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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接过铃铛,陈炎将它退了回去:“你到底要做什么?什么叫做我带你出去?如果要一起走,为什么非要把铃铛给我?我不要,你自己拿着!”

池星乐坚持要将铃铛给到陈炎的手中,他笑了笑,原地盘腿坐下,在陈炎疑惑的眼神中开口:“虽然只是生无常,但……

身未死,旗勿倒。

以魂渡鬼,护世人。

我可是黑无常啊,职责所在,我不能看着这些鬼祟作乱。

火火,麻烦你了,出魂后,我将自己的生命,就拜托你了。”

“你?!”

完全不给陈炎有再阻止他的机会,池星乐打定了主意,要将陈炎等人送出幻境。

再加上,刚才的一番不适,让池星乐坚定了幻境中存在鬼祟的念头。

只要有鬼祟存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无常官的身份,去压制它们。

更何况,他可是黑无常啊!

哪有黑无常面对鬼祟,还临阵脱逃的呢?

闭上双眼,池星乐开始熟练出魂。

之前被鬼手捉走的那一次,他出魂还特意画了一个保护肉。身的阵法。

但是现在,他身边有陈炎,还有玄宗的其他弟子存在。

对于陈炎,他还是十分信任的——哪怕现在他怀疑陈雪已经叛变了。

没用多少时间,池星乐身体的呼吸停下,与此同时,一道身穿黑色导游服,脸上带着青铜恶鬼面具,手中握着一杆导游旗的人,出现在了“池星乐”身边。

黑无常望了陈炎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也不避讳有生人在旁边,开始调动法力,往导游旗中淬灵。

随着灵力的淬入,导游旗在黑无常手中,逐渐改变形状,直到最后一点旗杆被淬入灵力后,导游旗变成了一把符文相连的金色铁链长鞭。

黑无常轻抖长鞭,符鞭舒展间,发出些许灵力冲撞的爆炸声。

随着黑无常的这个开鞭动作,他身上的导游服也逐渐发生变化起来。

金色的小星子自下而上,盘旋在黑无常的身边,一点一点将黑无常身上的导游服,重新编织成威严的玄黑色长袍。

长袍上,还隐约可见繁杂玄妙的梵文暗纹。

连带着黑无常原本戴在头上的卫衣兜帽,都变成了一顶上书【原地超度】的高冠。

池星乐从原本的导游口袋,现在的长袍广袖中取出一杆和之前一样的导游旗。

这是导游装备中,专门备用的导游旗。

当然,如果不是无常官拿在手上,这杆导游旗是不会变成打魂鞭和拷鬼幡的。

将写着【原地超度】的备用导游旗扔向陈炎,陈炎下意识接住了旗杆。

池星乐开口:“导游旗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指引正确的方向,破除迷障。

有铃铛和导游旗,你和方毅凡那些人会和后,应该可以出去。”

陈炎只见过穿着导游服的池星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身穿黑无常官袍的池星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黑无常了。

哑然片刻,陈炎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听到池星乐的这番叮嘱,下意识反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池星乐微微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脸上的青铜恶鬼面具:“我是黑无常,以魂渡鬼,守护百姓,是我的职责。”

“别废话了,快走吧,就算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你也要把我的身。体,平安带出去吧?”

池星乐尽可能用一些轻松平淡的语气,来舒缓陈炎现在的难过情绪。

看了一眼没有呼吸,宛若死人的“池星乐”,陈炎艰难点头,将池星乐的肉。身从地上背起来,又用符箓幻化成绳索,将池星乐的肉。身在自己背上固定好,确保不会掉下。

背好“池星乐”,陈炎最后看了一眼黑无常,千言万语无法开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小心。”

陈炎在离开前,先抛掷了三次玉筊,分别得到了圣圣阳三个卦象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吉卦,生门大开,这一劫无生命危险。

收好玉筊,陈炎一手挥动导游旗,破开了眼前的迷雾后,将铃铛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一路目送着陈炎离开后,池星乐才重新转身,面具下的脸色沉下,有些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些脸色黑青,皮肤上布满了奇怪纹路的鬼婴。

在出魂进入无常官的身份后,他也就可以看见这些鬼祟的模样了。

难怪当时他会觉得十分不舒服,原来竟是因为——

这周围已经爬满了鬼婴!

一眼望去,这里粗步估计也有不下百名婴孩。

这些鬼婴的年纪都不算大,最小的看上去甚至只有几个月大,和当初跟在亓官辞身边的圣古陀婴差不多大小。

而最大的,也估计只有一岁不到,虽然已经具备人形,可是露出的皮肤上,却满是红色的奇怪文本符文,看上去不详极了。

这些孩子,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他们的眼睛,全都被剜去了!

空洞洞的“张望”着池星乐,从眼眶中还是不是低落几滴血泪。

这场景人谁看了,估计都会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鬼婴,这是要杀了多了孩子啊!

池星乐这份感慨刚从心中浮现,就立马想起来,这处街道的位置,距离市医院也就半小时左右的路程。

医院中每日新生、死亡的人众多,更不要说还有许多……

还有许多还未来得及成形,或是来得及亲眼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彻底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们。

哪怕堕。胎这个行为,实在是有些残忍,但来来往往间,死于医院中的孩子,又何止数百名而已?

如果这些孩子,是来源于医院中的那些,被打掉的孩子,那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它们身上有这么浓郁的怨气。

都说人小鬼大,鬼婴儿的实力,可远远不是一只厉鬼就可以比拟的。

又因为这些婴儿未经人世,三观都还没有开始成型。

在这种极致“天真纯粹”下,生出恶念,可不是用“恶意”就可以概括得了的。

这里的百余名鬼婴,加起来的实力,也确实够困住一群玄宗的优秀弟子了。

池星乐的表情更加沉默,他猜到会有许多鬼祟,却从来没有猜过,这些鬼祟会全是孩子!

可是他现在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不管是为了陈炎和方毅凡他们这些同门,还是为了幻境之外的那些无辜百姓,他都必须拼尽全力,来阻挡这些鬼婴。

长吐一口气,池星乐握紧了手中的打魂鞭,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以我命护无辜。

这是黑无常的职责,也是玄门弟子的荣耀。

或许这听上去很傻,可总要有人用牺牲来换取安稳的。

那这个人,又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呢?

鬼婴们对着池星乐哈气,却暂时没有一只敢跳上去攻击。

它们似乎有些忌惮池星乐手中的武器,也下意识地对这身装扮感到畏惧。

池星乐看出来这一点,所幸选择主动出击。

他将法力淬入打魂鞭,上挥符鞭,再用力劈下——

鬼婴被这突然的攻击激怒,在其中一位鬼婴被打魂鞭抽中了手臂,发出了一声尖锐可怖的哭叫声后,所有的鬼婴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个接一个地朝着池星乐冲去!

“铃铃铃——”

陈炎刚摇动一声手中的铃铛,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尖锐叫声。

他下意识想要在转身,回去帮忙,但他的理智在时刻提醒他,他现在不能回去!

双眼缓慢布上红血丝,陈炎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听身后的动静,猛的一闭眼,在刷的睁开。

陈炎握紧了手中的铃铛,仔细听着铃声指出的方向,朝着方毅凡等人的位置跑去。

他要离开,他必须活着带池星乐出去!

只有他们离开了,才有机会再找人回来救池星乐!

而不是头脑冲动,回去送死。

在大是大非上,玄宗的弟子们,都有着出乎一致的理智。

在铃铛和导游旗的帮助下,陈炎很快就和着急赶过来的方毅凡等人会和。

方毅凡快速扫了一眼趴在陈炎身后,没有任何动静的池星乐,本就奔跑许久,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怎么了?!”

陈炎怕方毅凡发现身后的池星乐没有呼吸,不动声色后撤一步,避开方毅凡意图触碰池星乐的手:“我们先赶快离开这里,剩下的,活下来后再说。”

说着,陈炎又看了一眼这一组玄门弟子,这些人都是他的熟人,基本上大家都是同一届的学生。

只不过,最近陈炎忙着协助父亲陈闻道整理失踪灵魂的数据,就没有参与玄宗的小组合作中。

确认一整组的人都在这里了,陈炎打算带着众人一起离开。

不过方毅凡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伸手拦住陈炎,皱眉严肃问道:“池星乐怎么了,他为什么看上去,没有了呼吸?”

陈炎立刻将眼神瞪向方毅凡,暗含警告:“有些话不能乱说,就算你和阿乐有过节,也请慎言。”

陈炎完全不敢将池星乐出魂,去当了生无常,还主动在后面拦下危险的事说出来。

先不说这些人可不可靠,单说方毅凡这个人,从小就和池星乐不对付,要是被他知道了,还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干脆直接将问题转移,把一切都扯到他二人感情不对劲的上面,这样说不定可以让其他弟子,不太关注池星乐现在的不对。

陈炎想到不错,可方毅凡却不这么认为,他冷笑一声,开始运转灵力,当即就想要去抢夺陈炎身后的池星乐:

“是吗?那照你这么说,我可更要好好看看,池星乐到底是不是被吓傻了,还需要人背着走了!”

方毅凡一句话出来,看似阴阳怪气,却也让其他弟子们发现了不对劲。

是啊,池星乐就算再怎么不能修炼,灵力无法上升,也不至于废到让人背着走啊?

另一位弟子也加入了方毅凡的逼问队伍中:“陈炎,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可是听见了那些叫声,是不是池星乐受伤了?!那你就更应该让我们看看啊!说不定我们有办法救一下呢!”

在其他弟子逼问的时候,方毅凡也已经将陈炎打得节节败退。

都是同门,方毅凡自然不会真的对陈炎动什么重手。

他将法力把控的很好,刚好可以避退陈炎,却不至于伤害到他。

能够成为外出任务的小组组长,方毅凡的实力,确实不用解释。

终于,方毅凡的手搭上了池星乐的脉门——

他本想通过脉搏,来初步判断一下池星乐到底受了什么伤,却没想到,他这一搭,居然是发现池星乐完全没有了脉搏!

“陈炎!”

方毅凡脸上大变,没忍住厉声吼出陈炎的名字,更是一拳揍在了陈炎的眼睛上,直接将陈炎揍了一拳乌青。

“池星乐为什么没有脉搏了?!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你就是这么照顾朋友的!你明知道他灵力低下,你还带他到处乱走,你是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啊!”

方毅凡从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确实也有些道理。

虽然他和池星乐是死对头,可在这种时刻,他当然是要优先想到“同门弟子”,再想到死对头的方面上。

现在池星乐在他眼里,就是一位被邪祟夺取生机,失去呼吸的同门弟子,而他身为这次任务的组长,即便池星乐不是自己的组员,他也还是要对池星乐负责。

陈炎猝不及防被揍了一拳,但他没有选择反驳,或是反抗回去。

等方毅凡骂骂咧咧完了,陈炎才冷静开口:“打完了吗?打完了就跟我走,先离开,剩下的我会解释。”

方毅凡气急,但他也明白现在确实不是争吵的时候,他深深看了陈炎一眼,意味深长冷笑一声:“你可真是池星乐的好朋友,也不知道他死的时候,会不会在想,后悔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陈炎也怒了,立刻反驳:“阿乐没死!但我暂时不能和你解释,如果阿乐会牺牲,我也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方毅凡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嘲讽完陈炎,方毅凡也强迫自己将这件事暂时忽略:“说吧,怎么出去?”

看到方毅凡终于愿意不再追问,陈炎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庆幸。

如果他们一定要追问个答案,他还真的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

将导游旗交给方毅凡,陈炎快速解释了一遍导游旗的作用,随后举起手中的铃铛,开始摇晃:“麻烦你了,用导游旗破开迷障,我们顺着铃声指引,就可以出去。”

对于陈炎是怎么拥有这两样法器的,方毅凡和其他弟子只是惊讶了一瞬,并没有追问。

弟子们从百宝囊中取出符箓,开始往符箓中淬入灵力,一直到最后一丝的时候,压制住灵力的淬入,防止符箓激活。

这种手法,叫做压箓,原理和某些非对抗性游戏中的压机一样。

将符箓压至无限接近百分百,却留下一丝。

这样可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能够最快速度做出反抗。

压完符箓,方毅凡在前开路,用导游旗破开越来越浓郁的白雾,同时用一卷黑狗血加朱砂浸泡过的墨斗线,缠在所有弟子身上,防止走丢。

而陈炎,则是负责背着“池星乐”,用铃声方向。

导游旗开路,白骨铃引向。

在浓雾之中,这样的景象和铃声,显得格外诡异,又分外和谐。

铃声悠扬,在摇荡过后,蛇骨撞击铃壁,彷佛有一条条灵蛇从铃中生出,在白雾之中,为迷失方向的人,指引回家的方向。

……

一位白色长发,在脑后束起高马尾,脸戴青铜恶鬼面具,身穿导游服的男人,脚尖一点,站在一栋空无一人的楼顶上。

浓雾之中,有一声声铃音摇晃,虽然相隔甚远,却还是被他听见了耳中。

耳根微动,白无常身形闪烁,顶楼上的影子开始涣散,随后渐渐消失。

没一会,白无常就出现在了陈炎等人眼前。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方毅凡等弟子下意识就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准备对白无常动手。

还是陈炎在看到了这人身上和池星乐如出一辙的导游服,以及脸上的青铜面具后,连忙开口阻止了方毅凡等人:“不要动手!这位是白无常。”

方毅凡:“…???”

方毅凡:“你说是谁?!”

作为从来没有见过鬼差的玄门弟子,方毅凡和其他几位同学,脸色变换都丰富极了。

一边是居然有幸见到了传说中鬼差的激动和敬仰,一边是觉得眼前的“白无常”和书上记在的模样大不相同的犹豫和怀疑。

你说这是白无常?

谁家白无常是穿着……导游服的啊?还带着这么可怕的面具!

不过……

导游服?

方毅凡猛地抬头,望向陈炎,他张了张嘴,似乎被什么想法惊到了,好一会,才颤抖着声音开口:“这个导游旗,也是无常官的?”

陈炎点了点头,又因为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无常,感到了一丝欣喜。

这位前辈看上去实力斐然,想必一定可以将阿乐平安带出来的吧?!

这么想着,陈炎立刻上前两步:“无常前辈!您是来救人的吗?”

白无常的目光停在陈炎手中的铃铛身上几秒,随后移开,点了点头。

接着,他从卫衣口袋中取出一张金色的方纸,快速叠成一只千纸鹤。

在千纸鹤的额头上轻点一下后,右手拇指和食指相碰,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响指声音的落下,千纸鹤从白无常的手中飞了起来。

亓官殊:“跟着它,便可离开。”

说完,他又对着方毅凡摊开手掌:“导游旗给我,没有备用导游旗,黑无常的实力不完善。”

知道白无常口中的黑无常是谁,陈炎也立刻点头:“快给前辈吧!”

这可是关系到阿乐的生死啊!

没想到一个导游旗,居然会让阿乐实力下降,这可太大意了!

想着,陈炎又对白无常道:“前辈,阿……黑无常大概就在艮字位!请您救救他!”

亓官殊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陈炎。

这个家夥,可真是有意思,居然直接求一位不认识的人,去救人。

哪怕就算陈炎不说,亓官殊也会为了亓官辞,救池星乐一命,可这种久违的,被他人求救的感觉,自从离开尧疆后,他有多久没有听见过了?

好像从他分离胎光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现在重新听到这种请求,居然还有些别扭起来了。

果然还是离开尧疆太久了,曾经的习惯,都有些变了啊。

轻轻点头,亓官殊接过属于池星乐的导游旗,缩地千里,朝着池星乐的位置赶去。

不过,他并没有前去解救池星乐,而是越过池星乐战斗的位置,往更深处行去。

当然,在路过池星乐的时候,他也给池星乐身上加了一道护身符咒,以保他不会死亡。

至于他嘛,擒贼先擒王,他自然是去将背后的那个家夥捉出来了。

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亓官殊顺利来到幻境之中祟气最浓郁的地方。

被周围环绕的死亡黑气包在其中,亓官殊的心情有些不太美丽。

他缓步朝着祟气中心走去,周围的黑气也因为亓官殊的动作,自动分出一道干净的过道。

显然,这些祟气也知道,亓官殊不是它们可以招惹的对象。

终于,亓官殊停下了脚步,他面具下的双瞳逐渐漫上金色,直到变成彻底的黄金瞳。

“好久不见,狱员TP9012-YV821——

河梨帝母。”

第107章 河梨帝母(有小刀)

与之前见过的那只怪物不太一样,即便现在金瞳裁决人都站在了自己面前,即便自己的身份,都已经被说了出来。

河梨帝母的脸色也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她正在认真缝制着什么,眉眼间满是一位母亲对待孩子的温柔和爱意。

她的身边摆满了缝纫用的工具,手上也正拈着一根针,仔细修补着一个玩偶。

可你若真的将她认为是一位良善之辈,那可就是太天真了。

尽管异海和天行罪域都属于监狱,天行罪域中关押着洪荒余妖,以及凶恶之辈。

那异海潮境中,就关押着洪荒之后,数往今来的所有危险凶徒。

河梨帝母就是其中一位。

亓官殊冷淡但这河梨帝母缝制,她手中的那个小玩偶,确实精致可爱,看得出来,缝制它的人,一定对这个娃娃付出了很多心血。

当然,这种可爱和精致的前提,是忽略掉河梨帝母正在缝制的真人眼球。

河梨帝母的指尖满是鲜血,却带着接近病态的笑容,眼含爱意地一针一线为玩偶缝制眼睛。

也不知道这些眼睛,河梨帝母是怎么保存的。

居然还都新鲜得很,长针穿入,再引线拉出,不断地重复穿针引线的动作,看着又温馨又诡异。

亓官殊十分耐心地等待河梨帝母缝制眼睛。

在河梨帝母缝眼睛的时候,亓官殊也开始打量周围的摆置——

河梨帝母的这个小房间中,几乎是摆放满了等人高的稻草娃娃。

每一个稻草娃娃的脸上,都细心粘贴了人皮,又精心画上了脸部。

这些脸的五官,看上去都十分骇人。

明明应该是人,可是总有一种类人的虚假感,用专业一点的词语来形容,大概就是恐怖谷效应。

这些人脸的五官都十分“平面”化,乍一看是真人,可再一看,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是平面的假象。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稻草娃娃的鼻子嘴唇,乃至眉毛都平面得很,唯独这个眼睛,却十分真实。

不过也对,用真人眼睛缝制的双眼,当然真实。

被这样一群怪异的稻草娃娃注视着,灯光下,还有一位笑容诡异的怪物,正在缝眼球。

要是换做其他的什么玄宗弟子,估计已经被吓出尖叫了。

但亓官殊可不是一般人。

他十分平淡地打量着周围的稻草娃娃,甚至还冷静开口:“河梨帝母,你的女红功力,好像比以前下降了不少啊,这眼睛都缝歪了,针脚也比从前拙劣了许多。这就算是放上异海的聚宝阁中作为考生抽奖池的奖品,也有些敷衍了吧?”

正在给眼睛收尾的河梨帝母手指一僵,拿着剪刀的那只手,迟迟没有剪断手中的针线。

下一秒,河梨帝母直接捏爆了手中玩偶的眼睛,又从一旁的一个小篮子中,重新取了只眼睛出来。

原来她摆在桌子上的那个篮子中,居然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睛!

河梨帝母带着虚假的微笑,对亓官殊微微颔首,歉道:“让裁决大人见笑了,妾这就重做。”

亓官殊也不周旋,直接问道:“我记得你是最守规矩的,你不好好待在自己的领域之中,私自越狱,是想要做什么?”

虽然异海潮境也可以算是一座监狱,里面的洞府、境域不少,但一般而言,一位狱员所处的地方,都会是自己的那处“副本”。

用亓官殊的话来说,就是它们自己的监狱房间。

用委婉一些的话来说,就是它们个人的领域。

毕竟在一场考试副本中,这些怪物,对自己的领域有着第一的掌控权。

只不过上面还有异海作为压制,不会让它们随意更改副本,虐杀修士。

相反,所有的考试,在下发准考证的时候,也是同时对考场中的领主下放规则,让它们按照考试大纲的提示来操控整个考试。

它们身上罪业很多,不过却可以用完成一场考试的方法,来为自己获取减免权。

尽管它们没有机会离开异海,但异海下放的奖励,对于这些怪物来说,还是十分有用的。

异海中的怪物千千万,虽然数量远超天行罪域,实力却远远比不过天行罪域的那些疯子。

但异海的奖励,却可以让异海的这些怪物修炼,就算比不过,也会比自己入狱前,更加强大。

怪物们有异海和金瞳裁决人的双重压制,很少会生出逃离异海的念头。

即便有这个念头的怪物不少,可它们也办不到。

大部分怪物的体内,都有抹不去的凶性和恶意,就像之前那只怪物一样。

只要得知金瞳裁决人不在的消息,就会立刻选择越狱,前来祸害人间。

但河梨帝母算个例外。

她虽然被判定为凶恶之辈,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异海潮境。

她是怪物中的一股泥石流,只想守着自己的领域副本,自己修炼,自己安稳。

可是现在,这样一位堪称佛系性子的怪物,居然也逃出了异海。

这属实是让亓官殊有些惊讶。

河梨帝母听到亓官殊问道自己离开异海的原因,霎时间像变了个人。

她的眼神在瞬间冷下,开始从体内向外散发出恶意的浓黑祟气。

原本还算温和的一张脸上,也开始快速开裂开来,彷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这张脸下,挣脱出来。

不过,河梨帝母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异变,她努力不让自己的人形崩裂,却难免还是有些五官扭曲。

那张脸上的所有五官都开始移位,河梨帝母却好像没有发现一般,她嘶吼着嗓子,对亓官殊怒道:“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河梨帝母对亓官殊这位金瞳裁决人还是尊敬的,所以在说出原因的时候,还下意识带上了点控告的幽怨意思。

亓官殊沉默,他确实知道河梨帝母有一个孩子,就连河梨帝母所在的那一个副本,都有关孩子。

可,以河梨帝母对自己孩子的疼爱程度,怎么会有人可以在主关BOSS的眼皮下,偷走主关BOSS的孩子啊?!

“你的孩子被谁偷走了?”

先不说河梨帝母为了孩子越狱,前来伤害无辜百姓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单说从异海中偷走一个怪物的孩子,也就是一个小怪物,这也是严重了触犯了规则!

任何怪物,都不可以在没有上级允许的情况下,私入人间!

亓官殊不只是为了阻止河梨帝母,才想要找回孩子。

更是为了无辜百姓和规则,必须去修补这个漏洞。

提到孩子时震怒的河梨帝母,却在问起偷孩子的人是谁的时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河梨帝母的脸色难看,五官也因为她的冷静,逐渐移回了原位,虽然还有些歪,不过已经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了。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下来,亓官殊意识到了什么,他面具下的眉头微抽,有些心累地无奈开口,他突然间好想扶额,但这个动作有损他现在的形象,于是控住了自己:

“你不知道?”

这可真是有意思,自己孩子被偷了,但是自己却连是谁偷的都不知道。

亏河梨帝母还是一关之主,在自己的副本领域中,被人顺走了孩子,连人贩子的脸都没看见。

可真行。

河梨帝母也知道不应该,但她确实不知道。

若是知道,也不会这样开始随机乱捉人了。

不过,她确实还有件事瞒着亓官殊,可是她现在不能说,不,是绝对不能说出来。

河梨帝母沉着脸,又低下头去,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眼球,开始穿针,打算新一轮的缝制玩偶。

在这期间,河梨帝母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亓官殊不是个傻子,就算河梨帝母再怎么隐瞒,他也看得出来。

不过现在他的实力受制,没有恢复完整的裁决人身份。

即便他看得出河梨帝母有事隐瞒,却也没有办法逼迫河梨帝母说出真相。

河梨帝母的实力,可不是之前那只烂尾楼的怪物可以比拟的。

如果说烂尾楼的那只怪物是青铜水平,那么河梨帝母至少是王者水平。

因为河梨帝母还有另一个更广为熟知的传说名字——

护法二十诸天之一。

鬼子母。

一位身上有神职的异海狱员。

除非现在的亓官殊是胎光复现,巅峰实力的金瞳裁决人,要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够完全压制住诸天之一的鬼子母神。

显然,河梨帝母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当着亓官殊的面,毫不掩饰地隐瞒线索。

亓官殊觉得有些麻烦了,他啧了一声,视线又重新扫到一旁的这些稻草娃娃身上。

这些稻草娃娃……

眼神微闪,亓官殊突然开口:“神都那些女孩的死亡,和你有关?”

河梨帝母只是笑了笑,没有说是,但也没有说不是。

她专心缝制着手上的玩偶,终于,她缝完了最后一针。

将线头收尾,用剪刀剪断针线,河梨帝母将玩偶拿在手上,仔细整理了下玩偶身上的衣服,又将玩偶的头发认真束好,用小梳子轻轻将发尾梳顺。

随后,河梨帝母将小娃娃捧在手上,手指轻柔拂过娃娃的脸庞,彷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道:“裁决大人,这个小娃娃,妾做的好看吗?”

亓官殊距离河梨帝母还有些距离,再加上她将娃娃背对自己,还用手捧着,根本看不清这个娃娃的正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亓官殊知道,河梨帝母的手工一向很好,哪怕是周围这些稻草娃娃,都是栩栩如生,骇人得可怕,却不难看出是种属于怪物审美的艺术品。

“娘娘的手艺自然不用质疑,当然是好看的。”

偶尔夸赞一下怪物,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更何况,亓官殊确实很欣赏河梨帝母的女红。

河梨帝母的手工娃娃,可是常年排在异海抽奖池中的金色道具,哪怕是一个残次品,也不是寻常小怪的奖励可以相提并论的。

更不必说,由河梨帝母精心制作的道具娃娃。

河梨帝母对亓官殊的赞扬十分享受,她脸上怪异的微笑染上了几分温情意思,看上去确实更加像一位温柔的母亲了。

她又从一旁的配饰小篮子中,挑出了好几个小铃铛和小银饰。

手指灵活地将这些小零件都组装在一起,成为一套精美的苗银配饰。

河梨帝母将这些配饰一一装戴在娃娃的衣服上,又取了娃娃的一丝头发,连同金红两线,一起编织入理,最后在发尾的时候,坠上了小巧的小铜钱。

看到这一幕,亓官殊的眼神微动,逐渐浮起一丝复杂,他脚步忍不住上前半步,盯着河梨帝母手中的娃娃,迟迟没有说话。

但他的视线,却已经凝在了娃娃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河梨帝母彷佛没有看见亓官殊情绪的波动,她给小娃娃穿戴好一切后,最后再次用小梳子梳顺了小娃娃的那头——银白色长发。

终于,河梨帝母彻底完工了这个小娃娃。

她将娃娃的正面转向亓官殊,脸上的情绪都藏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之下。

烛光摇曳,将河梨帝母脸上的阴影也照的模糊不明。

更无法看出河梨帝母低着头的眼神。

河梨帝母语气轻幽,没有刻意去将声音诡异化,却还是能够听出些许阴冷的不详:

“裁决大人,这个娃娃,好看吗?”

亓官殊指尖一颤,猛然握紧拳头,一双金色的双瞳骤然半虚起来,盯着河梨帝母手中的娃娃,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但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他现在情绪波动的真相。

这个娃娃!

这个娃娃——

居然和眼前的亓官殊一模一样!不是说他带着面具,而是!——

这个娃娃,就是小时候模样的亓官殊!分毫不差,从眼神到表情,从头发到穿戴,全部都是一一复刻了小时候的亓官殊!

尤其是这双眼睛,赫然是一双带着诡异气息,会自己转动的,属于真人的——黄金瞳。

“你!”

亓官殊下意识瞪向河梨帝母,想要追问她这是什么意思,这双黄金瞳,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可他将眼神瞪向河梨帝母的时候,整个房间内,哪里还有河梨帝母的身影?!

那个和亓官殊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躺在桌面上,旁边还摆放着刚才用来装零件的小篮子,以及手工的工具。

就连烛火也还在桌子上燃烧着,可是一开始坐在这里缝纫的河梨帝母,却完全不见了踪影。

不但如此,房间内原本站满了的稻草娃娃,也在河梨帝母消失的那一瞬间,一同消失了!

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亓官殊,以及桌子上的那个小娃娃。

娃娃脸上的那双黄金瞳朝着亓官殊望过来,虽然娃娃躺在桌子上,一动不能动,可是那双黄金瞳的视线,却几乎偏了九十多度,直直凝视着亓官殊。

两双相似的黄金瞳隔着几米的距离,彼此对望,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在空气中缓慢加深。

亓官殊呼吸加重一瞬,接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步一步缓慢朝着小娃娃走去,在他走向娃娃的过程中,娃娃的视线,也一直追随着亓官殊的动作而动,直到亓官殊在桌子旁站定。

自高而下地凝视它。

小娃娃的嘴是画上去的,可是在亓官殊盯着它的时候,它的嘴却自己咧了开来,并且,逐渐拉大弧度,在脸上笑出一个堪称惊悚的弧度。

“丑。”

亓官殊冷淡开口,做出评价。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脸,这么丑。

要知道,他一直都还是自认长得算好看的。

小娃娃笑容一僵,嘴角上扬的弧度顿住,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继续笑,还是收回来。

亓官殊从桌上将小娃娃拿了起来,在拿起的过程中,娃娃身上的配饰相撞,发出铃铃响声。

他想要将这双劣质的仿制品眼睛剜去,又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看着这双不知道怎么来的黄金瞳,迟迟没有动手。

河梨帝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彷佛在亓官殊的身边,安装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响一般:

“裁决大人,对不起,妾只想找回孩子,委屈您暂时进入妾的领域之中,通过考试。

等妾的孩子回来,妾绝对按照规矩,接受您的处刑。”

亓官殊微微挑眉,语气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感情:“愚蠢,你难道认为,进入考场之中,我走个过场就能出来吗?

偷走你孩子的人,你知道是谁吧?

他们的目标是我,对吗?

他们想再杀我一次,于是让你困住我,没错吧?

想必接下来,我若出了这扇门,等待我的,就是他们的追杀吧?你心中有愧,做了个傀儡娃娃给我,想帮我假死。

可是河梨帝母,你就没有想过,连金瞳裁决人都敢下杀手的人,真的会按照约定,将你孩子还给你吗?

那些女孩的灵魂,是你做的吧,除了鬼子母神,我想不到异海中还有谁,可以不动声色收走那么多女性的灵魂,还不被冥府神庭的神职们发现。

你帮那些垃圾害我,我没意见,我只有两个问题。

一,那些女孩,还好吗?她们的灵魂,还能入轮回吗?

二……

——这双眼睛,你从哪里得到的?”

河梨帝母知道自己是瞒不过亓官殊的,并且,她也不想伤害亓官殊。

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只能这样做。

她其实也知道,如果亓官殊死了,那么整个异海,整个位面会变成什么糟糕的样子。

所以,她才在亓官殊进入考场前,赶制了一只替死娃娃,希望可以救下亓官殊一命。

河梨帝母虽然被困在异海,但她到底是护法二十诸天之一,她看得出来,现在的亓官殊实力大不如前,也看得出来,亓官殊身上的死气已经浓郁到快要掩盖不住。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道义和私情,向来难得两全。

河梨帝母愧对亓官殊,却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就是尽可能帮亓官殊一把,将副本难度降低,至少……

至少在亓官殊在副本中被新界那群疯子追杀的时候,不会分心出来应付副本。

听到亓官殊的问话,河梨帝母这一次没有隐瞒:

“回大人,那些孩子们的灵魂都没消亡,妾没有伤害她们,可是妾不能全天守在那些孩子身边,在妾离开的时间里,孩子们会受到什么伤害,妾并不能保证。

妾只能告诉您,她们还活着。”

还活着,但不能说很好。

在河梨帝母不在的时候,新界的那群疯子,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放过这些八字特殊的女孩。

看来,要加快些速度,不能再拖了。

要不然,他担心那些女孩撑不住。

若是她们的灵魂都消散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没有她们的存在了。

她们的家人会难过,瞿镜……也会难过。

亓官殊心情瞬间低落下去,有些不太舒服起来。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不舒服。

解释完第一个问题,河梨帝母却在第二个问题上,迟疑了起来。

她的迟疑,引起了亓官殊的注意。

亓官殊下意识握紧了娃娃,努力控制声音的平稳:“金瞳裁决人的双眼特殊,除非是一脉相传,没有任何其他的替代。及时世上瞳色为金的人众多,可裁决人的金瞳,却藏有特殊的能力和淩霄规则。

我感觉得到,这个娃娃的眼睛,上面有规则的气息……

河梨帝母,请你告诉我,这双眼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请你告诉我。

亓官殊生来尊贵,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用过任何请求的敬词。

不管是金瞳裁决人的身份,还是尧疆少司官的身份,都注定了亓官殊地位的高贵。

他基本都是在众人的敬仰和尊敬中长大的。

他不会祈求什么,也不用祈求什么,淩霄之下,他有这个资格,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去说任何自己想说的话。

但是现在,他居然为了一双不知道怎么来的眼睛,对异海的一位越狱犯说:

请你告诉我。

河梨帝母更加纠结了,她知道这句话,对于亓官殊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短短的五个字上,却浸满了一位尊贵之人的骄傲。

他在低头,去追问一个答案。

河梨帝母不忍心继续看着亓官殊的眼神,这个孩子,也算得上是河梨帝母亲眼看着长大的。

她似乎在反抗着什么,声音消失了好久,但亓官殊一直在等。

终于,河梨帝母虚弱了不止几个度的忍痛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格外轻,彷佛只是专门说给亓官殊的悄悄话,又快又轻,在匆匆说完后,彻底失去了声音。

虽然很轻,但亓官殊还是听清楚了。

他猛地抬眼,金瞳颤抖,甚至逐渐爬上血丝,眼尾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立刻红晕起来。

他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却有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尾,快速滑下低落,消失不见。

亓官殊双唇微张,无声间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但这份情绪,很快又被他收敛了起来。

再次看向手中的小娃娃时候,亓官殊目光深沉,好一会,忍不住扯出一抹带着难过和苦意的微笑。

亓官殊伸出手,碰了碰小娃娃齐肩的白色短发,小娃娃脸侧被编织入理的小辫子长发,在亓官殊的触碰下,铜钱和小铃铛相撞,发出轻微的铃声。

亓官殊语气极轻,彷佛在透过小娃娃,和曾经的自己对话:

“你怎么谁都保护不了啊……

小废物。”

第108章 又是封景?

小玩偶不会说话,面对亓官殊的指责,小娃娃也只能用那双,和亓官殊相似的黄金瞳转溜两下,来表达自己的反驳。

亓官殊伸出两只手指,故作要戳瞎小玩偶的眼睛,在那双黄金瞳上空比划着,彷佛下一秒就会落下。

小玩偶害怕极了,吓得直接闭上双眼,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弧度下弯,看上去委屈极了。

亓官殊手指变换,最后也只是弹了小玩偶一下脑门后,将小娃娃收进了导游口袋。

随着娃娃被亓官殊收了起来,属于异海考场开场的声音,从识海之中响了起来:

【考生您好,欢迎进入异海潮境。

本场考试不允许有任何作弊行为,考卷下发后,请考生确认好试题是否完整。

若有差错,请向监考官示意。

下面,开始发放考卷:】

【异海东潮第TP9012-YV821考场

考试地点:半步诊所

考试编号:L6783319

考试时间:倒计时2天23小时59秒

考试任务:1、活着。

考试奖励:无

考试存活人数:2/2。

考试大纲:(待展开)。】

看完这一考卷的大致信息,亓官殊也懒得打开大纲。

反正这场考试,根本就不算是一场正常的“考试”,更别说这个奇怪的任务,只有一个【活着】。

单看开头播报中所说,如果遇见问题,请上报给监考官这一件事来看,就已经说明了此事的怪异。

呵,上报给监考官?

你要不猜猜,谁是监考官?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监考官]这个身份,在这场[考试]中,根本就什么用都没有,或者说——

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

啧,真有意思,又是这样,又是莫名其妙就剥夺了他的权利,真搞不明白,他这个金瞳裁决人的身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威慑性了?

说白了,这场所谓的“考试”,不过是河梨帝母和新界那群疯子的非。法合作。

一场名为“考试”,实为“猎杀”的逃生对抗罢了。

当然,猎杀的那只“猎物”

——是他,亓官殊。

既然一开始就偏了题,那也就没有必要按照规则,去认真答卷了。

只是,他有一点疑惑。

新界的人,要杀的是他,那这个考生【2】,是怎么得来的?

想着,亓官殊忍不住眼皮一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如果说在得知这场【考试】,是自己为猎物,被猎人追杀的时候,亓官殊都没有任何失态。

那么,在亓官殊隐约猜测到这个考生二是谁后,却是忍不住露出了古怪复杂的表情。

“不会吧?”

亓官殊下意识呢喃了一句,在迟疑了两秒钟后,立刻摘掉面具,换掉了身上导游服的标语。

开始内敛灵力,银白的长发逐渐变短,直到恢复成黑色的柔软短发,瞳色也从金色褪回了棕色。

快速推开房门,只一门之差,亓官殊就从一个现代的小房子中,出现在了一处有些年代的小诊所中。

而小诊所的中央,正站着一位茫然无措的黑无常。

嘶……

真是他,这下问题大发了。

亓官殊觉得自己的太阳xue,在看到这位黑无常的时候,下意识就开始疯狂跳动起来,有些涨得发疼。

还不等他先开口说什么,那位黑无常,便已经眼尖注意到了他。

茫然的双眼瞬间亮起,黑无常小心避开周围的病人,朝着亓官殊的方向跑去:

“企鹅!我可算见到熟人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呢!不过,咱们怎么突然就进考场了啊,不是离考试还有三天时间吗?诶,对了,企鹅,你怎么也穿着导游服啊?”

亓官殊长叹一口气,保持微笑,也有些无奈。

他拍了拍池星乐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一会,随后才道:“看来这个考场,出了很大的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我们好好苟着。”

池星乐点头,十分赞同亓官殊说的话,他认真道:“这个我明白,不过,考场出了问题,我们要不要尝试向监考官汇报一下?”

亓官殊:“……”

亓官殊:“我觉得没用。”

监考官已经站在这里,别汇报了,这是考场主人和别人的联合狩猎局,监考官表示,他也解决不了啊!

不过,池星乐不知道亓官殊在想什么,他完全误会了亓官殊的意思。

听到亓官殊说向监考官汇报也没用后,池星乐居然也认真地回答道:“确实,这么久以来,我就没见过监考官,八成是个虚职,什么事都不干,你说这监考官干什么吃的?”

亓官殊:“……”

你再骂?

不要以为你是亓官辞的好友,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啊!

面无表情移开视线,亓官殊不想再听池星乐叨叨“监考官什么事都不干”的话题,选择人为闭麦,打断了池星乐的话:

“你是老考生,以你所见,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这场考试要怎么样才算考成?”

成功错开池星乐的话题,池星乐的表情也严肃了下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沉凝,也没有刚才轻松的语气了。

池星乐指了指眼前的诊所,又指了指旁边的医护人员介绍墙,带着亓官殊走到墙边。

“企鹅,这次考试可不太容易,这是个角色扮演类逃生考试。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躲避追杀,进行逃生,还需要扮演好我们的角色,不被这里的鬼祟们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说着,池星乐将手指指向照片墙上两个照片——

这两张照片的人像,赫然就是池星乐和亓官辞的模样!

并且还在他们二人的人像下面,有一个简略的介绍栏。

池星乐的那一栏写的是:

【康牧驰主治医生】

而亓官辞的照片下面,则是写着——

【齐鹤川 主治医生】

齐鹤川?!

为什么会是齐鹤川!怎么会是齐鹤川!?!

看到自己即将要扮演的这个角色名字,亓官殊的表情丰富极了,他几乎是瞬间,开始在照片墙上认真查找起来。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居然会下意识地开始在这里查找,意图找出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或是照片。

这种心理十分不对劲,但他还是下意识这样去做了。

终于,亓官殊查找的视线停下,目光停在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上——

那张照片上的医生,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看上去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漠之人。

医生的这身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不但没有让他有几分人情味,反而更加疏远的几分。

这位医生长得绝不像是一位会给人看病,说着济世救人的医生,反而更像是一个和世间格格不入的过路人,又或是寻仙问道,不闻世事的道长雅士。

要说唯一有些人情味的地方,大概就是医生的那双深情脉脉的丹凤眼。

彷佛看着谁,都用尽了真情,如果忽略掉医生眼底的冷漠的话。

而架在医生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倒是从某些角度上,冲刷了些许寒意,让他终于染了那么几分人世红尘。

这位医生的照片下,白底黑字写着——

【封景主治医生】。

亓官殊在看到封景的照片,和封景的名字后,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

池星乐顺着亓官殊的视线,找到了那张封景的照片,看了一眼照片,又望回脸色怪异的亓官殊:“怎么了,企鹅,你认识这个人?”

一个不属于异海,连规则都没有抄完全的境域,为什么会有一个NPC的名字,和异海中的副本一样?

为什么他再次进入扮演类的考场,所领到的身份,还是【齐鹤川】?

真的会有两个副本的角色,完全一样吗?

难道是套索本?

这么想想,诊所……医院……病栋……

好像确实也可以联系在一起。

可,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巧合接着另一个巧合,那么就说明,这绝对不是巧合!

是有谁在背后刻意这样安排的吗?

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非要是这个副本,为什么非要是这个角色?

而且,每一位异海囚犯所处的领域,副本内容都是大差不变的,更多时候,甚至是一直保持不变的。

领域来源于这些主关BOSS的执念和能力。

比如河梨帝母,她的身份是护法二十诸天之一,鬼子母神。

在她的执念中,没有任何事物是比得过“孩子”的。

河梨帝母的副本,也都和孩子有关。

亓官殊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属于河梨帝母的那个副本,应该是孤儿院、拐。卖儿童或者是幼儿园才对。

不管是哪一个,都绝对不会是医院。

难道是那个X做的局吗?

与河梨帝母合作的人,会是X吗?难道X是新界那边的人?

本来就因为狩猎副本中,多了一个池星乐而感到头疼,现在看到了封景的照片和名字后,亓官殊感觉脑子更加混乱了。

这算个什么事?

猎杀就猎杀,怎么还玩起迷局来了?将这些熟悉的东西,再次放入副本中,这背后的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亓官殊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想些什么,他有些郁闷,也很烦躁。

池星乐看亓官殊的脸色不好,忍不住关心道:“企鹅,你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会?”

亓官殊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大脑灵活些许,他看了一眼池星乐身上的导游服,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导游服。

不但没有任何轻松,反而觉得头更疼了。

深呼吸一口气,亓官殊还是做出了一个十分不符合自己形象的动作——扶额。

有些无奈,亓官殊开口:“你这身导游服,太显眼了,很容易被发现不属于考场角色,必须尽快找到医生服,你穿上后,绝对不能脱下来。”

池星乐是出魂走无常,相当于在这场考试中,他是完全用自己的灵魂在考试。

再加上走无常的原因,他身上这身导游服,也没有办法脱下。

即便亓官殊可以帮池星乐暂时隐藏一下,但导游服和无常官是绑定的。

就算亓官殊遮掩了,也还是会露出属于无常导游的气息。

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按照考试的要求,去找到属于医生的衣服,给池星乐穿上。

只要池星乐的身份被判定为“医生”,那么就不至于会被考场中的N·P·C,察觉出他不属于副本的真相。

至于亓官殊,他本来就是真身走无常,只要退出这个状态,就不会有任何无常官的气息。

再加上,离开尧疆后,为了骗过新界的人,他早就十分擅长做戏。

想要在一群N·P·C中隐藏自己的身份,对亓官殊而言,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关键还是池星乐。

池星乐是亓官辞,也算是自己的朋友,还是被他牵扯进这场狩猎场的。

于情于理,他都要好好照顾池星乐一二。

池星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打扮,十分引人注意。

单他和亓官殊在这里看照片的过程中,就已经很许多病人和护士,朝着他们的位置打量过来了。

牢记不可以在扮演考试中,被抓出来不是“本人”的得分点,池星乐也燃气斗志:“也对,走吧,企鹅,你这身也要换呢!不过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亓官殊笑笑,没有打击池星乐,若有其事地点头:“那就辛苦老考生,好好照顾我这位新人了!”

先不提池星乐的实力水平,到底能不能“照顾”得到远比他厉害的亓官殊,单凭这份心意,就已经很让亓官殊感动了。

大概是因为这里只是一个小诊所,医生们都没有像之前病栋副本中的那种胸针铭牌。

就连护士们,也都只是在胸前挂了一个写著名字的卡片。

看来,这个姓名卡片的作用,就差不多等同于病栋副本中的铭牌了。

将这一发现告诉池星乐,亓官殊道:“等会找衣服的时候,稍微留意一下名字,很可能这里的衣服,都是按名字划分的。”

池星乐记下,并对亓官殊发来了作为老考生的赞叹:“可以啊,企鹅,你这观察力很不错嘛!看来,这场考试的探索分,你应该会有个不错的分数。”

会不会有一个不错的分数,亓官殊并不在意,他只想——活下去。

……

百鬼的办公室中,洛淮清正听着范无咎汇报有关亓官辞的所有数据。

范无咎不但把亓官辞的冥府调查数据都说了一遍,还将自己和亓官辞相处的经历,模糊掉烂尾楼怪物的那一部分后,全部说了出来。

洛淮清一手搭在茶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另一只手则是端着茶杯,缓慢喝着茶。

等范无咎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完后,洛淮清也停下来点手指的动作。

他缓慢抬眼,扫了范无咎一眼,淡漠的眼神中暗藏一丝深意的打量:“那个跟着亓官辞的小鬼,长什么样?”

提到这个小鬼,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商陆,也回想了起来。

他看了范无咎一眼,运转灵力,手诀变换些许,凝出了一道圣古陀婴的等比虚影。

将虚影展示给洛淮清看,商陆有些疑惑:“你是觉得这个小鬼有问题?可是,我看不出来这个小鬼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鬼而已。不过,它一直跟着亓官辞,确实有些古怪。怎么,淮清你知道这东西的由来?”

商陆见到圣古陀婴的时候,圣古陀婴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多少,整个看上去还有些丑陋可怕,是属于看一眼,就不太想再看第二眼的地步。

但是洛淮清却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虚影旁边,仔细观察起圣古陀婴的模样。

轻微蹙眉,洛淮清又问:“小八,你再把之前你和亓官辞在百鬼员工休息室时的对话,重复一遍。”

范无咎遵令,又重新开始重复自己和亓官辞在百鬼员工休息室的对话。

在提到了一个问题的时候,被洛淮清叫停。

范无咎听话停下,闭上嘴,等待洛淮清继续的吩咐。

洛淮清眼中的深意越来越重,他道:“亓官辞,曾经问过你知不知道圣古陀婴?”

范无咎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而且,当时亓官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好是在那只小鬼吃下血种的时候。

提到这个名字,商陆也有了印象:“亓官辞确实提到过这个名字,不过,圣古陀婴不是传说中尧疆的一种巫蛊神兵吗?淮清,你难道是怀疑,这个小鬼,就是传说中的圣古陀?”

洛淮清眼神闪烁些许,似乎也不太确定。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虚影,迟疑道:“不确定,我也没有见过圣古陀蛊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传闻中,圣古陀蛊生来有灵,是用特殊的养法灌溉而出,又要经过十数年的时间,才能够破土而出。

在这等待的十数年间,圣古陀蛊的养料还极为苛刻,失败率极高。

一直以来,也都是传说中的神兵。

我并不确定这个小鬼是不是圣古陀蛊,但是亓官辞在那个时候,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确实奇怪。

按照你们所言,亓官辞是一位从未接触过玄门的普通人。

但圣古陀的传说,就连玄门中人,都少有人知。连小八都不知道,却从一位普、通、人的口中提出,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洛淮清在【普通人】三个字上,下了着重音,将这其中的怪异挑明。

虽然他提出了一个对亓官辞不算友好的猜测,可他语气中一开始的警惕和愤怒,却完全没有了。

商陆好歹也和洛淮清共事过千百年,自然是听得出来洛淮清语气的变化。

他忍不住挑眉:“淮清,你怎么好像突然间就接受了亓官辞是我师嫂一样?

怎么,现在你不反对了?”

洛淮清挥手散去商陆法力变出的圣古陀虚影,淡然一笑,也不否认自己的态度,对着商陆意味深长道:

“如果是我猜测的那样,那么瞿君和亓官先生在一起,只会有好处,我为什么不愿意?不过,他们能不能在一起,重点可不在瞿君——

要看亓官先生。”

商陆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不管是天行大人,还是洛淮清,都对亓官辞的看重更大?

这亓官辞,不就是一个灵魂有些特殊,还背后惹了一堆仇家的凡人吗?

虽然他愿意认可亓官辞是自己未来的师嫂,但是商陆还是想不通,一个凡人,怎么能比得过冥府瞿君呢?

他到底是有哪里重要,能让天行说出“他不能死”,能让洛淮清说出“关键在于亓官先生”?

不懂就问,商陆咂吧了下嘴:“这个亓官辞,真的就这么重要?师兄在意,是因为他喜欢亓官辞。可你和天行大人,怎么也这么关注?之前听到亓官辞死了的消息,激动成那样……”

商陆的吐槽和疑问还没说完,就被范无咎着急打断:“出事了!商君、洛大人,刚才收到导游系统的提示,池星乐和亓官先生的灵魂,正在遭受剧烈攻击!”

祸不单行,范无咎的话刚说完,就有一通电话打到了商陆这。

商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赵公明打来的。

神庭的财神,若不是遇见了什么必要的事,是绝对不会对冥府的司君打电话的。

心头猛的一跳,商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接通电话,点开免提。

通话刚接通,赵公明担忧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商君!新民区的那个考场,提前开启了!而且,考场位置有变!池星乐和亓官辞都在考场之中!”

商陆心头一咯噔,果然,不祥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

就在这所有事情都开始捉摸不透,又恰逢瞿镜刚刚精神失控后,亓官辞就被卷入了考场之中?

他好像才刚从医院中出来没多久吧?!

这家夥是犯了什么罪,怎么危险一个接一个的来,还各个都是将亓官辞往死里去整的?!

到了现在,商陆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起来,他快速转头,望向被称为“天行相弈敢天元”的洛淮清:

“你是不是知道亓官辞是谁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洛淮清没有办法给商陆一个准确的回答,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说出圣古陀蛊的人,一定身份不会简单。至于他是谁,估计只有天行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你认为天行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们吗?

与其在这里猜测亓官辞是什么身份,倒不如去想想,怎么把亓官辞从异海中救出来。

不管是为了他身上的秘密,还是为了……

冥府未来的帝后。”

洛淮清走回茶桌边上,挥手散去桌面上的茶杯,转而换上了一盘未开局的棋。

他虽然是人身度假,还没有携带法力,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灵力都没有。

变个棋局,还是不在话下的。

没有理会商陆和范无咎现在心情的复杂,洛淮清拈出一颗白棋,直接落在了天元的位置。

一子下天元,这一手走法,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来一句“晦气”或是谩骂。

可洛淮清从来不在意这些,他落下白子后,却是收了手,迟迟不肯继续再落子。

洛淮清目光冷淡,望着一整盘只有一颗白子的棋局,漠然开口:

“别再掺和亓官先生相关的事了,哪怕和瞿君有关,都别再管了。

我们冥府,玩不起的。”

冥府,不够落子的资格。

第109章 一个理智的疯子

在尧疆人的传闻中,峒楼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一般而言,母亲都会用“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有大灰狼把你吃掉”,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但,在尧疆中,大部分母亲用来教育孩子,编造的恐怖故事,却十有八九和峒楼扯不开关系。

什么“你再哭,峒楼里就有黑袍人把你捉过去喂蛊”,又或是“听说那孩子不是失踪,是进到峒楼中去,困死在里面了”。

峒楼对于尧疆的苗民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他们编造这些骇人听闻的故事,除了是真心对峒楼感到畏惧外,也有想要断绝孩子们好奇心,保护峒楼的意思。

可峒楼具体在什么地方,就算是常年居住在尧疆的子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不知道位置,但尧疆苗民们知道——

峒楼就是尧族的“核”。

只要峒楼在,那么尧族就不会灭亡。

南疆很大,这里的苗民也不算稀少,可是在南疆中,想要找出一个尧族人,却是比登天还要难。

除了每一任的大土司,知道如何进入尧疆外,其他的苗民也都和玄宗的弟子一样,认为尧疆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

而且,就算是大土司,也不能经常进去尧疆,还需要得到尧疆内的许可,才能够进入。

要不然,就算是按照之前的路程走过去,也是没有办法进入尧疆的。

尧疆,有着专门隔绝外世的特殊阵法,就算是神明亲临,也无法破除。

南疆的苗民,族与族之间都有着严格的划分。

但,唯一会让所有苗民都兴奋,并且忽略族姓的活动,大概也就是每六年一次的南疆大祭——

每次大祭,都是南疆苗民最重视的时候,对于苗民而言,大祭甚至比过年还要重大。

你若是让南疆的苗民六点起来追星,他们只怕会说你天真愚蠢。

可你若是让他们六点起来为大祭的到来,梳妆打扮,那么他们在前一晚开始,就可以直接不睡,彻夜准备衣服,开始打扮。

更是在大祭到来的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食物和药草香薰,以保证可以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大祭的到来。

不但如此,最关键的是——每一次大祭,大土司都会专门请来隐居闭关的少司官大人,和圣女一起主持大祭。

对于少司官来自哪里,苗民们不得而知,不过就彷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他们对少司官和圣女,抱有绝对的信赖和敬仰。

除了大土司,苗民们最尊敬的人,就是少司官和圣女。

甚至有些时候,少司官在苗民的眼中,比大土司还要尊贵。

因此,对于大祭,除了典礼本身的重要,也少不了少司官的加持。

整个大祭更是会持续七天,流水席从村头摆到村尾,别提多热闹了。

今年又到了久违的大祭日,苗民们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更有在外的苗民,已经开始请假,时刻准备回疆,参加典礼了。

大土司这次,也特意来到尧疆境内,询问了邬铃儿,少司官今年是否回来。

大土司作为南疆的掌权人,他是知道少司官已经出疆读书的,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询问过少司官的动向,也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资格去问。

不过现在,马上就到大祭,大祭的关键就是少司官,也难怪他会专门跑去尧疆询问了。

邬铃儿的回答让大土司安了心。

少司官今年会回来主持典礼,并且,邬铃儿还特意绘制了新的司官袍,让傩婆赶制出来。

大土司直接将这个活揽下,说是会让整个南疆中,绣工最好的傩婆,来为少司官缝制司官袍。

邬铃儿倒是没有拒绝,毕竟大土司的地位在那里,他亲自监工缝制,总会比她一个要忙于管理尧疆事务的圣女合适。

将司官袍的任务托给了大土司,邬铃儿回到峒楼。

除了要帮哥哥定做司官袍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事情,需要她去处理一下。

峒楼虽然叫做楼,可它其实更像是一座宫殿。

听闻,这座宫殿,曾经住着尧族最出色的大祭司,也是他们尧族现在还在供奉的神明——玹尊。

这位大祭司有多么厉害呢?

现在尧疆还用着的护族阵法,以及所有尧疆子民使用的法铜钱,都出自这位大祭司之手!

甚至连尧疆的圣蛊,也是大祭司亲自培育而出的!

就连尧族能有现在的“淩霄特权”。也离不开玹尊大祭司的努力。

不过邬铃儿倒是觉得,等以后哥哥继承了祭司的职位,成就一定不会比玹尊差!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位标准的哥哥吹!

没有选择坐在主位上,邬铃儿站在空着的位置旁边,等待着剩下的二十七位修罗到来。

邬铃儿的手中,正把玩着一个沙漏,这个沙漏虽然没有当时瞿镜在旧书店中拿出来的那个精致,可这个沙漏胜在怪。

平常的沙漏,里面装着的不是手工沙,就是金银细沫,或是碎纸流体。

但邬铃儿手中这个,里面装着的——是血。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出来,这些血,是活着的!

它们在流动间,还会不停蠕动,变换形状。

邬铃儿玩着沙漏,却一点都没有被这些活着的血,吓到的意思。

终于,在最后一滴血,从上半部分的倒口,落入沙漏的下半部分后,整个大厅中,多出了二十七位穿着统一黑色斗篷的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身体遮的严严实实,黑色斗篷宽大,兜帽更是几乎要遮住半张脸。

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还都会额外戴上一张银制的凶兽面具,分别映射了他们所处的排名星宿位置。

邬铃儿见人都到齐了,随手将手中的沙漏扔到地上。

玻璃的沙漏从高处被扔下,落在石英地面上,瞬间破裂。

“嘭——叮——”

透明的碎片如同烟花一般,在瞬间炸开,力度之大,不少碎片还向上弹起,擦过就近的人身上,又再次落下。

而原本被装在沙漏中的血液,也在没有了容器的束缚后,开始快速朝着周围爬行冲去——

二十七位修罗,谁也没有避开这些活跃的血液。

保持着跪下行礼的姿势,垂着头,等待着邬铃儿的吩咐。

这些血液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快速找到自己的目标,直接顺着斗篷的缝隙,钻了进去,又立刻找到这些人皮肤露出的部分,从皮。肉之间,钻。进。体。内。

不过有一簇血液,却在钻入斗篷后,迟迟没有进入这人。体。内,反而还有些畏惧地开始颤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这人不动声色地“望”了血液一眼,才让血液受惊一般地钻。入这人。体。内。

邬铃儿一直看着这些血液进入修罗体内,透过蛊虫,感受到彼此之间,多了一层联系后,才甩开宽大的衣袍,坐在了主位下的台阶上。

“峒楼之中,谁是主人,想必不需要我再次提醒吧?”

邬铃儿略带娇嫩的声音,在整个冰冷的大殿中响起,说话者年纪不大,声音也是女孩娇羞的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和这份甜悦完全相反。

修罗们更加不敢回话,就连身上蛊虫开始噬骨吞血,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正好,邬铃儿也不需要听到他们的回答,她漫不经心摇着手上的铃铛手环。

铃铛摇起,屋内却没有任何铃声浮现。

可是,在大殿内跪着的二十七位修罗,却在邬铃儿摇铃的一瞬间,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彷佛正在承受什么莫大的痛苦。

邬铃儿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修罗们明明很痛,却还是要保持行礼的姿势,不敢发出声音,不敢移动半分的模样,露出一丝天真的笑容。

“上京之中,有一群垃圾伤害了哥哥,我想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你们的份?”

邬铃儿笑容灿烂,彷佛只是在询问今天的裙子好看吗,她伸出左手,突然勾了勾无名指。

随着邬铃儿无名指的勾动,一位修罗的身体,被用力从地上拽了起来。

出于下意识地求生意识,修罗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颈部,他彷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提了起来。

停在半空中,颈部处有一根丝线正在将他向上引,可他的双腿,也有两条线在向下拉扯。

一上一下的相驳力度,再加上颈部不断收紧的力气,以及体内蛊虫的吞噬,修罗现在却是连一句求饶都办不到。

邬铃儿望着正承受痛苦的修罗,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点都没有正在折磨人的意思,反倒有些看到了新奇玩意的快乐。

笑着,邬铃儿又勾了勾食指。

相映射的,又是一位修罗被虚空举了起来,经历着上一位同僚一样的痛苦。

一连勾了四五次手指,不一会儿,整个大殿中就“飘”了不下五位修罗。

邬铃儿脸上的笑意收敛,漠然收手,操控在修罗身上的灵力悬丝线收回,将空中的几位修罗都扔了下来。

“铃铃铃……”

悬丝线收回的一瞬间,邬铃儿手腕上的铃铛,终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邬铃儿淡然扫了殿下一眼,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看来不是你们,那还有谁呢?”

一位侥幸没有被用来“杀鸡儆猴”的修罗上前,对着邬铃儿鞠躬行礼:“首席,峒楼虽然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出,但是族内还是会派人,每日进入峒楼打扫。”

邬铃儿乜眼过去,手指点了点台阶:“每日进入峒楼打扫的人,都会提前剜去双眼,毒哑喉咙,散去听力,你是说,这样的人,有本事和外人联合,去出卖裁决大人吗?”

修罗垂眸,不置可否:“大人身份尊贵,除我等死士,任何人都有可能伤害大人。首席,属下建议将所有进入过峒楼的人,全部处死!拷问灵魂,总会有所答案!”

邬铃儿:“大肆杀害族人,就算族内不敢明言,大土司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做文章。”

一位被教训过的修罗,也咽下了污血,忍着喉间的疼痛,认真道:“首席,大人的命是最重要的,只要伤害到大人,就算手段残忍一些,也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越来越多的修罗附和,他们一个个低头,无声赞同屠杀进入过峒楼,伤害过亓官殊的人。

邬铃儿只是想确认峒楼中,有没有背叛哥哥的人,但也不至于真的去屠杀自己的族人。

她阻止了修罗们的提议:“此事再议,只要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就足够了。至于是谁……峒楼中蛊虫众多,也是时候,该清理一批了。”

尧族向来一心,又以大祭司为主。

虽然亓官殊现在还不是大祭司,不过他作为少司官,也是尧族中,地位最尊贵的一位。

邬铃儿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会是族内的人,去背叛亓官殊。

可事实如此,亓官殊确实遭遇了追杀。

不管是不是尧族之中除了叛徒,邬铃儿也不打算再完全信任族人。

正好,峒楼中的蛊虫有很多,就算给每一位族人都下蛊,也不是问题。

如果他们没有对亓官殊抱有伤害的心思,那当然最好,蛊虫也不会伤害他们。

以少司官在尧族的地位,族人也不见得会拒绝服用蛊虫,来自证清白。

若是动了伤害亓官殊的心思,那也正好可以将这些患有不群之心的垃圾,一并清除。

“是!”

修罗们除了金瞳裁决人,就是以首席为令,既然邬铃儿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他们只需要服从就行。

说完这件事,邬铃儿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今年焃鴠,轮到谁去取药?”

黑袍人中,一位身形略微清瘦的身影走出,对着邬铃儿颔首道:“回首席,轮到属下。”

“你?”

邬铃儿眉心一簇,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烦躁和不悦。

虽然斗篷遮住了脸,这位修罗也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可是邬铃儿知道这个人是谁。

也就是因为她知道是谁,才会这么纠结。

怎么是他?怎么偏偏轮到了他?!

邬铃儿越想越来气,她只要一想到是这个人去取药,就格外的别扭和郁闷。

刚想开口,打算换一个人,这位修罗却主动接道:“属下定会认真完成任务,将大人的药,完整带回。”

邬铃儿:“……”

该死的,被这家夥抢先了一步,现在她就算想换人,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啧,真是越想越气。

邬铃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对着修罗们摆手:“除了十一,其他人退下。”

对于首席的命令,修罗们没有任何异议。

对着邬铃儿行了告别礼后,其他二十六位修罗离开大殿,只剩下了一位还在半弯着腰的黑袍人。

这位被留下的修罗,就是刚才回答,今年负责取药的那位。

等其他人都离开,邬铃儿才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她走上台阶,居高临下俯视黑袍人。

眼中有忌惮,也有暗藏的愤怒:

“百里若,你应该知道,少司官想要继任大祭司一职,必须断情绝爱,保证绝对的干净,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大祭司一职,对于少司官来说有多重要,应该不用我解释!”

邬铃儿语气平淡,但其中的冷意和警告,却毫不遮掩地展示给黑袍人。

黑袍人没有回话,在没有得到邬铃儿许可的情况下,他站起身来,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兜帽——

兜帽被取下,一张哪怕被黑色缎带缠住了双眼,只露出了半张,却依旧足够让人心动的脸,张扬又不容忽视地露了出来。

这家夥甚至连凶兽面具都没有佩戴!

但没有任何人会认为他不戴面具,就忽略他身上的危险。

百里若保持微笑,彷佛并没有听懂邬铃儿再说什么一样:“圣女阁下,您多虑了,除了少司官,没有人可以继任大祭司一职。”

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抢走亓官殊的大祭司位置。

如果曾经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他会将所有阻碍亓官殊道路的渣滓,全部清理干净。

听出来百里若的话外之音,邬铃儿不但没有一点开心,反而还更加生气了。

她真的很讨厌百里若这一副将哥哥看成自己东西的模样,这家夥从小到大就和她抢哥哥。

明明是个瞎子,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硬是当上了修罗之一。

偏偏这家夥实力不详,看上去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却是所有修罗中,公认的畏惧第一人。

就连她这个首席,也不敢保证能够完整打过百里若。

——

不为其他,而是百里若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不管他们修炼多努力,长进有多少,百里若永远都可以将自己的排名,稳定在第十一位。

也不知道他对这个数字有什么执念。

排在他前面的,他直接认输,排在他后面的,也休想抢走他的第十一位。

要不是百里若是绝对不会伤害亓官殊的,邬铃儿真的很想弄死他。

当然,前提是她有这个实力去弄死他的话。

心口攒了一腔怒火,邬铃儿面对瞿镜时都不会生气失态,却唯独面对百里若时,十分忌惮。

想到瞿镜,邬铃儿突然展颜一笑,缓慢走下台阶:“你不知道吧,哥哥在上京,有一个心上人,那个人我觉得很不错,哥哥也很喜欢,你说,他会不会是我未来的嫂子?”

百里若面色不改,脸上的笑容甚至连弧度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彷佛没有听清楚邬铃儿在说什么一般,淡道:

“焃鴠日一过,少司官就会变回少司官。

现在他的喜欢,只是闲来无赖,逗逗宠物的随意罢了。

圣女难道以为,属下会突犯失心疯,离开峒楼,去宰了那个少司官消遣时间用的宠物吗?

圣女若是真认为那个人会是少司官动心之人,就不会在这里……

——对属下破防了。”

以邬铃儿对亓官殊的毒唯性子,哪里会在听到亓官殊有一个喜欢的人,还不吵不闹,对对方和颜悦色的?

还不是仗着这段“喜欢”,根本就不值一提,威胁不到邬铃儿作为亓官殊心间第一人的地位。

一旦焃鴠日一到,亓官殊回疆,喝下药后,亓官殊哪里还会继续对这些情情爱爱浪费心思。

他只会变回从前那个冷漠无情的少司官,变回视万物如蝼蚁的金瞳裁决人。

邬铃儿不担心瞿镜会影响亓官殊,甚至觉得,在亓官殊回疆前,开心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从来都只警惕百里若罢了。

比起一个用来逗弄的小宠物,哪里会有百里若这位疯子更值得讨厌。

说到最后,百里若忍不住嗤笑出声,云淡风轻般“望”了一眼脸色沉下的邬铃儿,对着邬铃儿行礼,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属下告退,还要去为少司官取药做准备,就不陪圣女闲谈了。”

明明只是一个排名第十一的修罗,却在离开的时候,走出了一种嚣张不可收敛的上位者气场。

邬铃儿幽幽蹬着百里若的离开,她虽然生气,却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对百里若做些什么。

给自己找了一大堆不痛快,邬铃儿气到跺了下脚,身上的银铃配饰也因为这个动作,被甩的铃铃琅琅,杂乱吵闹。

“疯子,哥哥怎么就被你这个神经病盯上了呢!”

不过想到瞿镜,又想到马上要到来的焃鴠日,邬铃儿的气又缓慢平息了下来:“只要哥哥回来,就什么都不重要。哼,反正以后哥哥也不会再离开,等哥哥回来,我看你还敢不敢把这些话,当着哥哥的面说!”

只会暗恋的死变。态,虽然疯了点,但确实是一心为哥哥着想。

郁闷了一会,邬铃儿也甩着袖子离开了大殿,烦死了,烦死了!她就想让哥哥独美,怎么就这么难呢!

……

完全不知道尧疆发生了什么的亓官殊,现在正和池星乐蹲在诊所的门口,双手揣着袖子,当痞子。

池星乐十分不熟练地抖了抖腿,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行为方式:“企鹅,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吹冷风?”

亓官殊即便是揣袖蹲下来,也蹲得十分标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表演什么行为艺术。

“风,是不会骗人的。”

亓官殊意味深长叹道,目不转睛地盯着诊所门口的那条晕暗小道。

小道往何处延伸,亓官殊不知道,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这条小道,就是狩猎场的阵眼。

艮卦生门紧闭,而落在艮位的那一线,就是诊所门口的这条小道。

风,是不会骗人的。

杀意和血气,都会从风中吹来,气味或许可以掩盖,但风意不能左右。

就算对方的实力,已经强悍到可以操控天地自然的风。

可巽位之下无生无死,在亓官殊眼中,巽字化生,卦位落下,就绝对不会欺骗他。

在心中默数着时间,亓官殊突然开口:

“阿乐,你先进去,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林子里了,我去去就回。”

池星乐疑惑不解:“啊?企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林子?”

亓官殊转头,视线对上池星乐的双眼,眼中逐渐浮现出一道玄妙的阵法,亓官殊往声音中渡入灵力,开始催眠:

“进去躲好,等我回来,我带你回家。”

第110章 我姓……封

强行催眠池星乐,让他回诊所中躲起来。

有一层“医生身份”的保护,池星乐只要不主动作死,应该是不会被发现考生身份的。

在察觉到阴谋气息后,亓官殊便做好了一个人去解决的准备。

怎么说,这场考试,也算是专门给亓官殊特定的,实在是犯不着搭上池星乐这个无辜者进来。

解决完池星乐的问题,亓官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缓步走向小道。

临进杀局,当然也要用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才对。

在踏上小道的那一刻,亓官殊有想像过,小道后可能会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屠杀场,也可能是为他选好的葬身地。

要么是凶恶的环境,要么是虚假的仙境。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穿过小道,尽头处展露出来的场景——

居然是精神病院!

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穿过后,就凭空出现在了精神病栋中。

亓官殊微睁双眼,不敢置信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可身后的小道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完全身处精神病栋之中了!

如果用病栋来做他的葬身之地,或是屠杀猎场,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可问题是,这家精神病栋,分明是上一次亓官殊被X绑去的那家病栋!

熟悉的场景布局,熟悉的告示牌提醒,就算亓官殊现在没有进到病栋之中,也能够肯定,这就是之前的那间病栋!

但那个地方,不是还没有形成完善,最后又被他灵力轰塌了半边吗?!

怎么会又出现在异海的考场之中?

封景这个N.P.C就算了,还能够强行用异海没那么多客串角色解释,可为什么连场景,都能再次出现?

那个奇怪的,还未形成完毕的境域,到底和异海有什么关系?

异海的特殊性,亓官殊可不相信,在这个位面,还有能力可以形成第二个“异海监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个能够操控背后考试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连他这个监考官都办不到,这个背后之人却可以做到。

忍不住回想起在上一次考场中,X那嚣张的声音,听上去,那个X不但认识他,还很有实力。

不说别的,能让异海中出现和另一境域同样的副本场景,以及关键N.p.c,就足够证明这人的特殊了。

亓官殊突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场考试是河梨帝母联合新界的那群人,专门为他设下的一个狩猎局。

可是,在看到这家精神病栋后,亓官殊又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

河梨帝母确实和其他人达成了合作,所以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斗胆算计异海的监考官。

但这场算计的目的,好像并不是为了杀死亓官殊?

又或者说,不全是为了杀害亓官殊。

如果是为了杀他,没必要做出这么多余的举动,还套上一层考试的壳子,来游戏裁决人,还不如直接动手,来的干脆痛快。

可这背后之人,还是这样做了,在狩猎之时,还强调了考场的特殊。

不断地点明【封景】这个人,不断地重复【精神病栋】这个地方。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亓官殊忽略了的。

所以才会让背后之人,宁愿冒着危险,也要将这些提示,送到他的脸上来。

那么,这就很奇怪了……

封景,还有这家精神病栋,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呢?

亓官殊嘴角落下,将这个疑惑暂时放在心上,现在他还有一件更需要解决的事,需要去解决——

他现在没有属于齐鹤川的身份铭牌。

没有铭牌,他就不能被判定为病栋中的医生。

虽然不知道现在被判定为医生,还有没有用。

但没有这层身份的保护,他一定很危险。

这可有些麻烦了。

诊所的身份卡片,可不一定能在病栋中使用。

亓官殊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在病栋中找一下其他的线索。

如果能够找到铭牌,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现在,在找铭牌前,他需要先将病栋外面的布局,都探索清楚,以便发生突发情况时,可以最快速度逃跑。

当然,他也不一定非要逃跑,但了解一下路线,并不是一件坏事。

之前当病人的时候,亓官殊的活动范围都在病栋之中。

就算是他在里世界时,身份换成了医生,也需要按照角色性格,跟着安排好的剧情走,根本没有机会仔细探索。

现在倒是有机会了。

亓官殊上次没注意,这次倒是发现:

病栋外圈,有一片面积不小的人工公园,在公园内,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似乎还有一个不算小的人工湖,湖中央还建了一座小亭子。

当然,在公园外围,亓官殊是看不到人工湖和亭子的,这些消息,他都是从公园旁边的告示地图牌上看到的。

这样大面积的一个公园,倒是个不错的躲藏场所。

公园的树木和灌丛都不少,隐约还做成了一个迷宫的样式,也不知道设计者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设计的。

地图上这没有画出迷宫的路线,只是一团绿色。

嘶,这个公园的建造,难道是为了让精神病人躲避护士和医生的控制吗?

亓官殊摸了摸耳垂,突然觉得这种想法,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当初在副本的最后,还是开出了支线副本,将病人和医生之间,分成两个阵营来着。

就是不知道,现在这场考试中,是否还保留了这一点。

并不打算立刻进入病栋之中,亓官殊想先去人工湖的地方看看。

在一家精神病栋中,用一片迷宫公园围绕起来的人工湖,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可以在那里找到什么离开的办法。

对于迷宫,亓官殊并不算擅长,但是也绝对难不倒他。

运转灵力,亓官殊从周围的花草树木中提取出木灵元素,又将木灵凝成一只浅绿色的小鸑鷟,抬指一挥,让鸑鷟在前面开始带路。

小鸑鷟扑腾着翅膀,十分熟练地开始在前方引路。

身为木灵,它对这片迷宫的走向,可是再熟悉不过啦!

哪怕这些迷宫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变换,也难不倒它!

亓官殊十分信任自己的能力,对于木灵的引路,他也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在跟随的过程中,亓官殊也察觉到了迷宫的不对劲。

这座迷宫,似乎是活的?

它会自己改变道路,以此来迷惑进入迷宫中的人,就算第一次成功走了出去,但记录下来的路,却不一定能在下一次进入后,再次使用。

一个迷宫都用了这么复杂的设计,那迷宫中的人工湖中,没有任何线索,亓官殊是觉得不相信的。

也幸好他有木灵的帮助,要不然,单靠自己去走,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路呢。

从进入迷宫开始,一直花了大约有十分钟左右,亓官殊才看到了人工湖的影子。

好家夥,一场迷宫,在开了外。挂的情况下,都用了十余分钟,那要是换做其他人,岂不是要花上半小时,或是几个钟?

就在亓官殊感慨之时,木灵化作的小鸑鷟已经在飞出出口后,轰然炸开,散成浅绿色的星子,重新回到迷宫中的植物之中。

亓官殊紧随其后,抬脚走出迷宫。

却在走出迷宫时,有一个穿着精神病服的人突然出现。

这个病人就好像是一直躲在迷宫的出口处,等着谁出来后,就跳出来吓人。

根本没有给亓官殊有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就猝不及防有一张大脸出现在了亓官殊眼前。

亓官殊下意识就想要一拳打过去,可是他在瞳孔骤缩后,也看清了这个病人的长相,挥到一半的拳头,也硬生生停住,随后收了回来。

怎么是他?!

这个病人年纪不算大,一头短发十分乖顺地自然搭下,算是整洁,可长发的长度却有些糟糕。

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修剪过了,尤其是眼前的刘海,七零八乱地遮盖住眼睛,看上去有些邋遢。

透过浅薄的刘海,隐约可见这位病人纯澈天真的眼神,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亓官殊。

精神病人几乎是快要将自己的脸,粘贴亓官殊的鼻子。

不过,他也只是嗅了嗅亓官殊的味道后,就把头撤了回去,彷佛失去了什么兴趣,把玩着自己的袖子,转身离开。

亓官殊仔细观察着病人的举动,在看到病人转身离开,一副并不认识他的模样后,忍不住轻皱眉头。

校草不认识他了?

而且,校草居然穿上了病号服,看上去,比之前病得更加严重了。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的精神病人,正是当时在精神病栋中,被亓官殊和亓官辞都一致认为的关键角色——那个没有名字的精神病人。

当时,校草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个叫做红日高中的校服。

但是现在,已经变成病号服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校草不再特殊了?

为什么呢?

除了封景,这是第二个再一次出现的N.P.C了,亓官殊不认为这是巧合。

尤其是校草出现的位置,还是人工湖周围。

看到校草朝着人工湖的位置走去,亓官殊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校草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他自顾自地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袖,一直走到湖边上。

到了湖边,校草蹲了下来,从地上挑挑拣拣,找出了一根小树枝。

接着,他又走到了人工湖旁边的一处小沙滩上,开始在沙滩上用小树枝勾勾画画。

亓官殊凑了过去,想看看校草在写什么,会不会是有关考试的重点。

可是让他失望了。

校草真的只是在乱画,用小树枝挑起沙子,又戳一戳,接着又左右乱画。

全是一团乱线,什么消息都没有。

亓官殊沉默一会,在校草身边蹲了下来,努力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校草抬起头望了亓官殊一眼,似乎在思考这个人到底该不该相信,好一会,他开口:“之前……小鸟……变!”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在和亓官殊对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费了半天力,都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

校草的声音也干涩沙哑极了,在刚开口的时候,还有些听不出话音。

亓官殊废了一些力气,才勉强从校草的口中,分析出他的话。

眼神微闪,亓官殊重复确认道:“你是想让我将之前的那只小鸟,变出来给你看吗?”

校草点了点头,眼神纯净,还带着些许稚气喜悦,就好像是小孩子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嗯……哇!”

校草形容不出来自己的心情,他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哇出声来,又继续期待地望着亓官殊。

被一双这样纯洁无瑕的眼睛注视着,哪怕是亓官殊,也会忍不住心软,想要下意识满足他的愿望。

没有多少犹豫,亓官殊再次提取出周围的木灵元素,将其凝成了一只小鸑鷟。

校草看到凭空出现的小鸑鷟,惊讶出声:“哇!”

被刘海遮住的双眼亮晶晶的,彷佛蕴含了漫天星辰,校草小心翼翼伸手,想要碰一碰小鸑鷟的翅膀,却在手指即将碰到小鸑鷟的时候,被小家夥躲了开去。

小鸑鷟绕着校草飞了几圈,随后再次散开消失。

看了一出惊奇的戏法,校草对眼前这个奇怪出现的大哥哥,有了一个不错的认知,十分信赖地将亓官殊划入好人的判定当中。

校草犹豫不决地伸手,试图抓住半空中还没有散完的木灵星子。

尝试了好一会,也没有捉住一颗星子,校草撅了噘嘴,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多生气。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沙滩吸引了过去,忘记刚才出现的小鸟,继续用小树枝开始划拉沙子。

亓官殊再次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没有人来找你吗?”

经历过一次精神病栋的亓官殊,可不认为那些护士,会这么放任一位病人,随意在外游荡。

大概是取得了校草的信任,这一次校草很听话地回答了亓官殊:“我,躲这,它们,找不到,不过,等会,有人来。”

躲在着,那些护士就找不到了?

等会有人来,又是指的谁?是医生吗?

亓官殊脸色古怪,那群护士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么废物的角色吧?

怎么可能校草躲进迷宫后,就找不到了呢?

除非,那些护士是真的没有办法进入到这里,找到校草。

护士,没有办法进到迷宫之中么……

这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如此看来,如果到时候惹到了不该惹的,倒是可以用迷宫,来阻挡一部分诡异。

亓官殊非常感激校草说出了这个线索,看着校草像个稚子一般玩着沙子,亓官殊突然有些“父爱发作”,想要去摸一摸校草的脑袋。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校草的头,校草就察觉到了了亓官殊把手伸过来的动作,下意识扔开小树枝,双手抱头,害怕道:

“不要打我!我乖乖吃药,不要打我!”

亓官殊:“……”

被校草这突然的举动沉默,亓官殊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将手伸过去,选择收回了手。

虽然他不知道校草在精神病栋中,担任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从校草这下意识的举动和语气中,就可以看出来,他在这里一定经历了不少痛苦的回忆。

亓官殊心情有些沉闷,他大概可以明白校草的这种行为代表着什么,也正是因为他能够感同身受,所以才更加不知道,要用什么语气来安慰校草。

这种被控制起来,强迫吃药,强迫符合规则,去做一些自己抗拒的事,最终被“驯。化”成一位循规蹈矩,符合所有人期望的人。

这种过程,简直不堪回首。

亓官殊握了握拳头,哑然片刻,才干涩开口:“你不想吃药,所以躲到这里来?那如果他们找到你了,你会怎么样?”

校草抱了好一会头,确认亓官殊不会打他后,才慢慢松开双手,透过手臂,朝着亓官殊望过去。

他还是对这个大哥哥抱有信任和好感的,小孩子的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会儿,他又愿意继续和亓官殊说话了。

“它们,给我吃药,然后,拿走东西,去给姐姐们,姐姐,很痛,我,很痛。”

姐姐们?

亓官殊捕捉到校草话中的这个关键词,立刻就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一亮,似乎想要立刻追问什么。

但是他的激动,在看到校草委屈表情后,瞬间理智下来。

亓官殊整理好脑海中的思路,问道:“他们从你身上拿走东西,去给别人?”

校草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语气委屈又难过,却也同样天真:“从这里,拿走,喂给姐姐们。”

从校草的心脏中取走,喂给一群女生们。

听到校草这句天真的话,亓官殊顿时有些心疼,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先不提校草被不停剜心,是怎么还活到现在的。

单说一个人,被日复一日的剜心,还被灌下用来控制精神病患者的药物,或许还会被护士们抽打……

校草该有多疼。

亓官殊甚至都问出来一句“疼吗”,这一句关心的问候,根本就无法缓解校草受过的伤害。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些被新界带走的女生们,也被困在了精神病院中,还被喂着校草的……心脏。

这些疯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校草回答完自己的话,继续捡回小树枝,开始在沙滩上乱画。

彷佛刚才回答被剜心的,不是自己一样。

比起痛苦,还没有玩沙子更值得校草在意。

亓官殊在一旁开始整理思路,他猜测新界将那些失踪女生的灵魂,都困在了精神病栋中,并且,还在做着一些奇怪的实验。

或许,他本应该在上一场考试的时候,就察觉到这一点。

医生阵营和病人阵营,就是对他的提示。

但是他当时只想着快些离开,直接炸了半边考场,随意才错失了了解背后真相的机会。

不过现在,应该也不算晚。

这样的认知,不但没有让亓官殊感到轻松,反而更加严肃了几分。

如果新界那群人,想杀他,想用这些女孩的灵魂做些什么,那为什么又要费劲心思地来提醒他?

这种举动,难道不是和他们的目的完全相悖的吗?

还是说,新界之中,也有“叛徒”?

亓官殊暂时想不出来,但他知道,他想要将那些女孩子救出去,可他并不知道那些女生被关在哪里。

所以,亓官殊想到了校草。

校草说那些姐姐很疼,那是不是说明,校草见过那些女生?如果他见过,那是不是也知道那些女生被关在哪里?

重新走到校草身边,亓官殊为了获取校草的信任,也变了一个小树枝出来,跟着校草一起,开始在沙滩上乱画。

亓官殊想着,最快和陌生人创建朋友关系的方式,就是和对方拥有一样的兴趣爱好。

看校草一直在玩沙子,那还有什么,是比一起玩沙子,更快获得友谊的方式呢?

亓官殊的小算盘打得很不错,拿着小树枝在沙子上开始画画。

校草果然给亓官殊的动作吸引了视线,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玩沙子的大哥哥,又继续玩自己的。

在低下头去的时候,校草的视线不经意扫到了亓官殊手指上佩戴的那枚戒指上。

一扫而过,校草已经落在沙子上的眼神,却在瞬间再次抬起,重新落在亓官殊手中的戒指上。

校草握着小树枝的手,下意识一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间就从眼眶中落下了一滴眼泪。

呆呆望着亓官殊手上的戒指,校草心中的难过越来越重,落下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他纯真的双眼中蓦然间滑过一丝纠结,彷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出来,却被困住,开始来回拉扯。

这抹突然出现的纠结来的很快,大概也就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宣告失败。

校草的眼中再次恢复纯真,一滴眼泪落到唇边,苦涩浸入舌尖,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奇怪地用手擦了一把脸,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哭了。

这一擦,也让校草彻底忘记了刚才的难过,再次没心没肺地开始玩起沙子来。

不过,校草在低头玩沙子的时候,嘴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一个字:“封!”

同样在画画的亓官殊一愣,反应过来这是校草在说话,他疑惑问道:“什么feng?”

校草脸色茫然,似乎在对抗着什么,在亓官殊这句话问出后,依旧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封……我,姓封!”

“你姓封?!”

亓官殊划拉沙子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来,用打量的眼神望着校草。

在上一次精神病栋的时候,校草是没有名字的,他唯一的数据记载,也就是当时封景医生给他的那本手术通告。

而在那上面,校草的名字栏中写着的却是——672。

一个编号是672的病人,现在却告诉他,他姓封。

偏偏整个考场中,还有一个同样姓封的特殊NPC,这之间要是没有什么联系,打死亓官辞,亓官殊都不信!

亓官殊:“你和封景是什么关系?”

亓官殊立刻想要追问,可是校草眼中已经再次陷入迷茫,他听不懂亓官殊的问话了。

校草挠了挠头,努力理解亓官殊口中说的封景是谁。

好一会,校草摇了摇头:“它们都是坏人,神仙哥哥你不要来,快跑,不要被它们捉到。”

说完,校草又继续去划拉沙子。

不过这一次,校草的划拉,却是有规律的了。

校草一笔一划,认真地在沙子上写着,亓官殊很快就反应过来校草在写的东西,很可能是关键线索。

可是,就在他想要凑过去看清楚校草在写什么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的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672,该回去检查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