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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屿 何处听雨 12401 字 8天前

第15章 糖果、纽扣、枕头(双更合一)没想到……

云笙在婚纱店卸妆后就没再补妆,但可能是摄影的妆容比较浓,纵然及时卸了妆,睫毛和眼线那里还是不太舒服。她向来眼周皮肤比较敏感,平时自己也很少化眼妆,偶尔上点眼线睫毛膏就容易觉得刺痒干涩。

刚才嘉屿去了书房,她一个人在卧室里,看似清净独处,心里却千愁万绪,没有片刻休息好,连衣服也没换。这会儿只想洗个澡换身宽松的睡衣躺下。

因为觉得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云笙,梳唔唔、妆台哎……有蒸汽、咿呀吱啊……”

他咿咿呀呀了半天都没把话说完。云笙半闭着眼,也听得不甚明白,原本就耐心缺缺的她紧接着又听见嘉屿坐着的方向有“啪啦啪啦”的声音,更是烦躁。她放下手,睁眼朝他不耐地瞪了一眼,只看到他的一双腿在轮椅上打摆子似的颤个不停,那声音是这样碰撞出来的。

回想他刚才那句吐字不清的话,模模糊糊好像提到了梳妆台,她过去拉开抽屉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全套的护肤品,还有一盒蒸汽眼罩。

原来那些类似“咿咿呀呀”的词儿说的是“蒸汽眼罩”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需要?”她有些意外。

“你、以前,说哦哦、过、眼、化啊啊妆敏、敏感……”他的眼里有回避,似乎不敢再详细展开谈这件事。

云笙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这话是和嘉峻提过。那会她才和嘉峻还处于暧昧阶段,他们偶尔也会三人行一块出游。应该是那次,她为了和嘉峻野餐拍照漂亮,特意嫁接了假睫毛,结果当天眼睛一直不舒服,她半是撒娇地和嘉峻提了一嘴,可能被嘉屿听到并记住了。

没想到,这个残废心还挺细的。

她转过脸瞄了眼嘉屿:他的腿好像恢复了平静,只是在自己住了好多年的卧室里,他居然比她还拘束,像一只误入别人领地的残弱小猫,缩在角落里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周围,偶尔会动几下手指,也不知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

“你要用洗手间吗?”云笙收敛了眼神,淡淡道,“我想既然刚才我辞演了那一场‘新媳妇立规矩’的戏码,今晚应该也不需要我出场了。我想洗个澡,如果要用洗手间,你先。”

嘉屿道:“噗啊啊、不影响,是干、干湿、分离的……”

对于嘉屿的解释,云笙毫不领情:“我知道,我又不瞎!只是这中间也不过隔着一扇磨砂玻璃,我可不想我一边在洗澡、你一边在隔壁上厕所!你觉得这是什么很美妙的体验吗?”

“唔唔、是我想啊啊、想得不够、细呃!你洗吧,我可、可以、去其它的、洗手哦哦……”

云笙挑眉,存心刺他的心:“怎么?不好意思叫人进来帮你?不过也是啊,以后你总不能让人半夜还进我们的房间伺候你上厕所吧!我可受不了这个!”她露出嫌弃的表情。

“噗、不是!唔、不用、帮啊……唔唔、就是、慢嗯嗯……怕你、嘚呃呃……等、急……”

云笙道:“我也没那么着急。对了,反正没事做,我可以看看新房的效果图什么的吗?”

“在、床头柜……”

“行了,你去吧,我自己拿。”她说。

嘉屿进洗手间后,云笙拉开抽屉,找出新房的设计图。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有双主卧加双卫浴,还有两间书房。可以说,充分考虑到了男女主人各自的私密空间。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对新房的布局感兴趣,只是不太想和他在去哪里上洗手间这种事上再争论下去。

放回图纸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抽屉深处还有一个铁皮糖罐,竟是她小时候在他过去的家里见过的。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糖罐——很轻;随手摇了摇——不是空的,里面似乎还有一颗糖。

云笙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起了好奇心,拧开盖子,把糖罐往掌心倒扣。

她的手中多了一颗红色绒线编织的“糖果”。

这是她亲手做好送给他的,说是吃了他好多糖果巧克力的回礼。她还记得,她往“糖果”的内芯里塞了一颗玻璃弹珠,怪不得刚才摇罐子的时候还有些分量。

——这样一个儿时的小玩意儿,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听到洗手间冲水的动静,云笙立马把绒线糖果扔进了罐子,又慌里慌张地把糖罐也放回了原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装没有发现。抬头见嘉屿驾着轮椅从洗手间出来,便下意识地有些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你在里面待了多久吗?果然是‘很慢’啊!”

“呃、嗯嗯啊……”嘉屿一脸抱歉,“我、酷唔唔啊……快、不了!手、啵、不灵活哦……腿也弗、废呃!对噗噗、唧……”他越紧张越说不好。

“真麻烦!”云笙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打开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花洒的热水流过她的肌肤,她低头看到自己腹部两侧的手术疤痕,恨意又起。

虽然腹腔镜手术后的创口已经比传统手术要小很多,但疤痕依然清晰可见!除了腹部两侧明显的手术痕迹,肚脐和耻骨联合上方也都有淡淡的疤痕,这些都提醒着她被错付的感情和身体上所受到的伤害。她的皮肤再也回不到最初光洁无暇的模样,心里更是千疮百孔!

但是很奇怪,她似乎不再爱嘉峻了。这些天的种种,破除了她多年堆积的爱人滤镜,再一看那个男人也不过尔尔。她悔恨的是,自己竟然曾经天真地爱过他,甚至不惜为了能和他长厢厮守压低自尊心。许许多多次,她在池家被冷待,她也曾笑脸相陪,试图讨得长辈的一点欢心!坦率地说,当初意外怀孕后,她一度还暗自庆幸自己能因此被池家的长辈接受。多可笑!被爱冲昏头的人,是连“母凭子贵”这件事本身就是女性耻辱都忽略的。

可是,如今的自己就真的是清醒的吗?所谓的羞辱,她到底是在摆脱还是越陷越深?

她蓦然生出疑问,旋即浓烈的绝望感攫紧了她的心脏。室内潮湿的水雾令她有些透不过气!她脱力般跌坐到淋浴房中央的那张防滑凳上,用双臂将自己抱紧。

温热水流不停流淌到她的发丝、脖颈、后背……可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意裹挟了她,她不禁咬紧了牙关。

红着眼,她关掉了花洒,浴巾从头到脚将她擦干。

此刻从浴室走出去,没有人会看到她的眼泪。

四目相撞,猝不及防。

不知为何,推开移门迎面撞见嘉屿的视线令她有些慌张。

他显然也是紧张的,却没有像过去经常的那样低下头。仍旧在默默看着她,眼底有暗涌的情愫。

嘉屿准备的蒸汽眼罩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默默拆了一只戴了起来。

“你不洗吗?”她靠在枕头上,随口问了一句,听他哼唧半天没说出一句清楚的话语来,又不耐烦道,“你也知道自己动作慢,不早点洗完灯那么亮我怎么睡?”

其实她现在戴着蒸汽眼罩,普通的照明强度根本影响不到她,她就是故意在找茬。

“唔唔、诶额……”

她闭着眼也能猜到嘉屿此刻定是口肌舌肌受限说不了完整的话,但就是觉得很烦听到他这种破碎支吾的声音。

从床上跃起,摘了眼罩道:“能不能好好说话?干脆打字?或者写给我?”

嘉屿喉头滚动了几下,下唇抖了抖,终于能较清晰地说话了:“对、不起!平、平板、在书唔弗、房!我、我是想啊问……唔可啵可啊、去、别、别的弗啊、房、洗啊?”

“你要去别的房间洗?为什么?”

“呃、我解、解不嗨啊、扣哦哦、子……”他满脸羞意。

云笙明白过来。她原本就知道嘉屿平时很少穿扣子上衣,尤其今天这种搭配西装的衬衣,扣子又小又多,他根本扣不好的,即便是解开也要很久。有时他也会穿假纽扣实际套头式的上衣,至于裤子,他也都是抽绳款或松紧裤居多,如果出于场合需要偶尔穿上西装裤,也会将腰处修改成松紧腰。

可能为了拍结婚登记的照片好看,他今天穿的衬衫没有改成假扣,这实打实的一整排纽扣,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我去请小郑进来帮你。”云笙叹了口气,也说不清这一声叹息里是嫌弃还是觉得他可怜。

“不、不好。”嘉屿摇头看向她,“你、你穿、睡衣……外人咔啊、看到哦哦、噗啊、不太嗬啊……”

云笙往梳妆镜里飞速瞄了一眼自己:半湿的长发披散在大v领的红色绸缎睡袍上,发尾的水珠濡湿了领口,贴身的腰带收拢出纤细的腰肢。她也不是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见到镜中的自己,也明白嘉屿为何会说不合适叫男性用人进来的话,更难怪他从刚才起看她的眼神就有点奇怪,带着压抑的渴望。

她想,即使是一个残废的男人,大概也不会愿意别的男人有机会窥伺妻子的美貌。

云笙慢慢走近他的轮椅,假意温柔的眼神投向他,引他与她对视,随后她蹲下身,故意语气暧昧勾魂地对他说:“你介意别的男人看我?”

“呃、唔、没、资格……”嘉屿的嘴唇咧开一角,颤抖的话语更像是心虚的忏悔,“可、是……”

“或许你说得对,今天这个日子,比起叫一个外人进来,有更好的选择……”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衬衣的第二颗纽扣,带着嘲弄的笑意,单手就轻松解开了它。

“欤咿咿、云笙,别……”他的手碰了碰她的指尖,似乎想要叫她停止动作。她瞪了他一眼,他的手瞬间变得无处安放,举高后手指胡乱颤动起来。

她笑着往下摸了一颗纽扣,可转眼便松开了他的衬衣,眼中凝结起两道鄙夷的冷光:“池嘉屿,你真的很可笑!一个连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都做不到的男人,居然还有心情去计较有没有别的男人看到你的妻子穿着性感!”

“唔、唔知道自己、嗬嗯、很废诶诶、物!呃、我承认、唔唔、有私心!啵、不过、我也以为呃、你不喜、嗬哈……欢别的、男人晚、晚上进哦哦、卧室!云、笙,别、生气,总、总之是、我错了嗬、嗬……”他吃力地解释道,随即脑袋向后一仰,又突然似一下失去支撑般垂下,舌肌也失了控制顶出了双唇,带出细细长长的一条“银线”,明晃晃地一直滴到了胸前。

云笙见他用肌张力高到呈鸡爪样的手狼狈擦嘴的模样,心中更添嫌弃,冷笑道:“啊,原来是这样,说得也是呢!大晚上的非亲非故的男人闯进卧室我的确不太喜欢……”她故意抽了一张面巾纸塞到他的手里,借机羞辱他此刻的窘态,“那你觉得,你这样一个丈夫,我会不会喜欢?”

“啵、啵会呃……”他紧张到气管痉挛,近乎哀求地看着她,“我、还是去、书房嗬嗬……”

云笙拦住了他,道:“我又没赶你走,你逃什么?对了,你运气好,我今天穿的是系带睡袍,一颗扣子都没有,对你是不是很方便?呵,要试试吗?”

嘉屿用她递来的纸巾掩住嘴唇,摇头。

“为什么?你不想要?”云笙追问。

他的眼睛泛红:“你、噗唔唔、爱我……”

这真是笑话!难道凭他还指望在两个人真心相爱的情况下发生点什么吗?”

“我愿意履行夫妻义务。”云笙冷漠地道,像是单纯地在背一项法条。

嘉屿看向她,含泪且温柔:“你、对我、没、没有咿咿啊、义务。唔唔、知嗷道、我的身体、丑哦哦,只会浪啊、让你呃呃呃、恶心!我、噗噗、不要、你做、后哦啊……悔的事!你别、伤害、自己……”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用力,也特别清晰。恍惚间,她的心里恍惚有一座光秃冷峻的小坡被一湾柔波轻缓流过。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不想再对嘉屿展开“攻击”,看着他努力却近乎徒劳地试图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又急又羞到面红耳赤,她叹了口气,弯下身,帮他解开了全部衬衫扣。

一滴眼泪打在了她的手背上,是嘉屿的。

“唔啊、没、没做嗷、到嗬……唔唔,我的病哈啊……还嘶、麻烦到哦哦、你了……”他的音量本就偏低,因为哭腔变得更加模糊,“谢、谢!嗬啊、还咿咿、有呃呃、对、不起!”

“你快去洗吧,我先睡了。”她想,这一天下来她终是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耍弄他了。

云笙让出了道,嘉屿低头操纵电动轮椅转去了衣帽间,换了一架轻便的运动轮椅,把换洗衣裤放到自己腿上。

嘉屿有好几部轮椅。类似于普通人回家会换鞋,嘉屿回家也会换轮椅。沐浴时也会换上手动的运动轮椅,其他有短距离的情况下,有时也会用手动轮椅。有时是为了轻便不怕水、有时也是刻意想锻炼一下手部力量。

他并不是脊髓损伤者,也不是重度脑瘫患者,只是原发性肌张力障碍比较严重的那一类病人,因此虽然双手处理不了精细动作,但短时间操纵一下手动轮椅其实并无问题。偶尔拮抗肌不听使唤的时候就把轮椅停一下,反正在用手动轮椅时都是在家里,即便特殊情况在外,也有亲人或用人在旁,不太会出什么岔子。

云笙见过唯一一次嘉屿的轮椅翻车,还是因为她的一个小意外。当时他们还在上大学,嘉屿在可能也是想在校园里锻炼一下手部功能,晚上没事就坐的运动轮椅去的图书馆。她那天也去了,但嘉峻没有去,两人回宿舍时便相约一起走。下台阶时她不小心崴了脚,一下滚了好几级台阶。嘉屿跟个傻子一样划着轮椅就跟着滚下来了。

幸好是冬天,穿得还比较多,两个人都虽然都磕得很痛,但幸好无大碍。

事后她忍着痛把他扶上轮椅,问他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要从无障碍通道下坡,就这么直直下来了。嘉屿说,他一急就忘了。

她当时压根没往深处想,却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又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所以他才那么着急的。不过他也有点后怕,如果轮椅滚下来砸到她,害她受更重的伤怎么办?他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云笙当时看他后怕得快要哭出来了,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逗他:“怎么?下次你就你就眼

巴巴看我遇到危险?”

嘉屿说,他只是恨自己是个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残废。

她听到他这样贬低自己后,是怎么安慰他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和他那时的表情,心里酸楚异常。

云笙看着他的轮椅划进浴室,莫名奇妙地开始在脑海中确认自己刚才使用浴室的过程中有没有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她甚至下意识地走到浴室门边,还差点敲门,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也许是磨砂玻璃上的人影引起了嘉屿的注意,她听到他磕磕巴巴地问:“欤啊、云笙你、有、有事吗?”

她垂下手,捏紧了拳头:“没事。我好像落了点东西在里面,也不急用,晚点再进去拿吧。”

她听到他应了一声,然后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她躺回了自己的床,又过了挺久,才听见花洒喷出的水声。

闭上眼,她并未睡着,只是意识渐渐朦胧。过了不知多久,隐约听见水声停了,她张开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刚才入睡前她无意间看过一眼刻盘,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浴室门打开的一瞬,她慌忙背转身,不想和嘉屿正面相对。

“云、笙?”他轻轻唤了她一声,间他没有回应,便也没有再说话。

浴室的灯暗了,房间里只留下一盏床头小灯的光。

云笙听到他从轮椅转移到床上的声音,很轻。

很快,床头灯也灭了。

黑暗中,她听到他近乎气声的一句:“晚、安。”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辗转反侧,也没有听到嘉屿在床上有任何动静。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睡梦中不知何时已经翻过身,正面朝着嘉屿的床。

但她没有看到嘉屿的脸,准确说,是他大半个身体都被好几个厚厚的枕头摆成一排遮挡住了。

显而易见,他是为她特意这样摆的。

夜光时钟上的表盘提醒着她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她阖上眼,再一次睡了过去。

早晨九点醒来时,嘉屿已不在房间内。昨晚在床沿摆放的一排枕头也被放回了床头。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回神发现自己竟是想打给嘉屿问他人在哪儿的时候,又把手机扔下了。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她感觉有点饿了。

之前也没问过池家人平时一般几点吃早餐,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她可以自己随便做一点或者出去吃。总之,先下楼再说。

一进餐厅就有一个长圆脸庞盘着发的中年女佣过来打招呼:“早,云小姐!你现在要吃早餐吗?”

“早,安姐,请给我一份早餐。”云笙记得以前听过嘉峻称呼她,便叫住她问道,“对了,安姐,嘉……家里其他人呢?”

“他们都吃过了。老板和大少去公司上班,老太太回了房间,太太约了人出门逛街。屿少上楼后没和你在一起吗?”

云笙想了想,道:“他大概怕吵醒我,就去了书房。”

“也是呢,屿少也让我们不要叫醒你,让你睡到自然醒再下来,什么时候想吃东西再吩咐我们现做。”安姐接着问,“那云小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都可以,简单一点快一点的就好。”昨天她其实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早饿了。

安姐随即去厨房转发吩咐,过了一会,端出了溏心煎蛋、香煎培根配烤得热热的吐司片,饮料是鲜榨的橙汁,外加一盘油醋汁调配的蔬菜沙拉。

安姐说:“这些都是按照云小姐你的口味准备的。如果不喜欢或者还要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再准备。”

“可以了,谢谢。”她吃了几口沙拉,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道,“你说是按我的口味准备的?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第16章 阴晴不定回想起拍照时嘉屿的种种丑态……

云笙之前来池家做客不少回,自然也和池家人一起吃过饭。当时为了讨长辈欢心,向来是厨房做什么吃什么。一桌菜里总有她能吃的,不喜欢的就少夹两口便是,她从没有在长辈面前表现出自己挑嘴的一面。嘉峻也不像和家里人提过她的口味。这么判断不止是因为好几次池家餐桌上都有她不爱吃的食物,而是这些年她和嘉峻单独吃饭时他也时常忘记她的忌口,他实在不像会在这种微末细节上上心的人。

云笙也向来不和他计较这些,在她心里嘉峻年少时众星捧月,进入社会后也是年轻有为,每天要处理的公事已很多,能打电话随时联系到他、隔两三天见面约会就很好了。富家子弟她也见过不少,平心而论池嘉峻算是其中长情又专情的。他只是没花心思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上,算不得不能忍受的缺点。

“屿少前几天就关照过厨房了。”安姐客气地说,“云小姐你比较喜欢西式早餐,煎蛋喜欢溏心的、不爱喝牛奶只喝果汁,沙拉不爱其它酱汁、只淋油醋汁,其他忌口和喜好,等日后你告诉我们,厨房会改进的。以后一大家人一起吃饭时厨房肯定每个人的口味都要兼顾,也许免不了会有一两样不合口味的菜,但既然是单给你做的情况,肯定全按照你的口味来。”

不知为何,云笙对这个答案已经不感到惊讶了,只是从安姐的话里得到了“果然是他”的确认。

吃过早餐,她正要上楼,赶巧遇到池家祖母从电梯里出来。

“奶奶早!”可能是刚填饱了肚子心情也会比较愉快,她主动迎上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你这算是吃的哪一餐?”池老太太冷冷地问道。

云笙不傻,听出了她的讽刺之意。不就是嫌她起得晚没规矩那一套吗?

她眼也不眨地回道:“第一餐。”

管你要说这是早餐还是午餐,总之确实是她起床后都第一顿饭。料到无论如何答都不会令对方满意,云笙干脆也无甚好口气。

池老太太道:“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早上一家人都在等你吃早饭?”

云笙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冷笑道:“现在是十一点。不过这一餐我吃得蛮饱的,如果一会你们就要吃午饭的话,那我确实吃不下,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云笙也懒得和池老太太再多说,只管往电梯方向去。看来老人家脑子还是不太清楚,经过了昨天那一场“敬茶礼”,仍旧试图用规矩拿捏她。笑话,当这个家里没有她在乎的人,还有什么能让她退让的。

电梯门打开,嘉屿从里面出来。

“你来干嘛?”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接、你。”他说。

她微微一怔,来不及多想便走进了电梯,关门的一瞬她听到池老太太在外面唤嘉屿的名字。

“你不用去扮演乖孙了?”她问。

“呃、可你、你也、浪嗬嗬、让唔、我乖啊。”他抬眸看她,竟然说得很认真。

原来昨晚的戏言他还记得那么清楚。她不禁勾了勾唇,可能是看出她心情不错,他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要不、要去露、露台坐呼呼……会?”他说,“卧、卧室我、让、人收、收拾、一呀啊、下。”

她点头,和她按了顶层的电梯。

云笙和他来到露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整个花园,空气里也有植物的香气。遮阳伞下有大大的园艺沙发供人休憩。

“呃,稍嗷啊、坐一会,郑哥、买、买了屏风、要安……”

“你是说屏风?”

“帘、帘子装、起来麻烦,要哈啊、打、孔、量尺啊寸……怕你、急……呃呃,屏、屏风、是五、五扇的,可、可以挡啊啊住、唔唔啊、我整、整个人了呃,白天、噗噗、不用时、也可以折叠诶哈……不影响、采光……”

“嗯,也行。”她淡淡回应。

“昨晚、我、有、没有,呃呃

、吵嗷啊啊……“他不安地问。

“我昨天很早睡了,没注意你。”

“那、那就好嗬嗬!唧、只是、过渡,我、我说过,新房、你有、独立的、卧啊、室。”嘉屿似乎还担心哪里让她不满意,“其、其实我、有、一个、窸啊想法,你、要噗噗……”

没等他说完,楼下有用人跑上来说,婚纱摄影店店送来了一幅巨幅婚纱,让他们去看一下。

云笙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一张照片。回想起拍照时嘉屿的种种丑态,她的心情又阴云密布起来。

“急什么?把东西收下,先不要拆开,这么特别的照片,晚上全家人都在的时候再欣赏嘛!我错过了和全家一起吃早餐和午餐,那晚餐肯定不容错过,你说是不是,老公?”

涂了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他的脸孔也烧了起来:“呃呃,随、你啊嗬……”

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态度,她充满鄙夷。

从小就认识他,她知他智商情商都很正常,以他对她的了解,更不会猜不透她晚上是要在众人面前有意羞辱他。可他却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一副任她折辱的卑微样,她越想越生气。

“你自找的,可别后悔。”她收了手,自顾自走了,留他一人在露台。

嘉屿望着园中枝叶生长到阳台的凤凰木,呆呆看了很久。

还远没到凤凰花开的季节。小时候,他第一次被领进这个家门的时候,正是凤凰花谢落的时候。

那些花整朵落下,有一朵就落在他的腿上。

地上也洒满了凤凰花,红红一片,热烈哀伤。

他想到在原先住的地方附近,也有一棵凤凰树,他和云笙放学时会路过,凤凰花也曾落到她的肩头……

走进这个家,被接纳似乎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家里并没有人苛待他,他开始享受优渥的生活,可这个家又似乎从来不真正属于他。

他的亲生母亲是禁忌,没有人会提到她的名字。除了下葬的那天,在很长的时间里,他甚至没有机会去祭拜母亲。直到长大、和小郑也混熟了,才有机会让他偷偷载他去看过母亲几回。

祖母一直待他并不亲厚,嘉峻的母亲虽然和蔼,却终究隔着一层,至于父亲,或许面对他更多的是爱屋及乌以及愧疚感。嘉峻那时还是孩子,他们一起长大感情不错,可毕竟并非一母同胞,偶尔还是会有芥蒂。

谁又会真的想要一个又病又残、身份尴尬的亲人?

没有他,这个家会更和谐吧?

家人如此,被命运拽入这个家庭的云笙又怎么会需要他?

昨晚上在卧室,她抛出的那个问题——像他这样一个丈夫,她会不会喜欢?他心中当然有确切的答案。

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当时口水拉丝、四肢乱弹的惨样。那样一个丑陋邋遢的残废,在自己的漂亮妻子面前谈论什么丈夫的私心本就是一件自取其辱的事。

没有他,她又怎么会真的没有更好的归宿?就算不嫁人又如何?未必比嫁给一个残废痛苦!

云笙、云笙……终究是他害她跌落了尘埃……

“屿少!屿少?”

嘉屿回过神,看向蹲在自己轮椅旁一脸担心的小郑,应了一声:“嗯。”

“我是过来说一声,卧室收拾好了,折叠屏风也安好了。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云、云笙在?”他猜她不想看见他。

“云小姐不在,我刚楼道里遇到她,她出门去了。”

“出去、逛啊、也、也好……”他也觉得这个家对她来说太沉闷了。

云笙没有去逛街,而是约了自己摄影工作室的伙伴黎燕辰去咖啡厅聊天。

黎燕辰是专业的食品造型师,与云笙合作了好几年。工作室成立后,两人也一起合作过好几个高级餐厅的拍摄任务。

也许多少受到家庭因素的影响,她的朋友很少。小时候的玩伴因为母亲改嫁又迁居别地,基本早已断了联系。来到这个城市后进了所谓有钱人后代扎堆的私立学校,又因自己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千金小姐,和那些自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块。更准确说,玩是能玩、聊也能聊,只不过终究不是一路人,随着各阶段学业结束,毕业了也就不联系了。

反而是黎燕辰,是她大学毕业做食品拍摄这一行后认识的拍档,因为合作愉快,工作理念相近,一来二去倒混熟了,私下吃过几次饭之后,算比纯工作伙伴多一层亲密。后来,云笙从云向天那里拿到一笔“投资”,自己开了工作室。黎燕辰也多有帮忙,但并未选择正式入职,仍然保持着自由食品造型师的身份。

云笙觉得这样也好,朋友关系如果变成老板和员工,会变得十分微妙。她和黎燕辰都属于那种习惯与人保持三分距离的性格,比闺蜜少一点,比搭档多一点的亲密度,起码在目前是最舒适恰当的,这在她们两个之间是一种默契的共识。

“你结婚了?”黎燕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把她的左手拉过来仔细看了又看。

晒出的婚戒足以说明云笙已婚的身份。

她怀孕的事黎燕辰知道,但后面发生的一切她都没跟她说过。黎燕辰只知道近期她的工作室没有接什么大活,只有手下两个聘用的摄影师接了点临时工作,却不知她的生活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改变。

“竟然是紫钻!”黎燕辰啧啧赞道。

“你看得懂?”云笙倒有些吃惊。

“哦对了,你好像并不知道我其实是念珠宝设计和鉴定的,只不过,对于华丽的钻石,我好像对诱人的食物更感兴趣。所以转行啦!”黎燕辰笑道,“你这是真的把一套房子戴在手上呀,还是地段不差的一套房呢!真不愧是池家大少的手笔!”

云笙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颗炫目的紫色钻石,暗笑自己还是免不了有俗气的虚荣心,不然哪会出门前特意戴上这戒指!

“池家大少?”她自嘲地苦笑,“论排行,算是吧,人却不是……”

“什么意思?”

“我嫁的是池嘉屿。”

“池嘉——”黎燕辰瞪大眼珠,“屿?”

第17章 现在这个还蛮听话的“看清楚,他现在……

其实过去云笙没有和黎燕辰说起过嘉屿的事,她们之间工作之外的闲聊也多半局限于女生之间感兴趣的常规话题。对于池嘉峻这个曾经的正牌男友尚且也只是浅浅提过几句,何况嘉屿。不过因为黎燕辰的父母和池家有些商业上的往来,对于池家中途认回来的这个残障男孩她也早有耳闻。

“或许你知道他……有残疾。”云笙呷聊一口咖啡,缓缓道。

“所以?”黎燕辰看向她,手指轻轻叩了叩咖啡杯柄,“其实坦白讲,我更震惊的是,他和池嘉峻之间的关系,你们……嗯,抱歉,我可能最好不要好奇。”

“简单说,池嘉峻不肯无条件地娶我,但池嘉屿愿意。”云笙的确闷到想找个人聊聊,可也并非打算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即便如此,你是为什么也愿意呢?”黎燕辰疑惑不解道,“世界上的男人也没都死光,除了池家两兄弟,你不能选别人?”

云笙也似乎陷入困惑,半晌才道:“好像也没有特别想选的人。你知道,男人虽然很多,但条件好的会想找条件同样好或者更好的,条件不好的也许找我也是别有所图图。我不想高攀,也不想扶贫,更担心被骗。不如简单一点啊,找一个听话一点的。”

黎燕辰笑道:“这么说,现在这个还蛮听话的?”

笙也不觉笑了,点头:“好像是。”

黎燕辰耸耸肩:“嗯?那也不错。”

之后她们便不再谈论云笙的婚姻,而是转向了未来工作上的规划。云笙喜欢黎燕辰这个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不会在私人问题上打破砂锅问到底,总是会适可而止地停止发问。

和黎燕辰在咖啡馆聊了两个多小时,黎燕辰说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云笙也不想太早回家,便独自留下再坐会儿。这本就是一家书吧附设的咖啡馆,她重新点了一杯喝的,起身去书架想随意挑一本书看看。

目光停留,她看到一本巴勃罗聂鲁达的诗集,书脊译者栏赫然印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池嘉屿。

指间犹豫了一下,她终究没有拿起那本书,眼看着身边另一个女孩把书挑走了。

不知怎的,她也无心再寻另一本,匆匆喝完手边的饮料便离开了书吧。

离晚饭似乎还有一点时间,池太太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客厅沙发上多了一些购物袋,应该是今天的“战利品”。

云笙出于基本的礼貌过去打了个招呼,原想喊完人就上楼,但池太太招呼她坐,还让用人给倒了茶,并把其中一个购物袋递给了她,说是特意给她买了一点礼物。

云笙自然认得那牌子,随随便便的一个普通小包也要好几万,限量款更是价格不菲还要配货。虽然她不是对奢侈品十分痴迷的人,但既然长辈先以礼相待,她也不能表现得不知感恩,便还是一接过礼物袋就笑着拆开看了,表示自己十分喜欢。

“妈,我也出去逛了一下午,有点累了,没什么事我先上楼洗把脸,一会吃饭再下来。”她终究还是懒怠应酬。

“云笙啊,你再坐一坐!”池太太语气轻柔,言辞却并不友善,“我听说你今天顶撞了奶奶?我也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但长辈面前,还是要收一收脾气才好。”

云笙一手抱臂一手托腮,假意做出思考状:“我怎么不记得我那句话说得不对?我和奶奶总共也没有说几句话。我记性没出错的话,大概就是她问我吃的是哪一餐,我照实说了是第一餐。然后她又问我是几点了,我按照墙上的钟回答她十一点。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不然你现在叫奶奶下来,再当面问个明白我到底哪句说错了?”

云笙下意识地抬头,似乎在寻找某个身影。而那个人果然出现了。她知道他也看见了她,虽然他还在二楼很远,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视线的方向。随后他坐进了电梯里,很快就下到了客厅。

“妈,呃,云笙、早上、起、起晚,是因、因为哈、我晚桑昂昂……上、吵到哈……她!唔唔、控制噗噗、住呃嗬、动噗唔啊、停!她、吱吱、照顾唔嗬嗬、很辛、咕咕、苦唔!啵、啵怪云、笙,都怪我、弗、弗啊废啊……”嘉屿情急之下急得说得更加磕磕绊绊,嘴角都抽搐起来。

云笙不知怎的很不想听到他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残废,插话道:“其实和嘉屿没关系,我只是不习惯早起。如果这个家天天都要规定时间才能吃早餐,那我选择不在家吃。你们也不用准备我的份,更不必等我,我既受不起等待,也不接受指责。”

池太太道:“你和嘉屿怎么相处我们长辈不管,但是你昨天说你不是来做池家媳妇,而是来做嘉屿的太太这话就错了。你既然享受了池家少奶奶这个身份给你带来的享乐,就该守这里的规矩。别的不说,你以后每个月二十万的零用钱,总是这个家给你的……”

云笙冷笑道:“那么说来,妈你竟是为了这二十万或者更多一档的零用钱才守住好媳妇规矩的?”

池太太被她的话噎住了,指着她道:“瞧你说的什么?”

“我不过顺着你的话说,哪里又错了?本质上我能享受到的待遇,不也是因为法律上我是池嘉屿的太太,而池嘉屿是池家的子孙吗?只要他能享受到的,我就有资格跟我的丈夫共享啊。我有手有脚,可以去工作赚钱!但那笔零用钱若是给我,我也受之无愧!我不会去求池家给那笔钱,也不会装清高说出不要那笔钱的话,我的钱、嘉屿的钱,该要的,我都不会拒绝!”云笙下巴微扬,眼里非但不惧,反而尽是挑衅,“或许,这笔钱出不出、从哪里出,也不是妈妈你做得了主的。”

嘉屿试着伸手碰了碰她:“云、笙,钱呼呼、会给!你放心,但、你们,噗、不要吵呃呃……”

云笙不是不懂他在这个家的处境也为难,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嘉屿,我以前在家经常不吃早饭的,但是我以后想和你一起吃早饭,以后你可以按照我的时间来吗?”

嘉屿眼睛一下子变得亮亮的,脖子激动地晃了几下道:“呃、好哦哦哈……”

池太太看向他,眼神难以置信地道:“嘉屿,你一直是个乖孩子……”

“他长大了、是个成年男人,不是谁的乖孩子了!我想稍微明理一点的家长都知道夫妻和睦才是家庭之福,为了讨好长辈把老婆得罪的都是过不好日子的糊涂蛋!我想这个道理,身为大家闺秀出身的妈妈你应该很明白吧。”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云笙拆开了下午送来靠墙放着的婚纱照,“看清楚,他现在首先是我的丈夫,我们夫妇才是一体的。”

“这……你们挑的是什么照片哪?”也许是巨幅婚纱照更放大了嘉屿的肌肉失控的表情,池太太一时间竟忘了和云笙争论别的,而是指着照片一脸震惊不解。

云笙其实原本设想的拆开婚纱照的场景是在晚餐全家都在场的情况下羞辱一番嘉屿。现在既然提前拆开了,那有些话她决定现在就说:“这不就是我和嘉屿的合影吗?有什么问题?我们不就长这样?我都能接受这样的他现实里躺在我身边,一张照片而已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不就是你给我当初做的媒吗?这会儿你觉得不好看了还是不般配了?”

“嘉屿,你看不出她是在故意羞辱你?”池太太气得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