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标记 “……我期待被您探索。”……
与之前的温柔无害相比, 林德的动作几乎称得上是步步紧逼,但肩上有着少将功勋的雌虫,却完全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被抵到床上的时候, 艾斯特被迫仰起脖颈,身体上为数不多脆弱的部分, 就这样暴露在雄虫眼前。
这种姿势其实有些危险, 如果这个时候雄虫想做一些什么过分的事情,稍不注意雌虫或许就会受到巨大的伤害——尽管林德大概率不会这么做,但艾斯特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他抑制着想要挣扎和攻击的本能,伸出手臂轻轻搂住林德的脖子,已经默认了雄虫接下来要做的事。
但他的顺从仿佛就是一个奇异的开关, 反倒让林德停下了动作。
雄虫顿了许久, 才有些缄默地把头埋在他肩上,那些湿润柔软的东西就像羽毛一般被风吹走,转瞬即逝, 于是雌虫对此一无所知。
但幸好艾斯特足够敏锐,他还记得雄虫亲吻他之前说过的问题,摸索着用手拨开遮挡住林德面前的额发, 有些无奈地, 甚至有些像哄小孩似的, 主动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他温声道:“……阁下, 我也不讨厌您。”
会补上那句话, 只不过是习惯使然,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礼貌和客套的意思。
“那你喜欢我吗?”雄虫问道。
“算了,”在艾斯特没有回答之前,林德忽然用手遮住了艾斯特的眼睛,揽在雌虫腰上的力道也渐渐变小, 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松开了艾斯特,声音冷沉得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等你的眼睛治好了,亲眼见到我之后,再回答吧。”
艾斯特终于敏锐地察觉出了雄虫的心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还没有做过勾引谁的事,但没有做过,并不代表一窍不通。
从林德二次觉醒之时,艾斯特就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些许不同,可那时他心中紧绷,时刻准备应对不知何时到来的残忍,思前想后,全是如何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同样要把这只雄虫留在身边。
但现在,这只年轻的雄虫已经把他的心事暴露在了自己面前,他甚至为了自己愿意待在这种环境糟糕的地方,艾斯特没有再犹疑不定的道理。
雄虫的爱都很珍贵。
纵使他平时表现的再如何温柔和善解人意,但他骨子里还是改不了虫族那些本性,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想要抢夺和独占。
在虫族,想要独占一只雄虫,是会被认为善妒、不德的行为,但如果要这么说,那恐怕,艾斯特的伊厄家族,个个都生性善妒。
艾斯特一改之前的姿态,一只手抓住雄虫的侧颈,修长好看的手指描过雄虫的喉结,再一路向下:“那您愿意治好我的眼睛吗?”
他贴近到林德耳边,另一只手摸索着解开林德身上的扣子,让尚未完全痊愈的伤疤刮蹭着雄虫敏感的耳根,故意这样说道,“您知道的,我马上就要远赴他星作战,如果为了复明,或许,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种行为太过大胆,以后如果遭到雄虫的厌倦,说不定就是可以拿出来成为定下罪责的理由,但艾斯特却没有后悔的感觉。
战场上生死不定,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动都可能让他埋骨他星,所以虽然矜持是雌虫被教导的美德,但在这个时候,只会把雄虫越推越远。
显然,艾斯特的动作对这只年轻的雄虫产生了很大影响。
林德之前完全不知害羞是什么东西,现在,耳根却有点红了。
他心里被两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一种驱使着他本能地靠近,激发着他那些本就存在的阴暗念头,像是有魔鬼在他耳边低喃:“去吧,把这只你觊觎已久的雌虫占为己有,他自己也愿意的,不是吗?”
另一种则是尚存的理智,带着被迫学习和感知情绪的钝痛,像是要让他更清醒地认识到,这只雌虫或许根本难以对他这种人产生什么感情和信任,在艾斯特看来,他或许只是一只被本能驱使着的野兽罢了。
但这两股激烈的心流争夺,终究溃败在雌虫的纵容和引导之下。
“来吧,”在林德困顿不已、裹足不前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艾斯特带着笑意的声音,“雄主,我期待您的探索。”
期待是一种忽明忽暗的虐待,但对被期待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剧烈的催化剂。
……期待他的……探索。
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样在脑中盘旋,林德理智的弦瞬间崩断,眼中忽然再也容不下其他。
探索。
探索什么呢?
艾斯特吗……?
艾斯特之前那只变态的老雄虫等级太低,根本无法真正标记S级的雌虫,所以其实艾斯特的一切,都还没有被使用过。
新婚之夜又出了一些意外状况,林德被咬伤,没能标记成功,于是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才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亲密接触。
艾斯特总是从容的、温雅的,他很少展现出这样的一面,甚至还在身体略微颤抖的同时,引导雄虫吻在自己身上。
林德的双眼又开始发红,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兴奋。
他叼着艾斯特的后颈,咬破他的虫纹,信息素瞬间被注入体内。
艾斯特倏然抓紧了林德的身体,声音都低了不少,“雄主,这样只能临时标记……”
他低喘了一会儿,笑着握住林德的手,按在自己光洁有力的小腹上,胸膛轻微地起伏着,“终身标记,要到这里……”
监狱昏暗又无机质的电子灯光时不时闪烁,疼痛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艾斯特眼睛里的光亮似乎聚焦了一下,又慢慢溃散,然后再次聚焦,再慢慢溃散。
在黑暗和熹微光亮的交错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初入军校的时候。
年轻时的艾斯特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躺在北部监状狭窄逼兀的床上,被一只比他更年轻的雄虫压在身下。
雄虫只会给雌虫带来无尽的痛苦,这是生理课上,老雌虫历尽沧桑之后,叹息着提及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果雄虫主动施加的不是压迫和暴力,如果雌虫不必用伤痛和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忠贞,那么双方都能从中获得欢愉。
在不平等的世界里,只有尊重和爱能赢。
这场迟来的标记持续了几天,直到远征前夕,才堪堪作停。
但不知为什么,罗格特主任所说的彻底复明,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唯一的作用是不用再陷入黑暗,艾斯特度过婚后检查期,从冰冷的监狱走到阳光底下,眼前只有一片过度模糊的剪影。
但比起最坏的结果,这种结局对于艾斯特来说,已经算是较好的一种情况。
至少对着明亮的阳光,凑近一些,他已经能看见林德眼底一闪而过的郁色。
雄虫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掐住艾斯特的肩膀,沉默地盯着雌虫这双只能偶尔透出光亮的眼睛,一言不发。
“……不影响战斗。”艾斯特伸出手摸了摸雄虫的脑袋,“我能看见,只是有些看不清,但这种程度,完全不影响战斗。”
林德任由他揉着自己的脑袋,垂下眼,半天没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抓住雌虫作乱的手,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这次远征,要去哪?”
从不会有雄虫关心这些,毕竟脆弱的雄虫是不会去探索未知或者上战场的。
林德身为一只雄虫,会问出这种问题让艾斯特感到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回答道:“雄主,是一片未知全貌但资源丰富的星域。”
虫族在五十年前才发现这片星域,但奇怪的是,这几十年间,数百支探索队不断前往,无一生还,直到五年前才有一支队伍回归,并带回了丰富的资料和资源。
这片星域一出便遭到各个文明的争抢和掠夺,短暂而暴烈的战争使那片星域陷入混沌无序的状态,反倒让混沌星域成为文明交界的灰色地带和枢纽,引起连锁反应,一旦有任何动乱,就会导致多个已知星域的磁场发生异变,自然灾害、疫病不断,星际异兽一时横行。
为了保护虫族文明的磁场不被破坏,每隔一段时间,只要星盘检测中,磁场出现异动,虫族就必须去猎杀星兽,并抵御其他文明的入侵。
至此,虫帝命名这片混沌领域为安德佛斯,在虫族的古语里,是安息与救赎的意思。
“……听起来很危险。”
林德皱了下眉头,其实很想说,你能不去吗?
但他也知道,有着军衔的雌虫必须上场,艾斯特刚从罪责中脱身,只会被盯得更紧,于是他只能问,“我能去吗?”
艾斯特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靠着模糊的身影,牵住雄虫的手,“雄主?”
雌虫唇边忽而扬起淡淡的笑意,带着些安慰的意味,“我已经去过两次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林德却笑不出来。
难道只要没死,就算没出事吗……?
他低头看过去,入目是艾斯特银白色的柔顺长发,这样的发丝总让人想起年少时皎洁无瑕的月光,温柔纯白,身上带着一层光晕,林德只想捧在手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而不想艾斯特再经历无谓的伤害。
即使是在原剧情当中,艾斯特强行用药剂短暂复明的情况下,他也在这次战役当中受了重伤,留下了不可更改的后遗症。
但林德可以强行改变自己的剧情,却无法剥夺艾斯特选择的权利。
这条通向荣誉的荆棘之路是艾斯特选的,那林德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跟随。
他收起自己外露的情绪,在艾斯特银白色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把整齐的发丝都揉得凌乱:“……明天就走?”
“是的,雄主,我想,这件事您应该早就知道了。”
艾斯特那双眼睛微微弯起,温和一笑,“虽然前往远征的请愿信是统一递送的,但我依旧希望得到您的准许。”
这样的笑意让林德微微一顿,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艾斯特,你明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的请求。”
“那么,请允许我提前向您道谢。”
艾斯特忽然后退一步,弯下腰,牵住林德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相信我,雄主,为了您,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第82章 赌场 追杀开始了。
虫族曾经信仰, 星域是一片深邃未知的无尽深海,每一个文明都是一条长河,沿着这条河流一直往前走, 就能找到这片深海。
甚至不需要象征性的轴将众多星际层连接起来,就已经构成了某种或交错, 或分离, 却又达成平衡的秩序世界。
而以虫族文明目前的科技水平来看,安德佛斯,就是维持这种秩序的枢纽所在。
枢纽的发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分庭对抗,在战争过后互为边界, 互不干扰, 也就是分离;另一种则是灰色领域,无序和熵增的状态允许在这里存在,也就是交错。
安德佛斯, 显然是后者。
灰白交错的楼宇之下,有一条狭窄的闹市,也就是这里的黑市。
这条黑市正如其名, 直到黑夜才会开启, 一身灰蓝色低调装束的雄虫站在黑市门口, 戳了戳他身边漂浮在空中的小光球:“……系统, 你确定你的导航没出错吗?”
被质疑专业素养的小光球愤愤不平, 连危险和恐惧都忘了,上下蹦哒:“宿主,你不要质疑一个高维数据库!这种小问题,我们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如果连这种问题都出错, 我们就该送回总部重修了!”
“好吧,”林德耸了耸肩,“那你看看,艾斯特在哪?”
时间转瞬即逝,距离艾斯特远征未知星域安德佛斯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后知后觉的思念会更加难捱,林德刚对情感有了一些认知,新婚燕尔,老婆就远征他乡,思念所产生的效应就更加明显。
尽管看上去与平常无异,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除了夜晚依旧会失眠,每天昼伏夜出的阴间作息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焦急的情绪。
其间,林德有问过系统,可惜原文对这里一笔带过,系统也没办法给出什么具体可供参考的资料,唯一的方法,只剩下亲自去一趟这一条路。
林德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他问系统本来是想要了解更多的背景,毕竟好歹是个灰色领域,至少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至于从零摸索起,如今看来,却是不大可能了。
好在,最后在林德的威逼利诱之下,害怕自己真会被做成标本的系统零零散散,还是从中整理出了一些最基础的信息。
只不过这些信息最多只能做了解大概情况用,具体的规则之类,据系统说,只能到了那个地方,看见具体情形,才能真正检测。
于是林德来了。
飞行器到了这片磁场混沌的领域就一直显示信号失误,再也飞不起来,林德只能独自步行进入。
跟着系统的导航,林德一路走到了这片黑市的尽头。
这里果真处于无序的状态,刚才还是琳琅满目的黑市,从这里穿过来,眼前出现的场景,却像是经历过重大战争后的废墟,黄沙漫天,只有最中央的立着几栋还算完好的旧楼,大概也被时间侵蚀了许久,留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走进去,装潢与外面的陈旧完全不同,空间甚至比外部看起来要宽阔明亮了不知多少倍,高层的半透明包间内,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屏幕,蓝光和红光交错闪烁,是林德曾经很熟悉的氛围。
这里是赌场。
说来好笑,虫族把这里命名为安息和救赎,位于这片星域最中央的,却竟然是一个星际赌场。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狂热,恶劣的环境当中更容易滋生出暴力——所以这里赌的,并不是简单的金钱,赌的是人。
就像是这里的构造一样,像极了古希腊时的斗兽场,只不过没有任何古朴的味道,充满了现代科技的浸润,但很显然,规则却是与斗兽场差不多的。
只不过擂台上放的是两个不同种族甚至不同文明的高智慧生物,每个“人”的屏幕下方都有两个按钮,分别闪烁着蓝光和红光,不同的颜色分别象征着擂台上的一位,只要你选择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停止闪烁。
这也就代表着,你已经压注在谁身上,决定赌谁能赢。
有趣的是,一旦分出胜负,下一轮上擂台的“人”,则将在输的那一方阵营当中抽取。
也就是说,上一秒你可能还是赌客,下一秒就变成了擂台上的困兽。
常规的规矩是压注三场,三局两胜,三场过后,赌场关闭,输的一方要上缴一切,赢的一方则可以从赌场获得丰厚的报酬,包括但不限于金钱,资源,武器,甚至地位。
当然,至于赢家把这些报酬带出赌场之后,有没有命继续享受,这就不是赌场需要管的了。
这就是安德佛斯混沌无序的状态当中,为数不多的规矩之一,不管是谁,在这片星域做什么,在你做这些事情,都要先来赌一场。
如果连这种赌局都赢不了,为了保全你的小命,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系统的导航进入这种赌场就失了效,虽然可以辨明大概方向,却没办法做出具体。
毕竟磁场太过混乱,连系统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艾斯特就在上方的赌客当中。
只可惜,虽然看上去只是半透明的包间,但每个赌场为每位“客人”都做了信息保密工作。
只要在“工作人员”那里把你的身份信息录入进去,机器会自动为你生成身份牌,只要身份牌不丢失,按照规定进入包间后,哪怕是隔壁挨着的两位客人,也无法看见对方的任何信息。
面容特征也是信息之一,被包括在其中。
所以林德如果想站在下方的位置,仅凭眼力就找出哪个包间里的客人是艾斯特,就有些不太可能了。
正这么思索着,第一场游戏却已经开始了。
选择的光束快速闪烁,四处晃荡,最后精准投在了林德身上。
雄虫甚至还没来得及拿到自己的身份牌,就已经强行被推到了擂台上。
林德:……?
直到看见对面长相奇特的“彪形大汉”手里握着一把有两个手臂宽的大刀,甚至还带着电击火花,林德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是系统所说的抹杀,终于要开始了……?
不然他一个还没有录入身份的无名小卒,根本不可能这么精准地被选中。
身材姣好的主持者笑眯眯鼓了三下掌,目光看向台上两位时,眼睛里时不时闪过一道蓝光,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
她的声音倒是听起来和普通人类没有差别,只是尾音时不时带着一点电子音色,像是机器人刻意的停顿一样:“第一场赌约已经开始了,各位来客,请选择你们心仪的阵营吧~”
体型武器看起来都差得太大,大多数“客人”毫不意外地向林德对面看上去就很有胜算的“彪形大汉”倒戈了。
只有很小一部分“客人”,选择了看上去十分弱势的林德。
林德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方握刀的动作,似乎并不在意。
下定赌约的时候,台上的看客们其实只能看见底下两位的身形,直到主持者宣布正式开始,并退出擂台,两位的面容便清晰地展现在了各位来客的屏幕面前。
几乎是在面容显示的一瞬间,艾斯特就瞬间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他的视线还是模糊,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确认,这就是几天前才和自己分别的那只雄虫。
S级雄虫实在太过稀少,林德的面容简直在星网循环播放,谁都知道这位阁下长着一张英俊偏阴郁的面庞。
别的雌虫此时也认出来了,顿时惊呼出声:“……林德冕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珍贵的雄虫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混乱的地方……?
所有雌虫都想不清楚这种问题的答案,只有艾斯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连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雄虫和他分别的时候看起来有多平静,此刻艾斯特看见林德心里就有多么震动。
雄主……
雄主是为了他才来这种鬼地方的……对吗?
这一刻,艾斯特甚至想丢下身份牌,直接闯出去,挡在林德面前。
雄虫……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他面容冷静地走出包间,客气地询问侍立在一旁的工作者,自己能否下去替代雄虫完成这一场赌约,毫不意外,遭到了拒绝的回答。
于是他闭了闭眼,摸上了腰间的枪支。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呼喊,唤醒了他的理智:“艾斯特少将,你快看,林德……林德阁下,他,他居然赢了!!!”
赢了……?
艾斯特心中一紧,赶紧回到包间当中,往屏幕上看去——
想象当中,雄虫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对面那把刀不知何时到了林德手上,连电流都乖巧地缠绕在他生着细小伤疤的手指间,像是被驯服了一样。
那位“彪形大汉”看上去一点伤都没受,却偏偏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锋利的刀刃被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原本用来增强威势的武器,反倒成了夺他性命的利刃。
在场本来还以为能看见血腥场景的兴奋“客人”们都奇奇沉默了几秒。
不是……他?
不是……我?
这,这……
他们还没眨几次眼呢,这就结束了?!!!
底下的林德对此一无所知,他看见对手恶狠狠地瞪向他,便勾起那把刀,用刀刃拍了拍他的脸:“……你这把刀真重,不太好用。”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彪形大汉”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看上去恨不得要把林德撕碎,但碍于脖子上那锋利的锐器,以及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阴招导致膝盖的疼痛,始终都无法站起。
在宣布胜利之后,雄虫随手把刀往后一甩,那把看起来就巨重无比的刀不知被扔到了哪里去,都不在场内的范围当中了。
可见,林德的臂力到底有多么变态。
虽然这里的规矩是生死不论,林德本来也想随手杀了,但一想到上面艾斯特可能会看见这一幕,他就只能收了这些心思。
不能让他家的雌虫觉得他是一个坏雄虫……
林德是这么想的。
只是第一场赌约结束,那位“彪形大汉”不知是恢复了过来还是太恨林德,还想冲过来偷袭。
注意到这一幕的艾斯特又是心中一紧,在“彪形大汉”朝林德冲过去的那一刻,艾斯特几乎都要打开虫翼,直接飞下去了,却再次被雄虫的动作扣在了原地。
后面那声“去死吧”太过大声,林德只是短暂地脚步一停,顿时一个闪身,就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看了一眼高层的透明包间,不知何时又长长了一些的额发几乎要遮住眼睛,显得他整个人冷漠又阴郁:“菜就多练,你恨我有什么用?”
第83章 打扰 按下选择的灯光可能也会……
虽然不至于像以前那样迟钝, 但林德对这些剧烈的情绪,依旧不太敏感。
他想不通为什么只是打一场就能让身后那位对手对他产生恨意,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
第一场赌局, 林德赢得轻易,也就代表第二场赌局将和他毫无关系, 但林德总觉得, 来自世界意识的追杀,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他从擂台上跳下,走到门口的工作者处,继续录入身份信息,拿到身份牌的那一瞬间, 雌虫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这种地方被人抓住手腕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德下意识就要甩开,却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顿住:“……雄主?”
林德微皱的眉心一松,他转过身, 果真见到了自己家那只银色长发的雌虫,那股阴郁冷漠之气瞬间散去,眼神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柔和:“艾斯特。”
艾斯特身后还跟着几位年轻的雌虫, 想必是他的属下之类, 他不好做太亲密的姿态, 抓在雄虫手腕上的力道很快就松开了:“雄主, 你怎么来这里了?”
温热的触感消失, 林德下意识扫了一眼雌虫收回去的手,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快。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对艾斯特来说,极有可能是一种麻烦,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想给雌虫任何负担, 于是只是回答:“随便出来转转。”
一随便就随便到开着飞行器飞了十几个小时,然后到了这种磁场混乱的地方。
艾斯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少将,不至于傻到真信这种话,但见雄虫不愿多说,在这么多雌虫面前,他也不想追问到底,便顺势转移了话题:“雄主,你拿到身份牌了吗?”
见雄虫朝他晃了晃手里透明材质,又时不时闪过光点的小卡片,艾斯特顿了一顿,往前走了一步,“如果没有开通赌约房间的话,需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听起来很平常的问句,后面跟随着的军部下属们却都惊讶不已。
无论长相还是气质,艾斯特看上去都很温柔,但跟了他们少将这么多年的雌虫下属们都知道,他们少将的心其实相对较冷,也难以接近。
他始终维持着身为贵族的矜持,更几乎不会主动向雄虫发出邀请,哪怕这只雄虫,是艾斯特的雄主。
尤其是在这种场景下,雄虫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艾斯特少将最后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拒绝了,在下属面前丢脸事小,但这位毕竟是S级的雄虫,雌虫们发现艾斯特并不如传闻中那么受宠,心思还不知道要活络到哪里去,一个两个,一定削尖了脑袋往雄虫身边凑,到时候莺莺燕燕一大群,少将的处境只会更加难过。
若是这会儿心情好同意了,那要是等会儿心情不好了,又在这种地方,还是在他们这群下属面前责难艾斯特少将,让眼睛本就还未完全恢复的少将带着伤痛的身体上战场,那结果更是不堪设想……
这边,雌虫们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艾斯特少将在风雨凄苦当中,遍体鳞伤地带着他们作战即使再痛再累也不说出口的苦情大戏……
但出乎所有雌虫意料的是,雄虫阁下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很倨傲地勉强答应,只是很轻地垂下眼,伸出手摸了摸艾斯特少将的额头:“会不会……打扰到你?”
打扰……???
雌虫们瞪大了眼睛。
一只S级雄虫竟然会在乎自己会不会打扰到对方???以他们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纵使是那种烂俗的孤雄寡雌一见钟情的世情小说中都不敢这么写,结果,这种雄虫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这只雄虫冕下,真的没有被二次觉醒烧坏脑子吗?
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还在后面。
艾斯特听到这个问句也有些怔愣,但他毕竟早就见过雄虫的这一面,很快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本来温冷的眼睛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一些:“雄主,正式的任务还没有下发,您并不会打扰到我。”
然后雌虫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位帝国最尊贵的S级雄虫,乖乖被他们少将牵走了。
下属们简直目瞪口呆,又羡慕不已,虽然但是,林德冕下,您还记得您是雄虫吗?!!
等他们反应过来,慢一步跟上少将和雄虫的步伐,刚推开门,就见雄虫阁下似乎终于情不自禁把艾斯特抱在怀里,脑袋搁在他们少将肩上蹭了蹭,声音明明很冷沉,配合上这动作,听起来却像在撒娇:“艾斯特少将,这几夜,帝星都没有你在。”
雌虫们:……
短暂的几秒沉默过后,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为这对幸福的新婚雌雄夫妻悄悄关上了门。
什么二婚生活会更加悲惨,什么苦风凄雨遍体鳞伤拖着病体上战场,压根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一只比小说当中写的还离谱的恋爱脑雄虫阁下,和一位突然不在那么温温冷冷的艾斯特少将罢了……
虫神在上,如果他们也二婚,会遇到这么好的雄虫冕下吗……?!
雌虫的听觉还是十分灵敏的,属下们的动作,艾斯特少将自然也注意到了。
在众人面前被惩罚的尴尬,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如果雄虫不玩得太过分,已经无法再在他的内心当中激起什么波澜。
但在下属们面前被雄虫拥抱,这还是第一次。
艾斯特难得生出了点难为情,他耳根泛热,故作镇定,想要从雄虫的怀抱里挣开一点,但感受着雄虫的挨挨蹭蹭,心却软成一片,也就再做不出那推开的动作了。
被这么紧紧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第二场赌约拉开序幕,一声钟响,林德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抱了太久,耽误了一些时间,连忙松开:“……抱歉,少将。”
他头一次产生这种情绪,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我似乎有些,太想你了。”
艾斯特没想到松开还能听到这种话,心漏跳了一拍,眼睛颤动的频率都变快了,向来从容镇定的语气居然有点发抖:“雄主,没关系的。”
安德佛斯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坐在冰冷僵硬的床上,站在风沙和流星并齐的夜里,他不自觉也会思念这只年轻的雄虫。
S级的雄虫太过稀少,从身份信息被宣布的那一天起,雄虫的通讯器就一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不是官方星网匹配上的约会申请,就是不知从哪里拿到联系方式的短信邀请。
如果等此次远征他活着回去,却发现雄虫已经娶了漂亮可爱的雌侍,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只不过会独自难过一段时间,再设法夺回雄虫的爱。
却不想,雄虫不仅没有考虑雌虫的人选,居然还亲自追了过来,说什么太想他了这种话……
艾斯特忽然低下头,把双眼埋在手心里,耳根的热意怎么也止不住。
他想,如果雄虫的热情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恐怕要不了几天,他就真的要彻底栽在面前这只年轻的雄虫阁下手里了……
年轻的雄虫不明所以,还以为精神暴乱的症状又一次来临,眼里闪过一丝郁色:“你怎么了,少将?又开始难受了吗?”
他随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又想划伤自己的手臂,却被雌虫及时发现,抓住他的手阻拦住了。
艾斯特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抬起那双还有些雾蒙蒙的眼睛,极力维持表面的矜持,也让自己不要那么失态,声音却带着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颤抖:“阁下……”
林德顿时朝他看过来,目光专注又深邃,即使是看得不够清晰,也让艾斯特微微一怔,他有些仓皇地移开眼,心跳声越来越重,“阁下,不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其实,也可以,也可以有其他办法……”
话已经暗示到这种地步,林德身体顿住几秒,舔了下嘴唇,把艾斯特按在了座位上。
他们的面前,正对着逼真而清晰的蓝光屏幕。
第二场被选出来的两个宾客实力相当,再没有出现像林德那样压倒性的胜利,此时正打到激烈处,屏幕上投射出来一片刀光剑影,时不时伴随着爆炸声,光听声音都知道危机四伏。
又是一声轰然的爆炸,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角,林德用手盖住雌虫的眼睛,亲了亲艾斯特的唇角,低头吻了上去。
在监狱里的那几日几夜让雄虫养成了一些细小的习惯,比如一边接吻,一边手指就从衣摆探了进去。
艾斯特其实还没有发生精神暴乱,但这几天没有和雄虫待在一起,又成天处于混乱的磁场环境当中,精神海的稳定状况确实有所下落。
此刻被雄虫压在座椅上亲吻,视觉被剥夺,耳边是激烈的打斗声,鼓膜连同触感都比从前更加清晰。
于是,雄虫的信息素让精神海又稳定了回去,但由于S级雄虫的信息素太强悍,却牵引起了一些其他的反应。
他被雄虫渐渐吻得动情,一双只能聚起些微光亮的紫色双眸有些失神,依旧能感觉到雄虫手指的触感,在劲瘦有力的腰间摩挲,把细腻的皮肤握在掌心。
雄虫已经不需要在学习什么技巧,甚至还学会了一些使用信息素的能力,简直把吻技练得炉火纯青,轻易就能找到他最薄弱的颈侧,然后趁虚而入,或重或轻地落下一个吻。
艾斯特已经习惯性闭上眼,把手插.进雄虫的头发,抓住柔软的发丝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但他想到这似乎是公共场合,便想推开雄虫,想让双方都冷静一下,雄虫却忽然从他身上退开,然后推开他的腿,跪在了他腿间。
微微湿润的头发贴在林德额头上,他抬起头,不用看都知道那双眸子明润又透亮:“少将,这一局,你想赌哪一方……?”
他亲了亲艾斯特的手心,把少将微微颤.栗的手按在其中一个按钮上,“赌蓝方,好不好?”
艾斯特勉强睁开眼,还没有回答,一双大手就已经握着他的手按了下去。
艾斯特瞳孔顿时紧缩了一下,闭上眼,无力地微微朝后仰着脖子。
红光骤停,蓝光闪烁。
第84章 烈火 在弥天大火里重生出一份爱吧…………
赌约放在这里, 就算实力相当的两位,再久也会比出结果。
台下已经分出胜负,赢的果然是蓝方。
艾斯特却已经没心思关注这场赌局, 他完全没有想到雄虫会愿意做出这种举动,视线都有些虚焦, 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 才重新凝聚回来,似乎能把周围的一切看得更清晰一些了。
心跳还有些残留下来的余波,并没有完全平复,他转头寻找雄虫的身影,发现林德刚走到包间的洗手池面前, 淡淡漱了下口, 微湿的额发被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可爱发夹别到耳后,露出了大半光洁的额头。
跟平时的样子相比,似乎可爱了一些。
但雄虫大概不会喜欢可爱这样的词, 艾斯特便放弃了当面夸赞的想法,走到了雄虫身边。
他按住还微微发颤的指尖,嘴角的弧度控制在刚刚好的程度, 露出一个足够完美的笑容:“雄主, 你额前的头发似乎已经有些挡住眼睛了, 需要我为你修剪吗?”
林德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摸了摸自己稍长的发尾, 转即点了点头:“好啊。”
没有雄虫一直体谅侍奉雌虫的道理,经过刚才的旖旎时间,艾斯特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些事做。
雄虫很快走出去,乖乖坐在稍矮一些的沙发上,朝他勾了勾手:“少将, 快来。”
氛围似乎更奇怪了一点。
艾斯特轻轻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奇怪想法,按下旁边的按铃,备注需要的物品,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把东西送了上来。
这位“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地把物品递到了艾斯特手里,才贴心提醒道:“这是您需要的剪刀,我们将尊重您的一切选择,最后一场赌局马上开始了,注意不要忘记下注哦~”
“我们不会忘记的,”艾斯特同样报以客气礼貌的微笑,“谢谢你。”
修剪头发是个细致活,林德不太喜欢别人经常触碰到自己额头的感觉,每次修剪都是他自己来。
他又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经常把头发剪得像狗啃了一样,但好在杀手这职业,除了偶尔会被同事嘲笑外,也没有人会关注到这些细节。
修剪额发本来是他最不在意的一个环节,但不知为何,这件事换到艾斯特身上,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密。
雌虫拿下那两个小发夹,刚刚还被亲过的指尖轻柔地穿过发丝,时不时贴在额头上,温度不算很热,反而有些偏凉。
大概因为常年握枪,雌虫的虎口有了一层薄茧,被剪掉的发尖稀稀簌簌落在面前的时候,时不时会蹭到眉尾,留下一点细密的痒意。
这点儿痒意一直传到心里,林德看着面前神色认真的雌虫,感觉手也有点跟着发痒。
雌虫剪得很认真,明明只是修剪一下头发,林德却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突然变成了什么艺术品,值得小心地、长久地对待,每一个弧度都要精心雕琢。
快要剪完的时候,林德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艾斯特的手腕。
他把雌虫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平稳跳动的那颗心脏上,歪了歪脑袋,说的没头没尾:“……有点痒。”
不知雄虫的体温比艾斯特高得多,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话音落下,艾斯特短暂地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又很快松开,任由雄虫动作:“那……那需要我帮您去拿吹风机吗?”
林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骤然松开他的手,支着下巴:“你去吧。”
似乎脾气很好的样子。
等艾斯特拿着无线吹风机把林德身上脸上沾着的碎发吹走了,林德又重新抓住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胸口:“……还是有点痒。”
不等艾斯特反应,雄虫定定盯了他几秒,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捧着艾斯特的下巴,认真在那双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吻。
“好了。”他挑了下唇,自己不觉,但若是有旁观者,便会发现他眼里暗藏着的喜爱的光都快要溢出来了,“是不是又该下注了?”
徒留艾斯特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本就没有完全平复下来的心跳频率,又骤然升高。
雄虫大概是真的找到了什么乐趣,频繁地亲近,艾斯特觉得,以后要是还经常如此,自己恐怕完全难以抵抗。
当然,这样的亲近和爱护,若是骤然失去,再在其他雌虫身上看到,恐怕也是剜心割骨般的痛苦。
艾斯特只能在现在这段新婚燕尔的时间里,在雄虫对他还有新鲜感的时候,尽他所能珍惜这一份喜爱,但若是有一天真被厌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他已经做过谋虐杀雄主这样完全违背规则和虫族信仰的事,那要真到了那种地步,他想长久独占一只雄虫的爱,监禁雄虫,把林德阁下困在自己的掌心里,又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艾斯特垂下眸,睫羽掩去眼底的神色,抬起手,为对此毫不知情的雄虫阁下,倒了一杯果酒。
林德站在屏幕面前,正在琢磨战局。
又是势均力敌的一场作战,艾斯特在赌约上已经连赢了两场,如果能再赢得最后一场,对后面的任务一定大有好处,为此,林德还需要仔细斟酌。
跟林德一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擂台上,无人注意到,上缴完一切财产的一位败将,正在有意识地四处游走。
他体格健硕,却不知道是因为膝盖受伤还是什么原因,走起路来的姿势有些奇怪,时不时穿梭在底下的观众席当中,有时在垃圾桶旁边站立,有时在无人的空座上落席,但最终,很快就隐没不见了。
如果林德能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认出,这就是第一局败在他手里还想偷袭他的那位手下败将。
“……不出意外,大概还是得选蓝方。”
林德基本已经确认了这场赌约的趋势,蓝方的这位选手虽然看起来年轻许多,前期也一直在避让,但很显然,一直到现在为止,他躲避的身姿始终游刃有余,没有出现任何疲倦和懈怠的现象;反观对方,虽然一直在攻击,但力道已经渐渐有些偏移,明显是体力下降的特征。
艾斯特对此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从一堆盘旋不定的念头当中抽身出来,微笑着点了点头:“……雄主,您决定就好,我相信您的任何选择。”
艾斯特没有再提那什么雌虫雄虫像是道德戒律封建糟粕似的鬼话,这让林德心情变好了一点,他又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果断按下蓝色按钮。
但就在红光停滞的那一瞬间,变故忽然发生了。
有什么地方轰然一声炸响,林德脚下的地面开始坍塌,周围的屏障瞬间像被踩碎的玻璃一样寸寸碎裂,像弹片一样四处炸开,铺天盖地的烈焰比听觉所能觉察到的爆炸声来得更快,也更加猛烈,更势不可挡。
但比烈焰更恐怖的,是屏障消失之后,动荡不安、相互冲撞的磁场。
两个完全不同的磁场撞到一起,中间会形成一段绝对无法正常移动的区域,重力会相对消失,浮力和吸力骤然上升,这种浮力和吸力蕴含着混乱无序的力量,并不单纯只是物理层面上的攻击,而是要把一切其中所含有的活物推向深渊。
毕竟磁场交界处对精神力所产生的刺激和冲撞,绝不是身体上的伤害所能比拟的。
这还只是两个磁场的碰撞,但在这个交易的赌场,这个安德佛斯城的核心,远远不止几个磁场这么简单。
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到处都陷入一片暴乱,混乱的磁场电流四处乱窜,像是所有颜色都撞击到了一起,艾斯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座核心城中支撑中心轴的能量核被毁,大厦将倾,谁也无法再挽救。
艾斯特只短暂地愣了一下,就迅速找到雄虫的位置,搂住他的腰,把他带进了怀里。
顶着风暴,他张开了那双翅翼,然后把林德包裹在了其中。
在这种时候,这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个时候磁场的暴乱还处在前中期,坍塌大于毁灭,并没有引起更大规模的爆炸和覆灭,况且这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场所,本来上面就是开放和露天的,虫族个个又有翅翼,最能保全自己的方法,是不管身边的一切事物,直接顶着初期的磁暴飞出去。
这样做,成活率最少能达到九成。
但如果要在冲出去的同时,用至少一半翅翼保护着一只毫无飞行能力的雄虫,成活率就会骤然降到三成,如果雌虫等级不高,甚至会更低。
在来到安德佛斯之前,林德做过不少功课,这样的道理,他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
但就是在林德想清楚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被艾斯特搂住腰,用那双漂亮又强壮的翅翼保护起来了。
翅翼不比其他,在飞行时如果运用到极致,甚至可以掀一座大桥,林德纵使力气再变态,在不愿伤害到雌虫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他只能放弃靠自己挣脱的想法,第一次用这样冷沉的语气对着雌虫,就像长官在下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艾斯特,把我丢下去。”
平常看起来温和有礼的艾斯特,却始终置若罔闻。
他下意识想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词句,比如保护雄虫是每一位雌虫的责任,但想到林德之前的表现,他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他只是轻声说:“雄主,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在这种时候,他反倒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居然还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雄主,不是因为雌虫的责任,是我自己,我自己想救您。”
林德当然知道他不是为了那什么狗屁责任,若是换了平时,他一定会高兴,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希望艾斯特快点把他这个累赘丢下去,这样,以S级雌虫的能力,活下去几乎是百分百的事。
但艾斯特的翅翼却越裹越紧,一点都没有要把他放下的意思。
火焰铺天盖地,开始沿着磁场电流四处蔓延了。
这种烈焰不比平常,蕴含着精神暴乱的力量,艾斯特一面要躲避被烈焰烧断下来的掉落碎片,一面,每往上飞一寸,精神力所要抵抗的暴乱就要成几何倍的增长。
林德明显能感觉到艾斯特的翅翼每飞一段时间就会因为被烈焰烧伤而自动松开一些,但很快,又会包裹得更紧。
“扔下我。”林德的冷脸完全维持不住,好声好气地劝雌虫,“把我扔下去,你瞬间就能飞出去了,不是吗?”
艾斯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虫纹因为强烈的波动已经爬到脸上,简直像刺在雌虫身体里的一样,隐隐要露出血迹来。
最高的一层屏障已经被烈焰封锁,冲出去,他必然会被烧伤,精神海里不知道会烂到什么程度,说不定等级会掉落,说不定会死。
这时候,艾斯特确实该把林德扔下了,照理来说,他也已经仁至义尽,就算雄虫死在这里,因为没有一只虫知道这件事,只会记为失踪,军部和雄保会也算不到他头上。
但艾斯特却把另一片翅翼也收了回来,把雄虫保护得更紧。
他望向近在咫尺的雄虫,想起这段日子的相处,眼里渐渐涌起怀念的光,连语气都变轻快了。
“雄主,”他垂下眼,低声说,“如果我葬身于此,希望,希望您不要那么快收回您的爱……”
林德瞳孔紧缩,就算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能猜到了,他其实难以挣扎,但他依旧开始极力挣脱:“艾斯特——!!!”
“丢下我!我让你丢下我!!!丢下我,丢下我!!!听不懂吗?!!!”
“艾斯特!!!”
快要贴近火光的时候,温度陡然上升,林德的声音慢慢弱下来:“艾斯特,把我扔下去……”
“少将……”
艾斯特毫不犹豫朝熊熊烈焰织成的火光冲了过去。
噼里啪啦的声响,是翅翼的肢节被烧断的声音。
林德难以想象那有多痛,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痛感极弱,甚至近乎为无的人。
就算来到了这个和蓝星完全不同的世界,就算变成了雄虫,也还是这样。
被烧断的声音持续了不知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但对林德来说,就算是在审讯室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
他听着肢节直接被一寸寸烧断,感受着温度一节节攀升,看着羽翼边缘像灰尘一样一点点往下散落。
他听见艾斯特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喊:雄主……
他没有听清最后几个字,然后他们冲了出来。
林德毫发无损,连根头发丝都还是原模原样,艾斯特却浑身上下都是烧伤,从背脊一直蔓延到整片翅翼,都被烧得看不出原样。
翼尖被烧成黑色,甚至还有猩红的火星在吞噬,让极端漂亮尖锐的边缘都蜷缩了进去。
翅翼没了支撑的力量,林德从艾斯特怀里滚落出来,跌跌撞撞爬到雌虫身旁,把艾斯特抱进了怀里。
虫纹在雌虫脸上隐隐跳动,林德怔怔盯了他几秒,突然摸出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用力划了一道。
一阵剧痛。
林德愣了一下,又用力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痛的。
他盯着一直滴滴答答在往外流着鲜血的伤口,忽地笑出声来,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似的,又在手臂上刺了一刀。
痛的。
那种疼痛源源不断,跟心脏的疼痛连到一起,林德哑着嗓子低笑,一边笑,一边疯了一样颤抖着把自己的血喂给怀中的雌虫。
翅翼被烧毁了,到处都是残破的洞,保护林德的右翼直接被烧没了一半,就算把之前的肢节捡回来,也拼不回去了。
好痛……
鲜血越流越快。
林德看向怀中的雌虫,后知后觉地想,原来这就是痛觉。
他看着自己的鲜血滴落到艾斯特残损的翅翼上,那截断了的翼肢就像被砍断的枯树一样,成了一堆没有神经的血肉,毫无生机。
然后他又想,艾斯特,因为你,我拥有了痛觉。
他终于可以感同身受地站进那种困境里,终于摸到爱的门槛,在这场烧不尽的鲜血与烈焰里面。
第85章 折翼 我的翅翼……是不是断了?……
强烈的信息素游走在双眼紧闭的艾斯特身上, 只能维持住他胸膛起伏的呼吸。
这种暗含着磁场混沌力量的火星没办法立即扑灭,它会沿着雌虫的虫纹钻进身体里,直至把精神海也烧成一片火海, 让雌虫在极端的痛苦当中死去。
有雄虫的信息素支撑着,艾斯特身体的自我修复力量在和残余的烈火进行激烈的抗衡, 你来我往, 彼强我弱,彼竭我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S级雌虫的精神海占了上风,把那些已经势弱的火焰一一吞没,最终归于平息。
艾斯特从一片无尽深渊的惶惶火光醒来, 过度干渴的喉咙声音嘶哑:“雄主……?”
林德抱着他, 好久才“嗯”了一声,手臂上的力道却越收越紧,像是生怕一松手, 就会永远失去怀中这只雌虫。
长时间不使用的部分会变得生涩,僵化,乃至你以为你不需要它, 想要重新开启, 就得要用比平常更猛烈成百上千倍的子弹攻击它, 只有轰然一声碎裂的时候, 才有可能重新获得这种知觉。
剧烈的疼痛让林德变得更加言简意赅, 顶着因失血过多而已经有些苍白的嘴唇,他背起艾斯特,朝着与混乱的磁场中心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管多高的等级,雄虫的身体恢复能力都是很糟糕的,林德背着艾斯特走了一路, 伤口始终没有要恢复的迹象,血液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他似乎是忘了包扎,又或者,是怕艾斯特再陷入到刚刚的情况当中去,又要重新取新的鲜血,反正雄虫的恢复能力也差,索性就不包扎了。
事实上,虽然雄虫有取之不尽的信息素,但系统没有告诉林德的是,除了等级的影响之外,雄虫血液信息素的浓度,取决于雄虫自己的渴望。
这也就是说,如果雄虫不想释放信息素,即使把整具身体的血液都抽干,也找不出一丝多余的信息素出来。
但除了大部分雄虫自己性格的劣根性之外,其实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过度输出或者使用自己的信息素,看上去似乎只是一时的疲惫,实际却会影响雄虫的寿命。
更何况,林德如今有了痛觉。
受到核心城被破坏的影响,附近的磁场都堪称混乱,林德让系统搜寻和定位,发现只有一处足够庞大和幽深的密林,能够屏蔽这些不断诱发雌虫精神力暴乱的导火索。
密林或者暗藏着未知的危险,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这片密林根深叶茂,除了类似亚马逊雨林的巨大树木,其他的植物都奇形怪状,是林德从没见过的样子。
根据系统导航,他勉强确定了一颗毫无威胁的树干,把艾斯特放了下来。
确认雌虫的精神还暂时不会再有什么暴动的迹象,林德才开始为自己包扎,同时寻找一个相对信号好一些的位置,向帝星发送了他们的定位,向他们求援。
“……雄主。”依旧是与平常一样温和无二的语调,听上去却有几分虚弱。
林德迅速转过身走回来,蹲在艾斯特身边,摸了摸那些正在往后退却的虫纹,皱了一下眉,声音很低,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怎么了,难受了?”
艾斯特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虚弱,最后却只能撑着站起来,不动声色靠在树干上,姿态看上去依旧那么温雅。
他触碰了一下正在愈合的肩胛骨,微微一顿,又缓缓收回来,声音堪称冷静,仿佛受到这么重伤害的不是他:“雄主,我的翅翼……是不是断了?”
“没有。”雌虫的询问让林德下意识半垂下眼皮,他不想应对从密林缝隙直射下来滚烫的阳光,却正对上艾斯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到嘴边的话一转,“……还会好的。”
这些安慰语言滞涩却真心诚意,艾斯特为此而高兴了一些,但对一些事实,也心知肚明。
雄虫清淡却强烈的信息素环绕在他周围,他听见自己的伤口因为强大的自愈能力渐渐愈合的声音,心里有一些无法忽视的涩然:“不会了,雄主。”
即使他并不后悔,再来一次让他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却也免不了预料到自己更为悲惨的那个结局。
他抬起头望向面前这只年轻的雄虫,即使因为种种原因导致视线不够清晰,他也知道,林德至少现在还残存着对他的爱。
于是他说:“你知道吗,雄主,就算被砍断手臂,在不抑制力量的情况下,给我们时间,我们也能重新长出新的,但有一样东西,所有雌虫失去便不可再生——那就是我们的翅翼。”
“每个雌虫的羽翼都是被虫神赐予的礼物,独一无二,一生只能拥有一次。”
断了就是断了,从远古蛮荒时期到现在,从没有雌虫翅翼受伤还能恢复原样的先例。
更多的雌虫,因为翅翼受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痛痒难忍,甚至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不能很好地满足雄虫的欲望,最后都被勒令摘去了双翅。
艾斯特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种结局的准备,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是为了救他的雄主而献出这双他最珍视的翅膀。
“雄主,”雌虫靠在粗壮的树干,轻轻抓住他的手,语气故作轻松,“我想,如果不久之后,您将因此厌弃我,希望看在这双翅膀的份上,您重新迎娶雌君的时候,能为我保留雌侍的位置。”
林德想来想去,预料到了各种艾斯特会说的话,但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雌侍?
他刚刚才从马上就要失去这只雌虫的未知恐惧当中清醒过来,这只雌虫居然还胆大包天地在提什么雌侍……?
一时之间,林德那双苍灰色的眸子都深了不少。
或许是刚才的事刺激到了他,他掐住艾斯特的脖子,用并不怎么大的力道把他带到自己面前,眉宇之间弥漫着微妙的阴狠之意:“艾斯特,你现在就想把我推给别人了?”
这是艾斯特少将从没见过的一面,雄虫淡漠无害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颗旁人难以窥探到的心,“你该祈祷,你说出这段话的现在,还受着伤。”
艾斯特少将长年远征,因而才对战争嗅觉敏锐,但林德是真正拥有反社会倾向的人,虽然他不会主动去杀害或者伤害谁,但天生热爱刺激的基因,却会让他在这种因为疼痛被迫袒露内心的场景当中,占据上位。
他没办法做出伤害艾斯特,但脑子里污秽的玩法和惩罚,却像放映电影一样,一一闪过。
林德没有太强的道德边界感,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天,他的目光长久专注地落在一件东西上,会生出一些比常人更加阴暗的念头和想法。
密林湿气重,极易形成露水,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又滋养着万物。
林德盯着雌虫看了许久,把这些讳莫如深的念头一一压下来,重新把艾斯特抱进怀里,把头埋在了他颈侧。
被修剪过的额发顺势散落下来,耷拉在艾斯特细腻的皮肤上,跟主人的拥抱一样,带着依依不舍的眷恋味道。
林德用了自己最原本的那种很冷沉的音色,他用手拨弄着艾斯特的发尾,语气中不再含有一丝乖顺,就像是彻底揭开了那层虚伪的伪装似的,眼里的光都有些诡谲:“少将,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说这种话,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外面的磁场爆乱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林德他们暂时出不去,密林里的夜晚却像比周围来得更早似的,不等援军到来,很快就降临了。
夜间的密林里并非一片漆黑,长着尖刺的蘑菇流淌着蓝色血液,在黑暗里忽明忽闪着,发出幽幽的光亮,让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太过静谧了。
林德找了些枯枝烂叶点燃了一个火堆,只是没等他们围坐多久,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就越来越明显了。
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像是绵软的爪子一步一步落在草丛里,随时准备伏击猎物。
这种动静对林德来说不算陌生,他静静等待着这种靠近,虽然对这里的动植物还不算熟悉,也知道肯定和蓝星有很大区别,但出于潜意识的反应,他的脑中还是有一种猜测一闪而过:
……是猫科动物?
这么轻盈无声的脚步,这种静音在夜间伏击捕猎的方法,最常见的便是猫科动物。
但林德在帝星没见过一只猫,哪怕是和猫相似的生物也没有见过,他只能尽量屏蔽风声的影响,根据那个生物的动静,预料即将被攻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