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谢必安很清楚灵魂暴动状态中的瞿镜,有多危险。
因此,他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旧书店。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选择回冥府,而是朝着百鬼的方向走去。
瞿镜现在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对劲。
不管是对亓官辞的态度,还是永久不可绑定的选择,包括因为他的失误,叫出“君上”一词,让瞿镜灵魂动荡。
种种事情累积下来,谢必安担心瞿镜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所以现在,他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商陆,让商陆多注意一些。
谢必安离开后,瞿镜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视线涣散,半天没有聚焦。
而他的手中,捧着亓官殊送他的茶杯,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啪。”
旧书店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包括门口的那盏灯笼。
黑暗之中,瞿镜的表情克制又扭曲,似乎在脑海中用力抵抗着什么。
瞿镜咬紧下唇,眉头紧皱,捧着茶杯的手,也越发用力。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瞿镜手背上和颈部的青筋全部暴起。
瞿镜整个人的身形,也在长大和现有的身高中来回变化,包括他的头发,也连带着一会长,一会短。
口腔中逐渐漫上血腥气,瞿镜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他轻微偏头,灵魂暴动后,没有感受到杀戮的死亡气息,让他现在觉得灵魂被撕扯的感觉,更加强烈。
每次他灵魂暴动,都必须亲手除去这些人,感受到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后,才能够恢复神智。
可是他刚才,担心伤害到谢必安,已经让他离开了。
这导致现在的瞿镜,必须靠自己去抵抗来自灵魂的撕扯。
数不清的记忆,如洪水一般,疯狂涌向他的大脑,可是这些记忆太冗杂,他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
而他越想看清这些记忆,灵魂撕扯就更加用力。
终于是没有忍住,瞿镜松了牙关,鲜血从唇角流下。
瞿镜唰地放开捧着茶杯的手,用力捉住自己的头发,死死捂住头部,因为加倍的疼痛,不受控地从唇间溢出一声低吟。
原本变换不定的身形,终于成形,瞿镜本来就不算太矮,可现在,他整个人却更高了几分,连带着肩宽都扩展了不少。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瞿镜伸出手捂住唇角,可还是有浓郁的血腥,透过指缝传出。
隐约间,可以看见这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有一颗鲜艳夺目的朱砂小痣,经过血液的洗礼,越发鲜红起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会走火入魔的!
趁最后一丝的理智还没消散,瞿镜咬牙下定了决心。
微抬下颌,露出颈部,颈侧闪烁着若隐若现的鳞片。
瞿镜伸出手,按住了一片鳞,随后——居然就这么直接生拔了下来!
赤红夹带着金色星子的血炁,从鳞片和颈间散开。
比起普通鲜血,血炁才更是神职的血液。
鳞片离体,这种牵扯着神魂的重要部位剥离,终于是让瞿镜的神智恢复了不少。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那道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你就这么不愿意成为大帝吗?封景。”
“可你就是大帝啊,封景。”
“小景,你会是罗酆,最出色的一位大帝。”
“……”
瞿镜双眼紧闭,一滴金色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可是他还记得一句话:
瞿镜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性回答:
“我不是大帝,我是瞿镜,冥府的一位小司君。”
第93章 尧疆大祭
时间回到早上。
瞿镜在把绑定卡给到池星乐手中后,就离开了病房。
看着瞿镜离开的背影,池星乐一时有些把握不住这两小情侣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之前在玄门大会的时候,企鹅不还在大声宣扬“情投意合,你侬我侬”吗?
怎么才过去没多久,这会突然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难道是企鹅这次遇险,瞿老板没有立刻救到人,企鹅生气,所以吵架了?
情侣之间,会产生争吵,然后气上心头,说出分手,接着又去好朋友身边哭诉……
嗯,这个流程没错。
这么一想,好像也很合理。
池星乐自认为自己参悟透了其中的奥秘,肯定自我地点了点头,决定等会进病房后,绝对不在亓官辞面前提这件事。
俗话说得好,朋友之间,要是遇见小情侣闹矛盾了,一定不要多言。
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对吵架的情侣,就复合了,那到时候,尴尬的不还是自己吗?
池星乐心想,尽管瞿老板有找“外遇”的前科,不过从瞿老板对企鹅的态度来看,确实没的说。
万一,他是说万一!
万一之前那个狐狸精,其实是瞿老板的姐姐或者妹妹呢?
啧,怎么越想越乱,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不提分手,不参与其中,一定没错!
整理好思路,池星乐推开了病房门,走了进去。
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头,安慰一下“分手”的亓官辞呢,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亓官辞跟没事人一般,正在给自己削苹果。
看到池星乐进来,还心情不错地问了句“要来一个吗”。
对此,池星乐表示心头一哽。
不是,你刚和对象吵架,就跟没事人一样,在这吃水果了?
这和他猜测中的失魂落魄,有些不太一样啊。
既然企鹅都悠闲得这么理所当然,那……这次吵架,一定是瞿老板的错!
对,一定是瞿老板的错,所以我们企鹅是需要被哄的那位,才会这么悠闲!
再次觉得自己看破了真相,池星乐走向前,在亓官辞“你要干什么”的眼神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对不起!不过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了,企鹅!”
用力拍了拍亓官辞的后背,池星乐有些后怕地说道。
亓官辞:“……”
好兄弟,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我本来没事的,估计也要被你拍出事了!
哭笑不得地推开池星乐,亓官辞略微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说着,亓官辞咬了一口削好皮的苹果,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纸巾后,从桌子上拿起池星乐的那一张准考证,递给了池星乐:
“你看看这个,这应该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准考证吧?看来,我们确实被选为考生了。”
之前亓官辞在准备削苹果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两张准考证。
从亓官殊那里,他知道这东西,也明白这东西的作用,之前在精神病栋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个黄毛的准考证。
不过在池星乐面前,他还是要稍微装下样子的。
池星乐将准考证上的信息,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随后点了点头:“确实是异海的准考证,考试时间在四天后,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备考。”
说着,池星乐将准考证放回桌面上,用手机将上面的信息都拍了下来,发给了自己老爹,让他有一个自家儿子要去异海的心理准备,顺便薅一下老父亲的羊毛,让他准备一些考试用品。
虽然他们池家是医宗,对于战斗类的法术咒诀都不太擅长,不过基本的一些符箓道具,还是达到几个水平的。
实力不够,就用法器来凑嘛!
池家家大业大,掏几件法器用来考试,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不其然,在池星乐才把准考证发过去没多久后,池叔就立刻回了条信息过来:
【呦,不是说再也不会参加玄宗的考试了吗?怎么又去了?哎呦,儿砸啊,脸疼不疼啊?哈哈哈哈哈,我就猜你小子一定会再去参加考试,行行行,这次好好表现!拿个优,去给我考个证回来,你们这一届的弟子,就差你没毕业证了!】
池星乐嘴角微抽,他就知道自己老爹一定不会关注他参加了什么级别的考试,只会“夺笋”。
无奈回了一句:【拉倒吧你,你看清楚点!我这次是被迫参加考试的好吧!对了,你看看咱家有没有什么符箓法器可以带的,最好是双份啊。】
其实就算池星乐不说,池爹也会去给他准备法器,可是在池星乐说完要双份的后,池爹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下:【怎么还双份?你给谁带?】
看到池爹的这个回覆,池星乐差点没气出粗口来,他两只手一点敲键盘,哐哐回覆:
【您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啊!别研究你那破医术了,你可看看我吧!还能是谁,当然是救你儿子命的恩人啊!就算咱家不怎么参与玄宗的事务,您不能真的一问三不知吧!】
唰唰骂完自己老爹,池星乐关闭手机,准备收起来。
这才刚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就对上了亓官辞好奇又不敢发言的表情。
池星乐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刚才骂老爹太激动,忍不住边打字边骂出声来。
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池星乐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没事,咱家都这么交流,不伤感情。”
亓官辞似懂非懂地点头,有些迟疑地咬了一口苹果。
虽然相信池星乐所言,不过还是忍不住把好奇的视线,往池星乐身上扫。
就在室内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际,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池星乐松了一口气般走向门口:“我去开门,我去开!”
拉开病房门,走进来的是刚和瞿镜“特别交流”后的邬铃儿。
邬铃儿双手背后,朝着屋内望了一眼,在看到亓官辞醒来后,对着池星乐甜甜一笑:“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我哥哥说,请问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邬铃儿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浓艳大美人,不过她确实算得上是一位古灵精怪的甜妹。
好巧不巧,池星乐最抵不住的,就是这种清甜的微笑。
下意识点头,池星乐连忙让出过道,还特别伸出手,做出一副请进的姿势:“你们聊,我去看门。”
看门嘛,这事他熟。
非常自觉地离开病房,池星乐还十分贴心地关好门,又重新坐回病房旁的椅子上,继续拿出手机,和自家老爹“吵架”。
邬铃儿特意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确认门关好了后,才走到了亓官辞面前。
亓官辞坐在病床上,手中的苹果已经吃了一大半,他微抬下巴,示意邬铃儿坐下说话,随后才问道:“专门支开池星乐,可是要说族内的事?”
即便亓官辞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记忆,但是关于族内的这些事,他还是不会忘记的。
怎么说,那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算他厌恶玄学,出生尧族的事,他还是不会否认的。
邬铃儿点头,拉过椅子坐下,在开口说事前,她先让亓官辞伸出手,从小包中取出一根银针和一个小瓶子,对着亓官辞的中指扎下,取了一滴亓官辞的指尖血。
接着又拿出了另一个小瓶子,从瓶子中倒出来一只黑红色的小虫子。
将小虫子放入有亓官辞指尖血的瓶子中,过了一会后,小虫子从瓶中爬了出来,背部的红色鲜艳了不少,而原本瓶中的那滴血,也消失不见。
邬铃儿仔细打量了一下小虫子,确认小虫子非常健康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医生,也不懂那些脉象,在族内,判断一个人是否平安健康,都是用蛊。
而刚才那只小虫子,就是通过血液,来判定是否健康的。
把虫子收回瓶中,邬铃儿眼眶微红,拉住亓官辞的手委屈道:“哥哥,你这次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都没有脸回族啦!”
亓官辞面带歉意,说起来,这件事也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没有注意危险,被黄毛那小子坑了一把。
还被带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要不是有亓官殊在,他还不知道要在那破地方待多久呢。
安慰了邬铃儿好一会,才把小妖女的情绪稳定下来。
亓官辞抽出纸巾,为邬铃儿擦去眼泪:“好了,现在可以说说,族内有什么事了吗?”
邬铃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乖巧点头:“嗯!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哥哥,今年会有焃鴠日出现,一到焃鴠这年,族中都要举行大祭。往年小祭时,哥哥不在还说得过去,可今年大祭,你必须回去。
我这次来参加大会,也有这个原因,我怕哥哥忘记时间,错过大祭,惹恼土司。而且,大祭的傩礼,必须由哥哥你这位少司官来主持。”
傩礼……
坏了。
亓官辞咬苹果的动作一顿,咬下果肉的牙齿缓缓撤回,在苹果上留下了一个牙印。
亓官辞目光纯澈,他望着邬铃儿眨巴了下眼睛,用眼神询问:一定要吗?
邬铃儿同样用眼神回答:一定要。
得到肯定的回答,亓官辞整个人突然都感觉不好了起来,他眼神开始乱扫,唇瓣微微颤抖,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
“铃儿,我那么久没回族内,大祭这么重要的事,要不还是换个人主持吧?圣女应该也可以的吧?”
邬铃儿歪头,打断亓官辞的自欺欺人:“哥哥,你该不会是忘了傩礼要怎么跳吧?”
亓官辞:“……”
哈哈,恭喜你,说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从亓官辞没有任何杂质的视线中,邬铃儿读出了亓官辞的回答。
轻微皱眉,邬铃儿也迟疑了起来,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答应亓官辞的请求:“不行!尧疆大祭,必须是少司官!圣女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说着,邬铃儿又咬了下手指,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说道:“现在离大祭还有时间,在这段期间内,哥哥你必须尽快学好傩礼!大祭之时,整个南疆都会前来观礼,关于这部分傩礼的数据,应该都查的到。
到时候找天行哥哥把数据给你,你尽快练习,时间还赶得及!
实在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总之,哥哥你必须回来。”
如果那个时候,亓官辞还是没有学会傩礼的话,她就只能用些特殊的手法,让殊哥哥出来了。
见怎么都推脱不掉,亓官辞只能苦笑认了下来。
焃鴠那年的大祭,不管是对于尧族,还是整个南疆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场祭祀的重要性,才会不敢回去,怕自己搞砸了这些。
可谁让他是尧族的少司官呢,这场大祭,他是怎么都推脱不了的。
叹了口气,亓官辞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去重新学习傩礼,就忍不住牙疼。
倒不是说不愿,而是真的太复杂了。
邬铃儿看到亓官辞一脸苦相,忍不住一乐,弯眸笑了笑,凑过去,坐到亓官辞身边,把头搭在亓官辞肩膀上:“哥哥,这样吧,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亓官辞挑眉:“现在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算得上是好消息。”
邬铃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这次大祭不在族内,在南疆的祭天台,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苗人返乡观礼。因为不涉及尧疆禁地,所以土司特别允许,可以带朋友过来一起观礼。
哥哥,你也可以带朋友回来观礼,南疆风景好,他们会喜欢的。”
“可以带朋友回去?”
这一点确实是让亓官辞惊讶了。
毕竟他从下在尧族长大,就连南疆的那些人,都不能进入尧地,这让他下意识有一种,不可带任何熟人回疆的想法。
却没想到,这次大祭,居然可以带朋友一起。
邬铃儿点头:“可以,不过只能在南疆苗区活动,不能进族。”
第94章 你什么时候信玄学了?
如果只能在南疆内参观游玩,不能进族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了。
尽管亓官辞没有什么朋友,可以特别邀请回去玩耍,不过池星乐算一个,李昱阳算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这两位朋友,他还是挺想邀请回去,一起参加南疆大祭的。
邬铃儿说的没错,南疆的风景不错,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看亓官辞的表情,邬铃儿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邀请的名单选择了。
那就说明,哥哥在外这么多年,确实是有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都比之前在峒楼的时候,每天只有哥哥一个人,在楼中修行,不与任何人交谈的好。
邬铃儿感慨一会,把头从亓官辞的肩膀上抬起来:“好啦,我已经把所有想说的,都说了,接下来,我就要回疆了。”
“这么快?”
亓官辞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一次,邬铃儿会在上京住很长一段时间呢,他都想好了接下来要带邬铃儿去玩的地方。
却没想到,这么快邬铃儿就要回去了。
邬铃儿也有些舍不得亓官辞,可是尧疆没有少司官坐镇,不能再没有圣女。
她这次出来,还是仗着玄门大会的机会,现在大会已经结束,她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更不要说,这几次和亓官辞的交谈中,她还察觉出族内可能出现了叛徒这件事。
能够出卖少司官的人,尧族绝不会放过他!
即便有不舍,她也必须要回去了。
不情不愿点头,邬铃儿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陷入沉睡的圣古陀婴。
稍加沉思了一会,邬铃儿开口问道:“哥哥,需要我将圣古陀,带回峒楼修养吗?”
这个小家夥之前被邬铃儿滴了一滴血,用来保护亓官辞的身体不受邪祟伤害,后来又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来守护亓官辞。
最后还被一只鬼祟吸了大半的血液离体,要不是后来那个黑无常给的药吊住了命。
估计这个小家夥,已经死亡了。
比起留圣古陀在上京,让它自己慢慢养好,还会吸引邪祟惦记,倒还不如跟着邬铃儿回疆内。
尧疆本就擅蛊,圣古陀又是尧地的圣物。
回疆修养,不管是对圣古陀而言,还是对亓官辞而言,都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亓官辞也明白这个道理。
以他现在的本事,留下圣古陀,他不可能保护圣古陀不受伤害,说不定,还会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地。
思虑之下,亓官辞点头同意了邬铃儿的决策。
一想到圣古陀婴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亓官辞居然难得在心底升起一丝落寞。
说起来,自从遇见圣古陀后,这个小家夥就一直在为他奔前跑后,还不顾一切地保护他。
反而是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居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给过圣古陀婴。
一时间,亓官辞忍不住有些汗颜。
算了算了,大不了等下次回疆的时候,再给小家夥准备些礼物吧。
亓官辞想着,将躺在病床上的圣古陀婴抱了起来,递给邬铃儿。
邬铃儿对于圣蛊可没有亓官辞这么“贴心”,直接是拿出瓶子,将圣古陀缩小,装了进去。
这一幕堪称大变活人的景象,差点没把亓官辞看出心脏病来。
在原地深呼吸了好一会,亓官辞才一脸无奈地闭眼,用手扶住额头:“铃儿,下次不要做这么惊悚的举动,很吓人的。”
邬铃儿一边把瓶子放回包中,一边不解道:“啊?可是哥哥,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蛊是蛊,只是我们用来守护尧族的一把刀吗?什么时候,你居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了?”
亓官辞:“……”
啊?他说过吗?
是他说的吗?
那……那就是吧?
尴尬假笑一下,亓官辞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幸好邬铃儿也没有尧继续追问的想法,她收好圣古陀婴,又看到了桌面上,那张属于亓官辞的准考证。
邬铃儿眼神微闪,扫了一眼病房门外,拿起准考证,又重新看向亓官辞,:“哥哥,这个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闻言,亓官辞忍不住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邬铃儿:“你想如何解决?”
邬铃儿一脸淡然,似乎说出来的话,只是闲谈家常一般,一点都没有震惊旁人的自觉:“带回族内,在玹尊面前销毁喽。”
说着,邬铃儿直接将准考证当成玩具一般,上下抛掷起来,微弯双眸,眼含笑意:“反正哥哥是监考官,用不着考试,规则限定不到你。”
听着邬铃儿这么理所当然的话,亓官辞忍不住觉得头有些疼,太阳xue都开始抽搐起来,彷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一涨一缩。
强忍着怪异之情,亓官辞面色平静:“那池星乐和其他的那些考生呢?”
邬铃儿:“如果哥哥想的话,看在池星乐是哥哥朋友的份上,他的那张,我可以一并销毁。”
丝毫没有提其他人,也不用提其他考生,亓官辞已经知道了邬铃儿话中的含义。
摇了摇头,亓官辞将属于自己的准考证,从邬铃儿手中收了回来:“不必销毁,正好有些事,我想去看看。”
“是那些女子灵魂失踪的事?”
在玄门大会的时候,邬铃儿暂代少司官的位置,曾经看过一遍数据,所以,她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
这些事,在邬铃儿眼中并不重要。
尧地特殊,她受到的教育,只是以尧族为首,以少司官为首。
固然这些百姓无辜,可这也与她无关。
但哥哥为什么会想管这件事?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邬铃儿轻微蹙眉,很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反问道:“是因为那个冥府的瞿老板吗?”
没有给亓官辞回答的机会,邬铃儿自己接道:“因为他,所以你要调查这件事?”
瞿镜?
从邬铃儿口中听到“瞿老板”这三个字,对于亓官辞而言,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先不管邬铃儿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为了瞿镜,但……
好奇怪。
在邬铃儿这么一说后,他居然在心底没由来地心跳加速了一秒,彷佛是被谁点破了内心的隐秘一般,下意识想要藏起来,假装无事发生。
不过也因为这个想法的浮现,亓官辞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他这么在意这件事,浪费力气去管这么一件本就不属于自己职责的事,居然是为了——
瞿镜吗?
喉结滚动一瞬,亓官辞眼神闪烁,慌乱眨了下眼睛,假笑回覆:“我就不能是为了百姓吗?社会主义好青年,为人民服务!”
邬铃儿:“……”
邬铃儿:“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丝毫不知道因为亓官辞的一些“个人原因”,把亓官殊好不容易拐到手的【男朋友】分手的事,邬铃儿单纯觉得这是哥哥害羞了。
懂的,她懂的。
少司官常年清心寡欲,好不容易动一次凡心,要保持矜持,她明白的!
只是没想到,哥哥居然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快要陨落的神职吗?
那照这个程度下去,岂不是到时候,还要想办法给那神职续命?
邬铃儿想的很多,但那终究都是未来的事了。
保不准什么时候,哥哥突然恢复理智,又变回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司官了呢?
那也就没必要想着,那个神职会不是陨落的事了。
邬铃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最后又抱了亓官辞一下后,才依依不舍地道:“那……哥哥,我回去了。你记得早点回来啊!我回去一定好好盯着傩婆婆,让她给你做出最华丽的司官袍!”
其实也不用那么华丽?
亓官辞张了张嘴,刚准备说出口来,可看到了邬铃儿那一副期待的表情后,还是咽下了话头。
罢了,华丽就华丽吧。
铃儿开心就好。
“好,我会早点订票,早点回去的。”
和邬铃儿告完别,亓官辞本来还想送邬铃儿去车站的,不过被邬铃儿拒绝了。
“哥哥不用担心,我不走车站,这次我要去玄宗,走空间信道。”
这样可以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再三确认邬铃儿走空间信道不会有事后,亓官辞才放下心来。
池星乐看到邬铃儿从病房中出来,还以为这是说完话了,结果仔细一听,居然是邬铃儿要离开了。
啊了一声,池星乐面露不舍:“这就回去了?不多玩几天吗?”
他还挺喜欢这个,和他脑回路能达到同一水平的妹妹的,结果这才认识没多久,就要分开了?
邬铃儿对着池星乐做了一个鬼脸,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下,叉着腰,一副娇纵大小姐的模样,对池星乐说道:“喂,你!可要好好帮我看着哥哥,那些坏人的事,你也要告诉我哦!”
池星乐当时和她推测过,陈雪可能有问题,但是现在,她要回去了,没办法继续看着哥哥,也不知道那个陈雪,会不会继续对哥哥出手。
所以,她要提前和池星乐打好招呼,让池星乐注意点,可别因为陈雪是自己认识的人,就傻乎乎的把哥哥推出去了。
池星乐听出来了邬铃儿话中的隐藏含义,他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些许:“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看着企鹅!”
看着自己妹妹和自己好友,突然间严肃起来,宛如在交接什么大事的情况,亓官辞不觉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够了啊,你们两,怎么说的好像我是个瓷器一样,还要特别照顾呢?”
邬铃儿和池星乐一齐看向亓官辞,两张脸上都写满了认真,一本正经开口:“是啊。”
交接完毕,邬铃儿还从自己的小包上,取下来了一个小铃铛。
把银制的六角小铃铛举到眼前晃了晃,这个铃铛没有铃舌,可是它居然依旧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微抬下巴,示意池星乐伸手,邬铃儿把铃铛放在池星乐掌心中,又从包中取出了一根弯弯曲曲,看上去像蛇骨一样的小铃舌。
铃舌是骨白色的,刚好可以放进小铃铛中,造型也确实是一条蛇骨的模样。
将铃舌也给到池星乐掌心,邬铃儿道:“看在你是哥哥好友的份上,这个送你。虽然你不是赶尸匠,不过我的这个铃铛,可比赶尸匠的御尸铃厉害多啦!你不是我们那里的人,没有铃舌的铃铛你用不了。
虽然驱使效果没有无舌的好,不过也很厉害的!
送你啦,要是遇见危险,你可以试着摇一摇这个铃铛。”
送完礼物,邬铃儿又拥抱了一下亓官辞:“哥哥,我走啦,你忙完了,就快些回来哦!”
揉了揉邬铃儿的头发,亓官辞含笑点头:“好,我答应你,忙完后,就回去看你。”
“嗯!”
对于邬铃儿来说,没有什么事,是比得到哥哥承诺,更值得她高兴的。
和亓官辞还幼稚地拉鈎后,邬铃儿这才一蹦一跳地,跟着玄宗过来接她的人离开。
一直望着邬铃儿进车后离开,亓官辞和池星乐才收回了视线。
池星乐拿起手上的铃铛,没有装铃舌,尝试晃了晃。
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有些好奇地看向亓官辞:“真奇怪,没有铃舌,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亓官辞自豪扬眉,嘿嘿一笑,从池星乐手中接过铃铛,在手中轻微晃动一下——
铃声响起,清脆悠远,只一声,就彷佛灵魂收到了洗涤一般,轻松安稳。
晃完一下铃铛,亓官辞将它放回池星乐手中,在池星乐越发惊奇的视线中,开口道:
“法音入耳,诛邪退散。
御铃不是用铃舌,是用心。”
意味深长地说完一段话,亓官辞在原地伸起懒腰。
才刚把手伸上去,还没拉伸呢,池星乐的一句话就幽幽传了过来:
“企鹅,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玄学了?”
第95章 和瞿老板抢男人???
我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玄学了?
是啊,我什么时候开始,居然都不排斥玄学,甚至还能说出玄学相关的话了?
亓官辞拉伸的动作一顿,不过也只是停顿了这么一下,就继续进行拉伸。
没有选择回答池星乐的问题,亓官辞只是淡然一笑,等懒腰伸展完毕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池星乐的肩膀,说了句:“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走啦,不是还要备考吗?”
从异海准考证发放,到正式进入考场的这段时间,就是考生根据考题内容,自主“复习备考”的时间。
池星乐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也没想着继续追问。
不过,还是对亓官辞能说出“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这句话,感到新奇。
真了不得啊,短短几遭鬼门关前一来回,居然能够让一位坚定相信科学的理科生,开始研究玄学啦!
亓官辞从一开始的对生无常一问三不知,到现在能主动说出“法音入耳,诛邪退散”这种话,就已经说明了他开始接受玄学的问题了。
或许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接触玄学,比起玄宗的那些弟子来说,起点差了许多。
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当你产生学习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么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再说了,池星乐觉得亓官辞天赋异禀,一定是一个学习玄门的好苗子。
亓官辞的妹妹都是玄门中人,那亓官辞耳濡目染一些,很合理!
这么一想,池星乐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越来越聪明了,每次都能够在关键点上,猜测到答案。
可惜亓官辞无法听见池星乐的心声,要不然,亓官辞若是知道池星乐是觉得因为邬铃儿的原因,才让他开始接触玄门,恐怕会直接冷笑两声。
怎么说呢,池星乐的这个猜测,结果大差不差,但过程全错。
亓官辞对玄门的了解,可不是邬铃儿可以比拟的,与其说亓官辞是因为邬铃儿才接受玄门,倒不如说邬铃儿是因为亓官辞才开始修行。
只是他当初,自己选择了放弃,不想接触而已。
不过现在,他心结开始松动,不管是为了族人,还是为了……瞿镜……
愿意回来继续玄门修行,他的进步速度,只会比池星乐想的更快。
他有这个自信。
无关亓官殊。
提到亓官殊,亓官辞也想起来了那张绑定卡的作用。
当时亓官殊去天行院见范无咎的时候,正好也是他醒来的时候。
那一段的记忆,亓官殊也是主动分享给了他。
所以,亓官辞知道这张绑定卡,是范无咎答谢他的“礼物”。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张绑定卡的作用,似乎是——可以绑定一位搭档?
搭档啊。
亓官辞拿上常服,进入病房中的卫生间,将身上的病号服换下,在洗手的时候,目光扫到了换衣服时,暂时放在洗手台上的绑定上。
擦干净手,亓官辞拿起绑定卡,手指摩挲了一下绑定卡的卡面,视线在卡面上的“冥”字上,停顿了好一会。
在拿起绑定卡的那一瞬间,亓官辞的脑海中闪过了两个名字。
池星乐的【原地超度】,和……第一次导游时候的搭档——
【此界太平】。
出于私情,亓官辞当然是更倾向于绑定池星乐的。
毕竟他对【此界太平】的了解,并不算深,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这个搭档似乎挺厉害的?
可比起这个,倒还不如和已经成为好友的池星乐的搭档。
毕竟,【此界太平】从来不说话,看上去冷漠极了,一点都不好交流。
还是池星乐好,能唠嗑,能解闷,还能科普各种奇奇怪怪的,根本就用不到的玄学小知识。
但,当亓官辞准备写上【原地超度】的时候,他却迟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想好了人选,却迟迟下不去手,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去绑定池星乐。
说实话,他真的需要这张绑定卡吗?
他真的需要靠绑定,才可以和池星乐一起导游吗?
亓官辞并不这么认为。
或许,这张绑定卡,还可以有什么别的用途?
停下书写名字的动作,亓官辞重新思考起来。
他一手撑着洗漱台,另一只手将绑定卡在手指间来回翻转,同时,亓官辞脑海中的思绪,也快速旋转起来。
池星乐先不提,他突然想起来,在精神病栋的时候,亓官殊当时,好像是在附加任务的身后,选择了【此界太平】?
亓官殊是认识【此界太平】的,如果亓官殊认识,那没有理由他不认识。
基本上,亓官殊认识的人,和他是相同的。
如果【此界太平】是亓官殊认识的,并且还只见过两次面的……
还是冥府中的导游,在范无咎的导游系统中,显示“查无此人”的黑无常……
能够有谁呢?
推想到这,亓官辞其实在心底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但这个名字让他感觉十分不真实,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他努力想要召出一个错误点,来否认自己的这个猜测,可是将整件事情都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后,他不得不承认——
好像这就是真相。
亓官辞的眉头皱了起来,镜子中,他极具少年气的脸上,表情冷凝下来。
如果不是他的头发还是短发,脸型还有些柔和,真会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眼,将他错认为亓官殊。
呼吸微微加重,亓官辞盯着手中的绑定卡好一会,终于长舒一口气,冷笑出声。
说不清是自嘲还是生气,亓官辞咬牙,一字一顿念道:“此、界、太、平?”
真是好样的啊。
重新确认好名字,这一次,亓官辞落笔的速度没有任何迟疑,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在绑定卡落下两个标语——
【相信科学】。
【此界太平】。
名字落成,绑定卡开始飘出金色的星子,逐渐将名字覆盖。
和瞿镜遇见的情况一样,名字在覆盖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陷入死循环,怎么也不能继续。
看到这一幕,亓官辞脸上的怒意更甚:“全都把我一个人当傻子耍是吧?”
被亓官殊瞒着,被此界太平瞒着,偏偏他就像那个小丑,明明自己是被骗的那一个,还傻乎乎的上前,对着这两个王八蛋微笑,还帮他们隐瞒。
只怕在此界太平眼里,他就是个愚蠢到极致的二缺吧?!
终于没忍住冷笑出生,亓官辞现在觉得自己的胸腔中满是愤怒和委屈,气上心头,他开始觉得脑袋有些疼。
眼底因为亓官辞的情绪波动,不自觉滑过一抹极淡的金光。
金光乍过,只可惜亓官辞正在愤怒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中的变化。
而绑定卡的金子,也在亓官辞眼底金光闪过后,快速加载完毕,没有半点迟疑地完成了绑定。
等亓官辞稍微舒缓了一下气头,重新看向绑定卡的时候,却发现绑定已经完成了。
亓官辞:“……”
亓官辞:“?”
刚才不是还卡机吗?怎么突然就成功了?
怎么,你们冥府的网络,也会崩吗?
绑定卡开始自燃,亓官辞不想再继续看它的“魔术表演”,直接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因此,他也就没有看见,半空中浮现的两句无常官标语,在因果线缠到一半的时候,再次陷入卡机状态,最终显示绑定失败。
在亓官辞去卫生间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池星乐也已经办理好了出院手续,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收拾好病房。
他没有忘记陈雪有问题这一点,因此亓官辞病好出院的消息,他连陈炎都没有告诉。
看到亓官辞出来,池星乐走上前,脸色严肃道:“企鹅,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亓官辞难得看到池星乐这么认真,他看了一眼几乎没收拾的病房,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没有多问,他点头,示意池星乐继续说。
病房中,池星乐和亓官辞商量了大约有半小时左右,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病房中,曾经谈论过什么事。
亓官辞听完所有的计画,一时间觉得心情复杂,他很清楚,池星乐在说出这些计画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难过和纠结。
毕竟,不是谁都能够这么理所当然地去怀疑一个熟人,然后算计熟人。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池星乐,亓官辞决定扯开话题,让池星乐想些开心的事:“对了,老池,等我们这次考试结束,我可能要回老家一趟,参加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池星乐不知道亓官辞的老家在哪,但是他记得邬铃儿的口音,有些南方少数民族的感觉。
从来没有去过南方的北方人眼神亮起,显然是被提起了兴致,池星乐连忙问道:“南方是不是有很多古镇之类的啊?我在网上看过,最近好多人去南方玩,体验少数民族的服装呢!”
亓官辞颔首:“你想的话,也可以,我可以让铃儿帮你准备一套礼服。”
听到礼服两个字,池星乐更加激动了,恨不得直接握住亓官辞的手:“哇!企鹅,你在你们那边,是不是很有钱啊!我听说,你们那边的服装,越漂亮的都是家里越有钱的!你还让妹妹专门给我准备一份,那多不好意思啊——”
才稍微矜持了一下,池星乐又问:“你看我穿哪种比较帅气?是不是要带什么发冠?男孩子头上是不是不戴冠啊,衣服重不重啊?那些配饰,是真银吗?我可以买一套吗?”
池星乐越说越开心,都开始虚空整理起仪容仪表来了,彷佛已经穿上了那套礼服。
亓官辞:“……”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打断池星乐的幻想,亓官辞也被池星乐的情绪影响得高兴起来,对于南疆的服饰,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不用买,我直接送你一套。”
朋友之间,最不能抵抗的两个字之一,就是“送你”!
池星乐直接一个熊抱,用力搂住亓官辞,恨不得将亓官辞扛起来抱回家一般,语气激动,感情充沛道:
“企鹅!我爱你!”
“……”
“……我靠,阿乐,你不要命了!你敢和瞿老板抢对象!”
第96章 月老:我亲自来!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位穿着玄宗校服的男生,在打开房门后,看见病房内拥抱的场景,以及听见自家竹马那一句放在整个玄门,都格外炸裂的“真挚表白”后,差点没一口气抽过去。
他危机感上头,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病房,只恨自己在这一刻打开了门。
但是碍于旁边还站着一位客人,陈炎迟迟不敢移动半分。
他要是走了,那剩下的池星乐可怎么办?一个人顶住这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感情压力”吗?
为了池星乐不会被打死,陈炎最终只能欲哭无泪地咬牙出声,同时小心注意着身侧之人的表情变化。
只要有任何的不对劲,陈炎就会立刻出手——
站在韩教授这边!
韩固本来也只是想来提醒一下亓官辞,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他赠送的那本书。
他可是在那本书中,藏了一件大宝贝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亓官辞,还要拐着弯让他自己去看。
除了是想当一回谜语人外,更重要的是,韩固暂时还不能确定亓官辞和瞿镜之间的关系走向,以及亓官辞是否能够使用那样东西。
怎么说,阴司镇魂铃也是冥府的一件神器,历代以来都是正宗罗酆神职才能使用。
之前也是大帝提前将镇魂铃交到神庭这边,以防有不轨之心的人,对这件神器打歪注意。
事实也确实证明,在大帝“消失”后,整个局势的动荡,都开始明显起来。
除了此界直接将阴阳扰乱外,其他些许位面的轮回,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后来,神庭将镇魂铃暂交赵公明和韩固保管,让他二人下到此界,协助冥府、玄宗维护轮回。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发现,原来此界的鬼祟,居然如此之多!
别说敢直接对刚赵公明和韩固了,谋害生灵,窃取生机这些事,更是丝毫不掩饰!
最近的一段时间,鬼祟那边已经察觉到他和赵公明手中拥有阴司镇魂铃的消息,为了保证镇魂铃不落入邪祟之手,赵公明是想让他直接还给冥府。
可韩固见瞿镜身体抱恙,担心瞿镜会为了保护镇魂铃,直接以魂祭铃,所以才绕了个圈子,将镇魂铃藏入书中,送到了亓官辞手中。
当时他是算到亓官辞和瞿镜之间,会有一段缘分。
即便后来在玄门大会的时候,韩固亲眼所见,二人之间的红线鲜艳坚韧,一看就是天赐良缘。
但现在,他居然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奇了怪了,这红线怎么突然间,颜色就削弱了这么多?
而且还隐约有要消失的迹象?
担心瞿镜和亓官辞之间感情出现变化,韩固这才打听了亓官辞的消息,一路赶到医院来。
若是亓官辞真和瞿镜闹掰了,他得将镇魂铃拿回去。
若是没有,那他作为感情上的专家,必须过来,好好给亓官辞说道说道。
至于遇见陈炎,也只是顺路而已。
在来的路上,韩固有想过亓官辞还没有苏醒的场景,也想过亓官辞正在和瞿镜互述情意,或者正在清算感情的画面。
但不管韩固都想了些什么,绝对不会有一幅画面,是亓官辞被另一个玄宗小辈抱在怀里,深情表白的!
韩固站在病房门口,池星乐的那句表白,他都听在了耳中。
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韩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该关上门。
那是一种,堪比自家的房子在轰然间坍塌的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瞿镜的头上,在发光,还是颜色特别耀眼的光。
可身为月老,韩固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姻缘线。
绿光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韩固单方面用红线压了下去。
休想拆本座亲自拉的对象!
我磕的CP,必须是真的!
韩固的“理智”只纠结了两秒不到,就占领了上风。
他换上一贯温和的微笑,仿若没看见池星乐一般,走入病房之中。
等韩固来到亓官辞身边时,池星乐也已经松开了怀抱,有些尴尬地站在亓官辞身侧,低着头,一副认错的乖学生模样。
等韩固站定脚步,池星乐语气微沉,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被人发现囧事的红晕,礼貌问候了一句:“韩教授好。”
韩固是亓官辞非常敬佩的偶像,在看到韩固的时候,他下意识亮起双眼,心情愉悦起来,没有注意到韩固情绪的别扭,对着韩固问好:“韩教授好!”
韩固刚想开口劝说亓官辞不要想不开,给瞿镜戴绿帽子的话,就被亓官辞这一句带着喜悦的问安,以及专注的目光打了回来。
不,我不好,我再来晚一点,房子就塌了!还有,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怕瞿君误会!
努力保持微笑,韩固轻微颔首,表示回礼。
“听说你最近生了病,现在有好些吗?”
能够被自己偶像询问病情,亓官辞头脑一热,当即就想回答都好了!
还是池星乐反应过来,在亓官辞开口的一瞬间,拉了他衣袖一把。
池星乐这一个小动作,看似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不过还是被一直注意着他的韩固,看得一清二楚。
韩固眉尾轻扬,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继续望向亓官辞,准备听亓官辞的回答。
而他的笑容,也在瞬息之间,意味深长了不少。
有意思,这两个人之间,有秘密啊。
本来还觉得池星乐和亓官辞之间有什么,但看到池星乐的这个动作后,韩固突然就福至心灵一般,确认了二人之间,绝对纯洁无瑕。
不过,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池星乐和陈炎是非常要好的兄弟?
怎么在兄弟面前,也要有什么小秘密吗?
韩固有些好奇,池星乐和亓官辞想要隐藏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病情么……
但为什么要隐藏病情呢?
这么猜测着,果不其然,亓官辞在被池星乐拉了那么一下后,语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好多了,不过还有些小问题要继续观察一下,醒来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教授这个时候来,也是赶巧了。”
“哦,没有好透——”
韩固拉长了语调,将亓官辞划重点的隐藏含义提取出来,重复了一遍。
这是重复的这一句话中,却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意味。
这一句话后,整个病房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
陈炎站在门口不远处,神色还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搞懂现在的情况,努力想要和发小池星乐连接上频道。
而池星乐则是低着头,视线望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亓官辞,他则是保持着客气又疏远的假笑,彷佛只是说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一般。
韩固思考了一会,打破沉静,咦了一声,突然一拍手掌,彷佛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一般,弯眸看向亓官辞,问道:
“哎呀,小辞你身体不适,是否需要告知瞿老板,让他过来照顾一二?”
池星乐:“……”
池星乐:“???”
一句话,让思绪放空的池星乐瞬间抬头,他抿住双唇,眼中也闪烁起看好戏的光芒,隐约间,还可见一丝只有同时好看两个人,才会浮现的兴奋。
韩固只扫一眼,就和池星乐对上了脑回路。
韩固轻微挑眉,用眼神无声询问:莫非你也?
池星乐连忙眨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用眼神回覆:我也!
默默在身后对韩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池星乐表情夸张,语气都带上地道的京腔:“哎呀,企鹅,你身体不好,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多加照顾啊!我看,瞿老板,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啊!”
亓官辞:“……”
拳头有些硬,有时候挺想报警的,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你们?
虽然看不太清走向,不过提到瞿老板,陈炎还是能够插上话题的。
他从韩固身后弱弱举手:“加一。”
亓官辞:……
加一?
加一??
你知道什么啊,你在这里就加一!
根本没有给亓官辞拒绝的机会,池星乐拉着亓官辞走到病床边上,强势让他躺回床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随后,非常熟练地对陈炎使了一个眼神:“火火,我们让企鹅好好休息,顺便去找一趟瞿老板吧!”
陈炎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就是过来看看亓官辞好些了没有,现在知道了情况,也完成了任务。
池星乐带走了陈炎,关上病房门前,还对着亓官辞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把亓官辞看得更加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事情到从哪一步开始出的差错。
怎么感觉过程都没有问题,结果就这么离谱呢?
喂!他才跟瞿镜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转头就让瞿镜继续过来“照顾”,这合理吗?!
就算我答应,瞿镜能答应吗?!
似乎是看出来了亓官辞的想法,韩固搬来了椅子,坐在病床边上,非常自然地回答:“他愿意的。”
估计是怕亓官辞听不懂,韩固特意重复了一遍,顺便解释道:“不管你对瞿君什么态度,他都会愿意的。”
亓官辞沉默,他手指微蜷,在冰凉的被子上扣了一下,心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
复杂交错了好一会,才不解地开口:“可是……我不是……”
听到这句话,韩固终于明白了,亓官辞和瞿镜之间红线黯淡下去的原因。
原来关键点,是在这?
韩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对上亓官辞怀疑自我的目光,语气坚定道:“不管与否,只要‘是你’。”
“难道小辞你会因为现在,而否认过去的自己吗?”
为什么要不敢面对亓官殊呢?
亓官殊,不就是你吗?
亓官辞眼神触动,似乎有一道光线,破开了他眼底的迷茫和纠结,让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感受自己心底的答案。
不过,也就是在亓官辞顿悟的那一刻,眼神也沉了下去。
冷笑一声,亓官辞语气重带着藏不住的愤怒:
“呵,那可就更该死了!”
第97章 把亓官辞给本君绑过来
更该死了?
韩固怎么想,都没有想过会从亓官辞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评语。
作为月老,韩固见过不少小情侣吵架,或是之间有不得已隐瞒的情况。
可他推演了许多次,都没有推测过一个结果是:亓官辞认为瞿镜该死的。
沉默了一会,韩固干涩开口:“瞿君确实快死了,但应该罪不至此?”
亓官辞:“……”
亓官辞:“?”
他说这句话,单纯只是在气瞿镜瞒了自己许多事而已,当然,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毕竟,他自己也瞒了瞿镜许多事。
不说别的,单说隐瞒亓官殊的存在,就和瞿镜隐瞒了他是【此界太平】,是一样的可恶。
可是,生气归生气,他并不想让瞿镜死啊。
就在亓官辞被韩固的这句话,引起了担忧和好奇心后,偏偏韩固又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多说。
反而岔开话题,询问起亓官辞最近有没有去看他赠送的那本书。
韩固送他的那本书,亓官辞记得是东野圭吾的一本小说,主角是双重人格。
他当时不太懂为什么韩固会送他这本书,现在想想,估计那个时候,韩固就已经看出来了他身上有“亓官殊”。
只是不好明说,于是用这样的方式,隐晦地提醒他。
可惜他之后就把这件事暂时忘记了,再加上当时还有导游的事堆着,所以就一直没有去看过那本书。
后来又经历了血种、考场、玄门大会等等事件,就更没有什么时间去看书了。
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梁,亓官辞突然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被教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窘迫。
“还没有看,教授。”
临时被抽查,偏偏自己还真的没有去完成,这种事,实在是太尴尬了。
亓官辞低下头,一副好学生认错的模样,已经做好了被教授批评教育的准备。
被韩固这么一打岔,亓官辞也没有忘记要询问“瞿镜快死了”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从韩固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想多说什么。贸然询问,也不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亓官辞决定先缓和一下,趁其不备再询问此事。
可韩固并不是来抽查亓官辞的,他只是想要来确认,亓官辞到底发没发现,他在书中藏了关于阴司镇魂铃的消息。
看到亓官辞羞愧认错的模样,韩固也哽咽了一瞬。
虽然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理解,能够理解。
亓官辞这小子身上的迷雾许多,最近又赶上异海崩塌的事情。
之前还听商君提过一次,好像亓官辞还被新界那边人盯上过,一直都在被鬼祟纠缠着。
那么没有时间闲下来,去看小说,很正常。
韩固抿唇,在心中稍微措辞些许,才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若是日后,你遇见了陷入瓶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可以看看那本书。”
说不定,阴司镇魂铃会给你一个不错的帮助。
亓官辞将韩固的话记下,并表明自己会的。
交谈完这件事情,一时间整个病房中,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韩固和亓官辞互相对视,偶尔错开视线,开始打量病房的布局,没一会又再次对上视线。
亓官辞有意继续询问瞿镜,但韩固显然不太想给亓官辞这个机会。
就在这种堪称诡异的气氛逐渐发酵之时,韩固再次打破了沉默。
“对了,你的伤……”
亓官辞下意识想要隐藏病好的真相,不过转念一想,韩固是神庭的神明,怎么看都不会去害自己的子民。
也就是说,韩固是绝对可以相信的对象。
这么一想,亓官辞快到口边的话头,临时一转,想要将自己其实伤好的消息,告诉韩固,以免韩固担心。
不过亓官辞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韩固继续开口的话打断:“嘘——”
韩固眼镜下的眼神意味深长,他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在亓官辞半疑半惑闭上嘴后,才神神叨叨地继续开口:“天机不可泄露,我都知道。”
说完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韩固也不管亓官辞听没听懂,他仔细盯着亓官辞的脸色,打量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不过欺诈最高的境界,是半真半假,小辞,你这样可骗不到任何人。”
亓官辞当然不是傻的,如果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那么后面这句话一出来,亓官辞就立马连接上了韩固的思路。
是啊,就算此界神明禁入,韩固是靠着微薄的信仰之力,才特入的此界。
但韩固依然是神明啊!
在神明面前行欺,显然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当初骗过新界还有玄门众人,包括瞿镜认为他胎光有异的事,也都是基于亓官殊真的把自己“杀”死了,才能够“瞒”过去。
可现在,亓官辞确实已经病好了,怎么装,总是会差些味道,难怪韩固会认出来。
不过听韩固这语气,他似乎并没有想拆穿自己的意思?
亓官辞虚心请教:“那教授的意思是?”
韩固唇角扬起一丝微笑,这抹笑意看上去虚假极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一眼所见的虚假,反而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意味。
韩固的手指在腿上轻点了几下,带着这份有些深意的假笑,语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
“你得在鈎上挂上真饵,才能有鱼会选择上鈎啊。太公垂钓的事,可不是现在的鱼竿,可以承受得住的。”
“这鱼塘看似平静,但不久前,才被搅浑了一趟,鱼还惊着呢。
没有足够让鱼冲动的饵,单凭一把鱼竿,一弯鱼鈎,拿什么钓鱼?”
韩固应该也是知道,现在的亓官辞,身后注意他的势力,混杂的很。
保不齐有没有什么线头,此刻就围在亓官辞的身边。
因此,他在和亓官辞说话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模糊了起来。
韩固相信亓官辞的智商,也自认为自己不会看错人。
能够让瞿镜动心的人,绝对不会真是什么天真浪漫的傻白甜角色。
果不其然,和韩固预想的一样,在亓官辞神色冷淡地深思了一会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彻底明白了韩固的意思。
亓官辞明白,可是他并不能够保证自己这样做,得到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韩教授,以我现在的能力,若是想要放下这个饵,就要先换一把杆,可白杆上手,那原来的这把杆,不就有被窃走的危险了吗?”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第一次走到旧书店,那位什么都不懂的人了。
亓官辞非常知道【鱼竿】的重要性。
没有【鱼竿】,就算有鱼饵,也没有什么用。
韩固点头,知道亓官辞在担心什么。
他敲点腿部的手指越来越快,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真诚起来。
韩固对上亓官辞认真询问的视线,没有直接回答该如何解决,而是反问道:“不知道小辞最近学习玄门知识时,可有了解过一个特殊的词——
偃傀。”
“偃……傀……”
亓官辞有些生疏地重复了一遍韩固话中,最后的这两个字词。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应该是很熟悉这个词的。
因为——
他从韩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的字音时候,从手指到心脏,包括他的整个大脑,都忍不住开始兴奋活跃起来——
就好像,他曾经非常了解这个词一样。
眼睫轻颤,亓官辞目光冷下,按耐住想要跳动的手指,盯着自己的双手,再次重复了一遍:“偃傀。”
韩固没有注意到亓官辞这些举动,也没有察觉到亓官辞语气的变化,他点了点头:
“没错,想要保证鱼竿不被破坏,那么使用偃傀之术,就是最保险的一个方式。
当然,具体这出戏要怎么排,这把杆要怎么钓,还是得看把杆人的想法。”
“……那么,韩教授,还请解惑,助我下放鱼饵。”
……
谢必安没有任何保留,哪怕他知道这样程度的消耗法力,只会让自己的【健康】时间快速下跌。
不过,想到瞿镜的情况,谢必安也顾不上自己能不能保证健康了。
几乎是在几息之间,谢必安就从旧书店,赶到了百鬼。
商陆已经从新考场的地方回来,现在正处理这考场信息,已经积压的一部分冥府公文。
当然,他还特意分了一丝关注度,时刻注意着玄宗参与的外开考场事件。
毕竟,在那场考试中,除了有许多无辜百姓外,还有他冥府没有任何法力,人身度假的二司君。
商陆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忙透了,恨不得把一份时间,掰成三份使用。
偏偏他这边不但要处理冥府的事,还要继续伪装自己玄门捉鬼师的身份,完成玄宗的一些弟子要务。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格外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听瞿镜的话,直接摊明身份,不去混玄门的身份。
焦头烂额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商陆现在的状态了。
就在商陆刚把新考场的数据整理好,发送给玄宗的身后,谢必安就出现在了办公室内。
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谢必安,商陆还没有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他现在忙到没半分去分析表情了。
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公务,商陆问道:“谢七,这么匆忙,可是冥府出了什么事?不是有三位判官在吗?”
谢必安来不及喘气,他上前一步,做好了要承受商陆愤怒的准备,视死如归般地开口道:“瞿君精神崩溃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谢必安就感受到了沉重阴暗的威压朝着他倾泻而来。
商陆缓慢抬头,眼中的情绪逐渐深沉翻涌,缓缓凝成死寂可怕的黑暗。
一跳银白的大蛇在顷刻之间从商陆身后出现,身形庞硕到快要将整个屋子撑破。
大蛇用它阴冷的双瞳凝视着还没有眼睛大的谢必安,缓慢低下头颅,在谢必安面前吐出猩红的信子。
商陆也只是看了谢必安一眼,就放在了手中的笔,对着大蛇吹了一口口哨,随后跳上大蛇的脑袋。
大蛇不用多说,听到指令后,瞬间冲破房间,朝着旧书店的位置飞去。
房间并没有真的被大蛇冲破,谢必安也知道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紧跟着大蛇的脚步,追了上去。
在去旧书店的路上,谢必安快速将瞿镜精神崩溃的前因讲了一遍。
说完后,还紧跟了一句:“属下罪该万死,还请商君责罚。”
商陆冷哼,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谢必安,他本来就因为事情繁多而感到头疼,现在则是更加烦躁了几分。
站在大蛇头上,商陆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怒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压下声音沉道:
“当着师兄的面,叫他大帝,没直接杀了你,说明师兄还有理智。你也是的,就算大家都知道,你也不能真的挑明出来啊!
这次确实是你做得不对,至于惩罚,等师兄清醒后再说。
对了,之前师兄是不是向孟婆请过一碗汤?汤给我,你去找一趟亓官辞,不管他醒着还是躺着,都给本君把他绑过来!
希望现在赶过去,一切还来得及,要是师兄真的精神崩溃了,就把亓官辞扔给他!
本君就不信,他还敢杀自己心上人!”
第98章 我坐大帝那一桌
把亓官辞绑过来?
商陆的这一番“豪言壮语”,差点没让谢必安一口气抽过去。
现在冥府的员工们,谁不知道亓官辞是瞿君捧在手心上的宝贝?
用人类的话来说,不出意外的话,亓官辞就是未来的女主……呃,男主……啧,好像也不太对……
反正,在未来的冥府之中,一定会有亓官辞说话的一席之地!
在这种时候,不管瞿镜是不是暂时精神崩溃,神志不清。
单说去把亓官先生“绑”过来的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而且,为什么是他去?不是商陆自己去?!
归根结底,其实商陆自己也知道亓官辞对瞿镜的重要性,所以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吧!
谢必安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很想就此怼回去,可想到商陆冥府一司君的身份,又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把话头都憋了回来。
虽然他觉得商陆让他去【绑】亓官辞的举措,有失体统。
但商陆要将瞿镜为亓官辞请的孟婆汤,用在瞿镜身上这一点,谢必安还是非常赞同的。
哪怕这样做,还是违背了瞿镜最初的意思。
不过,对于冥府的员工而言,亓官辞再重要,也不过是瞿君喜欢的一个人类,仅此而已。
而瞿镜,可是冥府阴司不可缺少的一位……
帝君啊。
孰重孰轻,不用商陆提醒,谢必安还是分得清的。
没有半点迟疑,谢必安将暂时寄存在自己这里,还没有来得及交给瞿镜的孟婆汤取了出来。
孟婆亲自熬成的汤,绝对算得上是一件作用非凡的仙品。
固然在绝大部分的传闻故事中,孟婆汤的作用,都只是在轮回前来一碗,忘却今生所有,归零再入世。
但实际上,孟婆汤更大的作用,可远不止如此。
不说别的,单说稳定魂魄这一点,普天之下,就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是比孟婆汤更加有用的。
之前瞿镜宁愿向孟婆欠一个人情,都要为亓官辞请这一碗汤,就是担心亓官辞招魂回来后,会灵魂所有损耗。
亓官辞本就胎光有异,若是灵魂再受损,还真说不好这个“人”,会变成什么虚弱的体质。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谢必安对亓官辞的态度有些异样起来。
能够让瞿镜主动愿意欠人情,都要护在手心的人,这么多年来,真就只有亓官辞一个。
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这碗汤不但没有给到亓官辞,反而马上就要用来稳定瞿镜自己崩溃的精神了。
将汤交给商陆,谢必安没有忘记提醒一句:“商君,孟婆熬这碗汤的时候,虽然没有加上那五寸相思泪,但我也保不准这汤下去,会给瞿君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这碗汤,不是从前熬给瞿君的那种,若是瞿君饮下后,忘了亓官先生,该如何?”
瞿镜的精神有稳,在冥府里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谢必安能够知道,还是因为他和瞿镜的关系不错,且瞿镜也愿意相信他。
而冥府大部分人,只知道不可以在瞿君面前提【大帝】二字,否则将会被失控的瞿君当场处死。
他们不知道的是,瞿镜能够在平常的时候,不会精神崩溃,都是靠着孟婆每三个月,特别熬制的汤药压制。
用孟婆汤来稳定瞿镜的精神,让瞿镜可以正常理事,这件事,冥府知道的人,也不多。
算算日子,其实瞿镜来到此界后,早就已经超过三月没有喝药了,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凝魂茶来进行压制。
尽管每日多次凝魂,让瞿镜现在的精神状态比冥府时稳定了不少,但终究没有孟婆汤的巩固。
因此,也难怪会因为谢必安的一句“大帝”,保存了些许理智的同时,依旧精神崩溃。
给瞿镜喝汤,谢必安当然不反对。
他只是担心,这碗汤对于瞿镜来说,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若是瞿镜喝了汤,精神稳定了,却忘记了亓官辞,到时候他们这些记着的人,夹在这对小情侣中间,该多尴尬啊。
商陆也想到了这一点上,但是他还是没有反对的意思,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冥府神职特有的薄情寡凉:
“忘了也好,师兄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合破了薄情道。反正人神有别,淩霄规定过,在位神职,不可与凡人私授。
若是一碗汤能够让师兄回到原来的模样,早日斩断这份情缘,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亓官辞给本君绑过来?”
商陆催促着,同时也开始继续调动起自己的灵力来。
去旧书店的路上,商陆专门拖了一点时间,就是为了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恢复法身。
等会见到精神崩溃的瞿镜,说不定会有一场大战要打,他只有一次机会,彻底控制住瞿镜。
谢必安被商陆的话说动了,其实在他心里,是认同商陆的观点的。
瞿镜动心,对于现在他的身体情况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如果……
真能让瞿镜忘记亓官辞的话,那就太好不过了。
只是委屈亓官先生了,可是比起瞿镜,谢必安又觉得委屈一下亓官辞,不算什么。
和商陆暂时分别,谢必安决定去将亓官辞带过来。
让亓官辞亲眼看着瞿镜忘记自己,一定不好受。
可是为了瞿镜,也只能对不起亓官辞了。
在离开前,谢必安幽幽扫了商陆一眼,吐槽道:“如果到时候老板娘还是亓官先生,大帝怪罪下来,属下一定会供出您的。”
商陆解除自身封印到一半,就听到了谢必安的这句提前甩锅的话,用力吸了一口气,瞪向谢必安:“你?!”
可是谢必安早在说完后,就跑了,只剩下商陆一个人握着拳头,不知道要把这出气往哪里发。
喘着气咬牙,商陆瞪向旧书店的方向:“师兄,不喜欢听大帝是吧,本君非要叫!”
……
时间倒退几个小时,医院。
亓官辞从韩固这里初步了解了一下偃傀的作用,以及使用方法后,陷入了深思。
韩固的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可是,如果真的要使用这偃傀之术,那么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傀儡在哪里去寻?
经历了这几次“刺杀”,还融合了一部分亓官殊的记忆,亓官辞现在可不认为,背后有那群疯子们,会这么简单上当。
想要骗过那群疯子,这个“傀儡”,首先就不能太假。
但,想要拟态出一个人类的气息,能够混淆视听,那这个“傀儡”的级别,也一定不低。
亓官辞可弄不到这么厉害的傀儡。
再说了,只是钓个鱼,真的需要浪费这么贵重的一样东西吗?
韩固看出来亓官辞的犹豫,他大概猜得到亓官辞在纠结什么,所以他友善的开口道:
“小辞,不知道你在学习玄门的时候,有没有研究过五行之说?”
五行?
亓官辞将这两个字在唇边辗转一番,有些不太理解韩固在这个时候,提出五行是什么意思。
非常诚实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亓官辞疑惑:“了解过,可五行和偃傀之术,有什么关联吗?”
韩固诶了一声,也没对亓官辞没理解到意思而生气,继续说道:“那娲皇捏土造人,和三太子以莲化身的故事,小辞应该知道吧?”
亓官辞点头。
女娲娘娘用土捏出人类,哪吒三太子借助莲花莲藕重生。
这两个故事,就算不信神佛,也是广为人知的民俗故事,亓官辞当然是知道的。
不过,这两个故事,和偃傀……
等等!
偃傀,偃傀……
不就是需要一具“人傀”吗?
那捏土造人,以莲化身,不也是——人!
注意到亓官辞的眼神亮起,韩固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了点头:“娲皇以土行化人,真人借木行做身。
这偃傀之术,除去邪佞以人为傀的方式,就是以土木二行塑造的偃傀,最为上层。
别说骗过几位歹心之人,就是用作彼死归来之身,也是可以的。”
亓官辞听得惊奇,跟在旁边附和回应:“教授的意思是,我可以用土捏一个人,或者用木头雕刻一个傀儡?可这样做的话,是不是时间来不及了?”
再说了,他这破手艺,去捏人雕刻的,到时候出来的东西,真的能看吗?
只怕他还没开始雕呢,新界那群疯子就已经冲上来,将他碎尸万段了吧?
韩固对着亓官辞嘿嘿一笑,变戏法般,从芥子空间中取出来一个礼物盒。
将礼物盒递给亓官辞,韩固半抬下巴,骄傲的神气都要冲破天了,还故作矜持地轻咳两声:“哎呀,小辞啊,你久病辛苦,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亓官辞手上抱着韩固强塞过来的礼物盒,正好奇这是什么,就听到了韩固装模作样的话,忍不住眼尾抽搐,抿唇不语。
久病辛苦?
这句话你是怎么说得出来的啊!
不要以为你是月老,还是我偶像,我就不敢吐槽你啊!
磨了磨酸涩的牙,亓官辞在韩固飞扬的眉眼下,打开了礼物盒——
盒子很精致,金箔贴壁,却一点都没有土气的意思,当然了,谁会觉得钱土气呢!
盒子中还特别铺满了拉菲草,似乎是防止其中摆放的那样东西磕着碰着。
而那样被小心摆在盒子中央的,正是一块巴掌大的木头。
木头通体玄黑,隐约还可见些许深绿的纹路。
哪怕亓官辞是不了解木头的人,也能够一眼看出这东西的不凡。
微睁双眼,亓官辞哑然:“这是?”
韩固微笑,语气中的自豪和羡慕,怎么都掩盖不住:“九重天的神桐木。”
末了,也不顾亓官辞开始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只一方,便可成一傀。
是当年东岳大帝特意留在神庭,专门送给——
罗酆承认之人的聘……平安礼。”
韩固在最后关头,强行转变语气的怪异,亓官辞并没有发现,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东岳大帝】四个字给吸引了过去。
作为生无常,他当然知道东岳大帝是什么人!
一听到这是大帝的东西,亓官辞下意识就想要还回去。
连忙盖好盖子,亓官辞将盒子推给韩固:“教授,这礼物担不起,担不起!”
韩固看了一眼亓官辞身上再次鲜红起来的姻缘线,生怕有半点迟疑,也跟着推了起来:“担得起!担得起!”
亓官辞着急:“不不不,教授,我不配啊!这可是大帝的礼物啊!怎么能给我呢?”
韩固欲哭无泪:“不不不,你配啊!这可是大帝的礼物啊!就是给你的啊!”
两人一来二去的推搡,谁也不敢先松手。
直到韩固板起一张脸,冷漠道:“小辞,你还想不想钓鱼了!就算你不要,暂时借用一下,总可以吧!你看,买衣服都还可以试穿一下呢!要是不好用,大不了,到时候你再还回瞿君嘛!!!”
借……借用一下?
亓官辞被韩固的这句话抽空了智商,他从来没想过,一位贵重的礼物,还可以有【借用】的说法?!
不过,他仔细思考了一番,好像又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他居然该死的觉得,韩固说的挺有道理。
好像……借用一下,也不算损害吧?
亓官辞呆滞了一会,脑子卡壳片刻,试探开口:“那我,浅试一下?”
韩固这回满意了,松了一口气,收回手,说道:“这才对嘛,来,我教你怎么用,第一滴血上去,再默念你的八字,随后画下偃傀阵法,就可以了。”
听到要滴血,亓官辞下意识觉得不太对,虽然他玄门记忆少,但是他怎么记得,一旦涉及到血液的事,都不是什么小事来着?
可是没有给他迟疑的机会,韩固已经握住了亓官辞的手,划破他的手指,将血液朝着神桐木的方向,滴了下去。
亓官辞现在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落入神桐木的表面,就彷佛被瞬间吸收了一般。
神桐木的表面上浮现出一道玄妙的光华,木头开始自己变化起来,隐约可见是在往人形转变。
韩固看到神桐木的变化,彻底放下心来,弯眸露出一抹狐狸般的微笑。
嘻嘻,小样,滴了血,这礼物就是收下了,想退,是不可能的了。
很好,接下来就可以坐等未来吃席了。
照自己这费心费力的拉拢,到时候指不定能坐大帝那一桌呢!嘿!
第99章 【倒v结束】可是他早就死了啊!
神桐木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变成了亓官辞模样的小木偶。
接下来只需要刻画偃傀阵法,就可以将小木偶放大,代替他,躺在医院之中,引出背后的那群鱼。
暂时没有选择画阵,亓官辞伸手摩挲了一下木偶的脸颊,心中有一股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别扭的感情。
收回手指,亓官辞看向韩固,这一次他不打算再让韩固混过去,直接开口问:“教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韩固心头一咯噔,以为亓官辞是想要询问关于瞿镜快要死了的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不管是在神庭,还是在冥府,都属于禁词的存在。
哪怕亓官辞现在和瞿镜的关系微妙,韩固也心知,不能将这个答案告诉亓官辞。
眼看要推脱不过去了,韩固打算当次逃兵,直接遁走。
不过亓官辞的话头,比韩固的动作更快。
在韩固准备起身的那一刻,就加快语速,把字往外蹦:“教授,我只是很疑惑,您好像很希望我和瞿老板在一起,能够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起身到一半的韩固听到是这种问题,脸上的慌乱也瞬间软化了下来,默默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韩固重新坐下。
嗐,你早说是这个问题啊,可吓死我了。
不轻不重瞪了亓官辞一眼,韩固叹气解释:
“于公,你与瞿君的姻缘是淩霄注定的,身为月老,我需要为你们的姻缘线负责。
你们之间的因果,我不能直接插手,但是却也要保证你们这条线能够走完。”
说着,韩固翻掌,调转灵力,在手上凝出了两根红线。
一根颜色较浅,颜色接近粉红,另一根则是浓艳胜血的深红。
韩固将两根不同颜色的红线分别握在两只手上,举起来给亓官辞看:“每个人从降临在世间开始,身上都会连接着不同的缘线。这些线,有亲人、朋友、爱人、仇人……只要是相关的人际关系,都是靠着这些缘线,将彼此连接在一起。
这些缘线的颜色各不相同,有些色浅,有些色深。
色浅缘薄,色深缘浓。
比如你在学校时遇到的那些同学,他们或许和你的缘分就只有一点微红,那么和你短暂的接触后,也终会走向分别。
但你的亲人和爱人,颜色应该是深红,这代表你们的相处时间,可能会是往后余生。
而你和瞿君的那条缘线,就属于后者。”
将手中深红的那根线递到亓官辞手中,韩固挥手散去粉红的那条,继续说道:
“而于私,瞿君从出生起,就一直孤单一人,在冥府中,他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担子。
当然,冥府之事,轮不到我来定夺,我只是想告诉你,瞿君很好。
他能够有一位心动的人,不只是我,冥府和神庭的神职们,都很开心。
数千万年的孤寂和压力,在终日阴冷压抑的冥府中,瞿君以一己之力担起轮回的担子,你是他难得的温暖。
我知道这样说,会给你造成压力,但是……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多陪陪瞿君。
至少在他陨落前,让他感受一下不可触及的光。”
“拜托你。”
说完最后的三个字,韩固对着亓官辞微微颔首,用一种略带祈求的语气,去拜托亓官辞,可以对瞿君好一点。
韩固可是神啊,作为一位应该由信徒供奉的神,此刻却为了另一位将要陨落的神明,低下来头,去请求一位人类。
亓官辞被韩固的这番话冲击到了,一时间居然忘记闪躲,直接愣在了原地,硬是接下了韩固的这一颔首。
神明不会向人类垂首,淩霄的天威下意识要降临在亓官辞身上,却在准备处刑的时候,亓官辞的眼底滑过一抹暗金。
天威愣了一秒,头也不回地收了回去,彷佛晚半步就要回不去了一般。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点惹到不该惹的!
上京的天空,在这一时段出现了异常。
原本阴凉无云的天,突然聚起了一片乌云,可就当所有人都认为要降下一场暴雨的时候,这片乌云,又以不科学的速度迅速散开。
连带着天空都晴朗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京的百姓甚至觉得,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亓官辞和韩固都没有注意到这种异象,尤其是亓官辞。
他现在心情复杂极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原本还想继续询问一下,关于瞿镜陨落的消息,可现在也没有心情了。
后知后觉扶起韩固,亓官辞连忙答应:“我……我等会就去找他,和他复合?”
韩固椅子差点没坐稳:“你还分手了???!”
亓官辞慌乱摆手:“误会,误会,没分,没分!真没分!”
韩固将信将疑:“真没分?”
亓官辞真是要被韩固的脑回路气哭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注我们分没分呢?
再三保证自己没分后,韩固才彻底放下心来。
再一次擦了一把冷汗,韩固在心底嘀咕:可不兴分手啊,这马上就要到中元了,正是瞿君精神崩溃的节点,分手了谁来控制这杀器啊!
不得不说,在【拿捏】精神奔溃下的瞿镜这一点上,神庭和冥府的员工,打成了高度的一致——找亓官辞。
瞿君的事暂时被二人模糊过去,最终在韩固的指导下,亓官辞画好了阵法,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小木偶,也在阵法画成后,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亓官辞”。
傀儡代替亓官辞躺在病床上,而这期间,亓官辞则是在韩固的帮助下,第一次用真身进入无常状态,要不然他直接出魂,那这具身。体就没地方藏了。
可能是因为真身走无常的原因,穿上导游服后,亓官辞身上的导游标语,还是亓官殊的【善恶有报】。
亓官辞本来是想要去摸一下傀儡的脸,看看是什么触感的,可是在导游服彻底形成后,他眼中的光芒却在瞬间消散,进入了茫然状态。
有一股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来不记得的记忆,在顷刻之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大脑在这一瞬间,胀疼得厉害,彷佛有一个气球正在脑中不停充气,随时准备炸开一般。
亓官辞下意识用手扶住病床,避免自己因为头晕而倒下。
在不受控制闭眼的那一刻,这份突然多出来的记忆,也彻底清晰起来——
冥历七千四百二十一奉,亥酉年,焃鴠日,五百年一劫,日起,黄泉承风开。
有二黑袍人,携一幼儿,随风入黄泉。
两位黑袍人脸上都带着银制獠牙面具,身上的斗篷处,别着一个长剑贯穿七角枫叶的胸针,胸针旁边,则是一个用金线绣着的“衍”字。
八百里黄泉,唯有一处落脚地,就是黄泉之主居住的孟婆庄。
两位黑袍人对视一眼,其中高大的那一位,将怀中孩子的小斗篷拉拢了些许,避免风沙弄疼孩子。
在帮孩子拉斗篷的时候,黑袍人手腕上的银护臂露了出来,隐约可见这人衣服上的复杂图腾,以及叮铃哐啷的银佩饰。
高大那人一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牵起旁边娇小些许的人,走向孟婆庄中。
孟七夕哼着民俗小调,正撑着脸坐在藤椅上,伸出右手,转动着食指,施展法力,让勺子自己熬汤。
只听“吱呀”一声,孟婆庄的门被打开。
孟七夕原本闭着眼瞬间睁开,半虚双眼,原本还算正常的眼睛,逐渐转化成为竖瞳。
居然敢有人闯黄泉?真是找死!
不过这份凶狠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看清了来人胸口的胸针后,又立马变了回去。
从藤椅上起身,孟七夕打了个响指,让熬汤的勺子停下,拿起摆在桌子上的团扇后,摇着扇子走向黑袍人。
恭敬对二人行了一礼,孟七夕团扇掩唇,弯眸笑道:“孟婆氏见过两位执法大人,不知今日前来,两位大人可是有事要入冥府?”
其中那位娇小一些的黑袍人摇了摇头,从男人怀中抱下孩子。
手指轻柔拂过孩子的面颊,黑袍人的金色双瞳中露出悲痛和自责,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对孟七夕屈膝,准备行礼。
孟七夕一直在关注着两人的动作,就等着二位开口,自己开权限,让他们入阴。
却没想到,这位大人居然是直接要对她下跪?!
这怎么使得!?
连忙伸手拦住黑袍人的动作,孟七夕瞳孔地震,显然是被这个动作吓得不轻:“大人,卑职受不起啊!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号令便是!”
虽然被孟七夕这么一打岔,但黑袍人还是坚定地对着孟七夕下蹲,浅行了一礼。
一礼完毕,黑袍人才开口道:“我知道这样做不符合规矩,可是我不能看着我的孩子就这样死去,还请……
孟婆开恩,赐我儿一碗汤,让他魂魄稳定下来,能够平安长大。”
孟七夕沉默,她望了一眼黑袍人怀中的那位小孩。
这孩子长得很漂亮,看不出是男是女,却能够感觉到,长大后一定是位大美人。
可是现在,这孩子的脸上,浮满了紫青和黑气,双眸紧闭,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有——
显然,这个孩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又怎么可以平安长大呢?
孟七夕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觉得这件事荒唐极了。
若这孩子还活着,她当然愿意赠汤,不管是不是因为黑袍人的身份,她自然是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平安长大的。
可现在,这个孩子分明已经死了啊!
既然已经死去了,那她赠汤,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孟七夕纠结不已,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拒绝的时候,下一秒,孟七夕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啊!这?!”
没有责备孟七夕突然的大惊小怪,抱着孩子的黑袍人语气瞬间软下,即便带着面具,也不难看出女子的温柔和喜悦,她开始轻柔地拍着孩子,轻声哄道:“醒了?不怕不怕,马上就不疼了,小殊乖,马上就不疼了~”
就连一旁的另一位黑袍人,也在瞬间融化了冰霜,走到女子身边,伸出手,从掌心中变出一枚用金红两线串着的铜钱来,摆在孩子面前,柔声逗道:“小殊不怕,爸爸在呢,妈妈也在呢,乖孩子,再忍一下,马上就可以回家咯……”
孟七夕没有因为两位大人的动作还缓和下来,反而捂着嘴,瞳中布满了惊恐,她突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两位大人起来。
因为这个时候,她才看见——
两位大人的胸口处,被掏了一个大洞!鲜血还在顺着胸口的破洞流下!
可是她之前,并没有闻到任何血腥气!
因为焃鴠日的特殊,孟七夕也不能确认来人是人是鬼,这才让她忽略了这些。
再加上之前她先注意了面具,又有斗篷遮着,她才没看见。
现在,两位大人逗孩子,却是将斗篷展露了开来,胸口的伤痕也连带着露了出来!
不但如此,就连被女子抱着的那位孩子,也将好奇的视线,落在了孟七夕的身上——
那是一双,和两位大人一样,却有一只眼睛上,还滴了一滴鲜血,有些泛红的——
纯正黄金瞳!
第100章 他,是我的
亓官赫和蚩允娴并没有想要隐瞒自己已经死去的意思。
他们没有心情去跟孟七夕解释什么,都在费力逗着紧皱眉头,自己咬死下唇,都已经将嘴唇咬出血,都不肯哭诉一声的亓官殊。
金瞳裁决人是淩霄底下,可以先斩后奏的执法者,他们身份的尊贵,就算是已经死了,也不是孟七夕可以失态惊慌的。
反应过来自己的冒犯,孟七夕下意识想要对两位裁决人下跪请罪,但是她却发现,那位小孩的眼神,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的身后?
不只是孟七夕发现了,亓官赫和蚩允娴也注意到了亓官殊的异样。
顺着亓官殊的目光,朝孟七夕的身后望去,亓官赫什么也没有看到。
疑惑地望向妻子,却发现妻子同样也是双眼疑惑。
儿子到底在看什么?
蚩允娴心疼儿子一直强忍着疼痛,怕他们担心,一直不肯出声。
但她同样也知道,儿子的性格就是这样,若是直接点破,反而会让儿子更加羞愤。
故作镇定地将三岁的亓官殊放下,蚩允娴跟着一起蹲下,轻声问道:“小殊,你想在孟婆姐姐这里玩吗?”
三岁的小家夥不知道谁是孟婆,但是他早慧的他,听出了母亲的话外之音。
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他暂时离开一会,她和父亲有话要和这位姐姐说。
那这位姐姐,应该就是母亲口中的孟婆姐姐了吧?
亓官殊半白的睫毛轻颤些许,乖巧点了点头,又继续盯着孟七夕身后的一处地方看。
蚩允娴忍着语气中的泣音,努力保持声线平稳,像平常一样,摸了摸亓官殊白色的齐肩短发,又望向自己丈夫。
亓官赫瞭然,将那枚用金红双线编织入理的铜钱,系在了亓官殊的脖子上。
细心将亓官殊颈部银项圈的坠子理顺,亓官赫拍了拍亓官殊的肩膀:“去玩吧,我和妈妈等会叫你。”
亓官殊低下头,用双手捧起被父亲挂在颈间的铜钱,他感觉有些烦闷和难过,但是不知道是为什么。
再次看了一眼父亲和母亲,亓官殊松开咬住下唇的牙,用一种根本就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恭敬对着父母鞠躬行了一个金瞳裁决人的礼仪后,才离开了大厅,往庄内走去。
孟七夕不敢拦着小裁决人,弯着腰送他进去。
虽然孟婆庄中没有什么下人婢女,但是整个黄泉都在孟婆的掌控之下。
如果亓官殊出了什么事,孟七夕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从而赶过去。
送走亓官殊,孟七夕这才回到亓官赫和蚩允娴面前,她知道有些话,两位裁决人要单独和她说。
为了保密,孟七夕专门带着两位去到了庄中的议事厅。
临走前,孟七夕对着孟婆庄的大门一挥扇子,将庄门紧闭,隐去在黄泉之中。
……
小亓官殊若有所感地回头,没有看见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有些不开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想着刚才看到的身影,小亓官殊开始在庄内,有目的性地查找起来。
金瞳之下,他几乎走的每一步,都是非常笃定,并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压迫。
周围安静极了,能够听见的,也只有亓官殊在行走间,身上的银饰碰撞,发出的清悦铃声。
“铃铃铃……”
铃声摇曳的每一点声音,都像是被框定在了固定的规则之中,不会杂乱,也不会变速。
终于,亓官殊的脚步停下,最后一步落下,带着银链的小皮靴停在了一间房门前。
轻微虚眼抬头,亓官殊只看到了一块空白的牌匾。
一个没有名字的房间。
因为抬头又低头的动作,再次发出了一阵摇铃声。
等所有声音都停止下来,亓官殊保持着凝视房门的动作,像个木头人一般,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金色双瞳清澈又幽深,有孩子的天真,也有裁决人的冷漠。
这样极具反差的两个字,同时出现在亓官殊身上,缺一点也不违和。
亓官殊缓慢眨眼,似乎每一次眨眼,也都在完成某种规定的标准。
很贵气,也很压抑。
这不应该是个孩子该有的标准,他应该是不被定义的,是随心所欲的。
也不知道亓官殊在门口站了有多久,盯着门口有多久。
终于,小亓官殊开口了。
他的声音和他呈现出来的举动一样,冷漠极了,要不是声线稚嫩软糯,简直都不像是个孩子。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捉你出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彷佛毫无威慑力,在说完后,也就这么简单的消散在空气之中。
场面安静下来,有一股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气流,彷佛正隔着一扇门,来回发力。
小亓官殊蹙起眉头,面上浮现出不悦的情绪。
身形微动,身上的银饰碰撞,开始发出铃声。
亓官殊打算推开门,亲自去把里面藏着的那个家夥捉出来了。
可就在亓官殊刚把手搭在门上的时候,门——
从里面打开了。
嚣张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小亓官殊更加觉得烦躁,刚想让这个家夥尝尝自己的厉害,可在看清了开门的这人后,所有的愤怒都在顷刻间融化,冷淡的金瞳中,毫不遮掩地亮起一抹惊艳。
开门的人是一位脸色苍白得彷佛病弱膏肓的孩子,看上去和亓官殊差不多大。
不过,这个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是十分复杂的玄色金边作古长袍。
不但如此,孩子的头发也格外长,都拖到地上了。
不过,这个孩子的头发,并没有因为长,而产生任何杂乱,反而柔顺极了,看上去有些像族内阿嬷纺织的绸缎。
亓官殊下意识就想要去摸一下孩子的头发,却被孩子警惕地侧头,躲了过去。
也正是因为孩子躲闪的这个动作,亓官殊看到了孩子颈部的银白鳞片。
鳞片非常漂亮,表面上浮动着流光,而且十分小巧,每一片都像是精心雕琢过一般,长在孩子的颈部,不但没有任何丑陋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种神秘的美。
小亓官殊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他看到新奇的事物,会下意识地停留视线。
因此,在看到孩子颈侧的鳞片后,亓官殊一时忘记了自己裁决人的身份,难得露出了孩子的好奇和兴趣,一眼不眨地盯着看。
可他没看几秒,就被孩子侧过身去,挡住了鳞片,不给亓官殊看了。
小声哼了一声,亓官殊重新将视线移到孩子的脸上。
其实这个孩子长得也很漂亮,亓官殊自认为在族内,没有人比自己更好看,可是这个孩子,让他下意识在心底浮现出一句:
“好漂亮啊”的感叹。
孩子的眉眼舒展,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孩子的眉头一直蹙着,唇色都苍白得接近无色。
这份白,在鸦黑的长发对比下,更加明显。
亓官殊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应该很难受,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疼啊?”
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人询问他是不是会感觉疼痛,封景淡入烟雾的双眸中转过一丝波动,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他讨厌冥府,讨厌自己的身份,因为真的很疼很疼,可从来没有谁会关心他到底疼不疼。
果然很疼。
亓官殊努力扬起一抹微笑,他从自己的小包中翻出一块奶糖,走进屋子中,握住封景的手,将奶糖放在封景手上,又贴了过去,踮起脚来,在封景的额头间,落下一道没有温度的吻:“亲亲就不疼了,我亲亲你,你就不疼了哦。”
封景从亓官殊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微睁双眼,他的双瞳中满是惊愕和激动,这个人,他可以进到自己的屋里!不会死亡,活着,进到自己屋里!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看到这个奇怪的白毛小子给自己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刚想低头看一眼是什么,下一秒就发现白毛小子的身影开始在眼前放大,紧接着,就是一道没有温度的吻,落在了自己额间。
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推开亓官殊,封景连忙用手捂住了额头,害怕地朝后退了几步,又气又怒地瞪向亓官殊。
他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是本能地想要离远一点。
用手捂着被亲吻的地方好一会,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封景才犹豫不决地放下手来。
只是他的双眼中已经漫上了水雾,一副欲哭的模样,可怜不已,搭配上他雌雄莫辨的脸蛋,看上去像一颗剥了皮的荔枝。
应该会很甜。
亓官殊眨了眨眼,下意识说道:“你看起来,很甜。”
甜?
封景不知道什么是甜,不过看亓官殊的样子,不像是坏人,所以在默默抽泣了几下后,用袖子抹去了眼泪,站在原地,带着好奇和害怕,打量着亓官殊。
好奇怪,为什么这个小姐姐一直不说话?
亓官殊走向前两步,封景一见,吓到往后退了两步。
哦,小姐姐不喜欢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亓官殊忍不住撅了下嘴,不过,还是按照封景的意愿,不再继续上前。
隔着一段距离,亓官殊问道:“姐姐,你不会说话吗?”
从来没有和别人交谈过,也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知识的封景,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隐约明白亓官殊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听不懂,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封景决定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两个孩子的脑回路完全没有搭上,不过却诡异地同频聊了起来。
原来是不会说话。
亓官殊在心底哦了一声,还想要继续和封景说什么,不过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父亲特意摇起的铃声。
这种铃声很特殊,只有他们尧族的人才能够听见。
因此,在封景眼中,就是这个奇怪的白毛小子突然间转头,望向了门外,然后脸上的生动表情,如同术法一般,瞬间收拢起来,恢复到了刚见面时的那种冷淡模样。
父亲在叫他了。
亓官殊收好所有的情绪,立刻动身往回赶,在离开前,他最后望了一眼屋内,对上了封景彷佛被老天抽去了墨色的双眼,似乎是想将这个人彻底记在脑海中。
在下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亓官殊对着封景挥了挥手,嘴角扬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微笑:“等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玩。我叫——亓官殊。”
留下自己的名字,亓官殊头也不回地朝着铃声的位置跑去。
封景一路望着亓官殊离开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任何身影后,才摊开了手。
掌心之中,躺着一颗奶糖。
封景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亓官殊最后嘴巴一张一合说的是什么。
但是他在亓官殊离开的那一刻,突然间好想学习语言,好想去了解这些,他不想再继续呆在这屋子里了,他迫切地想知道——
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来自哪里。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世界,又突如其来地离开。
哪有这么好的事?
薄雾色的双瞳盯着掌心的奶糖好一会,封景连着包装,一起塞入嘴里。
只有这样,他能够保证,东西是自己的。
吃下奶糖,封景一直含在嘴里,不肯吞下去,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封景还是感觉到了一抹有些香,但是又说不出来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
一直到奶糖完全融化,再也感受不到口腔中有任何的东西,封景才停下品味奶糖的动作。
他喜欢这个味道,并且,他还想要更多的这个味道。
舔了下唇角,封景的视线凝在房外的过道上。
好一会,他选择踏了过去。
在封景的脚迈出房间的那一刻,八百里黄泉开始卷起大风,乌云聚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在一起,形成雷劫之势。
孟婆庄中,本就没有任何草木,黄沙飞扬,似乎在无形间凝成了匕刃,擦过封景脸颊的时候,割破了他的皮肤,留下深金的血液。
孟七夕几乎是在天象变化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房间周围。
来的不只有孟七夕,还有好几位穿着华丽,身上带着淩霄神意的青年男人。
孟七夕和青年们,没有一个人抬头敢看封景。
他们统一对着封景俯首跪下,恭敬道:
“恭迎君上入世!”
封景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天空,霎时间,凝聚起来的雷云消散,黄泉的怪风停下,一切都恢复成安定的模样。
封景没有理会身上被风沙擦破的皮肤,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孟七夕。
孟七夕只感觉有一阵滔天的威压朝着自己压下,明白这是封景想让自己回话。
于是立马抬起头来,开始注意封景的神色。
封景不会说话,他伸出手,在肩膀处比了一个头发到这里的姿势,随后默默凝视着孟七夕。
肩膀?
孟七夕做了这么多年黄泉之主,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是吹的。
立刻就明白过来封景说的是谁,她知道封景听不懂她说的话,于是挥了挥手,从地上用法力凝起一捧黄沙。
又在黄沙中输入灵力,让黄沙凝成了小亓官殊的模样,将亓官殊已经离开黄泉的过程,用小人的形式,展示给了封景。
走了?
我的……抛弃我,走了。
封景很像说出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思来想去,他只知道,已经被划定为自己东西的那个人,抛弃了自己,走了。
封景的呼吸逐渐加重,淡色的双瞳隐约漫上深意。
因为他情绪的变化,整个冥府和黄泉的天气,再次发生异变。
担心封景会因为失控,彻底毁掉冥府,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人站起身来,对封景说道:“君上!不如您先跟我们回去,我们将这些全部学完,到时候,亲自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好不好?”
怕封景听不懂,书生还用上了手势辅助理解。
理解了书生的意思,封景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他伸出手指向书生,末了,又指了指自己。
书生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鞠躬行礼:“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教导君上!”
听不懂。
罢了。
封景错开视线,不再看书生,他望着亓官殊离开的那条走廊,旁边或站或蹲着几位冥府的高层。
就这样一直站到焃鴠日过去,封景伸出手,对着走廊的位置,虚空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又将拳头缓慢贴近自己的心脏处,彷佛这样,就已经将亓官殊捉了回来一般。
那日过后,孟婆庄少了一个房间。
而冥府之中,多了一位司君。
——
“呼……呼……”
从陷入回忆到醒来,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喘着粗气,亓官辞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这场梦魇就如同真的在做梦一般,看似触不可及,又好像相隔甚远。
甚至在惊醒之后,再想去回想梦中的故事和细节,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了。
那个孩子,是谁?
那个奇怪的女人,又是谁?孟婆?为什么我的父母会见过孟婆?
不,不对,我又是什么时候去过黄泉?!
在这一瞬间,亓官辞觉得自己的大脑混乱极了。
他没有心情去思考偃傀,也没有心情去钓鱼,更没有心情去理清和瞿镜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段奇怪的梦魇。
这是真的,还是假象?
是因为什么而出现?
亓官辞想不通,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无头苍蝇,放眼望去全是谜团。
一旁的韩固看到亓官辞苍白下去的脸色,也有些担忧起来。
难道是强行真身走无常,伤到亓官辞了?
韩固一手搭上亓官辞的脉门,开始往亓官辞的体内输送灵气,梳理脉络,一边缓声询问:“小辞,你还好吗?”
有韩固的灵力梳理,亓官辞的神智逐渐恢复过来,他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不少。
对韩固摇了摇头,亓官辞强颜欢笑:“好多了,多谢教授。”
看亓官辞确实是好多了的样子,韩固这才停下了输送灵力的动作。
扬起下巴,对着傀儡的位置抬了抬,韩固问道:“走无常的这段时间,你打算做些什么?一直留在这?可你导游的身份,可能也会打草惊蛇。”
亓官辞进入导游状态后,只要带上导游面具,新界那边的人,就不会认出他来。
可也正是这样,新界那边的人也会忌惮导游的身份,不会过来扑饵。
想要钓鱼成功,亓官辞不可能一直待在医院。
亓官辞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到了玄宗最近一直在办理的女性失踪案。
正好马上要进的考场,可能有关郑承宇,所以他打算趁这段时间,去一趟郑承宇和郑秀如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有这个打算,并不是一时兴起。
就算玄门大会当时有不少数据,他还是想自己亲自去看了看。
但他刚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就被突然出现在病房中的谢必安打断了后续:
“不,别想着去找线索,你现在和我去旧书店。”
谢必安的出现,将韩固和亓官辞都吓了一跳。
不说别的,单说着神出鬼没的举动,真的很容易受惊啊!
韩固堵了一口气在胸口,差点没一扇子挥过去。
在看清是谢必安后,才拍着胸口放松下来:“不是,你们冥府的员工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好不好!”
对于韩固的指控,谢必安不置可否:“你又不是人。”
幽幽怼完一句话,谢必安上前擒住亓官辞的手腕,担心亓官辞会因此跑走。
目光在扫到亓官辞胸口的【善恶有报】四个小字时,谢必安忍不住挑了挑眉。
哦,这就是瞿君开后门,也要给亓官先生开的小号?
啧,这对小情侣真会玩。
没有给亓官辞拒绝的机会,谢必安一边快速解释,一边开始勾画缩地千里的阵法:
“瞿君出事了,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放心,你只需要在旁边就好,不用你出手。”
听到谢必安的这句话,不只是亓官辞,韩固也惊了一瞬。
韩固眼神一转,语气有些担忧起来:“瞿君精神出问题了?!怎么这么快,不是离中元还有时间吗?”
谢必安脸色一僵,不好意思说出是因为自己脑抽,叫了一句“君上”,才让瞿镜的精神提前崩溃。
好在,韩固也是关心则乱,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谢必安表情的古怪,只当是最近冥府和现世的事太多,压得瞿镜身体承受不住了。
对此,韩固坚定地站在谢必安这边,对着亓官辞道:“小辞,辛苦你了!”
亓官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眼底的金色越来越多,低头抬眼之间,连带着语气都变了。
“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正好,在亓官辞的这句话音落下之际,谢必安的缩地千里也画好了。
阵法光芒四起,瞬息之间,亓官辞和谢必安就消失在了病房之中。
韩固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默默叹气:“瞿君,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说着,韩固也忍不住嘶了一声,刚才是不是看到亓官辞的头发长长了?嗯?好像是长了吧……呦,切人格了啊,那可有戏看了。
韩固是见过另一个“亓官辞”有多霸道的,如果说原本还对瞿镜有几分担忧,那么,在意识到亓官辞切换了人格后,这几分担忧,也消失不见了。
是另一个“亓官辞”的话,那瞿君平安的事,应该是稳了。
得嘞,又办成一件事,回去找老赵炫耀咯——
舒展开眉头,韩固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了病房。
至于这个饵最后能钓来什么鱼,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
谢必安带着亓官辞赶去旧书店,满心都在对瞿君的担忧上,一时间也没有发现身侧之人的变化。
等到了旧书店后,谢必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亓官辞的头发,怎么突然间长这么长了?!
亓官殊没有理会谢必安,他施力震开谢必安的手,朝着旧书店的方向,迈步走去。
气死他了,为了不被新界的那群垃圾发现,他特意让亓官辞出来。
结果这傻子以自己的名义,把自己好不容易骗到手的男朋友气走了?!
现在男朋友还出事了,真是气死他了!
亓官辞,这个蠢货,最好期待瞿镜没出什么事,要不然,他冒着被新界那群垃圾发现的危险,也要强行把胎光融合回来!
店内。
商陆艰难从散作一堆的书中站起来,寒眼擦去唇角的血迹,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暴走状态的瞿镜,冷笑开口:“大帝,您可看清楚了,您砸的可是自己的店,您说过,要用这钱来养你家那位,您确定要继续吗?”
双眼已经完全变成血红的瞿镜根本不想听商陆在逼逼赖赖什么,直接一个瞬闪,移到商陆身边,握紧拳头,对准商陆的腹部,就是一拳——
还是商陆反应够快,立刻运转灵力,结出阵法,挡下这一击,却也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打退了好几步。
商陆虚捂着腹部,死死盯着瞿镜,时刻注意着他会出什么招式,同时在脑海中快速思考,该如何让瞿镜喝下这碗孟婆汤。
师兄不愧是师兄。
命定的罗酆之主,就算是快要陨落了,精神崩溃下,战斗力还是这么强,可惜他现在不是全盛时期,根本没办法打过瞿镜,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到了如此地步。
再这么下去,别说他了,师兄估计也要因为过度消耗法力,而提前进入陨落阶段了!
该死的。
谢必安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
刚想到这一点呢,瞿镜已经闻着血腥味,再次朝着商陆冲了过来。
这一拳来的极快,即便商陆去挡,估计也会受到五成伤害。
商陆咬紧后槽牙,准备全力以赴,可这一拳,却并没有像意料中的那样,落在他身上。
而是被一只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握住了手腕。
顺着手腕朝上望去,商陆看到了一头柔顺的长白发,以及熟悉的导游制服。
白无常?
这是谁?
没等商陆看到这人正脸,这位突然出现的白无常,就毫不客气地对着瞿镜的腹部就是一拳。
“喂,你!”
下意识想要为师兄辩解几句,尤其是这家夥居然二话不说就直接暴打瞿镜,你是不是冥府人啊!
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啊!
可商陆根本没机会把这些咆哮喊出来,就看到了白无常熟悉的侧脸——
等一下,这家夥,居然是亓官辞??!
就在商陆为白无常的脸震惊之时,亓官殊已经又接着一拳揍在了瞿镜的腹部。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对上商陆都不会被打退的瞿镜,居然在亓官殊的一拳一拳攻击下,吃痛朝后退去。
我靠,这算不算家暴啊?!
商陆的嘴逐渐长大,愣在原地,感受到身边站了一位人后,商陆抬眼望去。
很好,是一样目瞪口呆的谢必安。
这种见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失态后,就诡异平息了尴尬的感觉,商陆还是觉得挺不错的。
他抬起手肘,碰了碰谢必安,又扬起下巴,指了一下正在暴揍瞿镜的亓官辞,语气有些疑惑:“这家夥是亓官辞?头发怎么这么长了?诶,你说他们这样,算不算家暴?”
谢必安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从来没想过,亓官辞这位相信科学的乖小孩,居然会有一天,这么嚣张地压着瞿君打。
还是精神崩溃,暴走状态下的瞿镜。
看这战斗力,亓官辞绝对不比瞿镜差啊!
嘶,幸好之前没惹过亓官先生,不然,这一拳下来,自己估计要去半层皮吧?
谢必安扫了一眼商陆:“老板娘和老板亲密交流一下,怎么了?很正常啊。”
商陆眼睛瞪得更大:“你这就老板娘叫上了?!”
谢必安指了指一边倒的战况:“属下坚定站在老板和老板娘身后。”
商陆欲言又止,好一会,竖起一个大拇指,长舒一口气:“你说得对,师嫂和师兄交流一下感情,很正常。”
没跑了。
这就战斗力,不管是文还是武 ,都妥妥压制瞿镜了,还是瞿镜喜欢的人,没跑了!
这就是未来君后!
丝毫不知道自己就因为揍了几拳瞿镜,就收获了两位冥府成员“帝后”的肯定,亓官殊已经将瞿镜逼到了墙边上。
眼底暗芒滑过,亓官殊一手勾起瞿镜的下巴,有些心疼地为瞿镜擦去脸上的污秽,和唇角的血迹。
又将瞿镜的长发拢在耳后,从导游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蝴蝶结的夹子,夹在头发上,固定不会滑下后,亓官殊眼都不眨地咬破自己的手腕。
鲜血在瞬间股股流出,亓官殊将向外渗血的手腕抵在瞿镜唇边,双唇轻碰,冷声开口;“喝。”
瞿镜现在甚至有些不清,他没办法分析出太多了的语句,但是亓官殊直接将血液递到了他的唇边。
鼻尖轻嗅,有一种香甜的气息,正在猛烈冲击他的大脑。
他的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告诉他:
好香,吃下去。
把这个东西吃下去!
没有片刻迟疑,瞿镜张嘴,含住了亓官殊的手腕,迫切又贪婪地开始吮。吸亓官殊的血液。
由于瞿镜突然的动作,亓官殊下意识唇色一白,不过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边忍了下来,继续让瞿镜饮血。
商陆脸色一变,当场就想要冲上去分开两人。
不过,却被谢必安拦了下来。
商陆瞪了一眼谢必安:“不能给师兄碰血啊!这不是加速他精神崩溃吗!”
比起着急的商陆,谢必安就冷静了许多,他仔细关注着瞿镜的脸色,摇了摇头:“不,商君您仔细看,瞿君的情况,好像并没有继续失控,反而好了不少。”
在谢必安的提醒下,商陆也重新关注了起来。
似乎确实如谢必安说的那样,瞿镜在饮下亓官殊的血液后,并没有继续发狂的迹象,反而安静极了,看上去乖巧了不少。
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妻管严?亲亲心上人的血,就能够安静了?
那这不是比孟婆汤还管用啊?!
亓官殊虽然愿意给瞿镜喂自己的血,毕竟他是金瞳裁决人,还是尧疆的少司官,他的血液,堪比世界上最好的灵丹妙药。
不过,他也并没有打算,让瞿镜吸。干。自己。
控制着血量,亓官殊又是一拳揍在了瞿镜腹部,强制他松口。
瞿镜有些委屈,他还没有喝够呢,就被揍了一拳。
可是揍他的这个人,潜意识告诉他,他很喜欢,一点也舍不得动手。
而且,刚才这个人还给他喝了那个甜甜的东西,就更不能动手了。
这么一想,瞿镜只能委屈地低着头,捂着肚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木头人。
伸手抹过手腕上的伤口,伤口愈合,亓官殊这才发现,瞿镜身上穿的,不是老板的那身衣服,而是写着【此界太平】的那套导游服?
感觉到亓官殊的疑惑,商陆及时给出回覆:“我到这里的时候,师兄身上就已经穿着这身导游服了,那个时候他似乎还有些理智,但并不多。”
亓官殊挑眉:“有些理智,那他怎么失去理智的?”
商陆闭嘴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加班加到气不过,自己作死,当着瞿镜的话,不停叫他“大帝”,让他彻底失去理智的吧。
他错了,但他不改。
他又没叫错……
谢必安是最能理解商陆现在的心情的,他也是最快想到是为什么的,不过他也没有想要拆穿商陆的话,于是乎,冥府的两位员工,都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幸好亓官殊并没有真的打算从他们这里问出什么来。
他牵着瞿镜在勉强能看的沙发上坐下,姿态嚣张,用半命令的语气问道:“瞿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必安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亓官殊的战斗力,以及失控状态下瞿镜的态度,果断选择将一切都坦白了出来。
没看到君上失控都妻管严吗!
这要是正常了,君后的位置还能跑?
现在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关于瞿镜为什么会精神崩溃,这个原因其实冥府的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瞿镜不喜欢听人叫他“君上”或者“大帝”,一旦听到了,就一定会暴走。
更多的,就不太了解了。
亓官殊若有所思,在心底默默记下,男朋友还有一个大帝的职位?
很好,又多了一个骗我的事情,以后慢慢算。
不过……精神崩溃么……
可能是因为已经默认亓官殊是未来君后的原因,谢必安现在非常信任亓官殊。
还将中元节瞿镜生辰日,会归元的消息,也说了出来,并且还特别“提醒”了一句,在此界,有很多人想要瞿镜的命。
归元散功,以瞿镜这温柔坚定的性子,决定不会选择碰亓官殊,一定会自己选择硬抗。
可是这样的话,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不过对此,亓官殊并不在意,他已经有了一个瞿镜到时候的好去处。
对谢必安说自己知道了后,亓官殊的身体一僵。
顺着身体异样的地方望去,却看见瞿镜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居然自己握起了亓官殊的手。
正探着舌头,如同小猫觅食一般,轻柔地舔着他手腕上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处。
啧,没喝够,这是上瘾了是吧?
亓官殊冷笑,抽回手,语气严肃:“不行,喝多了你会受到淩霄惩罚的。”
他怎么说也是最后一位金瞳裁决人,现在淩霄失踪,他的权利就是最大的。
想用裁决人的血当水喝,真不怕天罚啊!
不过,商陆和谢必安却以为这句天罚指的是精神崩溃后,做出扰乱世间的事。
双方不在一条在线,但是结果都对上了。
很合理。
既然亓官殊能够完全控制瞿镜,商陆也放心了不少。
从芥子空间中,将那碗孟婆汤取出来,商陆双手递给亓官殊:“嫂子,这是师兄的药,您记得让他喝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谢必安气头一哽,直接呛到咳嗽起来,指着商陆迟迟说不出来话,还被商陆捂着嘴带走了。
谢必安生无可恋地跟着离开,内心无语:您可真会说话,什么叫玩得愉快!我们老板娘和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翻了个白眼,谢必安突然觉得商陆来到此界后,脑回路是越来越难跟上了,还好自己的直系上司不是他,不然自己一定会被商陆奇怪的脑回路折腾死。
等商陆和谢必安二人都离开,亓官殊才打开瓶盖,闻了一下瓶中的味道。
只是一息,他就认出来了这是孟婆汤的味道。
有些不太想让瞿镜喝汤,但是为了瞿镜的身体,亓官殊还是咬着牙递了过去:“你喝完要是敢忘了我,我保证,你以后绝对再也找不到我。”
瞿镜歪了歪脑袋,血色的双瞳中满是幼稚的纯真,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不过连在一起,他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知道这个汤,是香香的大宝贝给他的,所以他决定听话喝下去。
一口闷了孟婆汤,瞿镜用那双明亮的双眼望着亓官殊,似乎在等着奖励。
亓官殊:“……”
亓官殊:“幼稚。”
虽然嘴上说着幼稚,但亓官殊嘴角的弧度还是没有压下去,他捧起瞿镜的脸,在瞿镜的唇角落下一吻,拒绝了瞿镜追过来的薄唇,亓官殊从导游口袋中取出一个银制止咬器,戴在了瞿镜脸上。
“亲爱的,带上面具,咱们去炸个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