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从鼓囊囊的书包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那只名叫财财的奶牛猫,睁着两颗像黑玻璃球般圆溜溜的眼睛,朝祁澍里好奇地打量。
“我保证!财财真的很乖!不会弄坏家里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他到处乱跑掉毛。”
抱起财财,方予松眼巴巴望着他,迫切的语气富含无尽的期盼和哀求:“我可不可以留下它呀?”
方予松生怕动摇不了他,抱着财财凑近:“拜托拜托,好不好?”
一人一猫的含着同款水汪汪的眼珠,方予松那谨慎又笨拙的小表情怼到他面前,祁澍里险些手痒要去捏对方的脸。
控制不住颧骨往上走的趋势,牢记自己最初的目的,祁澍里清嗓:“留下它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只要能留下财财,我都答应!”没想到对方如此通情达理,愁云惨淡的眉眼瞬间化开,语调也随之高昂。
“第一,财财的抚养权归我们俩共同拥有,也就是说,我要和你一起出钱养它,不论是口粮、零食还是生病住院,我们共同承担;”
“第二,如果你同意第一条,那么财财今后每晚都不可以睡在你房间,它的活动区域是这整间屋子,睡觉嘛,就安排在客厅,方便我们俩平时的照看。”
“如果你同意这两项,我就留下财财。”
在祁澍里说话间,青年的眼睛越张越大,前倾的身子仿佛在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错觉,待他完整收尾,方予松目光中溢满对他的崇拜。
这哪是条件,简直就是活菩萨再现啊!
“我同意我同意!真的很谢谢你,祁澍里!”心花怒放的青年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举起财财,夹着嗓音说,“财财,快说‘谢谢爸爸’,你可以留在这里啦!”
感知到他的喜悦,财财的猫尾巴欢快摇晃,如同不知疲倦的摆钟,应声叫唤:“喵呜~”
笑眼盈盈的青年具有能够滋润心田的魔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祁澍里拉到童话故事里的快乐王国,流连忘返。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荦荦谑浪在眼底澎湃,祁澍里恬然问道,“如果财财喊我爸爸,那它应该喊你什么呢?”
第36章 孩子他小爸 这个称呼……好像有一点点……
“呃, ”这个问题如愿以偿令对方语塞,抬眼思索一番,他不确定答, “哥哥?”
听了这话,祁澍里散漫扬眉,明确表态:“我可不想同时照顾两个孩子。”
“那、那你说。”方予松把问题抛还给他。
“既然要一起养财财, 他喊我爸爸,自然也该喊你爸爸,”眉宇间暗藏狡黠,祁澍里好整以暇, “你比我小, 就让财财喊你‘小爸’好了。”
“小、小……小爸?”方予松几乎错不开眼,愕然失声。
“嗯哼?有什么问题吗?”
“没,”面前的人张口结舌, “就、就是觉得……这个称呼, 有点、危险。”
“危险?”睨眼扫视对方拘谨的肢体以及神情弥漫的局促,胸腔漫出长笑,“说说看, 危险在哪里。”
“不、不危险, 那就喊‘小爸’吧。”躬身抱住在两人中间摇尾巴左右乱瞟的财财, 方予松转移话题, “我去把财财的小木屋拿出来。”
“不急, ”从他怀里把财财抱过来,放进背包, “你昨天刚把它捡回来,应该只洗了澡吧?先把财财带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
“喔对,”方予松恍然大悟, “我还没带它去过,我套个外套,我们一起去。”
待在外面好好的,突然被抓回阴暗的背包,财财似乎有点抗拒,不断用爪子抓挠叫唤。
“好,那就麻烦你了,”拿起车钥匙,走过他身旁祁澍里故意弯腰,贴在他耳畔,轻声唤道,“孩子他小爸。”
“……”青年当即卡壳,忘记自己的任务,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垂落的手指攥紧,脖颈漫上成圈的红晕。
目的达成,祁澍里陶然推了他一把,提醒:“快去穿外套。”
稀里糊涂套了件外套,方予松去停车场坐上他的车,过来时观察到他的车牌号:“你是沽阳市的吗?”
“嗯,”祁澍里答道,“毕业就来这了。”
“沽阳市明明也是数一数二的一线城市,为什么你会来桐岚市啊?”
“想知道?”手握方向盘的人用余光斜视,付之一笑,“时机成熟就告诉你。”
捧住怀里端端正正的背包,财财不知何时自己咬大留给它透气的孔,毛乎乎的小脑袋从侧边钻出来,朝他俩喵个没完。
就像在用自己的语言控诉,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
“乖~”方予松担忧它干扰到开车的人,手放到奶牛猫下巴,嘴里嘬嘬哄它,“爸爸是要带你检查身体,我们不捣蛋。”
“嗯,”祁澍里曲眉浅笑,“财财乖,听你小爸的话。”
“……”还没习惯这个刺激又带点调情意味的叫法,方予松压下的热意复返。
青年不断在心里自我调节:祁澍里的思想很纯粹,他不能因为画了少女漫,就老是自动联想,不能污化别人的好意!
在谴责自己的思海漂浮,方予松忽略了主驾驶座不断介于保持无动于衷跟忍俊不禁之间拉扯的祁澍里,开车的人已因强制忍耐不可言说的欢愉而肩膀耸动。
宠物医院离这不远,祁澍里照着宠物博主给他列的事项,带小猫检查身体、驱虫……整个过程打理得井井有条。
医生在听说他们给财财洗过澡后,科普:“流浪猫刚抓回来最好不要先给他们洗澡,怕出现应激反应。”
“啊?那我们财财……”方予松神色迅速慌张。
“这是只青年猫,还挺健康的,看它这么精神,应该没什么问题。”医生撸过财财的毛发,微笑,“下次注意,以后带小流浪猫回家要记得先隔离,然后让它熟悉一下环境才能洗澡。”
“好!”受教的青年抱回财财,温顺点头。
“疫苗得隔一个月才能打吧?”祁澍里问道。
医生:“是的,一个月后你们带它过来就能打。”
“好,谢谢医生,”祁澍里扭头,对他说,“我们去旁边购物区挑点猫砂跟猫粮。”
宠物超市里的东西应有尽有,方予松一进门就被挂在墙边的猫咪玩具吸引。
欢欣鼓舞流连于逗猫球、激光笔跟猫薄荷鱼之间,余光瞟到祁澍里堆在购物车里实用的猫窝帐篷、托运箱、锅碗瓢盆……默默放下手里的玩具跟过去。
听见小碎步蹦跶的声音,对照手机挑选滴耳液的人,将注意放到他身上。
扫过他空空如也的手,揶揄:“孩子他小爸,怎么了?挑不出玩具?还是都想要?”
青年羞赧万分,抿住唇线不表态。
“都买吧,”推车朝玩具区走,把他刚才拿的玩具都放进购物车,祁澍里笑称,“再苦不能苦孩子。”
方予松:“好的!”
两人一猫满载而归,怕闷着小猫,方予松把财财从背包里放出来,抱在怀里。
主驾驶位的人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问:“你有备用三件套吗?介不介意用我的?介意我带你去超市买新的。”
“嗯?”
“昨天你把财财放在屋里养,怕你房间有螨虫,一会回去帮你把你房间收拾一遍,床单被褥拿去清晰,再用宠物除螨喷雾喷一遍。”
“啊、好……”随口答应的青年陡然意识到一些事情,他房间里还有不为人知的画稿跟娃娃,立马改口,“不好不好!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自己房间自己收拾就好。”
“行,”不忍再逗他,祁澍里松口,“房间藏钱了?这么防我?”
“……没。”
“那我的三件套还要不要?”
方予松果断:“要!”
二人各司其职,一个在客厅帮财财搭建新窝,一个在自己房间偷偷摸摸收拾打扫。
时间在忙碌中汇成河流,加速从手头的工作里溜走,太久没有如此操持,方予松把屋里来来回回整理了一遍,扶着腰从卧室出来。
财财被关在太空猫包里,脸颊怼在透明圆弧观察在阳台安纱窗的祁澍里。
余光瞄到客厅凭空出现的一双腿,祁澍里手头动作不停:“收拾完了?宠物杀虫剂喷了吗?”
“喷完了,东西也洗完了。”眼里有活,方予松走去帮忙,“你给我的床单也都套上了。”
“好。”重音落下,纱窗成功放入卡槽,祁澍里来回拖动测试它的灵活度,拍手松气,“那我也结束了。”
回首跟方予松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青年眼角弥漫的柔光不加掩饰,祁澍里足以看清他深色瞳孔中正悄然生芽的敬仰与崇拜。
不由自主挺起胸膛,姿态健拔,祁澍里表面不动声色:“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会照顾人。”眼眸低垂,方予松两腮生出嫩浅的胭脂色,“一定会是财财的好爸爸。”
祁澍里怔了一瞬,澄明的眼眸随即被异样丝线的缱绻缠绕,窃喜不自觉从眼尾漾起。
直勾勾盯着眼前褒奖自己的青年,祁澍里弯腰与之平视,逐字逐句道:“那也要我们家予松慧眼识珠,给财财找了个好爸爸。”
方予松喜滋滋的笑颜似夕阳坠落时,遗漏在天边的橘粉色晚霞,顾盼生辉。
“喵呜——”
新加入这个家庭的财财,不满他们只顾调情把自己遗漏,使劲用猫爪扒拉太空猫包。
“来了,”耐心下蹲,抱出奶牛猫,“试试新窝,以后你就住这好不好?”
重获自由,灵活的小肉爪蹦哒两下,一溜烟跑进祁澍里新买的猫帐篷里,蜷曲身体踹爪倒下,骨碌碌的眼睛舒适眯起。
“看样子是很喜欢。”摸了摸它柔软的耳朵,在外奔波大半天,得到隐蔽舒适的环境,合上最后一丝缝隙,财财安然睡去。
帮它把睡醒要吃的口粮倒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郑重的道歉:“祁澍里,对不起。”
放下猫粮,祁澍里转身,问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因为、因为……”方予松手指搅动不停,内心膨胀的愧疚感把人光彩夺目的眼眸淹没,鼻尖冒出汗渍,含糊道,“我没有事先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把财财带回来养,破坏合租之前的约定,还想瞒天过海。”
“还有吗?”安静注视他,祁澍里追问。
“有,”低眉顺眼的青年抬起头,鼓起勇气跟他对视,“你帮我那么多次,我却不信任你,明明你之前强调过,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商量。”
剪水秋眸下,是他因歉疚氤氲的水红,单薄的身躯端正立于眼前,祁澍里当下就起了恻隐之心。
情不由衷抚过他的右颊,绻浓难捱的情意背叛了他强行压抑的内心,像洒了火油一般,从眼到心熊熊燃烧。
“破坏合租约定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不是大事,”谈话间,祁澍里拇指指腹在他面颊细细摩挲,“我很高兴,你可以当着我的面,对我说这些真心话,也很开心,你能信任我。”
若即若离的距离仅用简单的对视连接,相触的肌肤给彼此递去渐入夏季的厚重体温,空气萦绕的味道像是烤焦了的棉花糖,甜腻而焦香,让人不由自主想向对方凑近。
方予松水汽缭绕的眸光轻闪,忽然觉得他们坦白心声的剧情就像漫画里的主角那样梦幻。
按照情节,这个时候,纱窗外的风应该吹得格外旖旎,主角攻应该朝主角受靠近,然后……躲在幔帐里亲吻。
灵光一闪的青年张大眼睛,纤细的手附于祁澍里那只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背上,声线高亢:“我有灵感啦!我又有画画灵感啦!谢谢你祁澍里~”
第37章 口嗨的下场 喵两声我听听?
乐不可支的青年一说完, 生怕自己灵感开溜,立刻闪身回房间,徒留伸手冻结在无形空气里的祁澍里。
旖旎暧昧的氛围随掌心温暖的触感消逝, 打入棉花的无力感袭来,孤零零站在客厅,祁澍里又恼又笑
转念一想他编辑可怕的催稿程度, 只得摇头随他去。
躲进屋内专心致志画画,方予松将洗衣机里洗好的东西忘却,祁澍里帮他把被罩床单一一取出来摊晒。
垂头朝空荡的洗衣机寻视,没有发现娃娃, 棉花娃娃昨天晚上被财财咬过, 可能还关在柜子里,被方予松漏掉了。
果然……有了新宠就忘了他,这家伙真是花心。
绷紧的肩胛与手臂泄露了他再度折返的愠怒, 与此同时, 疏淡瞳孔的底端,有一缕复杂微妙的轻浮转瞬即逝。
方予松在屋内画得废寝忘食,门口传来阵阵敲门。
“都过中午了, 还不饿吗?出来吃个饭再继续吧。”是祁澍里喊他。
“哦!我忘记了!马上。”收拾好自己的画稿, 方予松贴耳猫在门边, 确定祁澍里的脚步声渐远。
照常开了个缝隙出来, 偏头瞧见阳台光景的片刻, 青年耳朵轰鸣,心跳在毫无准备下乘火箭直接失控, 呆愣愣站在原地。
应该是闲来无事,祁澍里刚健过身,阳光赋予汗渍金色的透亮光芒, 让人能够看得清楚,它是如何沿着突兀性感的喉结下坠。
最要命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入夏,祁澍里嫌热,之前健身多少会穿一件无袖背心,现在完全上半身赤-裸。
线条分明的肱二头肌和三角肌贲张,腹肌宛若弓箭,跟随它的呼吸有来有回。
在视频里看过许多次祁澍里光膀子的样子,但远没有现实来得刺激。
方予松脑袋充血看得两眼发直,全然不记得自己出来的目的,注意力跟着对方手上的毛巾,毛巾擦到哪,眼珠就跟着转到哪。
发觉来人灼热的视线,祁澍里悄无声息翘唇,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冰水,在擦干身体的汗珠后,当着他的面仰头将冰水喝下。
形骨俱佳的喉结滑动,方予松贴在裤缝的手骤然攥紧,偷偷摸摸咽口水。
脑海在混乱的废墟里,拼成四个大字:吃的真好!
“喵~”财财早在他出来前就醒了,随他小爸贪色的个性,坐在沙发摇尾巴看得投入。
“你先吃饭吧,我带财财拍个视频,炫耀一下咱家的新成员。”
今天在平台的活跃度还未达标,祁澍里假意忽视那边口干舌燥的青年,抱起财财拍视频。
“喔……”才经历视觉冲击,亢奋的心在受到冷落后,方予松的语调有如走下坡路的过山车。
简单带财财拍了几个的视频,放任它在家里到处玩耍,祁澍里操作发送的瞬间,方予松手机上的小花书平台,‘噔——’弹出特别关注音。
夹菜的手来不及放下,欲盖弥彰盖住发声的听筒,朝被提示音吸引来的祁澍里干笑。
“东西都洗完了吗?”走到他正对面的位置坐下,祁澍里特别提点。
“我想想啊,床单枕套……”豆角在抬眼冥思的青年嘴里被嚼得嘎吱响,方予松倏地张大瞳孔,“啊!娃娃!昨天财财刚……”
脚尖调转至卧室,屁股刚离开凳子几毫米,看到祁澍里那张脸,顿时扑腾回去。
埋头诺诺:“不、不着急,我晚上再洗。”
“不许晚上洗!”此话一出,坐在他正对面那人急了,“明天白天洗。”
“啊?”
“咳咳,”掩唇咳呛,祁澍里隐匿方才暴露出的慌乱,胡编乱造,“万一第二天是阴天怎么办?明天早上先看看是不是大太阳,然后晒一天应该晚上就能继续抱着睡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被他头头是道的模样唬弄,方予松完全不记得有个叫做‘天气预报’的东西。
吃过午饭,青年陪财财玩了会逗猫棒,急不可耐藏回房间看祁澍里的发的新视频。
[亓柒]:是的,我也有毛孩子了
视频里的人没有露脸,光着肩颈把财财平举到同样的高度,黑白交织的奶牛猫在镜头下,瞳孔里镶嵌了晶莹的光泽,毛茸茸的大脑袋歪斜,对镜头格外好奇。
而身后之人举起它时,在皮肤下鼓起的肌肉状若绷紧的钢丝,坚韧而有张力。
前后时间点内,视觉相继受到冲击,终于,在见到祁澍里埋头吸猫的瞬间,方予松鼻端出火,忍不住跟评论区的人一起尖叫。
[快来松松土]:啊啊啊啊!好性感的肌肉啊
[快来松松土]:抱着毛孩子的老师,既有人夫感又禁欲
[快来松松土]:做哥哥的小猫好幸福~我也想做亓柒sama的小猫
厚重的木质纹理门板不留分毫缝隙,沉醉于视频,给他留言的青年不知道,与此同时,坐在客厅的祁澍里正在实时刷新他的评论。
拿起手机,点开方予松的小号:
[亓柒]:想做哥哥的小猫?
对方看到消息的速度很快,因为备注界面‘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了许久。
[快来松松土]:……大大我、我就是口嗨
光从字里行间的字符,祁澍里都能想象到他此刻捧着手机,目色涣散红着脸给他发消息的样子。
调成语音模式,祁澍里清咳,故意把嗓音压得岑寂冷涩:“喵两声我听听?”
收到消息,方予松边叫唤边一头扎进枕头,短促混乱的心跳吞噬青年呼吸的同时,也在鞭挞他的羞耻度。
止不住感叹祁澍里有演戏天赋,进入角色不仅快,说话还这么撩人。
“上回不是说过,不许违抗我的命令吗?”幽冷的墨色瞳仁凝聚出骇人的微光,懒散的语气实则危机四伏,“松松,你没在听话。”
“……”自带穿透力的结论从听筒流出,无形扼住方予松的喉头,极致扩张的羞怯将四肢血液烤熟。
脊背微微躬起,方予松以蜷缩的姿态,点开微信语音,颤颤巍巍地发出一声:“喵——唔。”
只发出单个音节,就因为着实难以启齿停下,赧颜躲进被窝。
客厅荡漾不同于财财的猫叫,哪怕音量很小,也能从扭曲的声线中,听出对方的努力跟挣扎。
柔软沙发上袒露肚皮任由抓揉的奶牛猫,听到后惬意的眼眸睁大。
饱含无尽的茫然,对正在摸它的爸爸,回应:“喵?”
浑厚的闷笑带动胸腔,仔细端详他的耳弧,便能看到湮没于祁澍里游刃有余表情下的羞臊。
视线挪到懵懂无知的小猫身上:“你这么会叫,下次记得教教你小爸,顺便帮我问他,为什么在网上一幅无懈可击的馋样,现实给他机会反倒气咽声丝了?”
“喵喵~”叫了两声,视线转移到沙发另一端的薄荷鱼,财财用粉色山竹爪扒开他的手,叼薄荷鱼蹬腿享受起来。
生怕方予松因为羞愤再没脸来找他,祁澍里在微信里给对方递了个台阶。
[亓柒]:松松老师,刚才我的表现能给你提供灵感吗?
[亓柒]:老师家也养猫吗?刚才的叫声是老师家里的猫在帮忙?
面红耳赤从被窝爬出来,方予松回复:嗯,是我家的猫在帮忙,谢谢大大
[亓柒]:不客气,能帮到老师是我的荣幸
夜的帷幕与喧嚣繁华的街道接踵而至,天际浮现的星光宛若上帝之眼,鸟瞰人世间每家每户的秘密。
祁澍里的秘密,自然是睡梦之际会和方予松房间的娃娃通感。
财财饱食后,抱着薄荷鱼安睡在客厅,经过白天那番劝说,娃娃也被方予松喷过杀虫剂,从衣柜拿出来,准备明天白天再拿去洗。
灵感富足的人笔下生风,流畅的线条在稿纸游走,方予松游刃有余得像一位指挥家,笔就是他的专属指挥棒,每一次有节奏地挥舞,便会给笔下的人物带去鲜活的灵魂。
棉花娃娃静置于桌面,祁澍里透过娃娃的视角,猎奇观赏他新鲜出炉的漫画剧情。
反正再羞耻的剧情他都见过,也免疫了。
[厉七戍捧起宋舫通红的面颊,痞笑:“我之前教过你的,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
[宋舫害羞踮脚,吻了上去,学校医务室的白色飘窗有阳光漏进来,交叠的两个人影若影若现]
[厉七戍喘息,食指探入宋舫口中:“宋宋,你该伸舌头的,你很喜欢这样,难道不是吗?”]
[宋舫羞于配合,厉七戍拍过他的屁股,眼神逐渐变冷:“扭捏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自己躲在房间偷爽吗?]
目光如被牵引一般,跟着漫画越发熟悉的走向看下去,祁澍里心头猛然战栗,身体热得宛若娃娃体内的棉花开始焚烧。
他含糊其辞:
【这样画,真的不会损害心理健康吗】
【主角攻喊主角受‘宋宋’,这不就是……】
【我和你的模拟对话,你倒是记得分毫不差】
【为什么画这些东西你都不害臊,现实生活动不动就要脸红?】
没法回答他无声的连问,潜心作画的人拿过屏幕忽闪的手机,底气十足:“闫姐。”
“当然啦~明天我就可以交原稿啦,我房间有传真机,怎么敢劳烦您上门要呢~”通话全程,方予松都保持毕恭毕敬的姿态,“等下我就传真给您,您放心。”
应付完电话里的人,青年松懈长吁,耷拉着脑袋把原稿一张张按顺序叠好,按照吩咐传真给对方。
祁澍里对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感到奇特,吞吐道:
【你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编辑手上吗?】
第38章 孩子的奶粉钱 正在跟榜一大哥好好过日……
传真结束, 青年伸懒腰如释重负:“终于可以摆脱闫姐的威胁,清闲一段时间啦!”
【威胁?】
置于娃娃身体里的祁澍里捕捉到关键字眼,犹如被磁铁吸引, 不由自主产生探索欲。
【她用什么东西威胁你,把你治得服服帖帖?】
“唔……”
把娃娃放在床头柜,方予松扑进刚换的床单跟被罩之间, 滚麻糍似的左右翻动,头发经过蹂躏不仅变得乱糟糟,还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
【你在干嘛?】
【被威胁太久,交完稿就释放了?】
顶着霞云混淆的脸蛋, 青年的揪住被角, 在床边细细嗅闻,刚在床上折腾过的人,说话比平时更加费力:“祁澍里的床单和被罩都有他的味道, 好温暖好舒服……”
【……这被单我刚洗过晒过】
【那不是我的味道, 是烤螨虫的味道】
话虽如此,但当方予松就着暖烘烘的被窝昏昏欲睡之际,全世界的喧嚣都被这间小卧室弹开。
床上的人乃至祁澍里自身, 都无法注意到禁锢于娃娃内部, 青年不断上翘的嘴角, 跟无需刻意掩饰, 肆意流露的柔软与宠溺。
阳光日复一日, 准点洒向万物,祁澍里室内蓝牙闹钟的催促音响起, 熟练且自然地起床收拾。
开门第一眼,瞧见他们家新来的小家伙正端坐在方予松房门前,三角尖耳在听到祁澍里房门有动静的瞬间, 抖了两下。
财财扭头,被乌黑毛发圈住的眼睛清晰映出祁澍里的模样,小步跟他去浴室,安静看他盥洗。
对镜打理自己的头发,祁澍里余光瞥见它懂事的模样,轻笑:“你小爸今天不知道要几点才起得来,恐怕得等很久。”
“喵?”财财歪头向他求证。
“嗯,”抱起绵软热乎的猫咪,祁澍里安抚,“一会先给你做顿吃的,我也要出门,好好看家。”
“咕噜噜……”伏在他怀里的财财,发出类似发动机的声音。
备好两人一猫的饭,又怕财财不懂事偷吃方予松那份,祁澍里把东西封好放微波炉里,在冰箱、房门口以及微波炉各放了一张便利贴,妥善安置好一切,蹑手蹑脚关上大门。
为了带财财去医院做体检,他从梁书堃那把车拿了回来,中途拐去两人家楼下接人。
把相机支架放进后备箱,贺栎关上副驾驶座的门,拍去掌心的灰尘,问道:“你最近怎么这么难约?这半个月约你两回了,愣是不出来。”
祁澍里:“正在遵循你的建议,和我的榜一大哥过日子。”
半真半假的语气把后座的梁书堃唬得一愣:“榜一大哥?那不就是上次直播那个?把钱还他了?”
“咳,”不自然清了清嗓,祁澍里道,“算是还了吧。”
他的榜一大哥脑回路清奇,不要他还钱,要他每天做些羞耻的角色扮演‘声偿’。
当然,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他俩。
梁书堃从后座凑头:“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养猫了?”
刷到祁澍里闷不啃声在自己的账号发‘猫片’,贺栎和梁书堃两人不约而同发出疑惑,微信里问过,但当时祁澍里忙着给小猫安家,没空回复。
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祁澍里言简意赅:“捡来的。”
贺栎侧头,神情怪异:“你不是不爱养小动物吗?还说万一粘到厂家寄来的样衣一身毛就麻烦了。”
定神直视指示灯的目光略有犹疑,按在方向盘的食指频繁触点,祁澍里模棱两可:“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冲你眨巴,一脸祈求收养的样子,怪让人心软的,就留下了。”
“也是,”回味视频里那双水灵灵的圆眼,贺栎不免认同,“那只小猫毛色不错,长相也很好,换我我也不忍心把它丢那。”
主驾驶位的人翘唇缄默,暗忖:他说的可不止是猫。
抵达拍摄的外景目的地,祁澍里泊好车想要联系今天合拍的博主,手机看到最上方的置顶消息。
方予松:我起床了,你今天出门工作啦?
祁澍里:嗯,出来给孩子赚奶粉钱
祁澍里:早上出门前刚喂过财财,你的早饭在微波炉,记得吃
方予松:辛苦啦~孩子他大爸(*O▽O*)
“呵……”视线落到最后的称呼上,脑袋自动关联到,青年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说这句话的表情,忍不住破声而笑。
“发财啦?笑得跟朵花似的。”贺栎抻长脖子要往他手机屏幕探,被梁书堃拽回去。
梁书堃:“联系到‘皮皮是辆小卡猪’了,就在中心公园的草坪等我们。”
“行,走吧。”
‘皮皮是辆小卡猪’是宠物博主,上次祁澍里为了养财财私下向她讨教过不少新手注意事项,这次过来是为了还对方人情,拍个联动合作的视频引流。
绿草如茵的步道在阳光的显微镜下,散发出盎然的活力,层叠的云朵好似原野间成群悠闲的绵羊,在不妨碍绿植的光合作用下,亦让行人觉得舒适。
女孩早已把餐垫事先铺好,怀里抱着懒洋洋打哈欠的狸花猫,身边与她一同坐着的,是平日帮她拍摄的男友,远远望见祁澍里一行人,两人同时挥手。
待祁澍里走近,俯瞰那只被网友称作‘小卡猪’的狸花猫,忍俊不禁:“老师好,怎么称呼?”
“喊我小杨就行。”女孩改抓牵引绳,空出手跟他问好,“亓柒老师现在是小花书平台的头部网红了,难得给我蹭到热度,我今天可得多拍一点素材。”
“没有没有,夸张了。”祁澍里莞尔,谦逊道,“多亏前两天小杨老师的宠物科普,帮了大忙。”
“OK,”谈话间,贺栎在不远处架好机器,冲他俩比了个手势,“我这边机器都架好了,咱们开始吧。”
‘皮皮是辆小卡猪’是小杨早期刚养猫时,想要记录自己家毛孩子创建的号,正巧赶上那时的养宠风头,狸花猫‘皮皮’又因为可爱圆润的长相,达到了让屏幕前的观众云吸猫的效果。
后来小杨就开始做各种‘养宠科普’‘带娃心得’等等,用自身的养猫经验谨防各个新手猫爸/猫妈踩坑。
今天的拍摄内容也是如此,拍摄过程中,祁澍里又从小杨那得到了不少容易踩坑导致猫咪生病的注意事项。
视频拍摄时间较长,而且需要时不时回放刚才的素材看需不需要补录,中场休息的间隙,小杨把狸花猫‘皮皮’放到祁澍里怀里,借给他撸。
半小时前刚学过抚摸能猫咪舒服的部位,青年活学活用,眼见‘皮皮’在他怀里眯眼,心里想着回家要把今天学的东西都教给方予松。
手肘被梁书堃怼了两下,祁澍里把小猫还给主人,偏头:“怎么了?”
“马上端午了,我爸问我回不回家?顺便也让我问问你……”话到此处留白,说话的人眉宇纠结,完全将内心的尴尬情绪展露出来。
祁澍里了然,瞄过那边欢快撸猫的贺栎:“你跟小贺开我车回去吧,我们家郭老师肯定还在某个墓里,至于祁老师,我回头问问,否则等我到家了,家里可能也没人。”
梁书堃:“咳咳,我爸让我劝劝你,让你服个软算了。”
“这哪是服软的问题啊?”祁澍里侧目,嗤嘲,“郭老师接受不了,怎么服软都没用。”
“啧,不是我说你,”梁书堃恨铁不成钢,拉过他悄声说,“你跟他出柜这么多年,愣是没带个像样的男朋友回去,我要是你爸——”
感受到来自祁澍里睨眼斜视而来的犀利眸光,梁书堃抬手向下压,安抚:“假设、假设一下,我要是你爸,现在的想法肯定是:这小子当年是不是就为了不去读师范历史系,就瞎编糊弄我的?”
“你干脆就顺着他的想法,让彼此都有个台阶下,不就行了吗?这样也不至于逢年过节父子俩干瞪眼,搞得我们年年上你家拜年,气氛都跟钢筋混凝土似的撬不动。”
“主意是好主意,不过……”说话的人脑袋闪过一道人影,淡然的眸光微波四起,现出星点粼纹,“之前可能行得通,现在行不通了。”
梁书堃不解:“为什么?”
“等时机到了,就告诉你。”仰面喝下最后一滴水,祁澍里捏扁瓶身抛向垃圾桶,“赶紧把剩下的活干完,回家!”
从拍摄到确认可用素材,以及最后的剪辑沟通,双方达成一致道别后,祁澍里精疲力尽往后座钻:“梁子你开吧,先把我送回家。”
梁书堃颔首:“行。”
穿行在车流不息的大道间,车内除舒缓的轻音乐,还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外,只有一片死寂。
贺栎鬼头鬼脑,不断往后座抱臂静养的人探去。
感知到前方绵延焦灼的视线,祁澍里闭眼发声:“有话就说。”
“刚才我听梁子说,你端午不打算跟我们一块回去?”
“嗯,大概率。”
“你和你爸冷战了那么久,就不打算想个解决办法啊?”
第39章 抛‘妻’弃‘子’ 我这就去把自己洗干……
“这件事我们都没办法各退一步, 无解。”蹙额摁过疲倦的眼角,拖拉的语气蔓延过一筹莫展的乏味。
“说实话,我站在你爸的角度想想, 也觉得挺生气的。”
贺栎语重心长,掰着手指头细数,“你从小学开始, 一直都是重点班的尖子生,又考到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虽说选专业的时候,你爸期望你父承子业当个老师, 你不听, 非要读机械自动化,人也没拦着你……”
“结果你倒好,录取通知书到的第一天, 给你爸火上添油, 当场出柜,大学四年父子俩都没说过几句话,研究生毕业之后, 一声不吭跑到这来干自媒体。
在郭叔叔那个一辈子研究古墓的思维里, 你可不就是个不务正业叛逆期永存的熊孩子吗?”
话音落地, 车内鸦雀无声, 贺栎瞳孔发抖时不时往后瞄, 连呼吸的频率都跟陷入冰川凝固一般。
“这段话,贺叔叔教你说的时候应该没叫你原封不动念出来, ”撑着额角,祁澍里始终没有抬眼看向前方,漫不经心开口, “实在太明显了。”
车内荡起贺栎大口的吐息,拍过惊悸的胸口,感激得两眼放光:“不枉我们穿开裆裤的情分,还是你懂我!”
“梁子好歹还懂得变变话术,你每回都是原封不动,这种有深度的话题,不是你这样的单细胞生物能说出来的。”
“你……”指指点点的手放下,贺栎悻悻道,“哼,反正我爸让我转达的东西我都说了,你听没听进去可不关我和梁子的事。”
“嗯。”闷声回应。
祁澍里颇感头疼:这些年,他跟郭老师的关系虽然处在各自为政互不干扰的状态,但不代表他们两人完全离心。
可每每只要提到有关祁澍里感情性向的问题,话不投机多半要唇枪舌剑一番。
梁书堃出的馊主意虽能短暂缓和父子间的关系,但祁澍里不愿、也不能如此,原因只有一个——
心思凝重的青年推开门,地板上的奶牛猫开始‘喵喵’呼唤,方予松步履匆匆从厨房出来。
“吃饭了吗?上次你说粥好喝,我做了新的。”
对方挂在脸上的笑容绚烂而夺目,瞬间将他心底缠绕的麻绳解开。
“是吗?”凝聚的眉心松散,祁澍里翘唇,“那我必须要来尝尝。”
“喵喵~”财财跑过来蹭他裤腿,表示欢迎。
俯身下蹲,祁澍里在它脑袋摸了两下:“真乖。”
话音刚落,财财忽然瞪大眼睛,喉咙发出‘嗬嗬’怒音。
祁澍里准备落掌再次抚摸,小家伙立起上半身,打拳般挥了两下,用粉色肉垫把他的手摁下去,绝情转身,往方予松怀里钻,委屈嘤咛。
“财财乖~”抱着它安抚,方予松把视线转向他,“你今天是不是去抱其他小动物了?”
“啊……”祁澍里如梦初醒,摊开手掌,“今天跟一个宠物博主拍合作视频,抱过她家的狸花猫。”
“噜!噜……”财财像是能听懂这段话,冲他愤怒叫唤。
位于厨房的一人一猫目光炯炯,定在他脸上。
恍惚间,祁澍里心里生出诡异的愧疚感,仿若他是个丢下辛勤带娃的妻子跟懂事的孩子,跑去别人家的负心汉。
“呃,”祁澍里有口难言,“你……听我解释?”
方予松边哄财财,边柔声:“没事的,你先去洗手吧,记得洗干净。”
“……”温柔的提示,愣是让祁澍里读出一种‘快去把自己洗洗干净’的错语,他哭笑不得,“我这就去把自己洗干净。”
干完这票决意金盆洗手,祁澍里怀着神圣不可亵渎的心,用洗手液从里到外把手洗了个遍。
财财始终靠在方予松怀里背对他,不愿意搭理他。
“你、要不要先吃饭?说不定一会财财就理你了。”给他舀粥的青年展颜。
“那你呢?”接过他递来的碗,祁澍里佯装不经意,食指勾过他的手背。
“我不是在理你吗?”眼睫颤动,方予松视线向下瞥,默默收回自己递碗的手。
“我倒希望你也不理我。”
嘀咕声量被喂入口中的食物淹没,方予松听不真切,侧耳:“嗯?”
“没事,”游移不定的视线在探索至茶几那叠线条稿时顿住,喉咙滚动,祁澍里纳闷,“我记得你好像刚交的稿?怎么又画了这么多?”
“我在画画平台接了一些插画简图的工作,说好要一起养财财的。”
抚弄猫咪的手稍显滞愣,方予松耳垂飞出赤潮,对即将要说的话羞口,“只有爸爸一个人赚奶粉钱哪行,小、小爸也要努力。”
窅渺的目光不急不躁,驻足于对方羞臊的面孔,像裹了一层糖浆让人陷进去就无法自拔。
“辛苦了,孩子小爸。”原封不动把他上午对自己的夸赞还回去。
分明才到芒种,方予松的双颊却被桃花扎了根,透出张扬的红色。
“喵呜——”吃完盘子里的虾许久没有添新,财财不满提醒。
“噢。”青年幡然醒悟,戴起手套抓虾,下一刻手中空空如也,虾转移到祁澍里的手上。
“你吃你的,我给它剥,顺带讨好我们家的孩子。”
小家伙垂涎欲滴,直勾勾盯着剥落虾壳后,露出鲜嫩多汁的肉质上。
对食物的渴望令它忘却了刚才的嫉妒跟委屈,跑去祁澍里那,努力扒拉他的衣服。
“吃完就不许生气了。”不等虾肉落到它的饭盆,财财眼疾手快,用爪子包住大快朵颐。
换掉手套,他又剥了一个递给眼前人。
面对突然闯进视野的食物,方予松木讷眨眼:“我刚吃过。”
祁澍里的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到那块剥好的虾肉,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好整以暇对他说:“如果你也和财财一样在生气,那你就当我在哄你,如果你不生气,就当我在奖励你给咱们儿子赚奶粉钱。”
“谢谢。”操着不自知的蜜嗓,青年腼腆回应。
晚饭后,财财霸占沙发,团起爪子慵懒小憩,清理好碗筷,祁澍里到阳台健身,以往雷打不动吃完饭就躲回房间的人,破天荒也留在外面继续画插图。
距离小区不远处的热闹大街,象征忙碌的喇叭声不停,摇曳的树枝偶尔飘过自然淡雅的香气,在小家伙熟睡的呼噜声里,一切都变得柔和。
‘噔——’两人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发给祁澍里的是漫画店的店员。
书屋前台:[图片]
书屋前台:这次桃蛋老师的新连载好多人疯抢!我趁机给你留了一本!
疯抢?
祁澍里刚在微信里回了句‘谢谢’,客厅画笔扣响瓷砖,笔芯在地面留下黑点,就连在酣睡的财财耳尖都被吓得抖了两下。
“怎么了?”
收到闫佳佳的消息,方予松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用抖瑟的声腔对他说:“加、加印了……”
“加印?”联想刚才书店店员说的话,祁澍里莞尔,“不是好事吗?”
“三、三万册……”天降大饼,砸得青年手足无措,“明明初发行量才、才五千。”
连五千都是闫佳佳拼死为他争取来的,这些年他的漫画一直处在不温不火无人问津的状态,全靠方予松死都不愿出去和外人打交道的心支撑着,不然早都另寻生计了。
如今,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方予松的眸光水汽氤氲,轻启的唇瓣颤颤巍巍,胸腔聚集的情感随时可能要溢出来。
强忍澎湃的情绪,朝他解释完整:“刚才、闫姐跟我说,是、是因为一位文坛界赫赫有名的老师,在师范大学受邀给学生开讲座的时候,PPT一堆漫画推荐里也放了我的主角插图。”
方才听见闫佳佳的说辞里,他也觉得受宠若惊。
据说当这位老师放出PPT漫画推荐,面对底下的一众学生的惊呼,丝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表示:
自己虽然爱写严肃文学,但平时跟大家一样,就爱看些年轻人喜闻乐见的漫画,并表示,在漫画里展现的人物情感跟表情细节,也能给自己在写作时增添更多想象力。
许多同学觉得有意思,当场把这些推荐的书名拍下来搜索,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众人找到了方予松的漫画。
说起来的确很荒谬,但事实就是这么凑巧。
“师范大学?文坛界的老师?”熟悉的要素过多,祁澍里眉宇轻扬,不确信道,“哪位老师?”
“就是小说拍了好几部电视剧,并自立门户当编剧的廿九老师。”
“廿九老师?”绽开的唇角饱含难以言喻的情绪,祁澍里五官略显抽搐,“的确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你很熟悉这个老师吗?”方予松好奇朝他凑过去。
“看过几本,她很擅长偏现实题材的严肃文学,但老师本人……”想到廿九老师过往在自家教学的种种,祁澍里冷笑,“如你所见,她是个从授课方式到性格方面,都独树一帜割裂的奇葩。”
“噢。”垂下脑袋,方予松呐呐回应。
“为什么不开心?”留神于他下降的语调,祁澍里反问。
“就是觉得,一切来得好突然,”蹲下拾取自己的画笔,方予松用手擦拭瓷砖上的黑点,“好像这份荣光不属于我,只是因为我的运气。”
俯瞰垂头丧气的人,祁澍里胸腔挺起,无可奈何地叹息自上落下,照着对方的姿势蹲下。
“给你说个故事,祁筝老师的书,你之前说过很有意思,对吧?”
第40章 该怎么罚你? ‘怎么撬?’‘你想我用……
“当然~”说到祁筝老师, 方予松焕颜赞不绝口,“祁筝老师的小说逻辑缜密,思维跳跃, 每次读到结局,都让人洞心骇目。”
“那你知道,祁筝老师五年前发表热卖的《观月人》, 其实是她25岁写过,但被拒稿的作品吗?”
“怎么会!”韶颜稚齿的青年诧异,“可是,这本书的风格特别成熟, 不像是老师早期的作品。”
“是啊, 她25岁就能写出脍炙人口的作品,却只能在30岁那年,靠微博连载的《午夜染血的野玫瑰》这本书精妙绝伦的杀人手法, 被某部电视剧原封不动抄袭, 迅速被扒出来后才走红。”
谈起他们家祁老师的过往史,祁澍里烂若披掌:“自此以后,她的每一本书, 都中纸贵广受追捧。”
席地而坐, 望向陷入沉思的青年, 祁澍里循循善诱:“前面的无人问津是你自身的积累, 有些人差的就只是能让人看到的机会, 这些机会和运气都是上天给厚积薄发的你的奖励。”
“这样说,好像心情会好一点。”
不知不觉间, 方予松也坐到地板,下颌抵在膝盖处,用食指在光滑的地面画圈。
“那就行, 想开点,起码我们的孩子不愁吃喝了。”眼尾染上促狭,祁澍里伸手想去安抚他,瞥见自己胳膊未干透的汗渍,隐忍收回。
“不过,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祁筝老师的事情啊?她好像没有透露过《观月人》这本书是她年轻时候写的,也没说过被拒稿的事情啊。”懵懂的疑惑直击祁澍里故意遮掩的要害。
夜色汹涌的暗眸将内里的心虚围得密不透风,祁澍里施施然掀起眼帘,轻慢道:“为了哄你,瞎扯的。”
被哄骗的青年撇嘴,怏怏不平:“我就说嘛,说话语气都跟唬人似的。”
坐在他面前的人付之一笑,不愿多语。
“不过,”方予松开口,笑吟吟地说,“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画不出新的漫画,也会失去被大家看到的机会。”
“真的谢谢你。”弯曲的眼尾似随意摆动的柳叶,悄无声息间,将祁澍里撩拨得喉咙发紧。
吞咽之间,男人倾身靠近,将手放置在他双臂平行的地面,朦胧上挑的凤眼迤逦而魅惑。
祁澍里低声:“打算怎么谢我?”
“我、我有我自己的方式。”陡然拉进的距离让方予松张皇无措,避开视线的同时,身子不自然向后倒。
观察到对方眼睑下方洇入淡薄的粉红,祁澍里收回颊边呷弄的弧度,端正道:“行,我不急,你赶紧去和编辑沟通准备加印的事情吧。”
水流漫过地表,清脆的回响在逼仄的浴室交织成一段舒心的旋律。
祁澍里闭眼感受在花洒下沉溺的感觉,脑袋却不由己地放映刚才方予松在自己靠近时的反应。
时下天气天气转热,加之怀有某些隐蔽的心思,男人光着膀子从浴室出去,惊觉门外只有熟睡的奶牛猫,叹惋离去。
打开手机翻开消息,置顶的榜一大哥红彤彤的红包提醒格外刺目,祁澍里愕然打开。
[快来松松土]:【微信转账】
[快来松松土]:亓柒sama!谢谢你,我的漫画书加印啦,这是我的谢礼~
[快来松松土]:请笑纳~(*O▽O*)~
“这就是你的感谢方式?”房间里看完消息的人,阴冷的目光落在红包数字上,气得将手机丢向床面。
叉腰粗喘一阵,祁澍里薄唇巧佞地挑开,取回手机。
[亓柒]:不用这么客气
[快来松松土]:要的要的!
[快来松松土]:老师收下嘛~不然我会内疚的
[亓柒]:无功不受禄,收下我也会内疚
[亓柒]:不如这样,我们想个折中的办法,如何?
[快来松松土]:什么办法?
小木头脑袋上钩了……
璀璨灯火下,祁澍里眼尾慧黠上钩,流溢出莫名的痞味。
[亓柒]:这笔钱,我就当松松老师作为我的榜一续约的钱
[亓柒]:以后,我会继续为你用语言模拟服务的
[亓柒]:这样可以吗?
“噢噢噢噢!”心情飘然若仙,方予松在房间收到这则消息,难掩激动叫出了声。
意识到祁澍里还在隔壁,随即捂住自己的嘴,不顾透憋闷的绯红面颊,钻进被窝打字。
[快来松松土]:可以!老师!我可以!
消息发过去没几秒,祁澍里竟然直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方予松心脏骤停,捂住听筒掩耳盗铃般往密不透风的木门探。
紧咬下唇踌躇不定,不停闪烁的‘亓柒’两个大字仿若诱饵,勾得他把持不住。
摁下接听,他压低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往日有所不同:“祁……亓柒老师。”
“是我。”
“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呵,”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轻佻的声线拥有瞬间让人脑袋迷糊的魅力,“我找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喉结用劲滚了两下,方予松嗫嚅:“……那是,多不正经?”
“松松,”闭眼压下眼底的难捱,散发情欲的嗓子喑哑,“你喜欢我多不正经?”
“大大怎么演绎,我都会喜欢的。”
“骗子。”靠在床头的男人猛然睁眼,神秘莫测的瞳仁涌动骇人的光芒,“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呜呜呜呜……祁澍里好会演。
羞耻到脚趾蜷曲,方予松躲在被窝啃指骨,含糊:“没有骗人,大大的每个视频和每次对话,我都喜欢。”
“松松,”语调遽然降温,祁澍里不容置喙道,“嘴里没一句实话,是不是要我亲自过去撬开你的嘴,你才肯说实话?”
隔着一间客厅的距离,谈话间的真实感瞬间将裹在被窝里的方予松湮没,仿佛下一秒,祁澍里真的会冲进来。
听筒里的青年抽气,结结呐呐:“要、怎么撬?”
把玩手中的漫画书,祁澍里漫不经心地问:“你想我用哪里撬?”
“啊!”实在抵挡不住,方予松低呼一声挂掉语音通话,钻出被窝疯狂喘气。
太涩了,大大说话实在是太涩了……
本以为挂断就算结束了,没想到对方咄咄逼人,又发了个语音消息过来。
“我不记得我教过你,可以私自挂我电话。”
长时间的闷气伴陪同他的羞臊一起,用赤红热血将方予松的面部和脖颈铺得漫山遍野。
[快来松松土]:对不起亓柒老师T^T我是在太害羞了,有点遭不住
[快来松松土]:下次不敢了
“害羞?”房间里与他同样燥热的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继续给他发语音。
“挂电话、骗人,犯了两条禁忌,说说看,该怎么罚你?”
[快来松松土]:……可不可以不要太严重
“我记得,戒尺的视频,松松看了好几遍吧?下次见面就用这个,好吗?”
哪怕是商量的问句,方予松也听出了对方语气间的不容拒绝。
反正,祁澍里不可能知道是他,只是一场语C交易而已。
双颊涨红,方予松点下发送。
[快来松松土]:好!
目光紧锁于他爽快的应承消息,祁澍里悠闲自得地扬起嘴角。
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在小号里胡乱口嗨了,是吧?
很好……
摁掉消息,祁澍里翻来覆去,努力让沸腾的血液静下来,好让自己安睡入梦。
梦里视线逐渐清晰,祁澍里的视角与往日不同,正对这方予松的衣柜跟右侧电脑桌。
依照往日探查他房间的构造,还有此时身体里余留的冰凉触感,猜测方予松应该是白天趁他不在把娃娃洗了,放在阳台晾晒。
彼时,饱受言语冲击的方予松灵感大爆发,妙笔生花在画板构思情节。
【某种方面来说,你也是个人才】
【非得要人亲自演绎,你才画得出情节是吧?】
祁澍里恰好能将他兴致盎然的侧颜尽收眼底,说完这番话,娃娃体内的寒意与他四肢传递,形同包裹冰川的巨石陨落,砸得他心脏钝痛。
仗着对方听不见,祁澍里质询:
【如果不是我,是其他人呢?】
【方予松,如果是那种随便乱来的外人帮你演绎,你也会这么兴奋吗?】
得不到回答,寒潮直逼骨髓,抽走青年体内最后一丝温度,所有的景象在弹指间失去了色彩,哪怕是方予松颊边形如初升朝阳恬适亮丽的笑容,也无法着色。
怅然失神半晌,他听见方予松手机铃响,潜心作画的人被打断,接起嗔怪:“妈~我在画画呢。”
【妈?你妈妈给你打电话啊】
回想白天梁书堃跟贺栎提起的话题,祁澍里大致了然:
【你妈妈是不是想让你回家过端午?】
“什么?过两天吗?”椅子像是安了个弹簧,方予松听闻噩耗直接飞起,胆颤心惊开门往外边瞧了一眼,缩小音量,“不行不行,你别来,我过得很好!”
【你妈妈要过来?什么时候?】
电话里的女人大抵在怒骂,方予松五官扭曲,闭眼把听筒跟耳朵的距离拉开。
待里头的人骂完,方予松厌厌回答:“好,我知道啦,那就后天吧。”
后天,方予松的妈妈要过来。
通感得到确切消息的人,暗暗在心里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