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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抢先打断他,表情绝望到五官皱成一团:“快把那家伙的话题跳过去,随便问点什么都可以。”

“好。”

得到许可的诸伏景光当然不放过这个试探机会:“我方便知道前辈那位朋友的身份吗?”

格拉帕恢复了正常神色:“不方便。”

“我只能告诉你他和我是同一立场的伙伴。不要试图从我这里探究,也不要从身边人入手开始调查,那对你没有好处。”

话语中看似零情报,实则也有些可以琢磨的部分。

和格拉帕同一立场,那便意味着对方并非是公安。那位神秘朋友和“诸伏景光”这个身份之间只可能是私交。

只是他仍然想不起到底是谁会这么做。最重要的是,谁有能力这么做。

猫眼青年内心叹了口气,决定以最轻松的问题结束交谈。

“还有一个小问题。前辈那套有纹章的匕首,只是礼物吗,还是从那个家族带到组织的武器?”他问。

“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格拉帕抽出腰间另一侧熟悉的刀具来回翻看,“确实只是礼物。”

“一般人不会往那个纹章上联想的。除了你们这些私下里偷偷调查的搜查官。”他瘪了瘪嘴。

苏格兰不赞同地摇头:“我还是建议前辈稍微谨慎些。”

“这算什么,卧底的经验?”混血青年不服气地顶嘴,“教训小朋友也需要以身作则吧。”

“苏格兰,你能保证不再被我、或其他任何人抓到你和联络人见面的现场吗?不能保证的话就少用这种长辈语气——”

“我会的。”

公安搜查官说出这句话时第一次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格拉帕也首次感受到,这个男人性格中除了温柔,还有不容置疑的坚定、或许也是执拗。苏格兰可不会在刀尖舔血的生活中表现出这一面,或许他认为不需要用尊重的态度去面对当前生活中的一切。

格拉帕小声“切”了一声。

“果然搜查官都是傲慢的家伙。”他不同不痒地刺了一句。

属于警察的气势很快从猫眼青年身上褪下,他又恢复成那种正经又虚伪的样子。

“别这么说,前辈,”苏格兰勾起嘴角,“之后一起努力卧底吧。”

第27章

正如逐渐平静下来的巴塞罗那一样, 东京的混乱也走到了尽头。

极.道地下战争的发起势力中,和平会和风纪财团的大本营全部都在东京一带。作为秩序维护者的警察厅和警视厅同样在这个区域。其余县区的混战在刚入夏时期全部结束,只有东京都还剩几股势力在临死前不断尝试反扑。

和平会碎裂地很彻底。除去斗争中心的组长和粟田世家, 其余有部分实权的人也陆续各自为王,在混乱中趁机捞一笔离开, 就此隐退或转投其他主人。

极.道的侠义约束大多数时间只针对底层成员, 或在正式场合冠冕堂皇地表现给上层看。无人管束的时期是野犬们大展身手的舞台。他们背后的猎手也能趁此机会抓捕几头大猎物。

风纪财团是猎人群体中一等一的存在。

古里炎真去品川据点和林鹤商谈正事时偶尔能见到云守的人出现。这些人很好认。他们的公文包、文件夹、制服或其他一些办公物品上总能看到风纪的标识, 很像正规的公司文化。

他和林鹤对着和平会人员名单逐个确认时, 才发现这个“第一极.道”超过半数的力量都被风纪抢夺到手。有些交易是明面上放出来给他们以及公安看的,有些只有彭格列内部才能确认到。

与此同时,风纪也将原和平会组长的小儿子蜻蛉馆雅之放在众人视线下作为集团的新首领。蜻蛉馆雅之此前并非若头。风纪一番操作将原本的若头和有竞争力的其余继承人全部送给公安, 只留下这位言听计从的傀儡。当然外界并不清楚云雀恭弥在幕后的布局,只当和平会元气大伤但活过了这次灾难。

这种推出幌子到舞台前的行为不少见。古里炎真只是感叹几句“不愧是云雀先生”便没有留意后续的事。西蒙在这次混战中也拿到了些自己想要的资源。他们家族体量不大, 目前还是一步步稳扎稳打发展比较好。

但对于非彭格列同盟家族成员的组织来讲, 风纪压倒性的优势大幅加重了其余势力之间的竞争。

“所以你最终得到的情报是, 杯户町A区所有交易店铺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势力接手了?”

被质疑的波本险些把手中三厘米厚的材料全拍在说话人脸上。

“不相信的话你就亲自去一趟, ”他维持着脸上的完美笑容, “我倒是很期待呢, 被琴酒寄予厚望的黑麦威士忌能否单枪匹马为组织立功。”

听到这话, 屋内的伏特加也好奇看向争执的方向。

黑麦威士忌被回怼后丝毫没有动怒,只是冷淡地拒绝:“不用了。”

眼看氛围不对, 墨镜大块头立刻站起来打圆场:“先别吵了,说说怎么回事。”

波本略有些嫌弃地朝远离黑麦的位置挪了半步, 开始汇报工作。

“接手那片区域的势力是西蒙,早先貌似和组织有一些来往。我虽然是情报人员,但也是后来加入的,琴酒对他们应该更熟悉。”

“嗯。”琴酒确认。

波本继续说:“我们一直在与管辖那些店铺的和平会成员们沟通, 但西蒙的策略更加直接。他们直接控制住再上一级的人,暴力驱赶了原有的管理者。”

“他们接触的那位和平会成员叫吉浜博一。在我们查到这个人是杯户A区实际掌权者的前两天,他已经被风纪击杀——这是后来搜集到的情报。”

“最麻烦的就是这里,情报组找不到任何能证明西蒙和风纪财团有关联的信息。他们此前从未有过接触,但两组人此次行动时间几乎紧挨着,很像事先有交流的样子。”

“我这次来也是替梅斯卡尔大人传递朗姆大人的口信,那个地区的任务暂时取消。”

“‘不要和西蒙起冲突’。这是朗姆大人的原话。”

琴酒听到梅斯卡尔时嗤笑一声,第二个名字出现后更是周身气势冷下来。

“胆小鬼。”他评价。

波本对top killer说自己上司坏话的事没有任何反应。他将手中所有材料放在安全屋的桌上就此告辞。

临走时,黑麦威士忌侧头看了金发男人一眼。后者捕捉到他的视线,面无表情没给出任何回应,径直离开。

金发男人走后,伏特加不解地问黑麦:“你怎么总跟波本合不来?”

“他确实是那种看上去很虚伪的神秘主义者,但你们两个也没见几次面吧?”

黑麦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能是我在无意识中做了什么,导致他单方面看我不爽。”

“我第一次和他合作是二月初。当时他就这样了。”

伏特加依然不懂。

“算了,他们情报组的人想法都很奇怪。”总之跟着说小话就行。

两人没有继续讨论波本。

虽然梅斯卡尔传达的朗姆口信说不要与西蒙起冲突,但琴酒向组织boss询问后,发现那位大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态度倾向。

他能理解情报组的顾虑。无非是害怕西蒙真的与风纪财团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对前者动手会吵醒后面那个庞然大物。

但琴酒不在意。他与西蒙的仇又不在这一两次。

银发男人点上一支烟,伸手翻看留在桌上的资料。那些纸上大多记录些A区产业涉及的其他任务、西蒙接手后的行动、周边的防卫布置等。

“伏特加,这次还有哪些人盯上杯户A区?”

被叫到的伏特加立刻打开电脑,将那些组织的名字逐个报给琴酒听。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黑麦威士忌并没有向这边分来半点注意,手下擦枪的动作依旧,仿佛对这些情报漠不关心。

琴酒听着伏特加的汇报,脑海里思考着哪个组织有什么常用手段,从中选出最合适的一组方案。

“找人去后勤部一趟,取些之前从弗莱明那边拿到的炸.弹。”

伏特加意会:“我们要放置在杯户A区周边,破坏那边的商铺?”

“需要将事情推到其他组织身上吗?”

“没必要强求。能引来那群警犬就行。”琴酒说。

斗争失利后再坑对手一把可是常见的手段,西蒙当然不会想不到这点。

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拱手让出去可不符合他们犯罪组织的行事习惯-

“我说,刚才是不是有同事过去了。”萩原研二指着窗外另一条街上的人群,问自己的两位同伴。

现在是周六早晨九点半。

两位休假的警官一身便装,中间夹着一位拘谨的红发大学生,排成一排坐在咖啡厅靠窗的座位。

萩原研二说话时,松田阵平已经放下手中的咖啡,手撑在桌上向前探身。古里炎真还在神思不属地挖着布丁,反应稍微慢点。

他们所在的咖啡厅正巧从十字路口拐向人较稀少的一条支路,窗户没有对着交叉口方向。萩原研二座位的视角更好,但松田阵平就需要稍微倾斜身体才能看到幼驯染指的地方。

“是爆处的人,还穿着防护背心。”他肯定地说。

谈话间,另一位高大的男人端着餐盘走近,上面放着他点的那份早餐和咖啡。

“有工作?”男人问。

“啊,班长,”萩原对伊达航打招呼,“只是看到爆处的同事在出现场。”

“组长没有传唤我和小阵平,但我们打算过去看看。”

“我和你们一起,”伊达航点头,“那炎真就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回来。”

古里炎真也在探头看着骚动发生的位置。那边是往杯户五丁目去的方向,从路口位置再向里有很多餐厅、酒吧、咖啡厅等。

这些店铺并没有问题。但古里炎真知道,这是前段时间极.道局势混乱时他和大山拉吉与其他团体交易来的。店铺本身不涉及任何非法活动,只是地理位置优越且保密性很强,适合他们做一些光明正大的伪装顺便帮西蒙家族赚点外快。

毕竟大山拉吉花了整整三天给所有店家的背景洗白,现在他们都只是普通的正当盈利商铺。

如果只是在普通刑事搜查中被盘问,他不会有任何担忧。但现在爆.炸物处理班的人也在。想必是在哪里发现了炸.弹,可能会对造成什么财产损失。

三位警官起身离开时,古里炎真也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跟上去。

“我和你们一起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坠在几人身后。

“那就只能和侍应生说暂时不要动我们那桌咯,”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朝点单处走,“希望没什么严重的事,能提早回来把剩下的食物吃完。”

听到这句话,走在前面的卷毛警官突然回头。

他墨镜后的双眼盯着幼驯染,嘴角略微抽动:“hagi,小心乌鸦嘴。”

第28章

这次外勤, 两位爆处的双子星警官并没有收到传唤。

犯人在某个店铺内部安装了一枚炸.弹,周边位置搜查还出没有安装在建筑内的其他四枚。它们并不是定时或遥控爆.炸,但极易引.爆且十分难拆。只是现场有拆过这种炸.弹的前辈, 目前情况尚可控制,才没有第一时间把轮休成员叫过来。

刑事课和爆处几乎同时赶到。几位搜查一课的警官正站在警戒线围起的现场外围对报案人进行问询。

报案人是一位温文尔雅戴眼镜的男性, 他手里牵了位大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古里炎真看见两人时脚步一顿, 略微犹豫后还是跟着几位警官上前。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报上自己排爆警察身份, 先一步被维护秩序的警署警员带到更里面发现炸.弹的位置。伊达航没有权限进一步深入现场, 只能在外围等待。

“你见过工藤先生?”他问和自己一起来的大学生,“他好像在和你打招呼。”

古里炎真顺着伊达航示意的方向,向那位小说家鞠躬回应。

“见过一次。大概两年前, 品川那边发生过写字楼爆.炸案。那次我和另一位前辈是报案人,配合调查的时候工藤先生也来了。”他回答。

古里炎真指的是两年前的十一月, 和室木洋二谈论起两位爆处警官的那一天。当天晚上他和八百坂瑛被室木耳提面命离这位多智近妖的推理小说家远一些。

他运气不错, 这一年半来从未在什么场合碰到这位观察力极强的聪明男人。但今天着实不巧。

这条街上很多产业登记着大山拉吉的名字。大山和古里没有姓氏上的关联。但古里炎真来实地考察过一两次, 不排除有记性很好的店员会认出他, 毕竟他也没有让其他人隐瞒自己的身份。

也不是不能用“普通朋友”的说法糊弄过去。不过今天在场的人有些多了——工藤优作、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 只要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些店铺更换主人前可能有案底, 他都难逃审问。或许工藤先生牵着的那位新一小朋友也是个难缠的聪明小家伙。

这样想着, 古里炎真向远离现场的方向再挪了半步。

不进去就不要紧吧。

伊达航不是目击者或当事人,负责案件的刑事课警官不会对他透露太多内容。倒是侦探小说家好心(也没什么想保密的意思), 三言两语简单讲述了发现炸.弹的全过程。

据工藤优作说,他今天是带着新一和朋友家的女儿来这附近咖啡厅。女孩两天前抽到了商场的奖券, 内容是可以在「猿田咖啡」的任意门店兑换季节限定甜品礼盒两份。工藤优作正巧要来邻近的出版社一趟,就选择了五丁目这家门店。

他进门的时候,发现店里有两位服务生神色慌乱,正和像是领班的人沟通。工藤优作询问后得知是店里的洗手间内部好像有奇怪的物品, 协助检查后确认是一枚炸.弹。

他第一时间报警。由于没有携带任何可以拆弹的工具,只能先清场排查其他可能的危险。

“据爆处的警官说,这种炸弹是基于倒置液体引.爆器的原理,内部多处位置加上了当前技术中最敏锐的几种光敏电阻材料之一。不过拆弹的那位警官曾经拆过类似构造,对这种机关有独特的应对方法,处理起来很顺利。现在咖啡厅那一枚已经拆除,周边其他炸弹也会很快解决。”工藤优作说。

“类似的构造?”伊达航好奇。

“是的,”小说家推了下眼镜,“三年前有个叫‘弗莱明’的组织在东京多地造成大规模袭.击。他们那次使用的炸.弹,每一枚的外壳上都刻有‘Flaminé’字样。”

“这次炸.弹与三年前的一模一样。”

“虽然那时候警视厅以引爆为优先方案,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有几位警官尝试拆除。今天在现场的就是其中一位。他特意研究过这种炸弹的构造。”

伊达航也想起工藤优作提起的事件。

“是那次啊,”他发出敬佩的感叹,“当时我还在读大学,有一处现场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当时过来的爆处前辈据说就是第一个成功拆除的人,我现在还记着他的名字。”

“后来我有去问过在爆处任职的朋友,他们说那位前辈两年前已经退居二线了。”

古里炎真愣住。

他总记得自己好像看到过、或听到过与“弗莱明”类似发音的名字。

似乎是在某个游乐场。人群骚动混乱的哭喊仿佛就在耳边,他和另一位画着浓妆的少年逆着人流向建筑中跑去。后方好像还有几位穿着防爆背心的警官一直在喊什么。太过嘈杂他记不清了。

他晃了晃脑袋很快回忆中抽离,专注眼前的另一个问题。

古里炎真总觉得“特意研究过炸.弹构造”这句话,好像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案件结束地很快。临近上午十一时,五枚炸.弹已经全部排除。

爆.炸物处理班最先抵达的警察对这种炸.弹极为熟悉。随后赶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听过说明后,立刻换上行动制服参与工作。两人技术好学习能力也强,看过第一枚炸.弹的结构后很快就能上手、独立拆除其余几枚。

咖啡厅被安装炸.弹的仓库有一扇窗,通向监控死角较多的小巷。犯人于凌晨到黎明之间从那一侧潜入,沿临近路线安装了所有爆.炸物。

没有任何目击者,留给刑事课的其他线索也不多。由于推测与几年前的有组织袭击有关,他们后续还要和公安部、组织犯罪对策部的同事进行案件交接。

目前也没有什么需要工藤优作帮忙的。他向警官们打过招呼后,很快将两个孩子带离混乱的现场。

围观人群早已疏散,不同部门的警察也在中午时分陆续撤离。最后警署的巡逻车也逐个开走后,还留在现场的只剩:

来察看情况的伊达航。

热心市民古里炎真。

临时归队协助后借口有其他要紧私事、申请晚些再回厅里汇报任务过程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以及因为任务风险已完全排除、任务过程有其他同事全程记录、指挥官已经同意、还借口自己也有要紧事的案件核心排爆警官室木洋二。

室木洋二:

他本意是想留下和古里炎真单独说话的!

看出前辈想逃跑的意图,萩原先发制人伸手搭上他肩膀。

“我和小阵平还有炎真酱刚才从附近一家咖啡厅赶过来,走的时候餐盘还放在桌上让服务生留着,现在要回去解决一下。”

“那家咖啡厅招牌的蜂蜜拿铁很好喝哦,前辈也一起来尝尝吧。我请客,就当刚才教学的感谢啦。”

半长发青年言语十分客气友好,但手下的力度不容忽视。

身为他幼驯染的松田阵平也很默契地走近。两人一左一右将有些瑟瑟发抖的爆处前辈夹在中间。

古里炎真也感受到不太妙的氛围。

他看了眼还在状况外的伊达航,不由自主向高大男人的方向挪了半步。

“怎么了?”伊达航问他。

红发大学生摇头。

“就是有点害怕。”他小声回答。

几人早晨见面的咖啡厅并不大。

靠窗的座位分布在门的两旁。一侧是四个连在一起的位置,是他们原本坐着的地方。另一侧只有三个空位。

伊达航点单时选的招牌可颂,里面是培根和卡仕达酱。食物完全冷却下来的口感并不太好,咖啡倒是勉强留了些风味。

高大男人看了眼刚才收到的信息,向几位好友告歉。

“娜塔莉在喊我回去吃午饭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先离开吧,前辈可以坐我的位置。”

他不太认识这位黑发中分的排爆警察。两位同期提过一两次“室木洋二”这个名字,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

他直觉气氛不太对。同期们像是有秘密要与其他两人说。恰好未婚妻发来短信,他便顺势离开,将空间留给其他人。

伊达航走后,室木洋二战战兢兢地坐上这排唯一空出来的位置。萩原研二竟然真的请客帮他点了一杯蜂蜜拿铁,少冰,还按照他以往的习惯选了脱脂牛奶。

他捧着咖啡,杯中冰块的凉意顺着手指神经一阵阵刺进血管,流通到身体各处主要是四肢。

他现在真的有些手脚冰凉。

室木洋二绝望地看向另一位好战友。红发男孩这会正在灵魂出走,试图通过意识脱离现实环境的方法拒绝任何可能到来的疑问。

松田阵平点单时选了阿芙佳朵,一种将热的意式咖啡浇在冰淇淋上的意大利甜点。他是唯一没剩下食物的人,此刻正捧着咖啡看两位“犯人”有趣的表情。萩原研二也没开口。他配合幼驯染盯着其余两位,看他们装死。

窗边的沉默大概持续了三分钟。

“怎么都不说话,我和hagi有那么恐怖吗?”松田阵平喝完剩下的咖啡,语调慵懒地问。

“对呀,这么沉默怎么开始今天的话题,”萩原研二笑着接话,“不过无所谓,我们也可以聊聊——”

“‘缄默法则’。”

“总算是同时抓到你们了呢,”黑卷毛挑衅地说,“真不容易。希望两位没有过‘串供’这种行为。”

第29章

两位爆处双子星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意味不明的词语。

室木洋二:“啊?!”

古里炎真:“我没有!”

“你们像被什么大型动物咬了一样的反应真的很有意思, ”松田阵平有些嫌弃,“还记着保持音量真是辛苦了。”

室木洋二双手捂脸,声音有些闷:“刚才拆弹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小子阴阳怪气的。看来我的直觉太准了。”

“萩原这家伙和店员女士聊天的时候好像还提到炎真的名字总之怎么想都没好事对吧!”

古里炎真那张面瘫脸少见地有些惊恐。

“前辈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他小心谨慎地问。

“啊, ”室木解释,“就是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前辈好厉害啊, 知道很多爆处长官都不清楚的著名炸.弹的结构呢’, ‘前辈对这些新奇的技术啊材料啊了解很多呢’, ‘前辈对三年前弗莱明的事也很熟悉呢’这类的。”

“我对弗莱明熟悉是因为我当时也在前线啊!”他骂骂咧咧地抱怨。

萩原研二弯起嘴角:“前辈学我和小阵平说话很像呢。”

室木洋二半睁着死鱼眼看过去。

“说吧, 怎么发现的,知道了多少?”他叹了口气,起身站在被两位警官座位夹在中间的古里炎真身后, 一只手从大学生肩侧越过搭在狭窄的桌面上,打算一有不对就带着人跑。

两位幼驯染对视一眼。

松田阵平抓了下自己的卷毛。

“事情开始的时间是我们毕业那年的九月, 我和hagi还在爆.炸物处理班实习。”

“有个周五, 警备部隔壁部门同事喊这家伙——这个警校时就很有名的‘联谊king’——去联谊, 地点选在品川区一家居酒屋。”

萩原研二“嘿嘿”地笑了一下:“没办法呐, 我在同期里还是很有人气的。”

松田阵平冲他脑袋敲了一下。

“我们聚会的居酒屋附近有很多企业, 那些会社员工下班后也很喜欢来这里喝酒。理所当然地, 周边也有咖啡厅和便利店, ”卷毛警官继续说,“散场后我和hagi去室外吸烟区, 在道路另一侧见到了前辈和炎真。”

“两个人从便利店出来,有说有笑的。”

“当然只有前辈一直在笑。”他补充。

室木洋二尴尬地抠脸:“看来我反侦察学得不到家啊哈哈。”

“其实没有啦, 我们站的位置是视线死角,而且是透过吸烟区玻璃夹缝向外看的,”萩原研二好心解围,“总之那天晚上, 我和小阵平确认了两位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错。之后就是十一月七日的案件。”

坐在另一侧的松田阵平有些不自在。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思考、描述那天浅井别墅区的排爆工作。萩原研二一直安慰他说自己有被幸运之神和室木前辈眷顾。但松田阵平常常代替他担心,陷入“hagi在那天任务中殉职”的梦魇。

萩原研二隔着座位对情绪有些低落地幼驯染笑了一下,代替他继续讲述。

“两年前十一月七日。我和小阵平发现前辈送的屏蔽器设备有问题。那个终端实在太先进啦,我们最开始猜测是军.用的技术泄露出来。拿给小炎真看的时候也是随意碰碰运气。”

“但是!”

萩原研二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唇边:“我们那天吃的是什么?”

两位“犯人”陷入沉默。

“拉面。招牌海鲜拉面。”古里炎真替已经想钻进地板缝隙的前辈回答。

他在半长发青年闪闪发光的鼓励眼神中硬着头皮继续答题:“拉面店门帘的装饰图案上有贝壳,那个贝壳和屏蔽器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Bingo!”萩原研二鼓掌,“军.用技术不会在拉面店登记对吧?而且之后,我们在其他一些店家,包括联谊那天晚上的便利店,都找到了类似的图案。那只贝壳很优雅,我和小阵平就开始往神秘组织的方向猜。”

“炎真酱和前辈看过那种电影吗,超级英雄呀,未来科幻呀,这些题材的。里面经常会有那种神秘的、超大型的组织,可能是官方也可能是跨国合作的。他们往往掌握最尖端的技术。主人公正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使用这些神奇到像是魔法的科技,去拯救世界。”

松田阵平缓过劲了。

他看不下去这活络得仿佛幼稚园互动的气氛,抢过话头开启下一个时间点的线索。

“我和hagi猜过很多可能性,也试图去搜集一些情报。”

“但帮助我们真正确定方向的,是炎真在去年二月提到横滨时随口说的一个词语。”

室木洋二看向红发大学生。后者表情不太好看。他刘海的碎发略微遮住双眼,难以辨认情绪。

在两位普通警官双眼看不到的世界里,某一瞬间古里炎真额前跃起倒立飞鸟状的深红火焰。爆处前辈捕捉到那抹红色,伸手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臂。

“别自责。”室木洋二小声说。

额前的死气之火随着主人情绪平复缓缓熄灭。古里炎真深呼吸,说出了松田阵平暗示的答案。

“‘Family’。”

是意大利黑.手.党指代“家族”的词。

室木洋二很理解古里炎真的失误。

他自己已经在多年的工作中习惯使用这个词语代指彭格列。古里炎真作为从出生起就接触意大利语、熟悉西西里文化的黑.手.党家族核心成员,多年潜移默化使他完全意识不到词汇用法的特别之处。

更何况室木洋二在警视厅待了七年,对于卧底工作需要严格遵守的行为早已牢记。反而是古里炎真,他此前从不需要在普通人(尤其是官方势力)面前绞尽脑汁隐藏自己的异常,自然想不到时刻去掩饰那些细节。

最重要的是他碰上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两人根据一些破碎的线索就能抽丝剥茧拼拼凑凑出与真相相差不大的结论,这种细致的观察力和可怕的直觉着实令人头疼。

“所以去年二月你们就知道了。”室木洋二代替内疚到说不出话的后辈确认。

“嗯也不算是,”萩原研二思考,“那时候我和小阵平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真正确定还是八月份的另一件事。”

古里炎真:

他丢下一句“抱歉失陪我用一下洗手间”,以极快的速度从三人面前消失。室木洋二在他起身时已经后退半步让开,红发男生钻过这个空隙,成功从审问现场跑路。

被丢下的前辈只好尴尬地对两位警官赔笑。

“八月是什么事?”他好奇地问。

“稍等。”萩原研二掏出手机,打开系统相册,把其中几张照片展示给室木洋二看。

第一张是手机主人拍摄的网页新闻快照。文字环绕的配图上是几位穿着黑色西装、威严冷酷的高大外国男人。媒体在图片下注释的文字是“(疑似)外来犯罪组织人员在事故现场”。

萩原研二又翻到下一张,是同一篇新闻的其他配图。上面全部是日本人,其中一位戴墨镜的中年男人被警察押解、正向警车方向走。文字注释是“香砂会相关人员被警方缉拿”。

“前辈对这个案件有印象吗?”他问,“我和小阵平当时还是国中生,不清楚特别详细的内幕。不过电视上播报了好几天。虽然事发地点在东京,但我们神奈川县民也有些恐慌。”

室木洋二点头:“香砂会和鹫峰组的事情是吧。因为有外来黑.手.党在日本境内引起大型骚动,当时官方还很重视。”

“对的。”萩原研二点头。

他划回最开始那张照片,指着站在最远处没有戴墨镜、脸上有一道从右额头延伸到左脸颧骨下方刀疤的白人男性:“八月的时候,这位先生来找过炎真酱哦。”

“我和小阵平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两人看上去是认识的,甚至那位先生的态度很恭敬,”萩原研二凑近室木洋二,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是黑.手.党之间的合作,没错吧?”

室木洋二:“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那位刀疤男人是哪个黑.手.党组织的,和西蒙家族又是什么关系。

“你们怎么想到从这么古早的案件里查情报的。”爆处前辈心情复杂地问。

松田阵平倒是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完全是巧合,”卷毛警官没什么情绪地补充,“前段时间,不,最近也是吧。警视厅和警察厅一直在处理东京第一本土极.道和平会的事,我们爆.炸物处理班也会去帮忙。前辈你也出过相关的外勤吧?”

室木洋二点头。

“我们在今年二月的时候接触过曾经与香砂会这个团体有关的极道成员。我和hagi在翻看卷宗的时候注意到了一条信息——十年前被瓦解的香砂会是和平会的下属势力。这家伙好奇去搜索过去的新闻,误打误撞就看到熟悉的脸。”

“就是这样。”

松田阵平转头,看向从洗手间回来正站在他们几步之外的古里炎真。

卷毛警官勾起嘴角,脸上笑意不带任何嘲讽,而是纯粹的意气风发。

“怎么样?这局是我们赢了。”

第30章

古里炎真趁去洗手间的机会, 用冷水扑了把脸。

冰凉的水流透过皮肤,凉意渗进血管和神经,使他思绪纷杂的大脑短暂恢复清醒。

刚才某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四岁最初认识沢田纲吉的时候。在另一人面前把卑微又肮脏的内里血淋淋地剥给对方看、展示自己的懦弱和不堪,并用堪称残忍的方式将可能成为好友的人推离, 避免在日后的相处中被察觉到不可容忍的缺点从而被放弃。

他很怕让沢田纲吉失望, 让任何一位可能对他寄予期望的人失望。

如果纲吉君发现他又产生这种退缩的打算, 一定会念叨他吧。

古里炎真原以为今天是第一次双方在审判庭上坦诚内心, 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话里无不暗示他们早就对所有事情有了非常稳定的把握。即使在很久前就确认了他的身份,但两位警官从未表现出明显的疏远,或是敌意。

他很好奇、想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样的情绪让他生出些隐秘的期待。

这或许是积极信号。十四岁那年类似的场合是个非常不错的开端, 他仍然可以期待这次的结果总之不能逃避。

他总要去面对来自友人的审判的。

古里炎真甩掉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若无其事地回到审判现场。

他隐藏脚步声悄悄站在几人几步外的位置, 但还是被敏锐的警官们抓到。

“两位犯人, 有什么想说的吗?”卷毛前辈心情是获胜后的高昂。

他的神色中没有任何厌恶或失望, 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就像一直以来几人相处时那样。

“如果你们主动承认, hagi就会再请一杯咖啡哦。”

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啊, 不好意思呢,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看到古里炎真一切正常,室木洋二的心情也轻松下来, 换上有些挑衅的神情和松田阵平拌嘴,“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吧?如果我们真的是黑.手.党, 那也是有规则要遵守的。”

他看向回到窗边的红发男生。古里炎真不易察觉地微微弯起嘴角,补上那个词语:“‘缄默法则’,对吧。”

话虽如此,萩原研二还是主动去加了四杯新的咖啡。

“接下来的内容才是重点——不过不用紧张, 我和小阵平的态度不会改变的,”半长发青年捧着自己的咖啡说,“我们从确认双方立场的那一刻起就在思考一件事。”

“可以先听听我们这边的想法吗?”

他在征求两位“犯人”的同意,后者也很尊重地点头。

“我和小阵平推理出二位身份之前,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也就是说,从我们的观察角度看,室木前辈是很好的排爆警察,炎真也是很乖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想成为警察的善良孩子。”

“我们拿到案件卷宗、确认‘黑.手.党’事实的那一天,小阵平问我,‘hagi,你觉得立场与行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和小阵平都是普通人,做不出完全正确的判断。一个人的立场可能由他自己选择,也可能是其他多种因素强制决定。不仅是立场,可改变的工作领域、经历、性格,不可改变的出身等等,这些都是身份层面的信息。然而这些和一个人事实在做的事情,可能有很大的关联。也可能没有。”

“这个题目太宽泛啦。我们只是普通小警察,所处的位置决定我们会更关注每个个体的行为态度。比如班长在警署执勤时,有些民众会骂他是税金小偷,也有些民众会非常感谢他的帮助。”

“室木前辈虽然是黑.手.党,但每天在东京忙碌地跑现场做排爆工作,是真正在执行警察的责任和义务。从这方面来看,至少比很多真正的税金小偷要可靠的多。”

室木洋二借机插话:“不要就这么随意说出我是黑.手.党这件事啊,我又没承认。”

萩原研二双手合十做了道歉的动作。

半长发警官继续他的感慨:“那接下来是炎真酱。我和小阵平目前没有抓到炎真酱在做坏事的现场啦——上次和坏人见面不算。不过既然说要报考警校,应该没有招摇地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刑事课档案上,对吧?我们就当你还是好孩子好了。至于炎真君为什么身为黑.手.党还想要当警察,这个算是你的秘密,是否告诉我们由你全权决定。”

“总之,我们想说的是。”

“我和小阵平不会因为立场不同就疏远你们,或者立刻将你们押送到组织犯罪对策课面前。”

“在这个思考困境里,我们选择从最简单的突破口入手:前辈和炎真作为单独个体,你们实际上做了什么。无关行事出发点,只看结果的话,它们是‘正义’的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四个尚且能继续做同伴呢。”

“好。”古里炎真认真点头。

这就足够了。

两位警官先生给出了机会。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努力不去背叛、不辜负这份得之不易的宽容。

纲吉君没说错呢,这几位警官先生都是“善良的人”。

萩原研二招呼他过来,笑着搓他的脑袋。半长发警官补充:“当然这个是有时效性的哦。如果被正义警官发现你们做了错事,我们也会毫不留情把你们抬到公安面前。”

与好骗的大学生不同,室木洋二没有轻易放下心。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少见地神色认真,“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仿佛根本没有犹豫就确定了自己的态度。”

“在意这个干嘛?”萩原研二维持着笑脸。

“这可是‘定时炸.弹’呢。”爆处前辈没有被忽悠过去。他神情里还带了些早先与松田阵平拌嘴时的挑衅。

窗边短暂沉默下来。

突然响起的冰块碰撞声显得有些突兀。

松田阵平晃了晃手里的喝干净的咖啡,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为什么?首先,我们是‘聪明又愚蠢’的成年人。”

“我和hagi不是那种满腔热血的少年。他们的正义良善是鲁莽又单纯的。但我们不是。随着年龄增长和身份角色的增多,我们的思考中会逐渐加入对现实世界的利益权衡。”

“如果真相是我们猜的那样,警视厅高层和警察厅高层会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吗?不可能。他们绝对知道,甚至大概率与你们上级有合作。爆处出了很多次现场,尤其是二三月的时候。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公安态度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是说,即使来的不是室木洋二和古里炎真,也会有其他什么铃木、山下、佐藤等等。把你们两位尚且能合作的‘相对好人’踢走,来的可就是那些态度未知的危险分——”

“好啦,小阵平。”半长发青年打断幼驯染。

他笑着解围:“第二个原因很简单——想太多会徒增压力。”

“具体的思考历程可能是走不清楚的一团乱麻。与其苦恼于那些加重思维负担的顾虑,不如换个简单的方法来维持情绪稳定。或许不太积极,但‘把决定权交给直觉’也是成年人做事前减轻思维压力的一种办法。”

“室木前辈有类似感受吗?”

室木洋二点头。他貌似也对身边这小孩说过类似的话。

萩原研二咬着吸管继续说:“人与人之间的事很复杂,立场与行为上的冲突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清楚的。如果你们真的过意不去,就多做点普世意义上的正面行为吧——至少在现在的位置上。”

他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笑眯眯的样子:“沉重的话题到此为止,我们来聊点轻松的事。”

“蜂蜜拿铁的味道怎么样?”

在那之后,松田阵平全程没有开口,只是任由幼驯染代替自己交涉。萩原研二察言观色的水平极好,谈话时总会照顾到倾听者的情绪,不会在语气和用词上产生压迫感,或让人感觉到被斥责。

室木洋二对此很受用。他和和气气地结束对话,送走两位警官。

然后转头面对又变成安静蘑菇的红发大学生。

好眼熟。这孩子怎么每次和他聊天后都会陷入沉思状态,他貌似需要反省一下。

“在想什么?”室木洋二上前拍拍小孩的肩膀。

古里炎真小声开口:“我在想另一位警校前辈。”

“那个黑发蓝色猫眼的男生?”室木陷入思索,“那小子好像去做卧底了吧。我听阿瑛说起过,他们两个现在还是同事。”

“是的,”古里炎真点头,“我觉得萩原前辈和松田前辈也猜到了他们这位同期的去向。应该是考虑到需要在外人面前保密,就把这个话题避开了。”

“前辈,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去面对公安搜查官呢?”

他情绪低落的点就在这里。

两位爆处警官原谅他和室木洋二行为的原因有很多,包括他们(表现出的)个体行为尚且正义的事实、室木洋二的救命之恩、双方的私交不错、顾忌到更深层的势力交锋等。两方,警察和黑.手.党成员,在这间咖啡厅里短暂握手言和。可他们此时此刻正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卧底搜查官同期呢?

松田和萩原不会猜不到诸伏景光的去向。他们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是因为卧底的身份需要对古里炎真和室木洋二保密。但在私下里,两人一定也思考过如何去衡量公安搜查官和古里炎真这个黑.手.党之间的立场问题。

诸伏景光作为公安警察,为了维护国家稳定保护民众的安危,只能日夜坚守在无光的黑暗中。他和古里炎真本该是敌人。但在此之前,他们也短暂跨越身份壁垒、有过轻松愉快的相处。古里炎真苦恼的是,该如何去尊重支持诸伏景光的工作,如何去面对他们那些无名的英雄。

搜查官不单是立场驱使,他们本身也有在正义道路上的坚定信念。按常理来说,古里炎真具有好友这一身份,应该是要提供正面的帮助与支持。

可他的初始立场又让这件事显得极为荒诞。

还有毕业后就没有消息的降谷零。他在面对这位前辈时,也要经历同样的思维困境吗。

室木洋二拍了拍古里炎真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寺胁前辈——就是在我之前去爆处卧底的那位——他当警察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负罪感。如果不知道做什么,就去做好事吧。那总没错不是吗?”

“还有诸伏。如果担心就让阿瑛多陪陪他,”他说,“这小子能提供的帮助是实际存在的。动机随便了,管它干嘛。”

“嗯。”古里炎真点头。

他突然觉得萩原研二说得没错。

陷入大量思考是会放大思维负担的。偶尔顺从潜意识与直觉去行动也不坏。

只要他还在做“正义”的事就可以了。

不过,说到诸伏景光

“室木前辈和加贺美前辈熟悉吗?”他问。

“那个大姐头啊,”室木洋二有些头疼,“她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没有。”古里炎真摇头。他只是想起半年前一次简单的谈心。

“我那时候很担心与萩原和松田之间的相处。加贺美前辈当时宽慰我,说与他们见面更频繁的前辈您才是会第一个面对‘正义审判’的人”

室木洋二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结果我们一起被围堵了。啊说到这个,还有很巧合的一件事。”

“我之前有特意说过吧,让阿瑛避开点工藤优作。”

“他倒是遵守得很好,我们两个倒是天天有机会见他。”

“也不是很频繁吧,”古里炎真小声反驳,“经常遇见工藤先生的只有前辈你诶。”

室木洋二:“也对。”

“说起来,阿瑛现在在哪啊,欧洲?”

古里炎真摇头:“他回日本了,今天入境。”

“诸伏前辈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