都被以雷霆手段驱逐出了圣浮里亚,塞缪尔现在在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孤立无援。

系统不想让塞缪尔回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看着塞缪尔一次次注定无果地敲响一扇门,又义无反顾地走到下一个地点,加赫白都生出了一点同情。

走出门廊,身体再一次暴露在雨中,塞缪尔抬手将湿透,变得沉重冰冷的外套脱掉,随意扔在地上,他的视线涣散了,但黑色的瞳孔深处依然射出坚定的光芒。

看到塞缪尔甚至想传送到第五天,加赫白终于拉住他:“你会死的。”

塞缪尔的脸侧绷出一道冷硬的弧度。

加赫白将手中的药剂递过去,目光凝在塞缪尔的侧脸,加赫白轻声开口,轻得有了几分空灵,仿佛随时会飘散在雨中:“至少,把这个喝了。”

出乎他意料的,塞缪尔乖乖接过了那瓶药剂,端详着药剂,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加赫白的视线在塞缪尔的脸和药剂中来回着:“喝了这个,至少能稳定住你的身体。”

塞缪尔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话,只是轻轻歪着头看那瓶药剂折射出来的光。

加赫白注视着他的动作,心里隐秘地生出了一种扭曲的期待:如果他真的喝下去的话……

但是塞缪尔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突兀地,他问他:“玛顿弥拉也被驱逐了,是么。”

“是的,”,这次加赫白直接回答了他。

“他会死的,”塞缪尔轻声道,“他什么都不懂。”

“我看未必。”

塞缪尔忽然朝加赫白逼近了一步,离得这么近,就格外能体会到塞缪尔高大身形的压迫感,肩宽腰窄,只穿着一件衬衣,衬衣被雨水浸透了,能看到下面匀称的腹肌。

加赫白怔怔地后退一步,他听到“咔嚓”一声,那瓶药剂像刚刚那件外套一样被塞缪尔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呈现不正常紫红色的液体洒在地面上,被雨水冲刷着散开。

“是你什么都不懂!”

塞缪尔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在头顶,加赫白忽然被拉得跌撞一步,下一秒,他被塞缪尔摁在了墙上。

一只手摁在他锁骨处,力气大得让加赫白忍不住蹙眉,抬眼,他看到塞缪尔漆黑眸子沉沉地盯着自己。

“你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不是只要听你那位好爸爸的就万事无忧了,自己也分辨一下是非对错好不好?”

加赫白的神情慢慢冷下来:“你觉得你就是对的吗?反抗主神大人失败的下场早就应该知道了吧,现在才像小孩子那样发表不满吗?”

塞缪尔捏住加赫白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这是在搞恐怖统治。”,他像刚刚敲门的那栋房子指去:“像玛顿弥拉那样什么都不懂的天使,会因为你的决策直接丢掉性命!这是你作为神之子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那栋房子的确很别致,看起来是主人特意花了心思的,整体呈现一个蘑菇的形状,屋顶上覆盖着翠绿的苔藓,与周围周正整洁的建筑格格不入,如果里面住着一位天使,似乎确实应该是一位懵懂天真,如塞缪尔所说,什么都不懂的天使。

微微蹙眉,加赫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正要开口,忽然塞缪尔先一步放开了他,转过身去,他的身体像破旧风箱一样颤动着,手心上赫然一抹鲜红——他吐血了。

加赫白看着躬起身体的塞缪尔,语气堪称冰冷无情:“你要死了。”

“或许,”塞缪尔含糊地说了一句,不过他倒是没准备真的在这里死掉,在头脑中呼叫了系统,过了几秒的时间,他的周身慢慢起了黑色的风。

雨还在下,从阴沉的天空中很难回想起圣浮里亚明媚璀璨的样子,收回目光,塞缪尔想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并不是非休息不可的,塞缪尔听到了系统死板的提示音:“现在将宿主传送到第二个世界。”

塞缪尔心内慢慢平静下来——这也是他的特长之一,毕竟他的身边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烂事,如果放任这些事情不断地干扰自己恐怕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不过就在他完全将心思放到下一个世界时,他猛地皱眉:他身边并不是空无一人。

在漩涡包裹住自己的那一刻他确定他是没有触碰加赫白的,没理由他这一次也会被同时拉入小世界。

不过塞缪尔错觉中看到加赫白向自己伸出了手……或许那也不是错觉。

将加赫白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塞缪尔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张浅蓝色的信纸。

纸张皱巴巴的,似乎被团过很多次,一滴硕大的蓝色墨水滴落到纸张上又迅速消失不见,几秒后,有与之相同颜色的字一个个排列在信纸上。

【世界二:堕落小苍兰】

蓝色的字迹一笔一画写的用力而板正:

【我爱他,我当然爱他,我收集了他的每一张饭拍图,会为他的每一次活动打榜,可是他却能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接吻。】

【而那个接吻的对象,是我的恩人。】

【恩人!我曾经很感激他,但现在不了,我比他年轻帅气有魄力,可他却只拿我当一条狗!】

【行走在纸醉金迷的大都市中,我迷失在灯红酒绿里,努力是没有出路的,我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唯有当一名恶徒:谁拿我当狗,就打折他的腿;谁不接受我的爱情,就让他成为人尽可夫的婊|子。】

黑暗散开了,塞缪尔顺着信纸看到一名相貌端正,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咬牙在信纸上奋笔疾书,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让他本来英俊的外表都有一点扭曲了。

门外传来断续的哭泣和尖叫,他充耳不闻,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在最后面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站起身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带袖口,然后推开了门。

第37章 恶徒(二) 他终归还是曹渡宇的恩人……

没有形体的塞缪尔跟着年轻人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的景象霎时映入眼帘。

恶心,这是塞缪尔的第一印象,他是能接受很多样的美的, 但是不包括眼前这种野兽发泄欲望之后的惨象。

看得出来客厅原本布置得很雅致温馨,沙发、电视柜都是偏灰色调的紫色系家具, 窗帘是与之配套的米色锦麻, 不过此时家具都杂乱地堆到了墙边, 在客厅正中腾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

这块空地上堆满了东西:十几个系着口的外卖袋、皱巴巴的衣服、歪倒的啤酒瓶子……还有一些糊着不知名粘液的奇巧玩具。

明明是白天, 但是窗帘却拉着, 窗帘下摆沾着大块棕黑色的污渍,隔开了外面明媚的阳光。

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平头男子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嗦着粉,吃得“吸溜”作响, 不断的有红色的汤汁溅出来, 弄得桌子上的格子桌布油乎乎一片。

看到年轻人出来,男子连忙站起来,站起来时嘴里还含着一根很长的粉, 和桌子上的大碗藕断丝连, 他弯着腰将那根粉咽下去才黏黏糊糊地开口:“老板。”

年轻人冷冷地看他一眼, 从神情上看上去他对平头男子很瞧不上眼。

“把他弄醒,”年轻人抬脚朝一个方向示意了下,擦的锃亮的皮鞋哪怕在晦暗的环境下也闪过一道冷硬的光。

顺着他的动作,塞缪尔看到客厅里还有个人正无声无息地和一堆垃圾躺在沙发边上, 应该是晕过去了, 一动不动,连呼吸也非常浅淡。

“行,”平头男子含糊应了一声,塞缪尔本以为刚刚男子说话含糊是嘴里还吃着东西, 现在看来这乃是男子的习惯。

只见他拖着脚到厕所接了盆水出来,“哗”地倒在了那个昏过去的人头上脸上,也打湿了那人上身穿的灰色卫衣。

但经过如此一泼,那个人只“哼”了一声,并没有醒过来。

男子手里拎着个空盆傻乎乎地站着,楞住了,半晌后他琢磨着开口:“应该是水不够凉。”

正在男子磕磕巴巴地向老板提议把一盆水在冰箱里冻冻再泼时,那个人却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醒过来了,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干巴巴地睁着,没有焦点,仿佛那具躯体里面已经没有了灵魂。

年轻人走到他的身边,半蹲下来,歪着头打量着地上那人——或者说是在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他的惨状。

确实很惨,惨得塞缪尔没忍住问系统:“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色么?”

“不是。”听到系统这句话,塞缪尔刚小小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下一句:“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恋人,年少相识的白月光,一手捧成的流量明星,余声声。”

“……”,那不是更惨了么。

余声声的嘴角两边磨出了一道长长的红印,雪白的脸颊上是一块块被掐的青紫的痕迹,很纤长的睫毛低垂着,上面沾着一抹可疑的□□,每次呼吸他的嘴唇都要微微张开再呼出一口气,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痛苦的源泉很明显,在宽松卫衣的掩映下,能看到他的下身塞着什么东西,一次次扯开他新增的伤口。

听到头顶的脚步声,余声声干涩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在看清年轻人的那一刻,他很明显地因为恐惧而瑟缩了一下,但几秒之后,他迟滞地翻转过身体,仰脸朝年轻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的声音已经撕裂沙哑得不成样子:“求求你。”。

年轻人依然歪着头看他,这个动作可以是很可爱的,但在他做起来,更让人联想到不通人性的犬科动物,带着毫不自知的残忍。

良久,年轻人冷冷开口:“刚才让你笑你不笑,现在笑,晚了。”

余声声竭力向他伸过一只手,但是没够到年轻人的哪怕皮鞋的尖端,反而压迫到了下身的刑具,他痛苦得喘息着,撑起胳膊想朝年轻人的方向爬——这很不容易,他的裤子还穿在身上,但是被撕扯到了膝盖处,阻碍着他的行动。

有混着血色的白色液体顺着他的大腿向下流。

他这副像虫子爬行的丑态极大地取悦了年轻人,年轻人微微倾身,赏赐似的捏起了年轻人的脸。

眼泪流出来,余声声珍惜着年轻人为数不多听他说话的机会:“对,对不起。”

“对不起?”年轻人手上更加用力,满意地看到余声声美丽的脸因为痛苦扭曲起来,“你哪里错了?”

余声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正想开口,忽然猛地低下头去,撑着地板的手攥成拳头,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不成调的呻吟:这并不是因为愤怒,塞缪尔看到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然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哪里错了?”

余声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因为意识不清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年轻人的话,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最记念的事情:“求求你放了西连哥吧,我会听你的话的,求求你……”

年轻人神色一僵,站起身来,将攥着自己裤脚的余声声踹到一边:“还为那个浑蛋求情,我看他还是没学乖。”,后面半句是年轻人斜过眼睛,对站在一边的平头男子说的。

平头男子呆呆地附和了一声,没理解到大老板的意思,又被吼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说出了一句比之最差员工还不如的话:“我还没吃完饭呢。”

年轻人眯起眼睛:“我看到你比看到蛆还恶心。”

男子张开嘴,“哦”了一声,蹭到余声声身前开始解扣子。

余声声惊恐地看着他的动作,随即又挣扎着向年轻人的方向爬去:“小曹!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平头男子的阴影笼罩住他,余声声不再奢求年轻人的仁慈了,徒劳地推距着男人,他口中啜泣出声:“西连哥……”

在余声声嘶哑绝望的喊声中,堆满垃圾的昏暗客厅消失了,系统开始为塞缪尔介绍这个世界的世界线。

在系统讲述之前塞缪尔发出疑问:“好像没有看到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色。”

系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已经死了,尸体在隔壁的房间。”

塞缪尔眨眨眼睛,明白过来:在余声声遭遇了种种非人的凌辱后还想着为他的恋人求情的时候,他的恋人其实早已经死在了年轻人的虐杀之下。

尸体在隔壁的房间……

甚至或许,为了不让余声声难过,男人在年轻人漫长的炮制过程中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连最后的死亡都是无声的。

系统平直的声音响起来,从系统的话中,塞缪尔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故事。

画面中的年轻人,名叫曹渡宇,虽然是单亲家庭,不过整体也算是小康,凭着他各方面都还不错的能力,可以预见到这个家庭会一步步向好,但是变故发生了——曹渡宇的母亲突发重病。

于是曹渡宇忽然急需一份自由而薪水高昂的工作来在照顾母亲的同时支付那天价的医药费,但是这对于刚刚研究生毕业的他无异于天方夜谭。

而在这时,塞缪尔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色——魏西连出现了。

魏西连给了当时身处困境的曹渡宇一切他所需要的,从这一点看,魏西连无疑是曹渡宇当之无愧的恩人。

虽然魏西连帮助曹渡宇的动机也许并不是完全的出于善意。

魏西连和曹渡宇因为余声声相识。

余声声,被魏西连一手捧起来的当红流量小生,娱乐圈知名花瓶,但是“花瓶”得天真可爱,“花瓶”得让人喜欢。

因此他一边被人批评演技尴尬,一边各种剧本不断的接手。

在一次拍摄结束后,钻进魏西连的车里和恋人温存的余声声被曹渡宇发现了。

曹渡宇——余声声的粉丝,或者说私生饭。

他会从各种途径获取到余声声的行程,然后准确无误地在哪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余声声,拍下他的每一个动作。

那一天,他阴差阳错地从那种变态而疯狂的行为中获取到了另一种甜头。

魏西连肩上披着立体有型的西装,一手撑着车门,将余声声挡在车里,一条腿伸下来踏在地上,笑着问身边的秘书:“他是谁?”

秘书显然意识到了曹渡宇这位目击者的麻烦,皱着眉:“粉丝吧。”

魏西连笑了一声,从车里下来,轻轻摔上车门,居高临下看着蹲在栏杆处偷拍的曹渡宇。

月色暗淡,但旁边的路灯光晕刺眼,曹渡宇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魏西连的样子:稳重大气、目中无人但偏偏还要带着点平易近人的温和——就是那种他最想成为的样子。

魏西连问他:“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

从此,曹渡宇成为了魏西连的助理、司机、秘书……总之一切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去做的帮手。

不可否认,魏西连帮助曹渡宇的初心是很复杂的,半是为了封口,半是带着恶意的一时兴起。

但是他终归还是曹渡宇的恩人……不应该遭受后来发生的一切。

第38章 恶徒(三) 五次机会

已经换了内里的魏西连侧躺在地上, 他本来大概应该是从轮椅上翻倒下来昏厥的状态,不过此时他正睁着眼睛,注视着一只蚊子移动细长的足肢在他的手背上找一个最佳吸血位置, 耳朵听着外面传来的隐约争执声。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他听到一个很干净的声音这样问道,一句话抑扬顿挫被他咬得标准清楚, 从声音听起来就是一个性子偏软的人。

守在门口的佣人神气得很:“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凭什么非得让你进, 你以为这是你家?”

余声声看着他, 一双未经过多修饰的眉毛慢慢蹙起:“这也不是你家。”

这样说下去, 话赶话是可以吵起来的,但是余声声说话依然没什么力量感,听得塞缪尔心中发急, 颇想站起来踹开门给这喧宾夺主的佣人两巴掌。

如果他不是个瘫子的话……

“……!”

腰腹往下稍微灌注了些力气, 塞缪尔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以两条腿的力量坐了起来:他的两条腿是能用的!

盘腿坐在地上,眼睛盯着门的方向随时预防有人推门而入,塞缪尔脑中急速思索着:这不应该, 按系统的说明, 在他穿越的这个节点, 他的双腿已经废掉了——被曹渡宇开车反复碾压而过。

在刚到魏西连身边工作的那段时间,曹渡宇是极其感激魏西连的,在这里,曹渡宇收获了金钱、闲暇以及大量让他飘飘然的羡慕目光, 但是唯独有一个遗憾:他心爱的余声声不属于他。

并且每次看到余声声和魏西连相伴出行、接吻亲昵, 他的心就总如同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熬,一遍又一遍。

要得到余声声,需要更多的权势财富,但是这些魏西连不肯给他, 在魏西连身边忙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个司机一个助理一个秘书——一条狗!

而要得到余声声,同时需要余声声不再有魏西连这个恋人,但是这也做不到,因为他们两人相识相知,彼此少年明月般的存在,不会因为一条狗的想法而分手。

曹渡宇在年复一年的煎熬中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除掉魏西连。

于是就有了那一场表面是对于余声声实际针对魏西连的绑架,有了魏西连废掉的双腿。

在此之后,曹渡宇以魏西连伤病为契机,如同藏匿在臭水沟草丛里的毒蛇,张大了嘴侵吞起魏家的产业以及懵懵懂懂的余声声……

正在他继续琢磨这件事时,系统忽然得意地发出笑声,将塞缪尔的思绪从世界线中抽离出来:“这就是本统统的功劳啦!本统统让瘫痪之人顽强站起,重现医学奇迹!”

发完颠,系统才哼哼唧唧地解释:“早就告诉你本系统在之后的小世界中大有用处吧,事实上,你每个世界积攒到的攻略好感值都会用于加强系统,也就是我的能力,不要觉得亏,”,觑见塞缪尔挑眉,他急匆匆补充,“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系统加强的能力又能在各个方面对你进行帮助,就比如你的腿啦。”

心内还是觉得系统用处不大,不过好歹是从废物变成了有一点利用价值的垃圾,塞缪尔还是吝啬地露出了一点含蓄的笑容:“除了治好我的腿,你还有什么功能呢?”

系统大言不惭:“目前还没有!以及,并不是治好你的腿,系统这次的辅助功能是让双腿瘫痪的你在需要的时候自由行动,限制次数五次。”

塞缪尔微微垂下眼睛:果然还是个废物。

“总之比闪现那种一生一次的技能好一些不是么?”,他很知足常乐,“那这次不算进次数吧?”

“……”

有时沉默也可以震耳欲聋。

塞缪尔:“……你的意思是,你将只有五次机会的宝贵技能随意浪费了一次用在炫耀你的能干上,是这样么?”

系统显然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妥,瓮声瓮气道:“这样更能直观地让你理解不是吗?”

塞缪尔:“你可以用你无时无刻不能闭上的嘴向我说明,我能理解的。”

在他和系统发生争论时,门外的对话也没有停止——本来也可以发展为争吵的,但是因为余声声实在是个体面人,所以还是一人一句心平气和。

“别以为自己是个明星就趾高气昂的,就你们这些明星最害人了,”佣人听上去对余声声的职业还颇为不满。

余声声觉得受到了冤枉,暂时忘却了初衷:“我没有趾高气昂的。”

塞缪尔“呔”地叹口气,心道你和他掰扯这些做什么,两个巴掌下去保管他就老实了。

不耐烦地摆摆手,佣人示意余声声别来烦他了:“总之没有曹哥的同意谁也不能进去。”

余声声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曹哥……是小曹让你们……”

他的话被一个很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干什么呢。”

余声声被吓了一跳,还没转过身就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形从后面笼罩住了他。他瑟缩着躲了一下,才仰脸对身后的人招呼:“小曹。”

曹渡宇比余声声高了大半个头,此时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他乌黑的睫毛垂下来,柔和了他饱含欲/念的目光,他弯起嘴角,自以为非常温柔地对余声声笑了一下——但是却让余声声感到极度莫名其妙:西连哥的司机为什么要对自己笑?

曹渡宇目光抬起投向一脸谄媚的佣人,不悦道:“谁给你的胆子拦声声的?”

此话一出,两脸茫然。

佣人迷惑而恐慌地观察着曹渡宇的神色:谁给的胆子?当时就是眼前这位曹老板了,但是不用想也明白自己是哪里惹怒了曹老板,没道理啊,从来没见曹老板对这位小明星有什么表示的。

而余声声看着曹渡宇的侧脸,也有点奇怪,这个名字也是他能叫的吗?嘶,话说他之前怎么称呼自己的来着,好像他和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话。

正是春末夏初,余声声穿着一件款式简单但在肩膀处加了撞色设计的T恤,此时曹渡宇紧紧盯着那段裸露在外的瓷白小臂,忍住上手去抓的冲动,他很绅士地对余声声笑:“抱歉,下面的人不懂事,稍后我会警告他们的,”停顿了片刻,他被自己的深情所感动,“你在这里,哪里都能去。”

余声声看着他,总觉得后背凉森森的,并且下意识觉得他话里的意思让人不舒服,不过没等他天真无邪地发表出什么疑问,门开了,曹渡宇一手握着门把手,一边解释着他不让人进房间的原因:“魏总腿受伤之后总是精神不太好,嗜睡了很多,我想不要让……”

看到魏西连的余声声发出一声惊呼:“西连哥!”

魏西连自然早已经按最初的姿势装起了晕——这几个人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半天,竟然还真的让躺在凉意正好的木质地板上的魏西连生出了几分睡意。

系统在刚才已经对他进行了补充说明,在魏西连腿废掉之后,曹渡宇借着贴身照顾之便,经常暗地里喂给魏西连一些催眠类的药物,他似乎非常享受折磨魏西连的感觉,会在魏西连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时把他从轮椅上推出去,看他在地上因为碰到伤处而疼痛地打滚爬行的样子。

而在事后,曹渡宇又会满脸无辜地把魏西连扶起来,然后隐晦地责怪魏西连不应该乱动从轮椅上翻下去,仿佛一切都是魏西连的错误。

就像现在这样,曹渡宇胳膊穿过魏西连腋下把他拖到轮椅上坐好,声音里听不出不满,但话却是责怪:“魏总您怎么又摔下去了,这都是这周的第三回了。”

“唔,”魏西连皱着眉含糊地咕哝一声,眼睛半睁着,因为的确是刚刚睡醒,让他也有了几分迫真演技:“我又摔下去了?”

“是的,”曹渡宇垂着头,回答的一板一眼。

屋子里安静了一两秒,随后,毫无征兆地,魏西连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向了曹渡宇,口中叱道:“是的?是什么是?你照顾我就是这么照顾的?”

看样子在当前节点,曹渡宇虽然已经开始出手对魏西连不利了,但是或许是还没有绝对的把握拿捏住魏西连,因此对魏西连还保持着作为下属基本的本分尊敬。

所以此时不先揍他几顿出出气更待何时?

曹渡宇反应还算快,在台灯砸过来时抬手挡了一下,但是那盏欧式的笨重台灯依然在他的脸侧划出了一道口子。

站在门边的佣人存在讨好的心思,往前凑了上去,在看到曹渡宇对自己的行动有所表示才意意思思地停住。

魏西连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暗骂:蠢货,当自己现在就死了不成?

曹渡宇暗暗对佣人打了个手势让他出去,同时他头垂得更低:“非常抱歉魏总,最近有一些事情要忙,疏忽了对您的照顾,之后魏总要睡觉随时叫我,我会把您抱到床上去睡。”

魏西连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话,不过对着躬身正要退出去的佣人,叫住他道:“给我冲杯咖啡过来。”

看得出来这个佣人完完全全是曹渡宇的人,在收到魏西连的指令,他第一反应是看向曹渡宇寻求指示。

而曹渡宇接住这个眼神,心中大骂此人是个纯种的笨蛋!心里大怒,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一蹙眉,很担忧的样子:“魏总,您的腿有伤,咖啡说不定不利于伤口愈合。”

这样一问,让佣人的小动作也成了是衷心为主。

魏西连目光沉沉地从他脸上扫过:“没关系。”

佣人离开后,魏西连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手里一下下捏着余声声的手,仿佛刚才的一切不快都没有发生,他侧着身子随意地问起了余声声剧组里的事情。

当佣人端着一杯飘着苦涩的咖啡进来时,他们正谈论到当下一个红遍全网的青年偶像。

漫不经心的,魏西连在接过咖啡时朝佣人一笑:“你觉得他怎么样?”

第39章 恶徒(四) 陈远

佣人也没有愚蠢到什么话都接的地步, 闻言只是低眉顺眼地笑了笑,垂手后退一步站着等下一句吩咐。

魏西连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眉头却皱起来, 在咖啡杯面上轻轻吹一口气,他像是对这杯咖啡不太满意似的随手把杯子放到了一边。

佣人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魏西连狭长的眼尾扫过他, 下一句话还是笑着对余声声说的:“你呢?”

“我不喜欢他, ”余声声这次回答得出乎意料的干脆, 让魏西连也有点好奇:“怎么了?”

“他不拿我当演员看, ”余声声这时看到地上那盏刚刚用来砸曹渡宇的台灯, 这盏台灯还是他和魏西连一起买东西时他挑选出来的,现在砸人摔坏了实在有一点可惜,不过只是一点, 因为他前两天发现了一个更好玩儿的款式。

眼睛看着台灯, 他心不在焉地开口:“我演技本来就不好,他还总是逗我,害我经常被训。”

“哈哈哈”, 魏西连笑着摸摸余声声后脑勺, “那是因为你可爱啊。”

系统惊奇地发现魏西连对余声声的肢体接触非常点到即止, 本分的像个无欲无求的老大爷。

随后魏西连自然地接过话:“就是那个叫赵楷齐的惹你?一个是他,一个是……那个姓杨的,害人不浅,”, 他微微侧过身体, 以便接下来让佣人参与他的话题更加自然,“公司里有个小姑娘挺喜欢他们两个,很耽误事,”, 最后,他像是顺口一提似的,加了一句,“还有私生饭,那就是恶心了。”

语毕,他笑模样地看向佣人,也将曹渡宇的视线转移到了佣人身上。

这次他笑着向佣人确认时,佣人一是因为内心的确认同、二是因为不好第二次无视魏西连,轻声附和了一句:“哎,是这样的。”

魏西连笑了,一句接一句含沙射影说的越来越难听,佣人虽然不接话,但对上他的目光总要点点头表示同意,直让一边的曹渡宇心里火气直冒。

如果魏西连没有推测错的话,这个佣人过不了两天就要被赶走了。曹渡宇此人自尊心极强,骄傲自我,必不可能留一个惹自己不痛快的人在身边。

而佣人虽然是因为说了老板坏话——尽管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被开除的,但对外看上去,却是上午对余声声出言不逊,下午便被扫地出门。

这可以作为一个信号。

目前曹渡宇对魏家的控制已经基本来到了第二阶段,将魏西连的人一批一批逐渐换上自己的人,对这一批人,这个信号正好可以向他们传达余声声是绝对不能欺负的。

目的已经达到,魏西连无意再和他们敷衍下去,摆手示意几个人都出去,佣人和余声声都离开了房间,曹渡宇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屋里只剩下魏西连和自己后,曹渡宇低声开口:“非常抱歉,魏总,我近来确实疏忽了,我不会对您的惩罚有任何怨言。不过请允许我为您做出补偿。”

因为曹渡宇低垂视线并没有看着自己,魏西连很自在地一挑眉:什么补偿,怕不是今天在这里受了气要找茬折磨自己一顿吧?

“不用了,”魏西连停顿片刻后找了个借口,“我要出去。”

“您要出去?”曹渡宇立刻道,“我开车送您。”

“不用。”

曹渡宇显然不会放魏西连自己出门,但是正要开口再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曹渡宇直接摁下静音,继续对魏西连道:“抱歉,魏总你……”

魏西连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不接。”

曹渡宇很短暂地笑了一下:“当然是魏总的事情比较重要。”

“没有这种说法,”魏西连面无表情地摇头,在看到曹渡宇有出去接电话的打算时又补充了一句:“就在这里接。”

从曹渡宇堪称卧薪尝胆的经历来看,他是个惯于伪装的人,擅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此时他很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心无比惊地看向屏幕上来电人的信息——万幸,不是和他的计划相干的人物。

但是这个人……

通完话,一手拎着手机垂在身侧,曹渡宇在心里飞快地分析着利弊,而魏西连自然不会给他好好思考的时间:“看来你有事?”

那一瞬间,曹渡宇黑沉沉的目光利箭般射向魏西连,但随即转为了一抹愧疚的苦笑:“是的,有一个很多年没联系的同学要到锦宁来,我去帮忙安排一下。”

“那就去吧,”魏西连看出他在想什么,装作自嘲地笑笑,“不用担心我这里,只是腿不能动了,又不是脑子坏掉了,出门一趟还能丢了不成?”

曹渡宇摇摇头:“当然不会,”,他将魏西连抱到轮椅上坐好,两只手搭在轮椅椅背上,他俯身低声道,“那我为魏总安排车子等在门口,您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出去。”

手上忽然一凉,魏西连向后将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曹,现在这点小事都要拿出来邀功了么。”

曹渡宇呼吸一滞,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哪里有错,但是本能地道歉:“抱歉魏总。”

打发似的挥挥手:“出去吧。”

“是。”

将门关上,曹渡宇握着门把手的手爆出青筋——他简直不能相信刚才那个窝囊的男人是自己!

魏西连明明知道自己是余声声的……粉丝,却当他不存在似的骂人,他根本不拿自己当个人看,所以随便抬手就可以把盏台灯扔在他脸上,这可是他的脸!

胸膛急剧起伏着,曹渡宇的手指后怕地摁在脸侧伤口的下方。

有魏西连在一天,他就一天做不成人!

钻进车里,驾驶位上的司机问他:“曹老板,去哪里?”

曹渡宇想起刚刚那通电话,报了白虹机场的名字,“……陈远,”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都快不记得这个人了。”

屋内,系统问塞缪尔:“你真的要出去?”

系统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上一个世界中,塞缪尔可是对攻略对象路基十分感兴趣,大半夜不睡觉赶去看路基,没想到这一次攻略对象主动凑过来他却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当然,”塞缪尔问系统:“你能让我的腿站起来的能力,能维持多长时间?”

系统:“根据你的需要而定,最长两小时。”

系统担心塞缪尔又要出言嘲讽,不想塞缪尔只是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我出去走走,别浪费了这次可以自由行动的机会。”

曹渡宇虽然长得不算多么顶级,不过也剑眉星目、盘靓条顺的,系统组织着语言准备再劝说下塞缪尔,毕竟人是不能光凭喜好活着的,天天连面都见不到,何年何月能攻略下曹渡宇。

正当系统酝酿好情绪,语重心长地准备开口时,却看到塞缪尔嘴角诡异地勾起。他仿佛料到了系统在想什么,声音有些奇怪地开口:“你不会以为我要攻略那个曹渡宇吧?”

系统不解但想当然道:“任务就是这样的,需要让任务目标对你产生心动的感觉。”

塞缪尔轻轻摇头:“心动可不一定是让他喜欢我。”

系统张嘴正要说话蓦地想起上个世界塞缪尔那句话,心惊道:“你要杀了攻略对象?”

对此塞缪尔只是很简洁地开口:“他不配活着。”

虽然系统并不否认这句话,不过真的要杀掉任务对象,他还是有些心慌意乱,于是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你进这个世界还转性了,竟然美人在侧心无杂念。”

“你说余声声么?”

塞缪尔抬头,从窗户向外看去。

魏西连所在的这个房间采光非常良好,红木桌前,一扇几乎到落地窗规模的窗户开着,正对着楼前的小花园。

此时余声声正一手抬起来遮住刺眼的阳光,一边仰头看着树上,和旁边的园丁说着些什么。

随着微风拂过,只言片语送入房间,不过园丁的话有很重的方言,塞缪尔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余声声那句他听懂了,余声声很认真地和那个园丁说:“我上过学的。”

眼睛看着余声声,塞缪尔和系统描述他的感觉:“余声声长得确实漂亮,但是……不太对我的口味。而且,他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一样不是么,我下不去手。”

系统:……

塞缪尔面无表情:“就当是完璧归赵吧,我会把天真纯洁的余声声小朋友完美地还给原主的。”

“但是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无聊吗?”系统已经大致摸透了塞缪尔的习性,这个世界还不确定要待多长时间,但是不论时间长短,让他清心寡欲是不可能的。

点点头,塞缪尔同意系统,手放在腿侧若有若无地摩擦着:“没错,我需要一个……”

或许是思索地太入神了,他不自觉把这句话说出了声,于是一个佣人伶俐地从半开的门中探身进来:“魏总,您需要什么?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需要吗?”

塞缪尔沉沉地看他一眼:“没什么,出去吧。”

佣人是个男人,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挑的。

不过五六秒后塞缪尔又扬声把这名佣人叫了回来——当然这并不是他回心转意了:“把我推到门口。”

他刚刚尝试了操作电动轮椅,虽然不费力,但终究不如人推着放心。

第40章 恶徒(五) 初登场

塞缪尔让司机开到了盛朗娱乐的大楼前, 安稳地坐在轮椅上被下放到路边,魏西连对司机点点头:“不用跟着我了。”

盛朗娱乐应该就是曹渡宇当前正急欲抓到手里的资源,不过作为魏西连最为看重的产业, 盛朗显然也不会是曹渡宇动用点小手段就能易主的,在世界线里, 魏西连死后, 这家娱乐公司也没有归于曹渡宇名下。

而魏西连如此看重盛朗的原因也很简单——盛朗娱乐正是余声声归属的公司。

魏西连倾斜着一个公司的资源来捧余声声, 也难怪余声声在演技情商都一般的情况下能走成流量了。

司机大概是受了曹渡宇的指示, 并不肯离开魏西连:“魏总, 这片路不好走,要是有个台阶我能帮您抬一把。”

魏西连皱起眉,但还是好脾气地回道:“不需要, 不用跟着我。”, 说着,他启动了轮椅,然而司机在收到了明晃晃的拒绝后, 依然跟在了后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魏西连向右推过操控杆, 将轮椅调过头,然后直接“咔”地按下按钮让轮椅停了下来。系统能看出魏西连或者说塞缪尔确实是第一次使用电动轮椅,对前进后退转弯的操控几乎全是凭着推测,不过他很敢开, 每个动作都利索而到位, 完全没有对轮椅说不定在一个操控失误下会翻倒的担心。

魏西连重新看向司机,脸上的笑容模糊起来:“听不懂我的话?”

司机有点害怕魏西连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但是迫于曹渡宇那边的压力,还是挣扎着咕哝道:“我担心魏总……”

“担心我, ”魏西连“哈?”地笑了一声,“对我忠心耿耿?”

大概是因为与忠心耿耿完全相反,所以司机先脱口而出了一句“对不起”,随后才磕磕巴巴地要开口解释。

魏西连打断了他的话,一手向后指向不远处的车子,他神色冷下来,但是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笑意:“车上有一把收藏的破风刀,你现在做错了事,敢不敢领一场三刀六洞。”

司机楞住了,这一次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轮椅的声音响起远离,伴随的还有塞缪尔听不出具体情绪的话语:“这点儿胆量都没有的话就少在我眼前晃悠。”

塞缪尔转过这栋楼到了西边,这边不再和盛朗的大楼连通了,一路上过来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思量片刻,他索性下了轮椅,推着轮椅悠哉地散起了步。虽然他从来没有这样表示过,但系统隐约看出来他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新鲜感的。

在来这里的路上,塞缪尔坐在车上还问起了系统关于所有权股权所有权协议的问题,思及此,系统找塞缪尔确认:“你不是准备和曹渡宇搞商战吧?”

塞缪尔步伐轻快,闻言“哼”笑了下:“他有什么资本也配和魏家的大老板打商战?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哦,”系统又问,“那你现在去干什么?”

塞缪尔眼睛亮亮的,看着前面的路说道:“巩固一下我的现有势力。”

因为不认路,所以塞缪尔常常需要停下来,和系统确定一下路线方才继续前进,因此虽然他的脚下像踩了弹簧一样的轻快活泼,但是速度并不快。

在走错一段路转过来时,塞缪尔忽然觉得小腿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动作顿了顿,塞缪尔并没有非常放在心上,因为他确定系统所说的“两小时”还远没有到时间。

继续向前走着,但是腿确实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疼了起来,塞缪尔刚要张口问系统现在是什么情况,忽然身体剧烈一颤,还没出口的句子转成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的腿好像重新碎了一次。

骨头裂开,碎掉的骨头扎进肉里,肉混着血浆被挤压……塞缪尔抓着轮椅的右手绷出青筋,他想撑住身体坐回轮椅上,但是甫一动作他那两条完全没办法承担身体重量的腿便向前倒去——

他并没有摔倒,一条胳膊揽住了他。

这场小规模的失重是伴随着无法忽视的疼痛的,塞缪尔冷汗涔涔,更加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清爽干净。

那个人抬起眼来,瞳孔偏浅,仿佛是融化了太阳的温度,他问他:“你还好吗?”

———

让司机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曹渡宇先行进了航站楼的机场大厅,按照他这位同学的说法,他的航班应该已经到了,但是打眼四下一扫,到处都是往各个方向而去的人群:有向下排队等出租的,有去行李转盘取行李的,混乱不堪。更有一伙十人左右的旅行团很不巧地正冲着曹渡宇而来,将他裹挟的晕头转向。

他给陈远拨去电话,但是对方并没有接。

“啧”地撇过嘴,这个打不通的电话彻底点燃了曹渡宇心中的烦躁之气。

毕竟陈远这位同学,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而就在已经很模糊的记忆里,他和陈远也算不上多好的朋友。陈远虽然个性上非常文静乖顺,但是家里很有钱,也是个富家少爷,高考之后就直接出了国。

曹渡宇记得陈远成绩是很不错的,比当时一心刻苦学习的自己甚至还要强点儿,陈远本人对令人艳羡的成绩并不珍惜,出国之后直接转去搞起了艺术,实力他不清楚,但偶尔从毕业群里听说过几次,貌似是凭借着陈家小少爷的名号做出了点名堂。

而这一次他联系自己回国,原因也是回来散散心。由此可见陈远是生下来就没为生计发过愁的,和曹渡宇根本不是一路人。

为了这样一个同学浪费一丁点时间他都觉得是莫大的损失。

这一班次下飞机的人终于“各得其所”,附近短暂得到了有限的安静。曹渡宇又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陈远所在的航班的的确确应该已经落地了,但是曹渡宇在其中穿梭着扫视,还是没有找到陈远。

“唉,”曹渡宇毫不掩饰地重重叹口气,第十七次起了让司机代替他接待陈远的想法,他还没真的这样做的原因很显然,他看中了陈远的家世,希冀能将其作为自己扳倒魏西连的助力之一。

左右张望着,曹渡宇正准备再给陈远打一个电话,没想到刚刚亮起屏幕,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喂?”尽管着意压抑了不满,不过曹渡宇讲话时还是带上了火气,“你那个班次不应该早就到了吗?你去哪儿了?”

那边有一两秒钟没说话,接着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轻很浅的一声笑,带着气音,这声笑很奇怪,好像是顺着无形的电话线直直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无端激灵了一下。

仿佛是冥冥中的指引,紧接着他生出了一种预感,手里还握着手机放在耳边,曹渡宇转过身去,正好与一个年轻人目光相接。

年轻人几乎是和他相同的姿势,只是拿手机的姿势稍微有些不自然,看到曹渡宇转过身来,他像是恶作剧得逞似的朝他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标准的弧线,但嘴角只是抿起,又让这个乍看起来非常温暖的笑容冷了下去。

曹渡宇没有笑。

真奇怪,明明自己在四周找了很多次,但却一次也没有注意到他。

就像凭空冒出来的,无端的,曹渡宇冒出了这个有些古怪的念头。

年轻人朝他走来。

带暗纹的蓝色衬衫,颜色非常正好,再深一点会显得呆板再浅一点则显得无聊,下身的西装裤将年轻人的腿部线条完美地显现出来,简约时髦的一身穿搭。

不过不管他穿什么,恐怕人们的目光第一眼都会被年轻人的脸吸引过去,曹渡宇想。

头发颜色极黑,越发衬得下面线条流畅的脸白得刺眼,五官如同工笔画那样端正清秀,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站在明亮冷气中的艳鬼。

陈远递过一瓶苏打水:“你是……渡宇吧?”,虽然是问句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曹渡宇点点头:“好几年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接过水,他下意识地拧开了瓶盖……然后将开了盖的水递还了回去。

这是当魏西连的助理当久了的习惯性动作,在动作的同时曹渡宇就意识到了错误。一边心中愤恨着魏西连将自己驯化成了一条狗,他一边很随意地笑着,不动声色地去补救:“或许你会更喜欢这个口味的?”

接过水楞了一下的陈远笑容慢慢解冻,垂眼扫视手中另一瓶水,他点点头:“确实。”

他似乎想礼尚往来,效仿曹渡宇将另一瓶水拧开再递过去,不过因为另一只手已经攥了那瓶打开的水,实在腾不出手来只得作罢。

隔着一个位置坐在后座上,陈远忽然微微地侧过脸:“很久没见了,你没怎么变呢。”,这是个久别重逢烂大街的问候了,但或许是因为陈远看人的时候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偏浅的瞳孔颤抖着,竟给了曹渡宇一种他是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感觉。

不论这些,若是其他的人对他说他没怎么变这句话,他大概是要生气的。

现在他虽说只是个屈居魏西连之下的小杂碎,但是从平常评判成功的标准来看,他已经是个成功人士,和当年戴着一副四百多度眼睛读书的曹班长截然不同了。

从身到心,他都经历了千八百次的洗练打磨,怎么可能“没怎么变”?

不过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陈远的话,他却气不出来——陈远比他变化大得多!

并且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出来。

从穿着校服沉默寡言的高中生变成穿着时髦的艺术家?这充其量只是陈远回归了他小少爷的本质而已,而且曹渡宇是见识过金钱对人的改变的,不是这么回事儿。

陈远……曹渡宇搜肠刮肚回忆着记忆里模糊的陈远,越想越觉得陈远的变化仿佛是灵魂上的,就像是一只拥有诱惑力量的恶魔附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