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继续
南惜小吃一惊:“你很喜欢工作?”
“这个……不算喜欢, 但是我得工作。”
“那就好,我听说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工作的。”
南惜看着慕析把包袱里的东西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好,为她自然而然把这里当家的态度感到欣喜。
可是想到这样的日子已经到达末尾, 她又非常遗憾。
“你会去别的地方继续当管家吗?其实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找找下家。”
慕析毫不怀疑这一点,以南惜的社会地位, 哪怕她的人脉少得再可怜,帮她找到的下家也不会逊色南家太多。
可是慕析在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
“其实我在想,嗯……”她变得很扭捏,动作缓慢地靠着床沿坐下, 也不怎么敢抬头,“说不定这次也是个机会, 在把我往另一条路上推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
慕析斟酌再三,才下定决心说道:“我当管家做得应该还不错, 但是总是感觉很累,我也思考过每天重复的枯燥劳动是不是适合我。”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慕析已经凭借做管家攒下一笔钱,这笔钱给了慕析试错的成本和机会,她才开始琢磨换工作的可能性。
25岁, 只精通家政技能, 而且在南家的生活差不多与社会脱节,她担心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异想天开。
但她还是很想告诉南惜,哪怕要被骂醒, 最好也由南惜来骂。
慕析像个被老师拎到走廊罚站的小孩那样看着南惜。
害怕被老师骂, 但也有些希望能够被老师理解。
南惜只微微一愣, 就睁大了眼睛。
她挨着慕析身边坐下, 抓过慕析的手, 把它们紧紧握在掌心:“你终于想通了,真是太好了。”
“……?”
“SSS级的alpha去做管家,在哪里都不会被人理解的,更像是执行任务的特工卧底到哪个人家去干坏事吧,真不知道我妈妈当时怎么敢聘请你。”
慕析露出尴尬神色,其实她当年真的因为这种原因被好几户人家拒绝过。南惜见她脸色不好看,赶紧补上一句,“当然,我特别感谢妈妈录用了你,否则我们也不会重逢。”
“噢,重逢啊。”
“是啊!那么慕析,你对军事战略感兴趣吗?”
慕析知道“自己”之前就是学这个的,南惜不止一次提到过。
她不喜欢听到南惜念叨这个,因为虽说现在提倡职业平等,但人们总是会觉得学习军事的人比学习家政的人要厉害。
就像巫泉认为alpha一定优于omega一样。
但她还是诚实地告诉南惜:“我对这个领域几乎一无所知。每天看看军事新闻,就是我的全部了解了。”
南惜点头,两人又陷入沉默。
慕析又沉浸回对于未来职业道路的规划里,也许她应该先找一份管家工作做起来再说?可是南之涯会介意她去别人家做管家吗,带着这么多南家的秘密……
正在这时,南惜突兀地开口问道:
“慕析,我们国家最新的一款导弹叫什么?”
“你说哪一种?有翼导弹还是弹道导弹,还是海陆空里的哪一种?”
慕析下意识反问着,抬起头时却看见南惜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盯着她看。
两人距离很近,她那种表情近在咫尺时让慕析感到很难为情,“……这不能算军事战略吧,是只要多看报纸都会知道的常识。”
“我都不知道我的管家还有这种常识。”南惜更加凑近她,非得盯紧她心虚的眼睛不可,“看新闻的时候都是瞒着我偷偷看的吧?平时也从没提起过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你不会真的是什么特工?”
慕析继续狡辩,她说是因为alpha天生就携带了更多好战基因的缘故,不是她个人的特质。
可又被南惜的一句“我妈妈就不喜欢看这些”堵了回去。
慕析简直有苦难言。
“为什么回避你的天赋?”南惜很是不解,“你有兴趣,曾经系统学习过,如果考虑这个方向的话再合适不过。”
她紧追不舍,慕析快要被她逗笑了。
慕析最恨她说这些话时候的自然,如此自然而然地把两个灵魂混为一谈,漠视自己的同时也在亵渎那个已经消逝的人。
她再一次、再一次郑重地提醒南惜:“我从来没有学习过什么军事战略,南惜。我就在你眼前,不是别人,请只看着我。”
“嗯……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连失忆都不愿意承认,连小童学姐都这么说了对吧。”
南惜低下头去翻看和童桉桉的聊天记录,锁定童桉桉那一句深得她心的分析。
——“应该是失忆了吧,否则我想不出来第二种解释呀。”
慕析不再说话。
她当然有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但是那不能为旁人道也,并不是因为她不信任南惜。
偏偏南惜今天格外地执着,或许童桉桉的话语给她极大的鼓舞,让她一定要在今晚解决这个谜团。
她有自己的方法,既然慕析硬的不吃,那就给她吃软的。
南惜开始吻慕析的脖子,那是她正好不用抬头的位置。
腺体被舔吻得发痒,慕析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尽力保持着贞烈。
“你不讲道理。”慕析低声控诉她,“而且也不合适,这是在你家里、你的房间。”
南惜把她的外套扒下来,贪婪地打量一圈她被揉乱的衬衫,才说:“那又怎么样?反正你都已经被开了,怕什么。”
“……”
“我不是在威逼利诱,慕析。”
南惜在她耳边蛊惑道,“我发信息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而且你确实来了,我知道你也想。”
慕析当然想。
正如南惜所说的那样,反正已经被开了,理论上说南之涯已经奈何不了她,慕析本应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但是你不会让我得逞。”慕析守住自己的衬衫领口,垂眼望她,“我已经见识到你有多狡猾了,休想让我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她不太愿意回忆,南惜某次离谱的恶趣味。大概关乎一些将要发生点什么时又突然终止的事情,给慕析留下了非常恐怖的印象。
还好那次她手边有足量的强效抑制剂,否则她们的关系大概早就告破了。
太恐怖了,慕析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是南惜说:“同样的花样,我也不想用两次呀。”
她说:“只是做而已,你想多了,真的。”
好吧。
她说她就信,慕析最后再狐疑地瞥她一眼,任由南惜扒开她的领口。
……
慕析不相信巫泉那套alpha更优理论,可以的话她很想告诉巫泉,其实在很多方面南惜都比她强势多了。
比如此时,南惜就位于她最喜欢的主导位置,那根本不是生理上力量的限制可以逆转的。
她喜欢很多奇怪的花样,慕析都闻所未闻,但也只得配合她,否则更有自己的苦头吃。
然后,等到南惜实在累了,慕析就撑着酸软的身子为她保驾护航。
可能真的是当管家太久了,慕析的服从性、责任心都被训练到一个可怕的高度,在哪里都想服务她人。
……真是坏习惯啊。
慕析迷迷糊糊地睡去,就像南惜一开始时说的那样,不做不休,现在她该休了。
慕析迷迷糊糊地醒来。
看见南惜背对着自己坐在床对面的时候,慕析的第一反应是她可真有劲儿。早知道南惜体力这么好,就该多报复她一会儿才对。
然后迟钝的嗅觉就告诉她有哪里不对,某些不该存在于这里的气味正在房间里蔓延。
慕析猛然睁大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你在抽烟?”
烟草的呛人气味正攻击着她的肺,这大概就是慕析睡到一半却醒来的原因。
干家政的自然清楚吸烟有多大危害,吸烟者产生的烟头、烟灰对于整个家庭环境来说都是不可轻视的污染,她们将需要开启更多的空气净化器、监测更多次家庭空气质量……
还有就是人尽皆知的,吸烟危害健康。
慕析看见南惜抽烟时,比看见其他人抽烟更加惊讶。不仅是因为之前从未见过,更是因为南惜的身体本来就弱,竟然还用这种方式进一步损害自己的身体。
“注意形象,也太不雅观了。”
南惜诚实地瞥了好几眼,被子滑落后慕析的模样,接着继续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是的,我在抽烟。”
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语气里毫无羞愧之意,好像她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慕析一言不发地裹上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到南惜面前伸出手:“给我。”
“什么,烟?”
“对。”
南惜渐渐笑了起来,配上她指间夹着的那支细烟,整个人显得极其轻佻。
放在平时慕析可能会多欣赏一会儿,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你笑什么?”
南惜甚至学着别人的样子,用食指弹弹烟灰,任凭烟灰落在地毯上。
这样带有明显安全隐患和低下素质的行为看得慕析太阳穴直跳。
她的动作很笨拙,吸烟的动作也不熟练,还会时不时露出难忍烟味的表情。南惜是第一次抽烟,而且恐怕是带有什么目的才抽烟。
那么慕析就明白,恐怕自己就是那个目的所在。
“你连我的女朋友都不是,干嘛管我抽烟呀?”
南惜以一种相当混蛋的口吻这样说道,斜眼瞧着慕析:“不是不肯表白,也不肯承认自己是谁吗,特工女士?”
慕析起伏着胸口,这样的动作被掩盖于被子之下。
既然南惜这么过分,那就不要怪她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南惜的世界观,才一直忍到现在的。
本来憋在心里没人说就难受。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失忆吗?那我就告诉你。”慕析冷着脸。
南惜悄悄坐直一些:“为什么?”
“因为我确信自己没有失忆,我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足以让我确认自己不是你的前女友。”
讲到“前女友”三个字的时候,慕析加重了声音,如愿看见南惜扭曲的脸庞。
“呵呵……你倒是说呢。”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慕析说得很认真。
但是。
南惜手一抖,指缝里夹着的细烟差点掉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多少遍都可以。”慕析眼睛眨都不眨,却看见南惜坐在跟前疯狂转动着眼珠,“我是穿越到这个人身上来的灵魂,而这个世界原本只是一本书而已。”
“……”
终于也有南惜沉默的时候——
快咳死了,我就知道十一月根本不会对我好一点
第52章 她的眼泪
南惜终于还是掐灭了那根烟, 百无聊赖地丢在桌上,像是已经失去兴趣。
或者说本来就没有提起过兴趣,烟味好苦好呛, 她得强忍住咳嗽的冲动才能吸进去,只是为了吓唬慕析。
“哇哦。”她没什么感情地表示惊叹,“早知道我应该跟巫泉打好关系的, 这样就可以带你去她们医院好好看看了。”
“……不会是精神科吧。”
“或者是脑科。”
南惜满脸嘲讽,望向慕析的眼睛不屑极了。
慕析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她也不会相信。
但就是这样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那该怎么办呢。
慕析颇为黯然神伤地裹着被子挪回床上, 将自己缩成白色的一团靠在床头,看起来相当惹人怜爱。
南惜看着她的样子, 竟然产生一丝动摇。
“那你说,你之前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可能也得去看看医生了, 竟然连这种渣a编来欺骗纯情小o的鬼话都愿意信。
但是慕析却开始凝眉苦思,缩着身子把自己陷入深沉的回忆里。
南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那种郁闷又悲伤的样子着实不像作假。
如果她说的其实是真的呢?科学本来就充满了无穷的可能性,平行宇宙的概念这些年来越来越深入人心,自己作为科研工作者最应当对这类东西保持敬畏。
那自己刚才那样的反应一定很伤人吧, 本来就是背井离乡独自游荡在异世界的离魂, 她还那样冷嘲热讽……
“不知道。”慕析苦恼地告诉她,“想不起来了。”
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在触及这件事的时候就好像遇见了阻碍的屏障,任凭慕析如何努力都跨越不过去。
她只能选择放弃, 这时候才想起来现实世界里还有一个正等着自己回答的南惜。
慕析遗憾地用眼神对她诉说着抱歉。
却发现南惜抽动两下嘴角, 不知道心里又经历了怎样的起伏。
她不知道在刚才自己思考的间隙里, 南惜已经选择想要相信、并且可怜过她一遍了, 这个时候只以为南惜仍然觉得自己在胡诌。
“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得很认真地告诉你。”
南惜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什么事?”
“就是我一直逃避的那件事。”慕析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你还爱她,可能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替身?我不愿意让你伤心,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我必须提醒你,之前的那个慕析,极大可能已经死了。”
南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慕析很少会见到她这种样子。
她垂着头,抱臂环胸,视线不知道是落在了她自己身上还是地毯里。她就那么靠着椅子不说话,慕析很难揣测她的心情到底是怎样,悲伤、愤怒,还是荒唐。
慕析不能推算结果,只能倒推导致南惜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说了她的旧爱已逝才会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还是……
就是因为这个吧,还能是什么。
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自己最清楚,是那个人的过去才成就了慕析的今天,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就是这样。
南惜大概自闭了半个小时,期间不说话也不动作,只像座雕塑那样坐在原地。
慕析则一直看着她,生怕错过她哪一个让自己心碎的表情。
半个小时之后,南惜慢慢伸手从桌上摸到手机,开始在那上面按键输入。
她在给某个人发消息。
……她在给某个人发消息???
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南惜第一反应居然是发消息。
慕析马上紧张地问她:“你在给谁发信息?”
“安娜医生。如果她告诉我她不擅长脑科诊断的话,我会让她再带来她信任的另一位医生。”
南惜冷酷地回复道,期间头也不抬,“无意冒犯,但我总得先排除一些最低级的可能性,那样对我们都好。”
“……我脑子没病。”
“关于这件事情,医生会告诉我们的,好吗,亲爱的?”
南惜放下手机,金属与木质桌子之间清楚的“咔哒”声让慕析心头一颤。给安娜发完信息之后南惜终于抬起头来,俯着身子,却是淡漠地望向慕析。
那样的神态慕析并不熟悉,不过她感觉到,此时的自己好像只是南惜的某个研究对象,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分析自己,然后找出答案。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真让人失落,你一点都不像在说谎骗我。”
南惜说,“这让我很担心,因为我更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样的前提下说出这些话了。”
她根本不给慕析开口的机会,继续说:
“我对你刚才的话表示很不满意,不是生气,但很不满。你不只是在贬损诽谤我的爱人,也是在对你自己做这些事。”
“慕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无助,因为我不相信你的话?可是我也正在经历和你一样的情况。”
“我的爱人就这么清清楚楚地站在我面前,她却要说自己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南惜终于停下来,一双眸子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锐利而具有压迫感,那是她身上南之涯的影子。
慕析有机会说话了,可是她却只动动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是的,她们都有各自的坚持,如果她现在正无奈正绝望,那么南惜也是一样的。
意识到这点后慕析哑口无言。
她羞愧地低下头,为的是刚才只顾着诉说自己的事情,却没能顾及南惜的感受。
等到她再次试图去察看南惜的状态、因为她又是太久没有出声后,却惊异地发现南惜仍然凝望着自己,两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沉默着流出,顺着下巴再滴上地毯。
那样的一幕此后长久烙刻在慕析的记忆里。
慕析见过南惜哭,有些时候是因为欢愉,也有时候是因为懊恼。但这次,却好像是南惜第一次因为悲伤和绝望而哭,拥有似锦前程、美好未来的人也会绝望。
而造成这些的人是自己,慕析心里有一块地方无声息地塌陷了。
她不知道此时伸手去抱抱南惜是否还来得及。
“你不能这样低估我的爱,你这个混蛋。我认得出你是谁,你就是慕析,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慕析,你自己不认识自己了我都会认出你,你没有死,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南惜压抑着喉间翻涌而上的涩意,竭力忍耐着尽量克制地说出这些话。
但她眼下的泪水仍然在流淌,慕析也跟着一起心碎了。
慕析没有再犹豫,上前环抱住眼前哭泣的人。
南惜没有拒绝她,揪住慕析身上的被子就把自己埋进去,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埋进她的怀抱里-
在前一天晚上南惜那样认真那样动容地说了那些话之后,慕析一夜未能入眠,不住地思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就像南惜说的,她不能低估南惜的爱,如果南惜始终确认自己就是当年那个人,那么她就没有理由产生质疑。
何况当南惜问她穿越之前的事情时,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当然可以用魔幻的角度去解释这种情况,比如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障壁,比如穿越过程中记忆受损……
但南惜确认。
那么这件事情就只能作为佐证,成为南惜说法的又一证明。
这样想来慕析产生一些释然,因为她纠结的那些所谓替身、所谓消遣都随之消失了,南惜的爱深刻到让她自觉不配接受,正在试图以更好的姿态去接受她的爱。
也许她真的该去试试读一个军事战略方面的学位?了解一些南家公司运作的方式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些思绪流转的时候天空泛起鱼肚白,再之后太阳完全升起,南惜在她身边转醒,而慕析始终清醒着,一点不觉得困倦。
当南惜把她带到温室花园,见到和助手一同前来的安娜医生时,慕析尴尬到想要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她小声对南惜说:“其实我已经相信你的话了,真的,这个是不是不太有必要……”
南惜的态度也很坚决:“先排除一些最低级的可能性。”
慕析只得配合安娜医生进行脑部检查。
安娜医生笑靥如花,她早早察觉这两个人之间有点猫腻,这次更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装了。反正她每次除了例行检查之外被叫来南家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酬劳,又有精彩的豪门故事可以观看,自然乐见其成。
她还友善地揶揄了慕析一句:“管家不穿管家制服的时候,看起来也很美丽。”
“那是当然了。”南惜先一步替她作答,满意地哼哼。
已经不再是南家管家的慕析,穿着便装坐上椅子,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开始在头上佩戴脑电装置,与旁边精密的医学仪器相连接。
慕析还是非常尴尬,不止因为被人这么看着,还因为检查的东西实在……可羞愧,她都不敢想昨晚南惜正在气头时,和安娜发消息时说的是不是:来查一下我的管家脑子有没有问题。
一系列细致的检查之后四人坐在温室里喝茶聊天,由于慕析已经不能再承担管家的职责,端茶的工作是由南家的帮佣来做。她们路过自己的时候慕析明显能看见她们见鬼似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小季已经把自己和南惜的私情昭告全家政部门。
等到从南惜这里合格毕业,她还得经历帮佣们铺天盖地的……敬佩,或者打趣。
想到这里慕析不由得坐直身子、望眼欲穿。她忍不住询问安娜:“安娜医生,检查报告什么时候出来?我的脑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现在出来了,请稍等,我来看看。”
安娜从助手那里接过新鲜出炉的报告单,不紧不慢开始阅读起来。
读着读着,她逐渐严肃起来。
慕析和南惜的眼睛都不断睁大。
“还真有。我是说,您的脑部,似乎确实有一些问题。”——
第53章 接受
慕析如遭雷击, 整个人悄然变成了外焦里嫩的样子,讶然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连南惜也蹙眉,她叫安娜过来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也许还有一点调笑慕析的恶趣味。
但没真的指望慕析脑子有问题。
安娜医生还拿着报告单细细地看,慕析已经打着哆嗦不敢靠近她了。
“医、生。”她颤着声音,举手示意安娜希望她发现自己, “您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安娜丝毫没有一点想要安慰慕析的意思,笑眼盈盈:“医生怎么会拿病人的身体情况开玩笑呢,请放心吧。”
这下好像更没办法放心了!
都说讳疾忌医……
慕析现在甚至开始后悔,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就不该去南惜的房间,不该听她的来见医生。
南惜安慰地在她后背抚过, 却没有多做停留,而是上前一步询问:“她的脑子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慕析听着觉得自己的尊严都快要没有了, 但南惜其实只是在问她的病情。
“小小姐放心,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安娜医生转向慕析时, 轻松的脸庞终于变得严肃,“你的大脑曾经遭受过创伤吧?后续康复治疗的时候主治医师是谁?从报告上看并没有恢复到完全理想的状态。”
陌生的词汇和概念被灌输进慕析的脑海里,她呆若木鸡。
“等一下, 创伤?”
慕析努力厘清了思路, 然后更是感觉到好像被一击重棍砸在头上,那种大脑空白、混沌发懵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漩涡马上就要把她吞没进去,而终点仍未可知、不可摸索。
偏偏安娜还在继续说:“嗯, 能很清晰地看见有过损伤痕迹, 当然有恢复过程, 而且看起来恢复得还很不错。所以当时是外力吧?什么样的外力, 事故还是……”
漩涡逐渐扩大加深, 慕析脸上出现痛苦神色,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的南惜只能选择将她抱住,打断安娜的话:
“安娜医生,她不记得。”
安娜了然地一颔首:“噢,失忆症状。”
“嗯……她还说过一些很奇怪的话,有两个世界什么的。”
“噢,认知功能受损。”
安娜的助手在档案上奋笔疾书,一边写也一边感慨竟然在这里遇见一个脑损伤后遗症这么鲜明的患者,如果再齐全一点就更好了。
助手的嘀咕被安娜听见了,安娜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不过还是转回来问南惜:“她平时会头疼吗?”
“会。”南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频率还不低,我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她工作太辛苦而缺少睡眠的原因。”
说到这里,南惜抬头看了慕析一眼,发现她眼神空洞、萎靡不振,仿佛已经被这一连串的诊断抽干灵魂。
嗯,很正常吧,慕析一直都坚信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是脑部受创之后产生的后遗症而已,这对她的打击也太大了。
不过南惜一直相信长痛不如短痛,早发现早治疗。
她接受得很快、并且适应良好。既然慕析还有后遗症,那就由她陪她继续治疗,能想起过去当然最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未来还是她们两个就好了。
这是南惜五年来最光明的一天,因为她现在基本可以确信,慕析当时人间蒸发是出于不得已的原因,而不是不爱她了。
对于慕析来说可能正好相反,没关系,她会陪她挺过去的。
慕析又开始头疼了,因为她捂住自己的脑袋满脸痛苦。南惜扶她重新在温室的椅子上坐下,喝了半杯热茶。
“没关系,没关系……”她轻声地这样哄着慕析,再把茶杯递到她唇边。
慕析现在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杯子来了就张嘴喝,混混沌沌的,也尝不出那茶是什么味道。
安娜她们观察着两人的状态,大概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对着报告单小声讨论慕析现在的脑部健康状况。
慕析咽下这个事实用了很久,但她还没有咀嚼消化:“有没有那种……前人的伤我来受的可能性?”
得到了南惜真诚的“加大剂量”的目光,
……
好吧,那就只能接受现实。
慕析有些艰难地看向安娜:“医生,你说我的认知也出现问题了对吗?”
“医学上有脑部创伤后认知功能障碍的可能性,如果您的伴侣、或者其他人,觉得您有些想法太过异想天开,那么就需要考虑这种可能性。”
安娜说话突然变得很委婉,但每一句都在证实慕析的想法。
慕析倒在椅子上,再起不能。
只有南惜还能保持冷静:“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噢,小小姐,您说康复治疗。”安娜为难地说道,“我不知道慕小姐是什么时候遭受的创伤,如果时间久的话,期间也许已经触犯了某种禁忌……不过既然这段时间里她还能正常生活的话,不如就保持现状。”
“也就是说什么也做不了吗?”
“保守地静养、观察,和陪伴。”
慕析在一旁举起手说道:“可是在这期间,我已经习惯了哪怕是在35度以上的高温天气连续搬砖6个小时的生活……”
“好了,亲爱的,你不许再说话了。”南惜温柔地捂住她的嘴巴,“我们遵医嘱好吗?头疼加上失忆的生活我们不想要。”
安娜医生向南惜讲了许多护理脑损伤病人的事项,有些夸张到慕析觉得是不是有点过火,毕竟她现在不是头骨上开了一个大洞的那种脑损伤……
可是南惜不让她讲话,不仅如此,还从安娜的助手那里抢走了笔记本细心地记录那些事项,认真到像在记录什么实验数据。
她很是有礼地送别了安娜和她的助手,再回过头时,慕析软绵绵地瘫在椅子上,表情复杂、眼神复杂。
“南惜。”慕析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你不会想把我关起来静养吧?我不想那样,我得有事情做。”
南惜握住她的手腕,温柔却有力地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我当然知道。有很多老人,在他们停止了劳动过上退休生活的时候身体反而一落千丈,我不会让你也变成那样的。”
“……你竟然还对退休老人的生活也有所了解,我真的太感动了。”
不知不觉已经比实际年龄年长了五十岁的慕析在原地站好,抚平刚才失魂落魄时捏皱的袖口。
南惜正若有所思,她一定已经有想法了,希望不是和囚禁她静养同等程度的事情。
慕析谨慎地提问:“我该做些什么呢,我可以去上学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支持你完成未完的学业。”南惜歪了一点头,看上去纯良无害、天真洋溢,“但是在那之前,你想度假吗?去旅行?”
“什么?……去哪里?”
“Z城,正好可以和姐姐一起。”-
慕析和南惜一起从温室回到一楼客厅的时候,算是她们经过昨晚的风波之后首次亮相。
用注目礼来形容那样的场景都不为过,从沙发上坐着的南楠,到各个地方工作的帮佣,每个人都肃然起敬地看向她们。
敬意,尤其是对慕析。
昨天晚上还穿着管家服和她们一起工作的人,今天早上已经成主人家的赘a了。
“早哇,我的好妹妹,还有,慕……妹媳。”
南楠以一种滑稽的表情斜眼瞧着她们,眼里藏不住的嘲讽和笑意,“不穿西装的时候看着也很精神嘛。”
……明明说了和安娜医生差不多的话,可是安娜那种打趣只让慕析害羞,南楠却让她想要开枪。
南惜从来不会在南楠那里受哪怕一点气,此时更是容不得南楠撒野,当即随意从手边拿了什么、朝他砸过去:
“管好你的嘴。”
南楠堪堪躲过那个带着怒气的钟表摆件,态度一下变得客气很多:“好好好,你们还没吃早餐吧,要不要让厨房去做?”
“没吃。”南惜牵着慕析,在南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那你还不快去。”
现在南家没有管家了,这种平时由管家来执行的工作也就无人管理。
虽然南家本来就有完整的家政体系,即使没有管家也能照常进行工作,但总是有不顺心的地方。
南楠“哎”了一声,站起来去叫厨房做早餐了。两人份。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乖顺,还替她们操心起了之后的生活:“那你们以后就要搬出去住啦?”
南之涯不会让慕析留在南家了,南楠也明白。
南惜也收敛了:“嗯,妈妈说会有套房子给我们住。”
“哎!没想到妈竟然还挺支持的嘛。”南楠咂舌,“虽然我也觉得慕……呃,小慕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但妈就这么轻易同意了还是让人惊讶啊。”
“谢谢你。”
慕析一直没说话,主要是不知道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南楠。
按理来说她已经可以和南楠平起平坐了,但她很确信自己一开口还会是“二少爷”。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不再是管家的生活。
三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早餐。南楠不知怎的又发出一声惊呼:
“等一下!妈妈说的房子……不会是城西的那座洋房吧!就是虽然不大,但有一个很漂亮的花园的那座?”
慕析对于南家的房产也略有一些了解。
如果南楠口中的“不大”是那种程度的话……她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为好。
南惜无所谓地晃着脑袋:“大概是吧,妈妈确实说了城西。怎么,你喜欢啊?跟妈妈要了但没要到?”
“我太喜欢了!可她就是不愿意给我!我早就猜到是要给你了,你这个被偏心的混球……那座房子的花园可是方大师设计的,方大师你知道是谁吗?呵呵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只知道做实验的书呆子怎么可能了解艺术呢……”
南惜怒目圆睁,在南楠抬起手挡脸时却没有再次选择物理攻击,而是念起了先前南幼林夫人过世后留给她的那些艺术品的名字。
名画、雕刻,桩桩件件都让南楠痛苦不已,吵到后来又差点快要打起来,还是慕析拦在中间才阻止了肢体冲突。
兄妹两人各坐在一边,哪怕放弃了肉搏,言语上还是不肯放过对方一点点。
慕析挂着勉强的笑坐在两人中间,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他们吵。
她脑子有问题,受过伤。
所以她应该不是穿越来的,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那些关于穿书的记忆也都是虚构的。
兄弟姐妹间大概不会争斗个你死我活了,乱砸杯子那种的不算。
真好啊——
第54章 离开
最后南楠道了很久的歉, 南惜才稍微消气,把早餐吃下去。
慕析提出由她把餐盘送去厨房,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做, 在离开南家前还想最后再这样做一次。
兄妹两人表示理解。
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和曾经的同事们进行一次正式的告别。
慕析一手一份餐具,稳稳当当地来到后厨交给负责清洗的人,又去往帮佣们常常在那里偷懒开小差的休息室。
今天她不在岗, 肯定都在偷懒吧。
不出所料,慕析才踏进休息室的门,就被里面人满为患的样子震惊。
大家看到她来,一个个都很激动, 也知道她是要离开南家了,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话:
“之前就听小王说看见你和小小姐不太对劲, 没想到慕管家竟然真的那么有种。”
“昨天晚上夫人和先生在书房里谈了好久呢,就是在说你们的事吧。”
“应该同意了?肯定会同意吧, 慕管家这么好!”
“那之后慕管家要去哪里干啊,我也不想在南家待着了, 慕管家把我带走吧……”
“呜呜呜我要去哪里找会替我干活的管家啊……”
满屋子的beta和omega哭哭啼啼起来,吵得慕析有些头疼。
之前她也许还会觉得是自己情绪太强烈了,可现在已经知道头疼恐怕是脑损伤的后遗症, 再也不敢头疼。
她刚想出声制止, 小季就从人群里钻出来,红着眼眶大喊一声:“都不许哭了!慕管家一句话还没有说呢!”
大家被温顺的小季此时模样吓到,竟然真的逐渐停止哭泣, 眼巴巴地望着慕析。
那一双双眼睛, 曾经看见慕析时都是敬畏和向往的样子, 偷懒被抓包的时候又畏畏缩缩, 现在都是湿漉漉的、不舍的样子。
慕析也动容不已, 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能与她们建立这样真挚的情谊。
“我确实要离开了。”慕析尽量显得从容豁达,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新管家到任之前好好干,她一定不会比我差的,别偷懒让她为难。”
但是说到别偷懒的时候,每个人又很实在地不吱声,无法给慕析这样的承诺。
大家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见了对于偷懒的渴望。
慕析哑然失笑,笑了一会儿又还是觉得不舍。
在南家遇到这样一群可爱的人,也是她的幸运吧。
“慕析,你就是最好的管家。”
一片僵局里,小季再次开口说道,“现在你不在这里工作了,可以把你的私人号码给我们了吧?”
“哎?你怎么知道……”
小季的脸蛋委屈极了:“大家都看到过你切号发消息,也不知道还干了什么,应该没在朋友圈说我们的坏话吧?”
慕析为了自证确实没有说过大家的坏话,可能只是极其偶尔地、委婉地,对南之涯的一些举措提出些许意见,只得一个个添加了她们的好友。
在这之前还紧急把某些内容隐藏了。
帮佣们终于满意了,不过事出突然,她们也没来得及给慕析准备什么送别礼物,就说让慕析之后给她们发地址,好给慕析把东西寄过去。
慕析也说要请她们所有人吃饭,至此终于算是做了告别。
走出休息室之前,慕析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还是那样真诚的模样,除了低着头悄悄抹眼泪的小季,其他人都已经挂上微笑,像是满园的向阳小花那样。
慕析看了一眼小季,其实之前也隐约察觉出一点什么,只是都消解在了沉默里。
她离开休息室,回到南惜身边坐下,南楠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这么舍不得她们,还不如留下来继续当管家呢。”
南惜小声嘀咕道。
慕析笑笑,抬手看一眼时间,问她:“今天不去工作了吗?”
“不是要跟你一起搬家吗,我已经跟教授请过假了。”南惜理所当然地回复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好的同居。
慕析自动略过那些细节,就当她们已经说好了,“你真的决定要搬出去?”
“嗯,我本来也打算找个地方自己住。总不能跟妈妈爸爸一起过一辈子,我还要过性生活的。”
“……”
慕析死死抿着唇,庆幸好歹南楠已经走了.
不然貌似要在南家赖一辈子、也没有性生活的南楠一定会再跟她吵起来。
她们又说了几句话,就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开始打包要搬的东西。
本来慕析觉得自己生活算是简朴,应该没有多少需要搬走的东西。可是等她慢慢把所有自己的东西都从角落里收拾出来,包括那一排排的西装、冰箱里剩余的水果饮料、床头许久没有用过的夜灯,慕析才惊觉两个大行李箱早就不够塞了,原来短短一年多以来她已经在这里留下这么多的生活痕迹。
慕析从没有把这个管家房当做自己的归属,现在从管家的视角剥离出来再细看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容易再分割了。
她不得不去向路过的小张又借了一个行李箱,另外还有两个很大的包,这才堪堪塞下全部东西。
在两个帮佣的协助下,慕析把她的东西全部运至客厅里,等待南惜从楼上下来。
她等了十分钟不见人影,南惜又不回复她的消息,慕析还是决定去她那里看看,尽管收拾之前两人说好了各自管各自的东西。
南惜房门大敞,还没进屋,慕析就看见南惜坐在满地的衣服中间,正慢吞吞地把它们依次叠好、再放进行李箱里。
她叠衣服的手法不算生疏,看来五年异国生活确如她所说大多自立度过。可落在家政出身的慕析眼里这样的速度就太慢了,慕析这才想起不是每个人都学过专业的收纳,连忙走进去准备帮她。
“你已经都收好了吗?”南惜还不是很乐意,生怕慕析觉得她不中用,“我自己可以的,再过……二十分钟。”
怎么可能。
慕析一笑带过,扎进南惜的房间帮她收拾。
如果说她对自己生活方式的定义是简朴,那么南惜那种大概就是她赚一辈子钱都不敢过上的生活。
翻到第四个还没有拆开包装的名牌包后,慕析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有多少包啊?”
“包?那是别人送的,我不喜欢包,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好了。”南惜淡淡地瞄了一眼,说道,“我比较多的应该是首饰吧,在梳妆台旁边的柜子里。”
慕析把包谨慎地装好,确认不会在运输途中被压坏之后前去寻找南惜所说的首饰。
南惜平时戴首饰不多,最讲究的时候就是根据穿衣风格的不同配上相衬的项链。手上是不会佩戴过多东西的,那样会影响她做实验。
因此慕析小瞧了南惜的首饰储备,以为她所说的“柜子里”顶多就是柜子的一层。
而打开柜门之后,慕析差点被那里面宝石金属折射出来的夺目光彩晃了眼睛。
“……”
她还是太过轻视南家的财力了,这根本就是个专门用来放首饰的柜子,外表看上去低调无奇,打开之后却琳琅满目,各色各式的珠宝首饰静悄悄守在柜中的一隅,角落里甚至还有三块叠在一起的金块。
慕析很复杂地心想,如果这些东西是她的,她应该会在柜子上挂一把锁。
南惜出国的时候一定没有把这些东西带上吧,否则在机场过安检时真的不会被认为是什么走私犯吗。
有几件首饰上的宝石大小,是慕析在网购软件上看塑料制品都不敢模仿的程度。也难怪慕析从来没见南惜戴过,这样浮夸高调的风格和南惜不符,大概也是别人送的吧。
慕析戴上早有准备的手套,这才开始把南惜的宝贝们从柜子里拿出来进行收纳。
此时,南惜仍然不紧不慢地叠着衣服。
慕析一手项链、一手戒指,决定把这些东西收好以后联系南家的保镖把搬家时的安保等级再提升一个档次。
她路过南惜,眼尖地瞥见南惜手里的衣服。
那熟悉又陌生的颜色、样式,让她几乎是马上就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因为被自己呛到了。
“你怎么了?”南惜放下那件衣服,站起来帮慕析轻拍顺气,“奇怪,明明早上还没感冒呢。”
“咳咳咳咳!”
慕析咳到脸色变红才终于顺了气,没等嗓子恢复正常就指着床上那件衣服,“这个,你留着这件衣服干什么……?”
她都不好意思说。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似乎还是很久之前的某个晚上,南惜闯进她的管家房干坏事时候穿着的……不能被称作衣服的那件吧?
而且慕析明明记得它应该已经光荣牺牲了才对,她易感期的时候常常控制不好力道,这件……衣服的料子又太过轻薄。
慕析眼疾手快地把它从床上拿起、展开。
……从领口到裆部的位置还留存着一道长长的裂缝,被撕毁的痕迹。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小破洞,应该是抠破的。
“你!”
慕析咳红的脸变得更红了,拿着它就要去垃圾桶那里扔掉,但是南惜从她背后死死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你干嘛要扔它啊?我都留着那么久了!”
南惜力气虽小,可就是不肯放手,等慕析停下后还试图从她那里把宝贝衣服抢过来,“这多有纪念意义啊,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难道你看见它的时候不会想起我吗?”
当然会想起来了。
……那可不得想起来,每一分每一寸都清晰具体,画面太清楚了。
慕析深吸一口气:“可是它已经坏了。”
“对啊,被你弄坏的,我还没让你赔我呢。”南惜埋怨道,随即又两眼放光,“慕析,等到我们搬完家之后,你就赔我一件吧,这次你来选你喜欢的。”
“不……”
“不对,不是赔我一件,是赔你自己一件,我想看你穿。”
“!!!”
慕析手一抖,坏掉的衣服就这么从她手里掉了下来。
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弯腰捡起、认认真真掸了一遍之后就把它交还给它原本的主人,郑重道:“你还是把它好好留着吧。”
南惜接过后,慕析就立即溜走去收拾她的护肤品了,一刻都不敢多留。
两人加起来整理了四十分钟有余,才终于把南惜的行李打包完毕,并且出于未来回家看望南之涯她们的考虑,还没有把东西都搬空。
慕析看着客厅里足足是自己东西三倍多的壮观场景,才意识到以南惜的财力,其实她根本都不用打包收拾什么,到了新居之后买全套的新东西应该是这个阶层的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也许她只是享受和自己一起搬家的感觉,想要体验那种由自己亲手打包走人的仪式感。
毕竟确实是关衍做错了事,南惜心里一定会生他的气。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慕析和南惜就这样离开她们都生活了许久的南家。
真正提着自己行李箱走出南家大门的时候,慕析才有了那种离开的实感。
她在南家的管家生涯结束了。
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做管家,如果不会,那么她的管家生涯也结束了。
慕析站在车门前回望南家庄园的那幢主建筑,帮佣们正扒在窗口冲自己挥手告别,每一只手都很用力。
自己曾经把这里当做比自己家还要宝贵的地方用心呵护,原来其实离开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一只脚踏出门槛去,然后是另一只,这一段人生旅途就画上了句号。
南惜静静地等她上车,没有说什么,不过也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这里对她来说是随时可以回来的地方,因此她的感受没有慕析那样深刻。
两人的行李由另两辆车运送,她们坐一辆车。
城西的房子与南家一东一西,车程将近一个小时。司机绕过可能会拥堵的主城区行驶,路上也算风光不错,稍稍缓解了慕析离别的伤感。
南之涯做事情一向最讲究效率,昨天晚上已经把该做的完成,新居那边的家政人员已经收到迎接主人的消息。
这座洋房着实非常漂亮,像欧洲油画里最常出现的、被鲜花簇拥的房子,又区别于此。整体的洛可可风格在这附近的建筑群里独树一帜,洁白的雕像与喷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它的周围,而那个让南楠眼馋了很久的花园被设计成回廊的造型,色调与风格都和建筑相得益彰,又丝毫不落下风。
慕析远远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应当属于一位情趣高雅、具有品味的人,南之涯的心意像它的色调一样温柔和软。
慕析和南惜从车上下来时,这里的管家已经指挥着好几个人把她们的行李往屋内搬,安静且井然有序。
慕析一眼就看出,这里的管家属于非常严厉的类型,做事一丝不苟、态度板正不阿。
也许还是出于同行之间微妙的竞争心理,她悄悄观察了管家好几眼,还试图从帮佣们的反应推测她的行事风格。
最重要的,也许这样会让她和管家的第一次沟通变得顺畅一些。
她需要告诉管家:“我们想要自己布置行李。”
管家抬头看她一眼,看不出情绪:“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艾米莉。”
她说:“小姐,这些行李数量太多了,凭您和南小姐两个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收拾。”
慕析知道不容易收拾,但是南惜收藏着的那件……她实在不想被别人看到。
大不了她多辛苦一会儿,也好过一来就让某个帮佣产生奇怪的印象。
南惜只要看一眼她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拽过来小声说:“把那件衣服先拿出来不就好了。”
“然后拿在手上吗?”
“放在包里,包。”南惜提起腕上的包,展示它还能再塞下一件轻薄的衣服,“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慕析好奇道:“是什么?”
她还以为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搬家呢。
南惜悠悠地拿出手机,说了一句“等着”,就拨通号码。
慕析听见了从南惜手机里溢出来的声音,那头的通话对象是南怜,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上午好,南惜。希望你这次打电话来不是为了把我骗回去。”
“怎么会呢,姐姐。”南惜笑道,“她们把我也得罪了,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
周围的管家帮佣没有一个人抬头。
“噢?”
“嗯,就是这样。你在公司吗,我和慕析下午去找你怎么样?我有事想跟你说。”
南怜抓住关键词:“慕析?慕管家?”
“对啊,我跟她偷情被妈妈发现了,爸爸揭发的。”
南怜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讥讽的嗤笑。
“可以,来吧。”——
第55章 她说我死了
南怜的办公室和南之涯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慕析曾经来过这里,不过现在它好像比慕析来的时候还要更加敞亮。
充斥着利落线条的现代设计,以白色为主色调, 很能彰显主人的性格特点。
宽敞的空间里有一张快和床差不多大的办公桌,南怜正坐在后面,办公时架着无框眼镜, 认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东西。
南怜的秘书把慕析和南惜带进南怜的办公室,还贴心地倒了茶水,以便等候时更舒适些。
南怜是个工作狂,或者说南家人都是工作狂, 大家都知道。
来做客的慕析和南惜没有出声,静静坐在南怜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等待, 交流主要靠发信息。
“你为什么想去Z城?”
“你猜呢?”
“为了找我失忆的线索吗,去家政大学?”
“猜到了还问。”
慕析抿着唇, 心里泛起些许异样的涟漪。
这种南惜会一点点探究自己过去的感觉,让慕析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痒痒的。
那是还没有遇见南惜时候的生活,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更加稚嫩、青涩……
她都有些害怕家政大学里教过自己的老师,会不会还记得自己的什么糗事。
南惜没有发觉慕析的那一点小心思, 晃着腿儿继续给她发消息:“跟姐姐一起去的话有个照应, 毕竟我们俩都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但姐姐很有一套。”
南怜确实很有一套。
很有一套的南怜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工作,悄无声息地靠近沙发上埋头发着消息的两人, 冷不丁出声:
“找我说什么事?”
两人做贼一般连忙把手机反扣在腿上, 南怜见状微微笑了一下, 没有做出什么让她们难堪的评论。
她也在沙发上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就当是工作间隙偶尔的放松。
慕析正在心里暗暗组织语言,就感受到南惜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然后靠过来在自己耳边小声说:“待会儿你先别说话。”
好吧。
“是这样的。”南惜敛起表情,正襟危坐,“姐姐不是要去Z城吗,我们希望能跟你一起去。”
南怜诧异地挑起眉,想也没想就回绝道:“不行。”
南惜知道她会不乐意,但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
好在坚持不懈一直是南惜的好品质之一,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姐姐,你别拒绝得这么快,我们不是去玩的,我们有正事要做。”
“我也是有正事要做。”
南怜不为所动,“就是因为有正事,所以不方便跟你们一道。如果你们也想去办事情的话,就自己去吧。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那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的过家家,南怜清楚得很,她到现在还没有动身是因为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走这一趟大概率是得见血的,南惜的身体那么虚弱,心性又单纯,她怎么可能会让南惜跟着一起去。
……何况,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值得见证的事。
南惜往沙发前端坐了一点,一只手悄悄握住慕析的手,从她那里汲取力量:“你就不问问我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吗?”
南怜看一眼南惜,好笑似的,又看一眼慕析。
“两个不错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值年华,互相看对了眼搞到一起,有什么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