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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漆黑的兜帽戴在他的头上,宽大的袖袍遮着他的身躯,像是一个雨夜杀人狂魔。

“我们交换信息?”秦灯藤挑着眉,知道伊洛肯定查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拦住他。

伊洛不语,只是拿出一罐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然后放到了秦灯藤的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是在说:到你了。

“你是哑巴?”从见到伊洛开始就没见他有开过口。

伊洛没有回应,但他的眼睛似乎更能表达情绪,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看,多少有点渗人。

红色液体秦灯藤并不知道有何作用,他想要伊洛先拿出他的价值,伊洛却不理,就这样看着他。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偏要描述的话就像是一只老鼠看见了一块甜甜的奶酪,但因为什么事情,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很怪异。

见秦灯藤没有反应,伊洛出了声:“该你了。”嘶哑的嗓音,里面的声带如同被破坏过的一样,有点像是卡旧的机器,带着锈迹。

原来不是哑巴,秦灯藤指了指他手中的瓶子:“我不知道你这个东西的价值,我又如何跟你交换。”

“它是可以让你进去的东西。”红色的液体晃在秦灯藤的眼前,然后偏向了那个消失的入口。

如果伊洛所言为真的话,那这确实很有价值。

秦灯藤还是选择模糊语言,半真半假道:“精灵族正在经历一场变革,仲尼是叛徒,跟我们进来的人被他们带走了。”他就是在试探,看伊洛到底知道多少。

试探大成功,因为伊洛反驳了他的话。

“仲尼不是叛徒。”

“你怎么知道?族长亲口证言,还能是假?”

“是。”伊洛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平淡,“因为身为的叛徒的人正是族长。”

秦灯藤佯装惊讶:“可舒尔”

“大部分的精灵都选择了背叛。”

这倒是出乎意料,在秦灯藤的猜测中,族长跟舒尔囚禁仲尼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更是对他们这些外乡人赶尽杀绝,就是为了不让那些精灵发现他们叛变的事实,却没想到,大部分的精灵都已经加入了这场叛变。

“仲尼在之前就跟我说过精灵族出现了叛徒,他一直在查,也委托了我,我一直顺着仲尼提供的疑点探查,却没想到背叛精灵族的人会是族长,当我想把信息告诉他时,他人已经消失了,据我所知,他最后一次出现,是见了你。”

“他最后一次见的不是我。”顺着伊洛的目光,他道,“是族长。”

那瓶子被打开,里面的带着腥气的味道这才涌出,原来里面装得是鲜血。

“只有族长的血才能打开。”伊洛说着。

秦灯藤也将故事线串连,他们上次去到族长家时,他没在,或许正是伊洛拖住了他,并取了血,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连带着擅自闯入家中他们,一同发泄。

鲜血被淋在那凸起之物上,上面的血被墙皮吸收,它开始蠕动起来。

幽暗的空间,狭窄的通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秦灯藤在前,他的目光只有前面微弱的亮光,突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他的腰际又很快缩回。

“伊洛?”

“嗯?”

声音在后方,相隔着一段距离,秦灯藤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那触摸感很轻,像是羽毛,继续向前,他又感受到了异常。

这次不是腰际,而是颈侧,带着湿润,一触即分,像是一个温暖湿润的东西贴了上来。

昏暗的空间,秦灯藤佯装无事发生,动作都没有变换,那个大胆的东西果然又凑了上来,这次不再是简单地触碰,而是舔舐?

秦灯藤被恶心得不行,反手一抓,却是抓了个空,身后是一团空气。

“伊洛?”

一簇火苗从他的指尖亮起,他看见了所叫之人站在他的身后两米远,根本不可能触碰到他,也不会在他有意钓鱼下,这么快地撤离。

火光很快熄灭,伊洛疑惑:“怎么了?”

“没事。”

秦灯藤只觉怪异,他感受不到杀意,证明对方不是想要杀他,却以这样的方式,不就是纯纯恶心他。

那被舔舐过的地方湿润感还在,秦灯藤大力地揉搓着,只觉得离奇,这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人,不是伊洛还能是谁?又或许是伊洛伪装得太好。

他可没有忘记以前的那些主角是如何变态。

这么一看,是伊洛的可能性更大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并没有接触很多,那么伊洛又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靠近他。

他们好像一共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吧?

不再想,秦灯藤甩开脑中的想法,加快了速度。

那微弱的亮光终于笼罩住他们。

靠近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人造电,而是自然光倾斜下来的弱光。

这不是终点,上面才是。

秦灯藤一跃,轻松跳上平台。

“上面怎么样?”伊洛的声音从下面传出,他并没有上来。

秦灯藤没有动作,他的面前站立着两个人,正带着冷笑看着他,正是早已进入的族长与舒尔,而他的周身,每个能动的缝隙都插满了尖刺,稍有动作,就会将他刺成刺猬。

这就是一场陷阱,专门针对他们的陷阱。

族长眼中泛着冷与杀意。

在伊洛取血的那一刻,族长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做什么,也知道伊洛找到了这个房间,将计就计,他装作没发生一般,然后将他们引导这里,在这里来一个瓮中捉鳖,这也省去了他们去找的时间。

这里就是他为他们设置的安葬之地,也算便宜了这些外乡人,能够死在这么神圣的地方。

尖刺抵着他的眼珠,另一端在族长的手中,他威胁着,示意秦灯藤回话。

“上面很安全,可以上来。”

得到秦灯藤的回应,伊洛这才道好,然后一个跃身。

他的上来并没有如族长所料被乖乖地囚禁在他们所准备的尖刺笼里,反而冲破了限制,两人的目光都被伊洛吸引,秦灯藤伸手握住抵着他命脉的尖刺,藤蔓缠绕,那尖刺瞬间粉碎。

牢笼被两人冲破,配合默契。

形势骤然逆转,族长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被气得连说几个好。

阴冷黑暗的气息再也隐藏不住地溢出。

一双翅膀飞扬,不是如仲尼与叶依娜那般闪着彩色的磷光,而是暗黑色,萦绕着不详。

第87章

关于翅膀的异常他们并没有时间去思考, 因为族长的身上发散出的邪气弥漫着整个空间,而他身后的舒尔也配合着他,两个羽翼在空中交替出现, 速度快到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秦灯藤手握红鞭, 在伊洛一个轻蹬下也冲了前去, 几个人交缠在一起,红黑交缠,在上面划出色痕。

“这边!”

秦灯藤听声而去, 一个甩尾将舒尔拖到了地上,生长的藤蔓将他捆住,上方的另一战场也落下帷幕。

地上被砸出一个深坑, 伊洛平稳地降落在深坑旁,眼神凌冽, 秦灯藤见状立刻唤出藤蔓将地下的族长拉了出来。

两个人被扔在一起,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黑翼现在破破烂烂,似被大力揉捏撕扯了一般。

局势已定,族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带着悲戚, 他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秦灯藤猜到他想做什么却来不及阻止,只见族长的黑羽消散, 他身上的活气也一同消散, 整个人化成绿色的光点融入世间。

见舒尔也将自裁,秦灯藤直接打晕了他。

人都没有问到, 一个昏迷, 一个自裁,就算是舒尔醒来看样子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下有点子难办。

“精灵族的内幕你知道多少?”秦灯藤问。

“知道得不多, 许多事情都是仲尼告诉的我,想要知道,还是得找到他。”伊洛拧着眉,看着昏迷的舒尔,道,“这个人已经没用,问不出什么东西,不如直接杀了。”

看着舒尔尖长的耳朵,秦灯藤道:“算了。”或许是因为母树的缘故,他对这些精灵有着不同于人的好感。

他这话让伊洛倒是看了他几眼,幽黑的眸子似乎在不悦,离开之际又看了舒尔一眼,那眼神像是想要杀死他,但因为什么事情而抑制着这股杀意。

从这空间而上,来到的是一个宽平的地方,往上是一个竖形的管装,上面闪着金色的细光,不过很淡,但微弱的光聚成一片也能亮起漫天星辰,仰视着,就像是一片被倒置的金色海洋。

“是他们。”伊洛的声音拉回了秦灯藤。

望过去,倒在地上的几人不正是同他们一同而来的人,但令人惊悚的是,那成山堆似的人骨,骨架、头颅全部摆放在一起,白质的骨将整片空间都变得阴森森。

不难想,若是再来晚一些,这些人就会变成那白骨山中的一员。

“这是什么?”秦灯藤看着面前半人高的台子,上面是干涸的血迹。

“应该跟这些白骨有关。”伊洛走上前,想白骨拿在手中又闻又掂量,片刻,他说,“这些都是人类的骨头。”

以前那种误入进精灵族的人根本没有被放出去,而是跟他们一样,被带到了这里然后早就这堆人骨山。

这些精灵这么做肯定不是简单地杀害人族,而是有预谋的,正是他们叛变的重要因素。

“仲尼没有在这里。”伊洛不知何时将那堆人的脸都翻了出来。

“他还活着。”这是舒尔亲自说的,毕竟他们也需要从仲尼那里获得什么信息。

“走吧,先找到仲尼。”

伊洛点点头。

变故横生,他们的头顶的土壤开始蠕动,整个地面也跟着蠕动,他们上下摇动,这时,无数根藤蔓从天而降,直直冲着他们而来。

秦灯藤与伊洛自然轻松避开,只是那昏迷着的人没有行动能力,被藤蔓逮了个正着。

那藤蔓不是简单地缠绕捆绑,而是伸出许多细小的枝像吸管一样插进人的身体中,不一会,一个干瘪的人直接被藤蔓甩了下来,吸饱的藤蔓开始寻找下一个营养袋。

“救人!”

秦灯藤的红鞭抽开那根偷袭的藤蔓,跃身,开始解救那些被当成营养袋的人。

倒不是他有多心善,而是他的直觉不能让这些藤蔓吸饱,否则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只是那藤蔓的数量过多,再加上这些人失去行动能力,即便被救下也会很快被串在另一根藤蔓上,连成一排跟葫芦娃似的。

这样的方法根本不行,到最后也只能是他们耗尽体力,然后再被藤蔓吸成人干。

“你刚刚摸到什么东西没有?”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突发性的,一定是有什么契机让他们行动。

“除了那堆人骨,没有摸任何东西。”

难道是人骨?

不不不,应该不是,若是人骨,早在摸上去的那一刻就启动,何必隔了这么久。

有什么东西一定是被他忽略了,秦灯藤应付着藤蔓想着。

人,他们两个人

不,这里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除却那些昏迷的人,还有一个人。

昏迷的舒尔。

“找到舒尔!”秦灯藤道,“他醒了。”

出乎意料,伊洛竟异常兴奋,一听是他,即可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里的空间就这么大,想让隐藏自己并不容易,很快,伊洛便发现了一个地方的异常,待秦灯藤赶去时,那里只有舒尔的尸体。

他的心口插着一柄匕首,一击毙命,表情很是安详,没有痛苦,微微上钩的嘴唇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我杀了他。”伊洛直勾勾地看着秦灯藤,莫名说出这句话,像是在等待他有什么反应。

“我不瞎,能看见。”秦灯藤没有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他给了舒尔一次机会,既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那么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若不是母树,他早就死在了上一次。

舒尔死去,藤蔓散去,那些人纷纷坠地,有些人已经没救。

“你不去看看你的主子?”秦灯藤环着手臂饶有趣味地看着伊洛。

说的正是躺在地下的克莱德。

经此一遭,克莱德早已没了刚见时的那般贵气儒雅,现在脏得说是乞丐都有人信,唯一看得顺眼的那张脸也布满了泥尘。

“他不是我的主子。”秦灯藤微微扬眉,伊洛静了一会,黑沉的眼眸竟带着一丝情愫,“我的主人只有一个。”

秦灯藤被他轻柔的话语搞出一身鸡皮疙瘩。

说话就说话,对着他说做什么。

若不是他们没说过几次话,他都要以为伊洛口中的主人就是他。

他非常识趣地收住了这个话题,不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

“把他们拎出去,找到仲尼。”这一切都清楚了。

伊洛:“原路返回?”

“不用,”秦灯藤指了指顶上,“上面可以出去。”

一截藤蔓出现,秦灯藤轻轻跳了上去,然后俯视着伊洛,而伊洛又正好抬头看向他,藤蔓飞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风卷起他的头发,竟看出他某种带着诡异的真挚。

真挚什么?

这确实诡异。

秦灯藤甩出脑中的想法:“上不上来?”

藤蔓的分支已经将剩下的活人全部卷上,伊洛也跳了上来。

见他上来后,秦灯藤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藤蔓快到顶时,他的身体微微倾斜,藤蔓瞬间逆转,伊洛一个不稳垂至掉落,他的眼中只看见了秦灯藤闪着恶意的笑。

他皱着眉,似乎在不解为什么。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作出反应,他的手已经抓着藤蔓的下枝,三步一跳,然后跳到了原来的高度上。

他问:“什么意思?”

秦灯藤耸着肩膀,无畏道:“高空出行,难免会出现意外。”

仿佛这个事故只是一个偶然。

一般聪明的人都是点到为止,在有合作的关系下并不会撕破脸皮,但显然伊洛不是,他只是沉默了两秒,像是疑惑了很久,很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你这么想要杀死我?”

秦灯藤回望着他,然后扬起一抹笑,笑不达眼底:“这个罪名我可不敢担,说了,这只是一个意外,为什么你会认定为是我想要杀了你?”

看着他的假笑,伊洛突然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你这样,真的很难看。”

“”秦灯藤的脸突然僵住,心里暗骂着,什么品种的傻bi,道,“看不出来你这么会说话。”

伊洛没理会他的讥讽,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藤蔓冲到顶上,大片的阳光笼罩着他们,秦灯藤适应着光线,看见周边的场景,只觉得再温暖的阳光也渗不进他的皮肤。

他们所处的的位置正是母树的顶端。

秦灯藤不免想到,他们刚刚接触到的藤蔓就是母树的藤蔓。

那个带着邪气的藤蔓怎会是由母树散出,明明几天前,它还是那样的温暖,带给人能量,而不是一根吸取人血的邪藤。

在母树之下站着许多精灵,他们的翅膀高扬着,每一双翅膀都是黑色,在眼光下折射出如黑蛇鳞般的流光。

诡异、邪恶。

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群精灵,而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防类恶魔,背后的翅膀仿佛变成了带着尖刺的黑翼,轻轻一挥就能让人毙命,那精致的容貌变成了蛊惑人心的幻影。

在看见母树的顶端冒出人来后,他们像是早有预料,脸上都没有震惊的神色,反而都张开了口,吐出晦涩难懂的语言。

低喃的语言蠕动魔咒萦绕。

只是这个魔咒不是用给别人,而是他们自己,秦灯藤看见他们仰着头,以一种绝对虔诚的姿态献祭了自己,他们如同族长那般,闪着绿色的光点,消融、相融。

宛若邪教徒的震撼场面,令人久久无法回神。

第88章

无数的绿光漂浮在空中像是飞舞的萤火虫, 然后融进母树体内。

绿叶随风而动,在那一瞬间渐染成黑。

一个远处而来的人飞奔至此,他双眼垂泪, 跪在地上, 看着被染黑的母树以及变成绿点的同类懊悔不已。

“特兰斯, 你何必做到这一步啊!!”

来者正是仲尼。

他看起来狼狈又憔悴,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

等到秦灯藤赶到时, 他还在自责。

“都是我的错,若是能够早一点发现,你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我的错,是我们做错了。”两行清泪流下, 砸在青草上,将它压弯。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灯藤的面色俊冷,面对母树的更迭,他的心情降到低谷,杀意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将他撕扯。

他对精灵族的好感全来自于母树,现在母树被毁, 还是被它庇护的子民所毁, 这怎能让他不起杀意。

没给他们讲故事的时间,母树染黑带来的变动开始展现, 它不再是透着温和的包容, 而是如同那些黑翅膀精灵一样散发着邪气,这种邪气还在蔓延,将地面的绿草都染黑, 向他们袭来。

“灯灯!”熟悉的声音带着惊慌的语气,秦灯藤看到了叶依娜。

“仲尼爷爷?”叶依娜想要说的话在看见仲尼后戛然而止,带着好久不见的欣喜,将想说的话抛到脑后。

“仲尼爷爷你去哪里了呀,我跟灯灯找了你好久。”她漂浮着,“灯灯果然没骗我,再次睁眼真的看见你了。”

她傻笑着,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慢慢地转头,看见了被染黑的母树,心悸越发明显。

“母树”叶依娜喃喃着,不可置信,“母树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里面好似涌起无尽的悲伤,一滴泪落下,她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泪水滚落在她的手背上,叶依娜这才惊觉,自己流泪了?

“小依娜,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到秦灯藤的声音,叶依娜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猛地扑进他的怀中,肩膀抽泣着。

“灯灯,灯灯”

“外面的精灵他们的翅膀变成了黑色,跟母树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秦灯藤摸着她的脑袋无声地安抚着。

“怎么会这样,母树怎么会变成这样,灯灯,我好难受。”

“没事的,说不定你再睡一觉起来母树就会恢复原状。”

叶依娜抬起头,眼眸带着天真:“真的吗?”

自然是假的,但看着叶依娜希冀的眼眸,他竟说不出一句谎言。

这时,地上的仲尼终于回过神来,他眼睛看着叶依娜,神色复杂。

“叶依娜。”

“仲尼爷爷。”叶依娜回到仲尼的怀抱,闻着熟悉的气味令她安心。

仲尼摸着叶依娜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嘴里不停轻唤着“好孩子”

秦灯藤只觉得此刻的仲尼神色有些怪异。

似有带有不舍。

他在不舍什么?

秦灯藤的目光停留在了叶依娜的身上。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油然而生,然而比他的想法更先冒出的是伊洛的声音。

“仲尼,你说的那个计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并不是询问,而是催促,一双眼睛对此温情没有任何感触。

仲尼拥紧了叶依娜,眼中带泪:“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

“仲尼爷爷”叶依娜不知道为什么仲尼爷爷会对她说对不起。

仲尼嘴巴蠕动了很久都没有吐出一个字,似乎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很难开口,伊洛见状直接替他说了出来。

“母树已经走向死亡,即便没有这一次它也会枯败,而你,不同于其他精灵,你是母树的一部分,是它生命的延续。”

叶依娜被这话说得呆愣着,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捂着心口陷入茫然:“所以,要我做些什么?”

“成为新的母树。”

“不不行,我”叶依娜有些慌张,“我不行。”母树是她的妈妈,是整个精灵族的圣物,她真的有能力成为它吗?

“我们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伊洛带着冷意,感觉下一秒就要将她直接扔过去。

叶依娜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成为母树我当然愿意,只是我真的可以吗?”

它是那样的神圣,那样的伟大,而自己在此之前不过是一个人人无视的小透明而已。

仲尼抱着叶依娜声泪俱下:“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啊,我骗了你,你并不是受人无视,只是绝大部分的精灵都看不见你,是我害怕你发现自己的异常才隐瞒了这个事实,经常让你陷入沉睡,不让你接触外人。”

“都是我的错,伤害了你,也伤害了特兰斯,让他走入极端,是我对不起你们。”

“所以,她们并不讨厌我?”

“是。”她们只是从未认识你。

叶依娜轻柔地擦去仲尼脸上的眼泪,扬起大大的笑:“仲尼爷爷,我很开心。”

仲尼抬起头,脸上都是泪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

“要怎么做才可以成为母树?”叶依娜看着伊洛,对自己即将死去似乎并不在意,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她是真的很高兴,在最后的时刻知道自己并不是被人讨厌,也在最后时刻发挥了自己的价值。

叶依娜笑着:“等我成为了母树就要受到所有精灵的尊敬,这不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别哭了仲尼爷爷,记得经常来看我,我会保佑你的。”

她这么一说,仲尼哭得更厉害,一个上千岁的老头,此刻正哭得稀里哗啦,若不是他那张不老的脸撑着,还真有点滑稽。

“要怎么做?”叶依娜十分洒脱。

伊洛将她带到了黑掉的母树旁,周围纷飞着被染黑的叶子,叶依娜伸出手,接住一片叶子,眼中是想哭的色彩,但一转过头,里面又是带着安抚的笑意,她说:“我会一直存在。”

就如母树那样,它就在那里,受到所有人的目光。

她靠近母树,在手伸进去的那一刻,她转身飞奔过去,大力地抱住仲尼,再抱住秦灯藤。

“你们一定要常常来看我,我不想一个人。”

叶依娜有一个秘密。

她很怕孤单。

她谁也没有告诉。

没等他们说什么,叶依娜又毅然决然地快步而去,划开自己的手心,贴在母树上,整个人拥抱着母树,她的血吸引着母树飞舞的藤枝,它们顺势而下,将她包裹,像一个蚕蛹,又将她吞噬。

她孤零零地来,又孤零零地去。

无人期待她的诞生,无人不希望她死去。

落叶萧萧,在寂静的长空,母树开始了蜕变。

地上的仲尼哭成了泪人,他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唯有泪打草枝,深染泥土。

落叶青青,在无声的日下,叶依娜成为了母树。

秦灯藤走上前,像往日抚摸叶依娜发丝一般,手指搭上树干,在放上去的一瞬,叶依娜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周围的藤条开始缠绕着他的手指,如同在与他嬉闹。

“你很勇敢。”

他的话让藤条活跃了起来,绕在秦灯藤的身边,犹如叶依娜的化身。

仲尼看着这样的画面,一时间看出了神,直到一根藤条缠住他的手指,拉了拉,他的眼眶顺红,哭干的眼睛再也没有水流出,他捧着那根藤条呜咽了起来,接着许多藤条涌出,轻拍着他的背,亦如往日他轻拍着叶依娜那样,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量。

唯有伊洛,他的身边连一片落叶都飘不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秦灯藤,嘴角挂着笑。

他走到母树的身边,蹲下身来。

伊洛的异样引起了秦灯藤的关注。

“你做什么?”

伊洛没有回话,而是扒开地上的草开始徒手扒土。

藤条几乎立刻变成了攻击了状态。

“小依娜!”秦灯藤的叫声止住了想要攻击的藤条。

伊洛仍旧沉浸在眼前的扒土中,很快,他的手中捏着一个东西,然后从土里拔出。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一个雕像在土里!”仲尼看着伊洛手中的石像,有些发懵,他在这里上千年,从还是一个小孩开始就在这里,对这个东西十分陌生。

但还没完,只见伊洛又转换了一个地方,同样是母树下,又挖出来一个石像。

一模一样的石像。

“这”

“这到底是什么?”

一旁的秦灯藤却不似他们那般惊讶,反而目光沉沉,他盯着刚出土的石像脑海中所有的思绪仿佛都串成了一条线。

只见那沾着泥土的石像是一尊他熟悉不过的脸。

西。

他的“父亲”,国王西。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自己总想找人干一架,心里憋得慌。”这是可尼当初对他说过的原话,那时他还以为只是龙族特性,但今日看到这些石像,他终于明白了。

他摸出自己存留的那尊石像。

这不是普通的石像,是一尊放大人心中欲望以及情感的石像。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石像?!”仲尼震惊秦灯藤竟然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像,这让他如何不惊讶。

秦灯藤勾着笑。

这个世界的碎片是暴食。

第89章

早在一开始就应该发现端倪, 但当时他的执念全在寻找主线,寻找主角身上,自然而然便忽略了这个线索。

这该死的石像放大了他的傲慢。

手指捏紧, 石像捏碎散落在地。

“你怎么把石像捏碎了?”

“这石像会放大人的欲望。”

仲尼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可他看着挖出来的一堆石像,冷汗瞬间侵蚀他的后背。

“所以,特兰斯也被它们给影响了?”无力感席卷全身, 仲尼感觉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无法吸收。

随着最后一块石像的取出,整个地面开始晃动了起来, 像是身处波涛汹涌的海面,母树的藤条将他们固定才避免他们因剧烈地晃动而摔地。

“这怎么了?!”

仲尼的疑虑很快得到了解答, 因为他看见了周边若隐若现的树木以及不断飘逸的雾,他张着嘴:“这是”

“禁锢消失了”

封印住他们几千年的禁锢在此刻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突然,仲尼转向那堆石像,眼中的恨意侵蚀着他。

他们寻找了几千年, 想了几千年,没想到, 解除禁锢的东西就在他们的信仰之下, 放置这东西的人明显就知道他们对母树的崇敬让他们不会毁坏母树周边的一切。

好一招灯下黑。

仲尼竟扭曲地笑了起来。

秦灯藤拧着眉,长鞭一挥, 将地上的石像卷起又击碎, 直到碎石一块块掉落,石像全部被毁,仲尼猩红的眼睛这才变得平静, 仍旧带着恨意,只是没有刚刚那样疯狂。

“你被他影响了。”

“抱歉。”仲尼捂着眼睛,声音痛苦。

秦灯藤没说什么,毕竟这石像过于邪乎,总会会不知不觉就被他影响。

“你怎么知道母树的下面埋着石像?”秦灯藤问伊洛。

伊洛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闻出来的。”那个人的臭味,哪怕是再隔着几层泥土他也能闻见。

秦灯藤却以为他刚刚说了个冷笑话,于是面露讥笑:“你是狗吗?找东西靠闻。”

伊洛却十分认真地回道:“是啊,我是狗。”

“一条会吃掉主人的狗。”他扬起嘴,像是预想到了那个画面,笑得有些变态。

在秦灯藤的视角下就是这样。

一个变态的主角。

只是令他有些不爽。

伊洛不止一次通过语言表明,他是有主的。

而伊洛又是祁尘的碎片,他十分清楚这不是吃醋,而是一种对于自身领地的东西被侵/犯了的不爽,这些碎片都该是他的东西,而现在竟有人沾染了他的东西。

他盯着伊洛,眼中的想要杀掉他的欲望越发强烈,或许,石像的作用并没有完全消散,秦灯藤移开了视线。

“禁锢已经消失,精灵族自由了。”

“是啊。”仲尼呢喃着,他们自由了,但他失去了很多,那是比自由更加珍贵的东西。

自由他从未触及,但叶依娜、特兰斯以及那些消失的精灵都是他亲近之人,这便是自由的代价。

自由真的很重要吗?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后悔了。

精灵族或许不该自由,与世隔绝的种族又如何能融入世界,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和平亦或是侵略。

最主要的核心也不过自身实力的强大,将这两者选择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被动承受,仲尼像是找到了目标,眼中逐渐有光,消失的生命力重现。

无人能够帮助他们,唯有自己。

他会带着精灵们在这世界之中获得自己的地位。

“感谢你们为精灵族做的一切,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精灵族定当拼尽全力。”仲尼老泪纵横,秦灯藤没明白一个老头子怎么这么多眼泪能流。

精灵族的一切解决完,禁锢也解除,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离别那天,所有精灵都到了场,他们高歌着,为勇者践行。

秦灯藤最后去看了叶依娜,他说:“小依娜,我要离开了。”

藤条仅仅缠绕着他,似乎是在不舍。

但随着他的起身,藤条还是松开了他,点点星光重现,亦如初见时那般,母树修补着他的灵魂,而现在的叶依娜做了同样的事情。

最后一点灵魂缺口被修补,秦灯藤放出自己的藤枝,上面的绿叶轻颤着,两个藤蔓像是触角类灵体,他们在通过植物特有的方式告别。

再见

伊洛早已等候在外,克莱德的骑士团也团团守在他的身边,一脸警惕地戒备着这些精灵,在他们最后的记忆中就是这些精灵让他们全部昏迷,现在醒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送至森林边缘,以防他们再次做出什么伤害殿下的事情,他们将克莱德围在最里。

克莱德早已失去了刚来时的威风,这些精灵愿意放他们的离开,他自然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离开。

伊洛又变回了沉默寡言地状态,近距离跟着克莱德,与秦灯藤再没其他交集。

这让秦灯藤的目光转移到了克莱德的身上。

难道伊洛所说之人是克莱德?

他这样的人也会折服主角吗?秦灯藤更愿意相信是因为伊洛跟在他的身边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

至于他说的那个主人定是另有其人。

一行人很快行至最开始分叉的路口,秦灯藤并没有看见可尼。

或许可尼已经返程又或许去到了其他地方,但不怎么的,他看着那歪歪扭扭的路牌有些心里不适。

到了安全地带,克莱德终是发了好大一通怒火,差点丢失生命,让他再如何装也装不住,憋屈得让他藏不住恨意。

他瞧着他们刚刚出来的幽幽森林,眼下阴翳,看样子是恨不得立刻回城让人来踏平了这里,毕竟在西的统治下,就连巫师一族都得臣服于他们,更何况小小的精灵族。

巡游仍在继续,克莱德不能就这样返程,再怎么样也只能等巡游结束后,他让人记住了精灵族的入口,就等巡游结束后展开报复。

秦灯藤无所谓地笑了下,克莱德根本活不到回城。

他的欲望已经侵蚀了他。

在王城没有石像,他的欲望会被自己克制,但每一次巡游他的欲望都在被加重,直到到达他的临界点。

很显然,这最后一次巡游就是他的临界点。

克莱德终究会成为欲望的奴隶。

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西没有在王城建立石像,何必多此一举,设置了一个巡游模式。

他的不解唯有西能够替他解答,可是从入王城以来,他也就在那次庆典见过他,之后便再没有见过。

他的行踪神秘,就连一直在王城里的可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殿下小心!”

穿过层层森林,他们终于来到了另一端,但在这出口的地方,一抹凌厉的白光成刃冲着克莱德而来,他身边的骑士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又被拉走,这才避免了他死亡的结局。

所有人严阵以待。

只见在烈日白光下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白色的发,冷峻的眼,一把弯镰只一眼便会被震慑。

秦灯藤瞳孔骤缩。

镜白

而镜白的手上还提溜着一个人,正是他以为离开的可尼。

可尼全身被血包裹,远远看去就如一个死人一般。

“你是什么人?”骑士举着剑,“警告不要再靠近,否则呃——”骑士的话没说话,只见镜白的手轻轻一抬,白光成剑就击穿了骑士的心脏。

其他骑士见状纷纷攻击了起来,剩下的骑士便掩护着克莱德离开。

这种抬手间就能杀死王国辛苦培养出来的高手,可想这些骑士根本挡不住多久,克莱德抓着伊洛的手。

“伊洛,快,快救我!”

不用他说,伊洛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克莱德可不能死在现在。

他说:“让骑士带着你先走。”

克莱德自然乐意,他急匆匆跑路,生怕那个恶魔注意到了他。

只有秦灯藤知道,镜白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他。

就连最开始的受袭,也是冲着他来,毕竟,他就站在克莱德的身后,那个刃气在击穿克莱德身体的同时也会抵达他的身体。

眨眼间,已经好几个其实倒下,而镜白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秦灯藤,即便是伪装也逃不开他的眼睛。

秦灯藤拦住了上前的伊洛。

世界的主角根本不是镜白的对手,他要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中。

“他很危险。”秦灯藤说,“我负责吸引他的视线,你将他手上的人抢回来后便带着他离开。”

伊洛点头,眼睛看猎物似的紧紧锁定目标。

秦灯藤展开红鞭一个轻甩,那红火的焰火带着破空的气势奔向镜白,镜白终于不再理睬那些容易捏死的蚂蚁,他手中的弯月挡住攻击将鞭子勾住,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

他的注意力理应都在秦灯藤的身上,自然不会发现可尼的消失,但偏偏,他的眼睛却转向了带着可尼的伊洛,手中的白光突现,在秦灯藤收缩的眸子中,那白光刺穿了可尼的心脏,也打进了伊洛的手臂。

手臂无力下垂,没有固定的可尼就这样直直掉落,秦灯藤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属于可尼最后的生气消失了。

应该生气吗?

应是该的,毕竟可尼可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碎片,竟然被镜白杀死。

第90章

没有失手的他竟然在这里栽了个跟头。

秦灯藤神色渐冷, 看向镜白。

红鞭的火焰更加热烈,划在空中如同蝎子的尖尾,锋芒毕现。

银质的镰刀轻勾, 让秦灯藤整个人飞跃而上, 他踩在弯曲处, 倒挂而去,红鞭成剑朝着镜白的心脏而去。

镜白侧身躲去,还是被鞭子擦伤了手臂, 只是流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蓝色的液体,他另一只手捂上, 蓝光闪过,那里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像是一个不会疲倦不会受伤的机器。

两人的争斗迎来了第三人, 伊洛的加入让镜白多看了几眼,他皱着眉。

不知为何,他看见这个人总觉得排斥。

但他是公允的,怎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一个人碍眼。

伊洛属于典型的人狠话不多,一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干, 招招凌厉。

有了他的加入,镜白确实显得费力许多, 但面对两人, 也只是稍显逊色,可见他的厉害程度。

又是一次面对面地打击, 让镜白被震得后退, 他看着手上无法复原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眼中蓝光流转,这个世界的人竟然会让自己受伤, 未完善的世界他从未来过,或许里面运行的规则对他也有所限制。

攻击还在继续,三个人打得有来有回,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

秦灯藤手中发狠,镜白今天必须死在这里不能让他回去,不然等待下一次,他面对的只会是有所准备的镜白,更加难以对付。

三人所到之处全都变成了废墟,每次镜白想要走的时候秦灯藤总能给他扯回来,他的鞭子有祁尘力量的加持,破开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让镜白逃也逃不走。

他们不知身处何地,红鞭也不知抽到了什么地方,只听见“轰”的一声,他们齐齐坠落,在这落下的瞬间,秦灯藤感受到了两只手的靠近。

他的身体被抱住,熟悉的气息,是伊洛。

镜白盯着自己的手,眼中有惊讶有不解。

他刚刚想要做什么?

他们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之地。

三人都闭上了眼睛,任由黑雾包裹着他们,缠着身体一圈又一圈,秦灯藤的眼睫颤了颤,挣扎着,似乎想要醒过来,随着他身上黑雾的增多,最后又归于平静。

镜白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洁白的墙壁,白暖的光透进屋内将里面的一切照亮,他的意识回笼,瞧着陌生的环境,他知道这不是他所处的世界,是幻境。

这间屋子不止他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在靠近,左右不过是幻境,镜白只想杀了里面的人然后出去,他右手虚握。

一秒,两秒,看着空空的手心,他难得征楞。

他的力量消失了。

而此时,房门已经被打开。

乌黑的发,樱红的唇,白皙的脸。

极致的色彩组合成一个不似真人的艳骨。

只一瞬间,镜白就条件反射地将来者抵强锁喉,来者竟也不挣扎,就这样让他锁住自己的喉咙,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贡献。

这样完全不反抗的秦灯藤倒让镜白谨慎,倒也缠斗了这么久,他以为这又是秦灯藤的什么新招数,直到秦灯藤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下压,然后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他的脑子完全宕机。

这又是什么新的手段?

对方低声震动的笑让镜白的眸子终于转动。

“你今天怎么回事,还以为你要做点什么新花样,就这样?”秦灯藤熟稔又亲昵的语气让镜白的手都不自主的松开。

这个秦灯藤只是他幻境中的人而已,不是本体。

秦灯藤像是知晓他沉默的性格,并不在意他回没回话,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去,说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香饼。”

同居、亲昵、做饭、接吻,几个关键词就让镜白意识到自己在幻境中身份——秦灯藤的男友。

怎么会是这样的幻境,那秦灯藤呢?他又在怎样的环境中。

光是这么一会,他就被秦灯藤拉到了餐桌上,上面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镜白的目光从饭桌上移到了秦灯藤的脸上,他正巧也在看着自己,眼中再也不是带着讥讽或是杀意,而是温暖的笑意,甚至是,爱意。

炙热得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小偷一样,偷走了属于别人的幸福。

“快吃呀,香饼得趁热才好吃。”

只是幻境而已,镜白拿起筷子伸向那个自己从未吃过的东西,他咬下一口。

算了,等吃完再杀了吧,也不急这一时。

香饼的卖相并不好,外边还有糊掉的一圈,味道也算不好,很咸,像是生嚼了一口盐,镜白仍旧一口一口将它吃了进去,在最后一口时,秦灯藤开口了。

他问:“好吃吗?”

镜白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最后一口被秦灯藤咬了去,他目光顿住。

那是他吃过的东西。

秦灯藤嚼了几下就皱着眉吐了出来,他大喝一口水漱着口。

“这么难吃,也得亏你吃得下去。”秦灯藤背过身,在一个盒子里找着什么东西,镜白还在看着自己空掉的筷子,下一刻,他就看见秦灯藤手里拿着东西,紧接着,他的嘴里就被塞进来一个东西。

颗粒感的糖精在口中炸开。

入口就是甜。

“下一次这么难吃就不要再吃了,不然把你毒死了你都不知道。”秦灯藤嘟囔着,清晨的风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镜白轻嗅着,只觉得连风都被裹上了糖霜。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在秦灯藤看过来的视线中,他露出一抹浅笑。

反正都是幻境不是吗?

他也想知道,他心中那一点轻微的抽动到底是什么。

镜白的时间很长,长到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一致,它们折叠压缩变得短暂,每一天都像同一天,他从未感觉自己活过,他是主脑的刀,是行于世界的裁决者,唯独不是他自己。

幻境中的这些时间很短,短到只有一年的时间,却长到填满他苍白的时间。

当时想要得到的答案现在已经明了,他知道那是什么。

但这总归是幻境,他不可以,也不能,幻境破灭,他们依旧是不死不休的对手,是只有他一人死守不存在的回忆的独孤。

他克制,他沉沦。

他珍惜幻境里的每一刻。

在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偷来的爱人好像出轨了。

“你怎么了?”秦灯藤喘着粗气,有些疑惑今天镜白的强势。

没有得到解答,他的唇再次被封住,往日的镜白是温柔的,甚至是带着自持的冷静,他喜欢秦灯藤的主动,喜欢看着秦灯藤为他沦陷,今天的他强势得有些判若两人。

唇肉被咬住,里面的每一处都被扫视,像是在探查有没有陌生的气息进入独属于他的位置,秦灯藤像是被撬开的贝壳,里面的嫩肉袒露了出来。

来不及吞咽的银丝被舔回,暴风重新落下,扫荡着他的宝藏。

镜白退了出来,他抵着秦灯藤的头,低声询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上课啊,不是跟你说了,我之前大学室友的弟弟马上高考,我去给他补习。”

“是吗?”

秦灯藤沉默了一瞬,头上扬,他们之间空出来一个空间,他盯着镜白的眼睛:“你在怀疑我?”

镜白撒不来慌,他只能选择沉默,黑眸沉沉地望向秦灯藤。

秦灯藤笑着,手指抵在镜白的眼角,让他有些发痒地颤动着睫毛,里面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委屈。

“小白,你知道的,我爱你一个人。”他的话低声又轻柔,像是蜜罐里的糖浆将镜白包裹。

镜白捉住他捣乱的手,眸光带着认着。

“你说的我都信。”

秦灯藤的笑意加深,他勾住镜白的脖子吻了上去。

在唇齿间,他说:“我爱你。”

骗子。

但,哪怕是谎言,镜白也甘之如饴。

外面的那些人,他都会一个一个杀死,这样,秦灯藤也只能爱他。

假的不也变成真的了吗?

在这一天,他照常吻别了秦灯藤,目送着他离开,在看不见的地方,他跟了上去。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咖啡馆,秦灯藤径直走了进去,他有目标地朝着一个地方而去,那是一处窗边的座位,那里早已有人等候。

镜白看见那个人,只觉得通体变凉,连眼神都变得冰冷,带着浓厚的杀意。

那个人,是同他们一起落入幻境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与他一样带着记忆的本体,还是同秦灯藤一样,只是他的幻境,是他想象出来的人物。

但无论是哪一个,这个人都该死。

他亲眼看着他们亲吻,彼此间的亲昵毫不作假。

若说之前还是猜测,那么现在就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们之间真的被第三者插足了。

镜白并不觉得是秦灯藤的错,他的灯灯是那样的吸引人,这些人被他吸引都是应该的,他厌恶的是这些勾引灯灯的人。

都是他们的错。

是他们的勾引才让秦灯藤分给了他们的视线,才让秦灯藤离开他的身边。

都是他们的错!

镜白眼底闪出蓝光,又很快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后面,背景虚化了一下又凝实。

他迈着步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风铃响动,窗边对着他的人似乎认识他,在看见是他的脸后,竟挑衅地朝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