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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善谋 风时丛兰 6682 字 5天前

“会一点。”小姑娘落落大方地接过容拂递来的银钱,朝卞持盈笑笑,颊边梨涡娇憨:“我在城北的学堂上学。”

城北?离这儿可不近。

卞持盈:“那不是每日很早就要去学堂?累不累?”

小姑娘摇头,眼睛很亮,里面盛着生生不息的希冀和期盼:“不累,再早也不累,我喜欢上学。”

妇人在叫她,她朝二人弯了弯眼睛:“二位慢用。”

卞持盈看着她的身影,莞然一笑。

“这馄饨名不虚传。”容拂笑着望向她:“快尝尝,你一定喜欢。”

卞持盈吃了一个后,满意点点头:“果真是不错,汤汁鲜美,馄饨肉馅紧实入味。”

“咦?”有女子疑惑又惊喜的声音递来:“崔姐姐?”

卞持盈微怔,她放下调羹,闻声望去——一位模样熟悉的女子正惊喜地看着她。

“您是……”卞持盈看着她的模样,分明觉得很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

女子走近坐下,咧嘴一笑,嘿嘿看着卞持盈:“我是戴玉山呀!”

这个名字一出,卞持盈便想到曾经在郧县的光景。

她笑意渐渐:“是你啊!不过——你兄长呢?”

跟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女不同,眼前的戴玉山更沉稳了,眉目更睿智了,她还是梳着未出嫁的女子发髻。

“他成家了。”提起兄长戴玉成,她嘟起嘴:“以前说好的一起闯荡江湖,结果就这么把我给扔下了。”

卞持盈吃了几个馄饨后,将吃不下的馄饨推去容拂那儿,笑问她:“那你现在一个人在闯荡江湖吗?一个人不害怕吗?”

戴玉山摇头:“我虽一个人,但一点也不害怕。”

她眸光微动,看着容拂。

卞持盈莞尔:“这是我夫君,姓容。”

容拂抬首看向戴玉山,温文尔雅:“幸会。”

“幸会幸会。”戴玉山识趣地没有提起晏端,她轻咳了一声,问卞持盈:“你们在炉城要待多久?”

卞持盈:“暂且不知,目前没有离开的打算,你呢?”

戴玉山惋惜:“我就是这会儿准备要走了呢,恰好看见了你。”

卞持盈这才注意到她背着行囊,不由也有些遗憾。

“你们为什么来炉城呀?”戴玉山撑着腮问她。

卞持盈反问:“你呢?”

“我是江湖之人,来来去去的,到哪儿都不稀奇。”

卞持盈赞同:“说得也对,我们是听说炉城景色好,就想着来看看。”

“那你接下来去哪里?”她又问戴玉山:“不回家吗?”

戴玉山扶了扶肩上的行囊,笑着起身:“走到哪儿是哪儿,喜欢哪儿去哪儿,至于回家……想家的时候就回。”

“时辰不早啦,我该启程了。”她朝卞持盈二人拱手,明媚的眼中带着对前途的期盼:“二位,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卞持盈二人也起身来,她朝戴玉山生涩地拱手:“祝你一路顺风。”

女子身影渐行渐远,卞持盈隐约看见这道身影和昌安三年那道在郧县的矫健身影重叠。

她笑笑坐下,看容拂:“去惠州吗?”

容拂拿起调羹,也笑,他笑意纯粹:“去。”

二人吃完馄饨,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了,日头渐起,凉意渐逝,暑意慢慢逼来。

回到院子后,卞持盈只是觉得有略微的热意,歇一歇就好了,也没怎么出汗。

院子里一角搭着葡萄架,旁边是一方花圃。如今正是花开时节,紫丁香开得正盛,颜色甚好。

卞持盈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中,慢悠悠摇着蒲扇。

容拂洗了一些樱桃、桃子绿李,他坐在卞持盈身侧,笑着递去一颗樱桃:“尝尝?”

眼前樱桃红彤彤的,还挂着水珠。

卞持盈张嘴,樱桃便送入口中,果肉香甜多汁,一点也不酸涩。容拂低头将桃子削成块状叉给她。

这桃子是软桃,果肉软甜却又不腻,汁水充沛得很。

擦过手后,卞持盈拾起一颗樱桃,递去容拂嘴边。

容拂笑着仰头,脖颈纤长,喉结微动,他张嘴将樱桃吃下,神色餍足。

“皎皎准备什么时候去惠州?”他问。

卞持盈躺在躺椅中,优哉游哉摇着蒲扇,她微眯着眼看着架子上的葡萄藤:“入秋再说,如今酷暑将至,不适宜赶路。”

容拂颔首:“也是,待入秋去惠州一游,再返程回长安,恰好过新年。”

天儿热得人着不住,在炉城更是身处火炉。

但卞持盈一行人在炉城的小院儿里日子过得很是舒适,天热便在家里呆着,等早晚凉爽时分再出门闲逛游玩。

炉城治安不错,一行人此次游玩没出什么意外。

得卞持盈纵容,覃明善、迟月、朝玉三人过得也很是潇洒,痛痛快快地玩了好长一段时日。

闲逸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如今已经是盛夏的尾巴了,再过半月便入秋,届时便要启程去惠州了。

这两日连着下雨,暑气一褪再褪,炉城的冷热本就极端,这两天雨下来,暑气被冲得七七八八,凉意上场,人们穿上了薄薄的衫子。

傍晚时分,檐下的紫丁香还滑着水珠,葡萄架上一片潮湿,雨水将葡萄叶冲得绿油油的。

外边儿凉爽如秋,屋子里却是一片火热。

卞持盈趴在容拂颈窝,眼尾一片潮红,眸光迷离。

容拂掐着她的腰,一下一下、轻轻咬着她的肩膀,落下片片红痕。

一场情事结束,盥洗沐浴后,窗子大开,凉爽的风冲进屋内,冲散屋内旖旎暧昧的气息。

卞持盈湿着发,穿着一件袄子坐在窗边通发。

容拂上前将窗子关小了一些,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细致地替她擦着发丝上的水珠。

见她发呆,容拂柔声问:“陛下在想什么?”

卞持盈回过神:“在想宝淳,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容拂:“有云阳县主在,还有龚娘子、国公爷在,不会出岔子的。”

卞持盈轻轻一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有些想她了。”

远在长安的晏淑陶,此刻陷在梦魇里,无法脱身。

梦里,她看见她早死的爹给她娘喝下一杯毒酒,她飘在空中,对着这一幕崩溃地大喊大叫:“娘!别喝!别喝!”

然而谁也不能看见她,她亲眼看见卞持盈喝下那杯毒酒,然后口吐鲜血,魂归西天。

晏淑陶双目赤红,她看着一脸得意的晏端疯狂大吼:“晏端!你去死!你去死!”

93梦魇缠身

“太医来没有?”卞嘉平坐在榻边,看着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晏淑陶,她厉声催促:“愣着做什么?再去请!”

宫人连滚带爬去请太医,神色大骇。

“晏端……你该死……你该死!”晏淑陶手攥成拳,眼睛闭得紧紧的,嘴里不断诅咒着她那早就死了的混账爹。

卞嘉平伸手,一根一根分开她的手指,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安慰:“宝淳……桃桃、桃桃别怕,别怕,我在这里,都是梦,都是假的……”

在她温声抚慰下,晏淑陶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就在卞嘉平松一口气的档口,晏淑陶突然睁开眼,“唰”的一下坐了起来,凄厉一声叫:“娘——”

卞嘉平吓了一跳,她连忙将人搂入怀中:“别怕桃桃,别怕,都是梦,都是假的,别怕。”

晏淑陶怔怔地坐着,忽然落下两行清泪。

“……桃桃,怎么了?”卞嘉平轻柔地替她擦着眼泪,小心翼翼询问:“你梦见了太皇陛下吗?”

晏淑陶靠在她肩头,抽噎唤她:“可儿……”

卞嘉平抱着她,素日凌厉的眉目柔和不已:“嗯,我在这儿,别怕。”

卞嘉平搂着她,抚着她的背,也抚着她激烈的情绪。

这时,有宫人来禀,说卞允康来了。

卞允康一进殿,便看见红着眼的晏淑陶,他皱眉上前,从卞嘉平怀里将人搂过去:“宝淳,发生了什么事?”

“外祖父……”晏淑陶埋在他怀中,哽咽开口:“我梦见……梦见晏端杀了娘……”

闻讯赶来的龚娴步伐微顿。

卞允康拍了拍外孙女的肩:“都是假的,做不得数,别害怕。”

晏淑陶摇摇头,满面是泪,她只是哭。

“陛下。”龚娴上前,她拿出一封信来,温声递去:“这是从炉城捎来的信,早上刚到的。”

晏淑陶吸了吸鼻子,她看着那封信,慢慢伸出手去。

才将信打开,便是一阵花香袭来,闻得人心旷神怡。她抽出宣纸展开:炉城甚好,吾与容卿共制炉城花香送长安,阿娴如何?不知宝淳如何,家里如何。待吾秋时游惠州,花败时归,请勿挂念,祝卿安好。

看着熟悉的字眼,晏淑陶愣愣地扭头,看向卞嘉平。

卞嘉平无奈:“太皇陛下给我们也送了信来,一早就来了,只是陛下梦魇至今,唬得我们吓破了胆,哪里还有人记得。”

晏淑陶又抬头看卞允康。

卞允康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他双鬓斑白,眉目不复年轻时的肃穆沉寂,多了几分慈爱温和:“你母亲也给国公府递了信,你外祖母、姨母和舅舅都看了。”

“别怕,都是梦,梦里都是假的,况且。”他笑了笑:“晏端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晏淑陶擦擦泪,将信还给龚娴,嘟囔着:“我知道梦都是假的……但是,但是那个梦实在是太真了,真得我害怕……”

龚娴抿抿唇,她垂眸将宣纸折好放入信封里。

众人合力将晏淑陶好好哄了一通之后,这才相继离开,最后离开的是卞嘉平。

她牵着晏淑陶的手正色道:“别害怕,我就在外边儿,你唤我我就立马进来。”

晏淑陶神色恹恹地“嗯”了一声。

等所有人都走后,晏淑陶靠在床头,神色陡然变得凌厉。

她如今已不是孩童了,今日做的梦太古怪,她不得不起疑心,况且……

况且年幼时,她还做过两回这样的梦,和今日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若是她没有记错,那时母亲的脸色不太自然。

卞嘉平坐在青鸾殿外殿,正处理着手里的公事,她如今是皇帝近臣,封中书郎,协助皇帝处理政事,必要时还可以监国。

不同于中书令管辖中书省,中书郎权利更高,监管百官,直接参政。

“来人!”晏淑陶疾步走了出来,她戴着白玉飞龙冠,穿着绯色常服,神色微冷:“朕要出宫。”

卞嘉平一愣:“陛下要去何处?”

晏淑陶掸掸衣袖,抬眸看她:“朕要去皇陵。”

去皇陵做什么?

自然是去踩晏端的坟头。

总之晏淑陶在皇陵发了好大一通气,随行之人皆瑟瑟发抖,生怕触怒了她。

不同于元嘉帝的内敛肃穆,奉元帝更为外放,她性子乖张霸道,怒时无人敢出言,除了卞嘉平。

“别气了。”卞嘉平凑近她,摇摇扇子,送去凉风:“这么热的天儿,别把身子气坏了。”

她嘟起嘴,闷闷地嗯了一声:“可是我不想回宫。”

卞嘉平眼珠一转,在她耳边耳语几句,越说她眼睛越亮。

末了,她扭头一脸惊喜看着卞嘉平:“真的可以这样吗?”

卞嘉平两手一摊:“怎么不行?”

二人对视一眼,笑意逐渐浮现。

不多时,街上多了两位女子,她们着轻薄衣衫,色彩鲜妍,容貌出众很是惹眼,但其气度不凡,衣料昂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二人在大街小巷钻来钻去,高兴得不得了,买点儿这个又吃点儿那个,可算是把一腔怨怼都泄出来了。

“我跟你说。”等烤鸭的空隙,宝淳咬了一口糖葫芦,叽叽喳喳地和卞嘉平说着话:“你是不知道,我做梦有多么气人,晏……他可太可恶了!竟敢那样对我娘,若是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卞嘉平重重点头:“的确是很可恶,他若要活着,我一定和你一起将他千刀万剐。”

“姑娘年纪不大,话却这么恶毒,真是世风日下!”身后传来一道令人不高兴的声音。

宝淳一下沉了脸转头,见一个清瘦的青年正一脸鄙夷地盯着她,嘴里嘟嘟囔囔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冷笑一声:“我呸!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原委吗就唧唧歪歪开口?你不知道原委你插什么嘴?别人说话干你何事?”

没想到她嘴这么利索,那青年一下涨红了脸,指着宝淳说不出话来。

宝淳扫了一圈儿,忽然目光凝住,她指着人群中一人,朝他勾勾手:“喂,你来,你来说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众人顺着她指尖看去——

一位着朴素布衣的男子,他模样周正,面容硬朗俊俏,看上去约莫三十岁的模样,不过看他衣着,家境应当一般般。

那男子定定地看着宝淳,不说话,也不动。

宝淳狐疑,她歪着脑袋看那男子,怀疑他是个哑巴或者是聋子。

这时,烤鸭老板吆喝:“陈家老弟,你的好了!”

那男子这才动身形,他上前接过烤鸭,朝老板道谢后,便扭身走了。

宝淳目瞪口呆,旋即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你站住!”

那陈姓男子脚步不停,步伐平静地离去了。

宝淳气得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卞嘉平连忙安慰着她。

等拿到烤鸭走出人群,宝淳转头,阴测测对卞嘉平道:“把他绑了送我床上来。”

卞嘉平一悚,她愕然:“你……不会……”

宝淳如今虽已过二十了,但她对男女之事不怎么在意,卞持盈提过几回,她都不感什么兴趣。

“对。”宝淳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今晚、就要开荤了!”

卞嘉平扶额:“你……这……”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届时卞持盈回来该怎么跟人交待。

“你苦恼什么?”宝淳奇怪地看了她两眼:“第一,我娘肯定不会因为这事说我,或者说你的,所以你别怕,第二么,我是皇帝,那姓陈的料想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第三……”

“等等。”卞嘉平打断她的话:“我只想说,他要是成亲了,你当如何?”

沉默。

宝淳磨磨牙,眼神凶狠,最后却泄了气:“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算喽,棒打鸳鸯这样的事我可做不来。”

“所以你得把人调查清楚。”她摇头晃脑,说得很是兴起:“把人背景查清楚,没问题就给我绑进宫来,然后把他洗刷干净,再送上我的床,啊对了,还得看他有没有过……有没有过……额……”

卞嘉平叹口气:“你的意思是还得看他是不是童子身?”

宝淳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童子身,如果他身子不干净,就算了。”

“那如果进宫后他不愿意呢?”

“没想过这个问题,到时候遇着了再说。”

卞嘉平无言以对,她突然遇着这样的事,有些措手不及。又想了一会儿,她再问:“如果他也不了解那事儿,你们……到时候肯定很煎熬。”

宝淳眨眨眼:“所以你要安排人教他啊!”

卞嘉平叹口气,认命了:“……行。”

夜里,晏淑陶终于处理完堆积的折子后,她揉揉眉心,起身回了储芳殿。

等盥洗沐浴后,外边儿已入深夜,晏淑陶打了好几个哈欠,披着单薄的纱衣走向床榻。

等她上了榻后,这才察觉榻上竟多出一人来。

她*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掀开锦被——男子被绑着手脚、塞着嘴躺在床上,他忽见光亮,眼睛眯了眯,等适应了,他这才舒展眉头,看向神色错愕的晏淑陶。

这小姑娘他记得,在人群中和人吵架,甚是可爱,她模样有些像猫,傲娇娇憨,却没想到,她会是当朝皇帝。

晏淑陶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弯腰将他双手的布条解开。

看着他取下嘴里的布,自己解着脚上的布条,晏淑陶才开口问:“他们教你没有?”

她声音清脆好听,似玉珠落盘。

陈吟点头:“教过了。”

晏淑陶此刻不想问太多,她朝他伸出手臂,软绵绵撒娇:“那你快来伺候我。”

陈吟本想问一些话,但见她这般,他便不敢多言,只弯腰将人搂入怀中。

他愣了愣,好似搂入一团绵软的云朵。

夜里下起了雨,狂风骤雨,敲得窗子噼里啪啦,掩盖了屋内的动静。

屋内只燃着两盏烛火,满室昏黄。

床幔不停晃动,里边儿传出女子似哭非哭的呻*吟,时不时传出骂声和撒娇声。

“你长那么大做什么!”

“快帮帮我……”

“呜……你混账!”

“呜呜……救救我……快救救我……”

拂晓时分,风雨停歇,徒留一园残花,花瓣被卷去各地,留雨露沾染。

这日小满。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