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疯了 “……亲我。”

见萧风遥半天没有回答, 谢慈自然以为他是默认,眸色更沉,抓着眼前的男人, 眼底寒芒微闪,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你落魄成这样, 他还愿意跟着你?”

萧风遥张了张嘴, 刚想解释,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打断了。

谢慈攥着他的手愈发用力,冷清的气势破碎开来,像是恨极了他, 要把他的骨头都一寸寸捏碎似的, 浑身阴沉地逼近过来,宣告了那位“情人”的结局:“让他滚。”

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萧风遥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谢慈……?”

男人再一次没有正面回答, 谢慈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理智告诉他,接下来无论为这个人做什么都不值得, 可这些年每一天中的压抑日积月累, 未曾好过的伤疤一次次被撕开, 他每天在那些冰冷的荣誉和刺骨的思念里徘徊, 已经快要疯了。

萧风遥的身边有了其他人。

这种念头一经升起, 就足够打碎他所有堪堪维持的体面、距离感、以及那份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里自己狰狞的神色,也无暇去顾及自己现在有多么像一个疯子,只是固执地命令:“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让他滚——”

这种语气已经足够阴冷,不耐, 与曾经清清冷冷的谢慈不同,不再是那种瓷玉般的温冷,而是经过数年的打磨,像利刀一般刮过来,连刃尖儿都冒着寒意。

年轻的混血司机早被谢慈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按着萧风遥让他立马点头,低眉谢罪,免得真招来什么杀身之祸,连他也被牵连进去,不得安生。

开过第一个红绿灯,谢慈的气势已经快要把车窗都冻破,萧风遥终于明白什么似的笑了一下,丝毫不惧这点严寒,把他拢入怀中:“怎么了,谢学神看上去,似乎很想我?”

谢慈面色一僵,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似乎依旧挣扎不开,最后认命地不动了。

萧风遥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从见到谢慈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现在为止,这种渴望的生长速度,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只不过他曾经对谢慈做过那样过分的事,贸贸然那么冒犯,恐怕只会让谢慈对他更加厌恶与憎恨,他便能克制这种冲动,尽量让自己还停留在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

但此刻,怀中的温度如此真实,萧风遥忍不住劝慰着自己,都是要被打断双腿扔出去的人了,临死前抱一抱,应该不过分吧?

只不过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萧风遥还是把现在的地址告诉了谢慈,不出二十分钟,就已经到达了萧风遥的住处。

这是一处老街区,管理混乱,人员鱼龙混杂,优点是房租很低。

楼房破旧低矮,几条短巷拥挤逼仄,在昏黄的路灯底下,整片区域好像覆盖上了一层长久灰蒙的雾,与他们正身处的这辆车格格不入。

谢慈一路跟着萧风遥走过来,糟糕嘈杂的环境,甚至还不如他当初租住的房子。

马上走到萧风遥家门口,谢慈不由怔了一下,冷着脸蹙了下眉,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他走了吗。”

“啊?”萧风遥刚把钥匙塞进去,准备开门,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谢慈在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临死之前的待遇简直堪比皇帝,未来的瘸腿结局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走了走了,”他笑着回答,“谢总都发话了,不管是谁都得给您腾位置啊。”

谢慈又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不喜欢“谢总”这个称呼,尤其是从萧风遥口中听到。

这种称谓总让人想起生意场上的谄媚,总是为了他如今的地位和身份,多半不是出自真心。

不过……他垂下眸走进去,萧风遥对他,本来也不是出自真心。

这种事实令人心生寒意,谢慈只有反复攥紧手里的东西,想着他今日来的目的,才能稍稍平复心情。

萧风遥下车的时候看见谢慈拿着一沓纸就有点好奇,直到这一刻,那份东西才被丢到了他面前。

这些年过去,谢慈早就已经打磨出了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此刻他抬起眼望向面前的男人,眸色黯沉,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轻微颤抖:“萧少爷,你想让里面的人早点出来吗?”

里面的人自然是指遭受了牢狱之灾的萧父,谢慈和萧风遥二人身份调换,这一次,丢出这份陪伴协议的人换成了谢慈。

几乎一模一样的要求,甚至加上了几条更加过分的人身控制,一看就侮辱性极强。

这位已经落魄的萧少爷却只潦草翻过几页,甚至没怎么仔细看,就干脆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贴心地递回去,挑了挑唇:“随谢总开心。”

姿态之轻松惬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签订了什么大买卖。

常年面不改色的谢总瞳孔紧缩,接过这份合同,皮质手套下的皮肤已经在微微泛痒。

他喉头发紧,冷冷盯着这个人的面容,冷清的音色渐渐有些喑哑:“萧风遥……现在,走过来。”

随着男人走到面前,他不再看萧风遥,眼皮颤动,指甲又慢慢陷进了肉里,“……亲我。”

萧风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不是要打断他的腿吗?

见他没有反应,谢慈倏然抬起头,眼里的神色又重新阴沉起来:“我们刚刚才签订合同,你反悔也不应该……”

话未说完,萧风遥已经低头吻了上来。

谢慈还是没学会柔软,身体还是那么僵硬,萧风遥吻着把他压在墙上,手垫在他腰后面,膝盖不知何时顶进他的腿间,又坏心思地亲了下他的耳畔,一本正经地评价着:“谢总功力倒退,这么亲一下,就站不稳了吗?”

“谢总,你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怎么稍微碰两下,就起反应了……?”

趁谢慈一时失神,萧风遥把他的双手抬起压在墙上,另一只手伸进衬衫里,成功得到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闷声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挑了下唇,“一回来就找我,谢总,你真有这么饥渴,这么缺男人吗?”

顺着这种姿势,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探进紧紧包裹着谢慈那双手的皮质手套里,除了一点黏腻的汗液,越过细腻的掌心,他却忽然摸到了粗糙的、像是伤疤一样的东西。

萧风遥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又摩挲了一下那块地方,引起谢慈一阵轻颤。

他把谢慈的手拿到他面前,张嘴吊住其中一根手指,咬下了那只手套。

看着那道与他手上相差无几的刀疤,萧风遥再傻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

怪不得。

他说这种鬼天气,怎么还需要戴这种厚重的手套呢……

那双本来还略带戏谑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深邃与幽暗,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这时候看起来有多疯。

他挑起谢慈的下巴,手指一根一根扌臿入那只手的指缝,一下又一下磨蹭着那块还没有长好的疤,眼里疯长的情绪涨到极致,嘴边的笑容已经带不上什么假意伪装上去的温度:“这么喜欢我啊,谢慈……”

“礼尚往来,给你点奖励,好不好?”

这份奖励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持续了两天两夜,就是谢慈这种克制又能忍的人,到最后声音也都哭得声音嘶哑,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头到尾,也没让萧少爷停下来过。

他只是极力隐藏着自己的不安,反复不断地说,“萧风遥,让他永远不要回来……”

“那份协议上说了,你的身边永远只能有我一个……永远……只能……有我……”

萧风遥笑了笑,眼里的占有欲只增不减,也早已和谢慈相差无几。

他看着谢慈这幅旁人从未见过的模样,低下眉眼,压制了这么长时间的疯念如同角落里忽然被滋养的阴暗之花,开始根深蒂固,长久紧牢地显露出一点干枯的枝桠。

他从来不是物欲很重的人,没有过什么特别想要据为己有的东西,起初做模特,也只是与那个冷漠中年男人之间的对抗与争斗。

到最后,他斗赢了,那个男人竟然因为这种失败就跳楼自杀,他觉得可笑的同时,又失去了方向。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那一天,水晶灯砸下来的时候,他这个常年锻炼的成年男性完全有能力躲开,可是他抬头看向玻璃折射出来的各种侧面,像是看到了许多幻影。

于是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幻影像流星一样向他砸过来,没有躲。

他不是那种自杀之徒,从来没有过想死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做过终结自己生命的尝试,他在公司工作,光鲜亮丽的生活,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并不想死,却似乎也没那么想活。

系统找上他,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又多了一点联系,他漫不经心地翻着小说,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直到他看见了谢慈。

他想,主角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他想再多看一点,再多了解一点,反正任务也需要他这么做。

然后他发现,原来,人的生命还可以这么鲜活。

“本来也没有其他人。”

他说。

“本来也只是谢慈。”

第26章 拂雪 “对,我就是他的小白脸。”……

谢慈的回归对H市算是一件大事,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万华科技如同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已经成为这片领域中的庞然大物。

从没有人会想到, 这位科研界的中流砥柱,会突然转向商业的道路, 还能以这样一针见血的方式, 牢牢掌握住市场的命脉。

但有渠道率先得到消息的人,都已经纷纷开始打探谢慈的去向和相关信息,比如他的爱好,又比如他的过往。

只是认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位谢总正躺在旧城区一张狭窄的床上, 和那位早就家道中落的萧少爷相拥在一起。

这一夜到最后, 谢慈几乎是累得睡过去的,只是依旧睡得不太安稳,萧风遥早上稍微有点要起身的动静, 就立马感觉被身旁的人抓住了手腕。

他低下头去看,刚才还熟睡的谢慈已经睁开双眼,眸里冷光微闪, 声音还带着点哑:“你要走?”

萧风遥盯着他看了几秒, 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嘴唇弯弯:“我金主在这儿呢, 我能走去哪儿啊。”

本来不想打扰谢慈睡觉的, 但此刻人醒了,他还是没忍住亲了亲那双阴冷的眼睛,“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谢慈不自在地攥了攥被角,脸色渐渐和缓下来。

剧情走到这里, 系统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天为了保护宿主和主角隐私被迫进的小黑屋可不是白进的,如今,世界意识不管的事,它也懒得管了。

倒是萧风遥做早餐时主动问起了这件事——毕竟现在谢慈都躺在他身边了,他可不想这时候再来一回ooc惩罚。

其实经过前面的一系列事,系统现在也不太清楚判定违背角色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了,但大的剧情任务都过了,它忧虑的是最终结局对任务评级的影响程度:“现在谢慈不可能打断你的腿了,不会最后评级真到C级吧呜呜呜呜……”

萧风遥一边把鸡蛋打进锅里,一边与它一同思索着:“不属于剧情任务的范畴,影响似乎没有这么大。”

“当时我本来只是尝试着改变剧情,谁知道恰巧萧母工作忙碌,一直到前些日子我还在编理由让她不要回国,原剧情中的坠机事件也始终没有发生……或许,正是因为主角发生了改变,所以世界意识也会相应发生改变呢?”

这种说法很有说服力,系统点点头,虽然还有一点困惑,却也决定不再烦恼了。

毕竟被抹杀那么大的危机都过去了,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谢慈没过没久就起了床,他还是冷沉着脸坐了下来,看萧风遥端出早餐,眼神才稍微软和了一点。

但等看见萧风遥似乎准备坐到他对面,他拿起筷子的手指便渐渐攥得发白,蹙了好几下眉,显然对这种行为很不满意:“你不愿意坐在我身边?”

又是一口大锅扣下来,萧风遥动作一顿,心里隐隐清楚其中的缘由,还是走过去,拉开了谢慈身旁的椅子:“别这么说。”

萧风遥进入的时候,谢慈眼前只有他动情的模样,耳边什么都听不见,所以自然也听不见那些倾诉衷情的话。

于是萧少爷这番模样落到谢慈眼中,就是不情不愿,但迫于协议,还是坐了过来。

一旦触及到这种可能,手里的筷子都几乎要被谢慈掐断,他不由想,那位新欢有那么讨人喜欢吗?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勾唇嘲讽似的一笑,也是,毕竟是在萧风遥不再有少爷身份之后也愿意跟着他的人,感情自然跟他这种拿钱上赶着的不能比。

谢慈眼神微黯,放下筷子,身上又渐渐被一种阴冷所笼罩。

他垂下眸,心里空落落的地方有幽暗在不断滋生,“萧风遥,我昨天说,你身边不能有其他人,你听明白了吗?”

对这种话,萧少爷一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挑了下唇,竖起四根修长的手指,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清楚,明白,绝对做谢总唯一的小白脸,绝不容忍任何第三者的插足。”

“那,”谢慈眼皮颤动了一下,对他的话并不全信,“过来亲我。”

“谢慈?一大早就……”萧风遥干咳一声,自觉这两天自己实在过分,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要不先吃个饭再……”

谢慈眉心又是一蹙:“……你不愿意?”

萧风遥:……

金主都这么发话了,真男人这个时候不能说不愿意。

他把人压到桌上,搂着谢慈的腰,立场极其不坚定地亲了又亲,直到餐桌上一动未动的早饭都已凉了,才堪堪退开一些,感觉再亲下去又要出事儿,哑着嗓子劝了两句:“……吃饭。”

谢慈的身体其实很累,但比起这种累,他更害怕一提及萧风遥便在心间常驻的那种空洞与不安,于是需要更多东西来填补,来确认。

他没再要求继续下去,只放任自己靠在萧风遥身上,等待那种焦躁和阴沉渐渐褪去,才低声开口:“……萧风遥,晚上的宴会,你陪我去。”

萧风遥微微一愣:“什么宴会?”

谢慈沉默了下,也不知道怎么给这场宴会下个定义,只能道:“一个普通宴会。”

既然宴会这么普通,那为什么还要参加?

萧风遥脑子转悠一圈,忽然明白过来谢慈的意思,也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能胜任这个小白脸的身份了:“哦,谢总,这是想要宣誓主权?”

谢慈牵着他的手一紧,似乎是怕他不高兴,良久才又重新松懈下来:“嗯。”

萧风遥一点没不高兴,反而用手指点了点已经被他这两天亲过无数遍的鼻尖,轻声笑道:“那看来,我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拭目以待了。”

谢慈回国的消息,方家自然也收到了,他们家内部自吞下萧家之后就开始明争暗斗,这几年过去,在上个月刚刚熬走了方父,前几日才举办的葬礼,而最终,斗赢获利的还是方晓文兄妹两个。

不过就算是他们之间也没表面那么和平,从这次就可以看出来:明明参加的是同一场宴会,参与的目的也大差不差,可他们偏偏各自以方家的名义给万华科技递了邀请函,显然有猫腻。

谢慈本来已派了人去拒绝,如今有了点私人心思,又打电话去通知,说自己决定要去。

助理不会质疑谢慈任何决定,甚至连疑惑也没有,因为谢总总是那样克制、镇静,有时,甚至有点冷漠得不像个有感情的人,但他的判决总是对自己有利的,这一点,万华科技公司上下都公认。

这回,没体面衣服参加宴会的成了萧风遥。

但萧风遥一点儿也没觉得丢脸,谢慈带着他现场定制西装时,虽然周围的设计师都很有职业素养,但他们走之前也会忍不住向他投来八卦的目光。

这时候,萧风遥就会举起和谢慈十指相扣的手在他们面前闲晃悠,满脸笑意地承认:“对对对,你们没看错,我就是他的小白脸。”

这么一圈晃下来,谢慈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回温了几分,身上也没那么阴森森了,甚至隐隐能看到当年如瓷玉般冷清的影子。

萧风遥感觉自己已经渐渐掌握了哄人的精髓,虽然无论谢慈变成什么样子,他心里大部分时候被暗藏起来的疯念都不会改变,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把谢慈慢慢养得更高兴一点儿,再高兴一点儿。

这只翠竹生在贫瘠的土壤里,那么早就历经风霜,尽管它已经拥有抵抗一切痛苦的能力,可若有幸能留在他身边,他就想为他拂去肩上的这几两雪。

尽管,谢慈早就已经是功成名就的成年人了,但萧风遥想,在他面前,或许,可以生长得稍微慢一点。

宴会在晚上开始,萧风遥无论去哪里都有早到二十分钟的习惯,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发时,却被自己的金主拦在了门口。

谢慈盯着他这一身衣装,似乎高兴了一些,又很快想到了什么,蹙了下眉头。

萧风遥现在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包括那只价值连城的腕表,都出自于他的挑选,这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但与此同时,本来就身材出挑的男人又穿上这样一身衣服,毫无疑问,哪怕是站在一众上流社会的人群当中,也会耀眼又出色,不知会吸引多少倾慕的目光。

思及此,谢慈甚至都有些想放弃这次宴会了,但看着阳光下噙着笑意的男人,他还是冷声要求道:“宴会跟在我身边,不准中途擅自离开。”

萧风遥点点头:“那我们要现在出发吗?”

谢慈顿了顿:“我们晚点去,等人来齐。”

萧风遥又点了点头,但是这么一晚时间就一下子多了出来,他想了想,忽然挑了下唇,想像往常一样逗逗人:“……那要不,再亲一会儿?”

谁曾想,谢慈本来不大好的面色稍缓,垂下眸,竟真的同意了:“嗯。”

正如谢慈所说,这次的宴会确实普通,本来愿意来的人也不多。

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多少知道之前那些事的大家打听到这次的一些消息,都不约而同来到了这次宴会,准备看一场莫欺少年穷的热闹。

但现实却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不是说,萧少爷自家道中落之后很落魄吗?

这光彩照人的,在场有几个比得过他?

不是说,谢总对萧风遥恨之入骨吗?

这姿态亲密旁若无人的,明明更像刚结了婚来度蜜月的吧?!

众人们一边猜测是自己信息错误,一边啧啧感叹:萧风遥真不愧是萧家出来的。

这么快就攀上了谢总,真是心机深沉。

第27章 一出 好戏上演。

宴会刚过小半的时间, 任谁都看得出谢总对萧风遥的重视,一时之间,唏嘘感叹的皆有。

也正因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那两人身上, 便没人注意到,前段日子还在被他哥嘲笑的方家二小姐, 正站在角落不起眼的高脚桌旁, 摇晃着新酿的香醇红酒,眼里微微闪烁着暗光。

方晓玉今日的穿着很低调,当年的长发被剪到及肩的位置,耳边挂着一个黑色耳钉,一身黑衣黑裤, 外面披着深紫色的暗金纹西装大衣, 很好地把身上那股张扬肆意的劲头收敛了起来。

她的目光并不聚焦在某处,似乎只是在失神,但又有意无意地扫视着腕上机械表一分一秒跳动的时间, 像是在等着什么,又或许,只是百无聊赖。

但如果有人细心观察, 就会发现这块被半掩在袖口里的机械表构造奇特, 除了调节时间和定时的两个按钮, 表盘侧方还多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拨键, 只是被做成纯黑色的, 和它的主人一样,并不起眼。

表上的银针指向晚上七点三十五分时,机械表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点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小姐微微偏头望向门口,果然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赶来, 又急匆匆往酒会边缘的天台走去,终于垂下手,把表盘彻底藏进大衣中,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她在心里无声打了个响指,走上二楼,慢慢退居到人群之外的阴影中,挑了个绝佳的观影位置。

接下来,好戏上演。

萧风遥这时候已经牵着谢慈退出了人群,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哄谢慈。

在来这里之前,他从没想到,下午那段定制西装的时间,原来只是小菜。

谢慈现在的身份跟他不同,一开始还能紧扣着他的手,无声炫耀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万华科技此时毕竟还没有走到能拒绝任何人的时候,几轮推杯换盏之后,谢总就渐渐被带到了众人的中心位置中去。

起初被带离,谢慈还有时间频频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但到后来,就不得不拿出全部精力与那群老狐狸周旋了。

萧风遥此刻暂时帮不上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众星捧月的谢慈,无奈地笑笑,又有些无趣地品着略带酸涩的葡萄酒。

他低头看着酒杯里酵红色的酒液,暗自腹诽,以前他也喝过这种酒的,那时候,有这么难喝吗?

正当他用余光为那几位狠狠记了一笔时,一道纤影不知何时靠近了他,轻轻唤了一声:“萧少爷。”

这显然是个男生,声音却甜得发腻,让他下意识从高脚桌上退开,往后退了一步,又隐隐生出一些不适,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冲对方笑了笑:“有事?”

男生摇摇头,拿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只是想认识一下萧少爷,少爷有必要这么凶吗?”

都是久经世事的成年人,谁还看不出他的意图,萧风遥眼神冷了几分,显然没有任何要和他交谈的意思:“抱歉,我平常对谁都这样。”

男人却明显比其他人要大胆得多,他并不继续接话,纤白的指尖直接搭上萧风遥的手,暗示性极强地勾住他的指尖,放在自己的脸颊旁,盈盈地冲他微笑:“萧少爷,我喝多了,现在脸好像有点发烫呢。”

萧风遥显然没料到谢慈都那样宣誓主权了,还有人敢在宴会上做出这么直白的动作,被他得逞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迅速挣开,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礼貌的语气尽散,只剩下无尽的冷峻。

“请自重,”他眯了眯眼,威胁之意尽显,“别逼我动手。”

谁知道,还不等他真的动手,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谢慈就已经挡在他面前,表情阴沉得能滴水。

他没有给男生任何台阶,只冷冷道:“滚!”

男生不甘心地望了他们一眼,临走前还要膈应他们一句:“萧少爷,如果你答应我们的约定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萧风遥:……

有的话不要乱讲,他们说的话通共不超过三句,还有一句是威胁,他什么时候和他有约定了?!

但这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谢慈就已经攥紧手指,冷白的手背上青筋都隐隐可见,那双本来只有冷清的眸子里已经可见杀意:“不想死就滚——”

眼见他手都快掐出血了,萧风遥忽然明白,自己低估了谢慈这时候敏感和多疑的程度,暗骂一声,立即牵住他的手,慢慢钻进他的指尖轻轻挠了几下,防止他伤到自己,又立刻解释:“我和他没什么。”

谢慈对此置若罔闻,直到那个男生走远,才阴沉着脸把萧风遥带到一旁质问:“来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还和他走得那么近?!”

此刻的谢总气势迫人,任谁都要瑟瑟发抖,萧风遥却硬生生从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但那边的人群还有一道又一道无意中向这边投来的视线,他只能牵着人走到天台边,伸出手臂,把这个委屈的小孩抱进了怀里。

“是我的错,”萧少爷一点没觉得谢慈是在无理取闹,反而认错态度良好,“我躲得不及时,要怎么罚我都随你,别生气,好不好?”

谢总阴沉的气息一下子被这个拥抱扑低了不少,他身体僵硬了一瞬,慢慢把头埋进萧风遥怀里,良久才闷闷出声:“别跟他走。”

他攥了下手指,似乎很是不安,“别去找他。”

萧风遥有点不明白他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只能多哄着点:“好,我答应你。”

他挠了挠他的下巴,“不过就算没有你这些要求,我也不会去找他的。”

谢慈沉默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喉头忽然有些酸涩:“为什么?”

萧风遥更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谢慈还在问这种傻问题,挑了下唇,刚要回答:“因为……”

“谢慈,你他妈的,别太过分!”

总有不长眼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凑上来,打断二人的对话。

萧风遥掀起眼,看向这位不长眼的人,有点儿意外地挑了下眉。

面前这个,还是个熟人。

但这个熟人显然连最基本的寒暄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又只是像热锅上的一只蚂蚁,指责着正站在萧风遥身边的人:“谢慈,我公司忽然遇到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可真是手段狠辣,心思狠毒,连那点小产业都不放过……”

谢慈暂时压下方才的酸涩,冷漠地看着他这副疯样子,淡淡回答:“方大少,你做的那些事,就算没有我,最终也会自取灭亡。”

这句话其实没说错,方晓文这些年为了融资,手上的灰色产业沾染了太多,为了和其他人争斗,公司税务早已漏洞百出,谢慈的那些动作,最多也只是催化剂而已。

但方少爷若是真能听进这些话,一开始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他眼中,谢慈一开始抢走了他喜欢的人,如今又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事业,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他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脸部扭曲了一瞬间,像是心理变态了似的,指着萧风遥,忽然尖锐地疯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都是为了给他报仇吧?”

见他状态不对,萧风遥下意识伸出手回护了一下谢慈,却没想到,这个微小的动作,反而瞬间压断了方少爷的最后一丝理智。

本来私生子的势力就没除干净,又要和方晓玉互相牵制,方晓文有太多事要顾及,这些日子焦头烂额,可是公司还是一点一点地往下走,资金亏空,人员凋敝。

他很轻易就查到是万华科技动的手,因为谢慈根本就没怎么遮掩,但即使他知道这一切,依旧无能为力。

他想起他陪伴这么多年的萧少爷站在谢慈身边,忽然对他冷眼相待的场景;又想起好不容易赶走谢慈,却因为家中的事,无法去与萧风遥联系的痛苦。

再看见公司已经面临赤字的数据,他本就疲惫的状态,已经行走在崩溃的边缘。

场景的再次重现大大刺激了他的神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晓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木仓,猛地朝谢慈的方向打了过去:“既然我斗不过你,那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去吧!!!”

方晓玉的机械表又震动了一下,是时间到了。

她拨弄了一下那个金属按键,本来放着抒情影片的大屏瞬间转到了天台的监控画面。

她勾了下唇,朝屏幕的方向举杯。

该请大家一起看场好戏了。

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却让她本扬起的嘴角僵在了半途。

三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子弹又是忽然打过去的,谢慈根本来不及躲避。

但是萧风遥在那一瞬间挡在他面前,救了他第二次。

子弹从背后刺穿过去,猩红的血晕染开来,在萧风遥胸口的衬衫上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血花。

男人笑着想安慰他一下,却没有伸出手的力气,缓缓倒在了谢慈身上。

还是那个半拥着他的姿势,手指却渐渐无力地滑落在了身侧。

全场宾客寂静无声,谢慈目眦尽裂。

第28章 手术 我是他的家属。

除却母亲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 谢慈从来没有过这么心慌意乱的时候。

怀抱中的身体正在渐渐失去温度,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些走不到尽头的日子里,被抛弃到宇宙的最边缘, 四周触及到的只有空洞洞的黑暗,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也抓不到任何东西。

没有参照物, 就没有终点。

他所能做的,只是不断用手指捂住那个喷涌流血的伤口,任由血液从袖口流满手臂,把洁白的衬衣都染上腥红的印迹。

流动的时间好像在那一刻暂停,谢慈手指发颤, 耳边一片嗡鸣。

“送他去医院。”

在一片动荡和混乱的人群当中, 他扶住紧闭着双眼的男人往外走,脚步晃了一下,语气森寒, 眼底的郁色像浓墨一样难以化开,又在看见最近的救护车紧急赶到时,带上了一丝哀求, “救他……”

谢慈关心则乱, 是方晓玉最先反应过来打的120。

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浑身都在发抖, 却还是上了伴随着救护车一同而来的警车, 尽量让自己条理清晰地叙述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