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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身后的天师协会的人看见这幕也怔住,讷讷问道:“人呢?”

第96章 第96章 罗酆山2

“跑了。”姜斯说完,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位天师是云省本地人,一大早收到消息便驱车过来,生怕晚了就会节外生枝。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我先看看。”顾天师倒也没太失落, 熟练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木制小盒子, 盒子是滑动打开的, 露出一角黑色的圆滚滚的头, 紧接着一条巴掌大的黑色跟蛇一样的虫子跳到地上,围着那滩凝固的血液舔舐。

姜斯看了会,这才发觉这个小虫子并不是纯黑色, 被光影一照,那层油光水滑的脊背上呈现出的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像是乌鸦的羽毛。

“这是我养的宠物。”顾天师解释, “它能通过血迹寻人。”

姜斯点点头, 说道:“我感觉魏鞅应该有帮手, 他一个人做不到悄无声息离开这里。”

“我也觉得。”顾天师应了声,小虫子熟悉完魏鞅的气味后, 扭身折回来。顾天师蹲身去接它, 待它爬上手心后, 静静看着它在手心用头轻点。

“是两个小时前离开的。”顾天师道:“这样, 我去追人。如果行动快的话,应该能追到他。”

姜斯道:“好, 辛苦你了。”

顾天师来不及多说, 捧着小虫匆忙转身离开。出门时碰到了王兆, 险些撞在一起。王兆灵活侧身避过, 目送他背影离开,纳闷道:“他谁啊?”

姜斯没回答,而是道:“今天拍完最后一场, 明天就去下一个地方吧。”

“这么着急?”王兆讶然笑道:“看这样子,你比我还紧张进度。”

“早点搞完早点回家。”姜斯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衬衫随着动作露出一截削瘦白皙的腰肢。

王兆看得咋舌不已:“这才几天,你怎么又瘦了点。”

“不知道。可能是累的。”姜斯诚实说道,目光越过王兆看向对面的窗子。

外面鸭蛋青色的天幕下一座又一座青山连绵不断,像极了在广袤大地上翻腾着的绿色被浪。透明的风穿山越岭在其间流动,越过横飞的电缆,跨过层层叠叠的房檐,狠狠撞在透明玻璃上。

姜斯收回视线,高铁飞速前进,外面的一切景色都有种猝然的模糊,直到穿越隧道,倏然黑下,又过了会,再次豁然开朗,重见天日。

他和王兆来到了下一个地方,伽市。伽市海拔比沧县要高一千多米,与S省毗邻为居。

下车后,白闪闪到一边接了个电话,这个工夫间,王兆突然惊呼,“老姜你看那边。”

姜斯半眯起眼睛,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露出一角雪山。凌厉的脊脉将光一分为二,金色的阳光在雪山阳坡跳跃闪动,紫蓝色的阴影蜿蜒曲折,如同它安静的血管般无声涌动,

“这能看到雪山。”王兆笑道:“日照金山,见者发财。真是个好兆头。”

这时白闪闪打完电话,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姜先生,王先生。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出了点事,不太方便过去。我们先去下一个地方成吗?”

“西寨吗?”姜斯问道,“这里怎么了?”

“地方是没什么事,是我们要住的那里,老板说要重新装修一下,这两天在收尾,估计我们看完下一个地方就收工了。”白闪闪说道。

“好吧。”王兆道。

姜斯无所谓,摸出一副飞行员遮阳镜戴上,“都行。”

派来接他们的车很快就到了高铁站门前,是一辆红色的SUV,司机自称是客栈老板的儿子,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非常健谈,一路上都在介绍他们那边的自然风光。

留宿的客栈在山脚下,从SUV上下来后,姜斯拎着行李箱屹立路边,遥望看似近在咫尺的山,问道:“这个山叫什么?”

王兆做过攻略很熟练地回答:“罗酆山啊。这山听说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是伽市著名的旅游景点呢。”

“罗酆山。”姜斯那张脸被光照得雪白,唇色也只是淡淡的粉意,任凭谁都能看出他的气血不足。

“是啊,你没听过吗?罗酆山,又称酆都城,鬼门关之地。”司机这时候搭话,“山下有洞天,其上其下并有鬼神宫室。山上有六宫,洞中有六宫,周回千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

他“之之”一大堆,听得王兆头都大了,直接问道:“你这是直接背的宣传词吧?”

司机:“能听出来啊?我还以为能唬住你们呢。”

“”

王兆无语。

司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然有声哂笑入耳,抬眸看去,是那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笑容浅淡:“背得还挺熟练。不过都是后世想拉高知名度的胡编乱造罢了。真正的阴曹地府在泰山脚下。”

“你——”司机想说凭什么这么说,就见他摘下了墨镜,一手拉着箱子往客栈走去。看清他的脸时,司机心中的怒气全部熄了火,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疑惑,感觉这人眼熟的很,绝对在哪见过。

可是见过的话,他应该记得啊。

就这么想着,他一路琢磨跟着到了客栈前台。姜斯和王兆掏出证件办理入住,无意间瞥见证件名字的司机醍醐灌顶。

“是你啊!”司机惊喜道:“就、就那个导演,那个动画电影,就是你导演的是吧?”

王兆左瞅瞅,右看看,失笑:“怎么这也有粉丝。”

姜斯比他还要吃惊,“你也认识我?”

他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司机忙不迭点头,“我和我女朋友都是《避世》的粉丝,超级喜欢这个电影!我能问问这部电影有第二季吗?”

姜斯微笑:“可能有吧,我不清楚,我已经离职了。”

“那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司机不好意思道:“我女朋友真的很喜欢你。”

姜斯只能接过笔,按照他说的内容写了个TO签。

白闪闪见证这奇妙的一幕,第一次对这两位客户的身份有了真实认知,“原来你们这么有名啊。我还不知道呢。”

司机一瞧这居然有个不知情的人,拉着他当场科普起来,把电影和姜斯夸得天花乱坠。听得姜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拿着房卡匆忙拿行李箱上楼。

瞧见他离开,司机仰头大喊:“我帮你啊!”

姜斯头也不回,加快脚步离开。

王兆跟在后面哈哈大笑,“笑死我了,你也是火了,粉丝都遍布全国各地了。”

姜斯:“”

据说最近是旅游淡季,罗酆山附近的游客都没几个。

第二天上山时,姜斯果然发现这一路上确实没什么人,沿着盘旋山间的公路徒步走着,见到的动物都比人多。

不过这正好便宜了姜斯王兆两人,至少拍戏的时候,不会吓到路人。

他们爬一段路就歇上一会,因为带的吃的喝的都算充足,倒也不是很累。蹲在路边眺望晚霞映照下的一轮绯红色的雪山,别有一番滋味。

王兆百无聊赖视线到处飞,忽然盯住,这条路尽头似乎站了个人。

好像是个穿长裙子的小姑娘。

“老姜——”他刚开口,那路口的小姑娘便瞬间消失,姜斯看去时只有一团空气。

王兆莫名,怀疑是不是最近剪片子剪累烟花了,“我明明看见有个人站在那里的啊。”

“没有人。”姜斯道:“你是不是看成树了?”

“是吗?”王兆疑惑。

接下来,等天色完全黑下后。他们一人打着光,一起继续往上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便开始拍了起来。

等收工下山时,王兆一个错眼,余光再次闪过一道人影。这次他确定,真的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他说完后,姜斯皱着眉,循着他指的方向去看。黑漆漆的山林被光一照,别说人了,就连鬼来了也得显形。

“真的没有。”姜斯说完,向小凤仙求证:“你看见了吗?”

小凤仙老实摇摇头,“我也没闻见味道。”

鬼死后,都会有股香火味。有时候鬼不显形,人看不见它,但是能听到类似塑料袋碰撞的哗啦声或者闻见香火味,都属于鬼在附近的标志。

因为鬼死后要受香火供奉,吃了香火,身上就会沾上气味。

王兆倒吸一口冷气,胡乱琢磨:“你说会不会不是鬼,是什么山里的精怪呢?不老说东北有仙家,仙家成仙前有个规矩就是受封,见人就问‘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呐?’。”

姜斯佩服他想象力,抬手勾住他脖子,让他往远处看:“看见那是什么没?”

“山?”王兆茫然。

“我们都跑到祖国最南边了,你说这里有仙家?你说树成精了都比这靠谱。行了,这里这么多鬼姐姐还不够你看的吗?”

王兆:“行吧行吧。”

姜斯回到客栈后,又遇上那个粉丝。粉丝牵着一个同龄女生,兴高采烈地打招呼:“晚上好啊,姜导,过来一起吃个夜宵吧。”

“不用了,你们慢慢吃。”姜斯摆手笑道:“这就是你女朋友啊?很漂亮。”

“谢谢。”女生道谢。

姜斯寒暄两句后,转身离开。身后两人的交谈声传了过来,“最近虽然是旅游淡季,但是来游玩的外国人不少哇,今天都第二波了。”

“是啊,都是东瀛人呢。有个年纪都一百多岁了的老人还要来玩,这身体素质真厉害。”

第97章 第 97 章 罗酆山3

姜斯止住脚步, 回头确认道:“东瀛人?大概有多少人?”

“一共加一起十来个吧,他们说喜欢夜爬,办理入住手续都上山了。现在也不在客栈里。”男生说道, “东瀛人怎么了?”

“没事。”姜斯略点点头, 看两人围在大厅的小桌旁开始吃夜宵, 想了想道:“他们要是回来了, 可以跟我说一声吗?”

他总觉得在前脚刚在乌丁寨遇见的魏大师,后脚又在罗酆山的这群东瀛人有些太过巧合。

希望是他错觉。

男生对这点小请求没在意,应了下来

夜阑人静, 本就没几个人的旅店客栈更是静悄悄得落针可闻。似乎是外面变了天,雨滴接连不断拍打在窗子, 发出极有节律的声音。

一声、两声

躺在床上的王兆倏然惊醒, 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他捂着胸口感觉心脏跳的实在太快, 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坐了会,想起睡觉前把窗户关紧的举动不禁有些后悔, 就应该留条缝透透气的。

这么想着, 他起身, 光脚走到窗户边, 抓起窗帘一把扯开。

刷——

下一秒,跟他仅有一窗之隔的巨型蝴蝶人与他对视。

说是人, 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那是个成人高的巨型蝴蝶, 一双扇形翅膀随着身体的呼吸微微震动, 本该纤细的前足中足后足被放大千倍, 像极了六条人形胳膊贴在窗户上。

而与王兆对视的蝴蝶头偏偏是人类的——一颗小男孩的头诡异地嵌在昆虫的身体上,嘴唇变成蝴蝶口器紧紧舔舐光滑的玻璃,粘稠的口水随着他动作淌了大片, 沿着窗户蜿蜒流下。

王兆震惊之余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抬手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彻底把他打醒,也让他彻底陷入荒诞的世界里。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是能存在的东西吗?

“姜斯,对,找姜斯”王兆拔腿朝外面跑去,刚才还仅仅贴在窗户上的蝴蝶人突然暴怒,振翅敲碎玻璃,口器瞬间拉长像章鱼的触足一样飞向他的脚腕。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现,挡在口器面前,霎时爆发的金光将它灼伤,“嗖”的一下又立时收了回去。

蝴蝶人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兆。

王兆仓皇贴在墙边,刚才那道金光转瞬即逝,此时变成焦黑的纸灰散落地上。

急促的喘息几下后,王兆认出这是姜斯之前给他的护身纸人。他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就在今天救了他一命。

只是,他也只有这么一个。

蝴蝶人不知道底细,暂时与他对峙,一旦被发现没有第二个纸人后,绝对会再次下手。

王兆不动声色,将手伸向身后门把手,微微下摁。同一时间,外面姜斯隔门叫道:“开门。”

他险些泪洒当场,好歹还有些许理智能分清轻重缓急忍住了鼻尖酸涩,从里面用力将门打开。

“老姜——”这声音颤抖惊人。

姜斯没空理他,一把将人扯到身后,抬手甩出十几张纸人,这些纸人落地成精,齐齐翻身一跳,炮弹似的冲向蝴蝶人,短小的胳膊抱头的抱头,抱口器的抱口器,几秒内就将蝴蝶人全身团团围住,任凭它怎么抖也抖不下来。

“天罡镇压,阴阳相合,如雷攻此,破瘟除邪——”

随着姜斯唇瓣张合,霎时金光大作,将深夜漆黑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而蝴蝶人惨叫一声,振开翅膀想要逃脱,可压根没这个机会,刚飞到半空便被一道金光由上至下完全击中身体。

“啊啊——”

空中的硕大蝴蝶人发出最后一道声音,随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愣愣坠下,重重砸至地面,随着惯性滚动一圈后又化为一只正常大小的蝴蝶尸体,安静躺在泥土间。

王兆顶着半边肿胀的脸愣愣地看着被空无一物的窗外,金光消失后,房间重归黑暗。半晌迟疑道:“这就没了?”

“嗯。”姜斯闷咳两声,将灯打开来,看见玻璃渣和纸灰混杂散落一地,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你来得及时。”王兆抚慰胸口,“吓死我了,那是个啥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姜斯小心翼翼越过玻璃渣来到被打破的窗前,往下望去,确认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后这才收回视线道:“是式神。式神就是指被人类操纵的超自然生物,最初源于阴阳家的阴阳术,取自天地自然、阴阳调和,万物皆可为人所用之意。但是后来传至东瀛,发展成新的玄术,专门超控式神沟通阴阳的阴阳师。”

王兆懵逼:“东瀛的阴阳师?可是这不是在华夏吗?”

姜斯一哂,“是啊,一群来华夏的东瀛人还不想守华夏的规矩。”

他蓦然转头,看见小凤仙飘来,不由问道:“抓到了吗?”

小凤仙摇摇头,“一被抓住,就全部自杀了,连个问话的机会都没给我。”

王兆开的天眼还没消失,也能看见小凤仙,听到这忍不住插话问道:“卧槽,还有其他的式神?”

“那当然,我刚才和姜斯分头行动,他来找你,我去其他地方查看。发现了三四只,不过都死了。这些东西实在太弱,估计那群东瀛人也没想到,客栈里面还有我们在。”

“它们要干什么啊?杀人吗?图啥啊,我们又没得罪这群东瀛人。”王兆百思不得其解。

几声汽笛的鸣声打破深夜的寂静,十几秒后,从车上下来一群人,敲响了客栈大门。

姜斯和王兆听见声音,对视一眼,转身朝楼下走去。

因着式神的缘故,除了他们两人,包括老板在内的其他人全部陷入昏睡状态。应急灯光幽幽照亮走廊,整座客栈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门外的人拎包拎剑的都有,见几下敲门声后,仍没有一丝动静,便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把门破开,直接闯进去得了。”

“这样好吗?随便闯进私人住宅,回去反应上去,我们还得挨处分。”

“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在前,你还想着那点处分呢!你们要是怕都让开,看我一脚给它踹开。”

说话的人穿着身道袍,手拿着把桃木剑,脾气十分火爆,不由分说把几个碍事的同事挤开,拇指掐中指捏出个手诀来,低低念咒给脚上加力。

“瞧你说得,我们是这个意思吗?”

“天地浩然,万法无碍,施力于身,赦灵降神,急急如律令!”

提袍,抬腿,踹——

大门在此时打开,姜斯感觉不对,下意识侧身避开来。道长失去挡力的东西,顺着惯性滑倒在地,劈出一个十分标准的一字马。

“嗷——”道长感觉下半身被硬生生撕开,痛的呻吟声都打了个转才出口。

姜斯看清一行人的装扮后,明白不是那群东瀛人,便连忙把地上的道长扶起来,关切道:“怎么样?要紧吗?”

“嘶——疼疼,慢点慢点。”道长扶着腰挣扎起身,脸上写满痛意,没好气问道:“刚才敲门那么久,你为什么不开门?”

“我们也是刚下楼。”姜斯疑惑望向外面站着的十几人,“你们是?”

“这位小友,请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另一位同样道袍的男人出声问道:“或者在这间宾馆里遇上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罗,你是不是傻?一看他满身的香火味就知道是同行,直接问不完了。”捂着腰的道长说道:“我且问你,今夜宾馆里有妖魔出现,你见到了吗?”

姜斯颔首:“东瀛式神,确实见到了不少。”

“那就对了。”老罗点头,掏出罗盘来,“上面指引的方向没错。”

“那些式神呢?”

姜斯刚要说都杀了,抬眸瞅见有几个熟人从人堆里钻出来。数双眼睛对视,双方都很诧异。

“干嘛啊,对帅哥语气这么差做什么?把人吓跑了怎么办?”罗杀女笑吟吟上前,纤细的手指在姜斯胸前虚虚滑了一个圈,“哎呀呀,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这都能偶遇。”

姜斯:“”

他自觉退后半步,把距离拉开,“式神被我杀了。其他人陷入咒术,还在昏睡中。”

“别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概有多少人?”沈笏轻训了罗杀女一句,问道,“你见过那群东瀛人了?”

“三四个人吧,没见过。”姜斯把人都让进来,随着他们的说话声,大厅里的声控灯“啪”一下亮起来。

沈笏点头,和其他十几人商量一会,由其中的两人做法将符咒消除,剩余人先留在大厅等人醒过来。

接着这段时间,姜斯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跟着沈笏一起来的人里,除了罗杀女和他徒弟就是天师协会里的各家流派的道长术士,四五个道士还有两个秃头的和尚,以及三个专门研究风水的风水师。

“各位大师好。”姜斯叫了声。

那个劈叉的道长问道:“你是哪家的人?听你和沈道长语气这么熟,该不会也是武当的人吧?”

这人好像姓方来着。姜斯有点印象,微笑道:“方道长,我和沈道长只是朋友,不属于任何门派,就是个普通人。”

方道长明显不信,王兆搭茬证明:“老姜之前是导演,现在自己开店创业,跟你们道教没什么关系。”

沈笏也应和,说明情况,方道长这才信了这话,对这个年轻人升起点好奇,“你自己能打过那些式神,怎么做到的?”

“跟爷爷学了点纸活,用来自保还行。”姜斯道。

罗杀女幽幽看了他一眼,心中对这话冷笑连连。

仅凭自保的本事可没人能在她手下逃过几招,说这种话也不怕鼻子变长。

方道长扶着腰,眼里满是欣赏,“不错,不错。”

那边做法破除符咒后,听见动静的老板忙不迭起身出来看情况,乍一见大厅满是道士和尚,猛然吃了一惊,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大半夜的,哪有道士和和尚一块出来玩的?

说是来罗酆山论道或者决战罗酆山之巅的,他都信。

“你们这是?”老板犹疑不定。

“我们住宿。”沈笏道,“先住一晚上。”

“好吧。”老板刚醒来意识还不清醒,一时忘了问这群人是怎么进的门,稀里糊涂地给他们都办理了入住。

等上了楼后,沈笏向姜斯解释道:“我们是一路跟在宫田野的身后追到这里的。宫田家族长叫宫田哲,带着几件文物将宫田野赎出来后,就被我们的人亲自送出国境。本来以为这些人都走了,可没想都他们转身从缅国偷渡入境,乔装成来华夏旅游的东瀛人在云省和S省一带活动。”

“所幸和他们接触时,罗道长下了道追魂符,等他们一入境,罗道长就收到了信号。我们一路追踪至此。本来罗盘一直标注的方向却突然模糊起来,越靠近罗酆山越发的不准确。我们导航得知方圆只有这一家大型的宾馆,就过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上。”

姜斯疑惑:“宫田野他们来这里到底为什么?今晚的式神杀意汹汹,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这里的人都会遇害。”

“”沈笏对上他好奇的目光,终是轻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也和他们交过手了,对你说出来也无妨。”

“罗酆山地下有处地宫,是从先周时期便挖出的。传闻找到地宫,可直达龙脉,龙脉下藏有龙骨。传言说,得龙骨者,可得华夏国运。东瀛人就是为了这个才三番两次在华夏打探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姜斯惊讶,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是我用纸人布下幻境,诱导宫田野说出来的?”

沈笏点点头

罗酆山上,盘腿坐在树林中施法的男人突然皱起眉头,脸色惨白,在同行人发现前,一口鲜血直直喷出,溅红满地青翠草丛。

“山人!”

“山人君!”

众人齐齐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扶住宫田山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你没事吧?”

宫田山人一抹嘴唇,鲜红血迹从嘴角滑到耳畔,有气无力道:“有人破了我的阵法。”

“什么?难道我们被发现了!”有人一惊。

闻声赶来的宫田野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来。老人虽然两鬓皆白,可身形却十分矫健,光看就像刚过五十多岁般,丝毫没有将近130岁的老态龙钟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宫田野忙问道。

“有人破了山人的阵法,山人遭到了反噬。”那人回答,殷切的目光看向老人,“族长,您能不能为山人治疗一下?他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老人不置可否,踩着错落不一的草丛走至宫田山人面前,低头用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注视着他,嗓音沙哑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宫田山人仰起头,用力坐直身体,眼神坚定道:“为了宫田家的荣耀都值了。”

“好孩子。”老人笑了笑,似乎被感动到,眼中有泪光闪现。宽厚的手掌放到他头顶上,像父母温柔抚摸孩子的头。

宫田野深受感动,心中升起无限激动之情。

下一秒,“咔吧——”

宫田山人带着敬仰孺慕的眼神失去所有生气,眼睛逐渐暗淡下来。头颅无力垂下,像颗挂在树梢的果实,只有皮肉连接,内里骨髓全断。

老人手掌依旧放在他的颅顶轻轻摩挲,生生将他全身的生气吸入自己的身体内。

随着他的动作,宫田山人逐渐变成一具干瘪的躯壳,全身的血肉被吸食得一干二净。

老人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增加几分活人气,等完全吸完后才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松了手,说道:“可怜的孩子,宫田家会以你为荣的。”

他向宫田野露出一个微笑,“你说是不是?”

宫田野震惊地看着这幕——失去人的支撑,宫田山人无力地倒在地上,一身衣服松松垮垮套在骨头架上。

半晌,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98章 第 98 章 罗酆山4

“我们真的不歇两天吗?就这么直接出来继续拍啊?”王兆昨晚刚经历惊魂一夜, 第二天又被姜斯薅起来爬山拍戏,简直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实在太不友好,怎么能这么压迫人!

姜斯单肩背包在他前面走着, 闻话回身说道:“我们不赶快拍完, 罗酆山就要封山了。”

“为什么?”

“那群东瀛人就在罗酆山, 今早沈大师告诉我如果这两天依旧找不到这些人的下落, 他们就会申请当地武警出动搜山。”

“那我们还来……万一碰个正着,这不就尴尬了。”王兆有些不安。

姜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你的大奖,我的五百万, 你确定要放弃?”

“……”王兆收起动摇的神色, 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走!冲鸭!”

……

一个单独爬山女生误打误撞在进山后迷了路。

树林里草木葳蕤丛生, 雾气飘渺,她身上的所有装备全部失灵, 手机没有信号, 抬头不见天日, 无法辨别方向。

她张嘴大声呼叫, 可只能惊起林中的大片鸟雀,周围连个多余的人影也没有。

无奈只能独自在林中穿梭, 小心翼翼踏过草地, 不断找寻着路。

时间不断流逝, 正当她头发散乱, 精疲力竭之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声。

女生心中大喜,连忙寻声跑过去, 拨开重重树丛却被吓了一跳,骇然屹立原地,震惊注视面前这幕。

数不清的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麻绳吊着人身,随着林中不时风吹而微微晃动。

女生捂着嘴,心中惊恐更甚,不敢大声喘气,拿出手机拍下照片记录。

可是镜头模糊,拍不清全貌,她只能靠近去一点点拍摄。

走到离她最近的一颗树下,她拿着手机仰视去对焦拍摄,开门摁下的瞬间。

被吊在树林上的尸体陡然睁开眼睛与她对视。

“啪嗒”

女生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自己的身体也猛然后退,一步、两步……

直到贴上身后一堵肉墙,女生惊觉身后也有人。瞬间回头却发现居然是吊在树上的尸体走了下来,贴着她站立,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

女生惨叫一声,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可是她根本跑不出去,绕在原地,徒劳挣扎,无可奈何地看着吊在树上的尸体一个接一个落到地上,朝她靠近。

就在几步之遥,突然一阵风吹,白雾消散。

女生面前的尸体全部消失,变成数十个穿红衣祭袍,戴青铜面具,手持短棍的人。

一声惊锣起,他们齐齐扬手将宽大的袖袍甩到天空,又折腰如弓随着鼓点跺脚跳舞。

草丛腾起的尘雾荡起,从青铜面具上仓皇滑落,坠地。

女生逐渐看呆,这些跳傩舞的人逐渐将她包围在中间,呈圈形慢慢收缩。

和她面对面的那个傩者发出低吟,其余人齐齐跟随吟唱。在旋舞停止的瞬间,青铜面具四分五裂,鲜红的血雾随之笼罩女生全身。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成为这些跳傩舞的一员,随着他们跺地舞动,和面具上刻画交缠在一起的夔龙相互呼应

“咔——”

姜斯一声之下,傩舞群瞬间停止,齐刷刷朝他看去。

王兆见差不多了,便收工小跑过去和姜斯一起回看监视器的镜头。

感觉可以了,姜斯才道:“没问题,这段拍完可以去休息了。”

“终于拍完了,可累死我了。”小凤仙一把摘下面具,往身后随手一扔,把自己吊在树上休息,“我当人都没这么累过,这就是你们经常说的996,007是吧?。”

“辛苦辛苦,凤姐您吃点东西?”王兆这些日子下来跟她也算熟悉了,轻车熟路地点根香递到她面前。

小凤仙满意道:“挺上道呢。”

王兆正想呵呵一笑,突然耳畔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刺耳清脆,像极了小孩捏着嗓子怪笑的声音。

他表情瞬间僵硬,迅速回头看去。

身后只有给鬼发工资的姜斯,而除他外,周围空空如也。

“怎么了?”小凤仙莫名。

“自己吓自己。”王兆摇了摇头,暗嘲自己真是昨晚被吓出阴影来了。

小凤仙满不在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陶醉地吸着香。

没过一会,一个瘦小的黑影荡起藤蔓朝他们扑来。一把抢过小凤仙没吸完的香,跑到另一边。

过程之迅速,王兆只看清是个跟猴子一样的东西从眼前飘过。

小凤仙愣了愣,随即冷笑:“哪里不长眼的东西,敢抢我的饭,活腻歪了!”

她腾空飞起,追至它身后去捉。

这东西太过灵巧,拽着藤蔓三两下就从小凤仙手下躲过去,气得小凤仙牙根痒痒。

“老娘非把你抓到手不可。”

这边的闹剧惊动姜斯,他将剩余纸钱一合全部丢进火里,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分吧。”其他还在排队等拿钱的鬼便不客气了,一拥而上将烧完的纸钱抢空。

那东西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后面有大鬼追杀,前面只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谁更好对付。

于是它顺势荡到姜斯面前,带着十成十把人脖子扭断的力度,迅猛地朝姜斯瘦弱的脖颈掐去。

姜斯就没见过这么作死的鬼怪,手心里正好握了根用来生火的木棍,在它荡过来前,瞄准对象,打棒球似的一棍抽出。

这东西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被一棍抽到地上翻了几个滚,撞得头昏脑胀,半天爬不起来。

“什么玩意?”姜斯生怕它装出来的,走近后连续补了两棍才罢休,将它拎起来认真观察。

飘到半空的小凤仙遗憾没带瓜子来拍戏,每个遇到姜斯的鬼怪必然要经历的打脸过程让她真是百看不厌。

如果阴间有警察,姜斯这张脸必须得反复刊登上反诈的大字报,确保每家每户都要落实宣传。

记好这张脸,千万别惹他。

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后结结实实让姜斯心中一惊,倒不是多吓人,就是太丑了,多看一眼都属于工伤。

猴子模样的形状,全身都是赭红色的毛发,脸上长满密密麻麻黄豆大小的痘粒,在肉粉色的痘粒中隐约露出两只西瓜籽一样的全黑眼睛。

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曹,这什么东西?”王兆好奇投来目光,却差点吐了出来。

姜斯默默看向他:“我也想知道。”

看它似乎被打怕了,被拎在手里后一直装死。姜斯哪肯惯着它,摸出一张从沈笏那要来的黄符,威胁道:“别装哑巴,你是打哪来的妖怪?”

它抬头和他对视,嘴里隐隐吐出透明的涎水,眼睛里满是对人肉的渴望。

这是把人当成了食物?

姜斯一阵恶寒,把它丢到地上,念起符咒就要引燃黄符丢至它身上。

一支树枝嗖地破空飞来,贯穿烧到一半的黄符。火焰吞噬树枝和整张黄符,最后一起变成黑灰落地。

姜斯被这变故打得猝不及防,警惕地看向四周。那只猴子被一箭救下,倏地窜飞逃离这里。

“我靠。”王兆干呕到一半,猛地原地跳起,又是震惊又是生气,大吼道:“谁他爹在山里打猎的?知不知道这样犯法!伤了人怎么办!”

姜斯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普通人。”

说罢,像是印证他的话般,一个高马尾少女拨开草丛走出来,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是我,你能怎么样?”

她手里拎了把大弓,眉心间点了抹红点,素面朝天,十分清秀,长相和她颐指气使的语气截然不同。

王兆怔愣一下,丝毫不慌,“你别以为是个女的,这事就算完了。大姐,出门在外身上的公主病还是要收收的,真把外面当自己家了。”

少女立时沉下脸,冷笑连连:“今天算你们倒霉,既然出现在这里,我正好拿你们来当祭品。”

姜斯隐隐感觉不对,身后陡然传来股阴风,余光一扫,看见大红色的袖袍也就安下心来。小凤仙说道:“她身上有灵气,应该也是学玄术的人。”

“她是阴阳师。”姜斯小声道。“姐,我没带武器,你能打得过她吗?”

小凤仙自信地点头,“区区一个黄毛丫头,我还是能收拾得动的。”

少女扬手,周围霎时跳出来七八个男人,个个手拿武器,对准中间的两人一鬼,他们眉心上有着和少女一样的红色印记。

看见这幕后,小凤仙迈出的脚立即收回,语重心长道:“弟弟啊,有时候人总要学会长大,不能总是指望别人。”

“”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斯真想对她呵呵一声。

战局形势瞬间颠倒,王兆也懵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怕是有备而来,早就盯上了他们。

少女笑道:“族长要找祭品,我看他们就不错,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带走。至于那个鬼,杀了她。”

轻飘飘一句话,有人便抽出大刀冲了过来。

王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被姜斯一把抓住,两人都定在原地没动。

小凤仙说着开玩笑的话,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个翻身跳出去和他对打。她身上还是那身大红色祭袍,在半空翻舞的时候,层层叠叠的衣袖堆积像极了盛放的牡丹花瓣。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还想杀了我,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避开砍上的大刀,小凤仙凌空翻身,用长袖做武器,死死勒住男人的脖子,手腕一拽,瞬间把人拎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张开尖利的鲜红指甲,朝他胸膛插入。

身后一条钢鞭破空袭来,被小凤仙侧身避开,第二个男人加入战场。甩着鞭子和她缠斗在一起,而被袖子禁锢的男人趁机挣脱,挥舞着大刀前后夹击。

眼看两个人都缠上了小凤仙,王兆有些担忧道:“她能打得过吗?”

姜斯紧抿唇角不语,眼睛直直望向小凤仙的身影。

见两个男人上去依旧不占上风,带着笑意的少女脸色阴沉下来,朝另一人使了个眼神,随即又有一个人扑上去。

这人手上没有武器,捏起一片叶子吹响,小凤仙的身影肉眼可见地随之迟缓下来。

“这是役鬼术。”姜斯半眯起眼睛,“不愧是阴阳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吹捧敌人。”王兆恨铁不成钢,“你他爹的热血动漫看多了吧!”

“”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小凤仙便察觉到了口哨声的不对劲,想要堵上耳朵,可为时已晚,这声音已经被她听到,思绪不受控制地僵滞下来,对外界的感知逐渐迟缓。

等她发现有人靠近想反击时,已经晚了一步。

大刀直接砍断她的胳膊,这刀被附了魔,专斩鬼怪。一刀下去,小凤仙的手臂倏然化为黑烟消失。

她捂着胳膊惨叫一声,再无法维持腾空的姿态,直直掉落地上。

姜斯快步跑去接住她的身体,手指夹了张纸人塞进她手心。

少女眼看小凤仙的狼狈模样,弯起眉眼笑了出来,“真是不堪一击。本来只是想杀了你,可你刚才的话实在让我生气,我会让你后悔的。”

“怎么样?”姜斯低声问小凤仙。

“好多了。”小凤仙闭了闭眼睛,意识清醒许多,“断一条胳膊而已,我之前什么苦没受过。说前来,以前受的苦也是拜这群东瀛人所赐。”

姜斯眼看她脸色青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根根青筋爆出,几乎连魂体都维持不下去了,再听她说的话,鼻尖一股酸意涌上。

“呵”少女看他们这副模样,嗤笑一声,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这两人还不能死,至于那个鬼,把她给我捉过来,我要把她的魂魄亲自喂给我的式神。”

王兆心中一紧,不管不顾挡在姜斯面前,故作轻松笑了笑:“美女,你这么好看,跟一只鬼计较什么,反正她也快死了,干脆只把我们两个人带上得了,也省得你们麻烦。”

少女一愣,“你叫我什么?”

“美女?”王兆犹豫。

少女抬手指他,道:“把他舌头割了,我不喜欢这种称呼。”

眼看拎着大刀的男人就要上前,王兆吓得腿几乎站不稳,连忙改口,“小姐姐,小姐姐,这样可以了吧?”

少女不置可否,正巧姜斯这时候抬头,和她空中对视一眼。莫名的,她来了点兴趣,喊停上前的男人,“等一下,先把他身后那个人带过来。”

王兆暗骂一声,回头给姜斯使眼色,让他赶快想点办法,不然两人都得死了。

姜斯只当没看见,想起昨晚沈笏说的那番话,语气迟疑道:“你认识宫田野吗?”

他这句话下去,所有人齐齐一愣。

姜斯眼睛眨了眨,带着惊喜道:“我听你们口音像是东瀛人,难道真的认识宫田君?”

少女困惑问他:“你是他什么人?”

她这话就算是默认了,姜斯松了口气,露出抹腼腆的笑容。

他长得好看,露出这种笑容更显得无辜,“我是他朋友啊。他以前叫宫兆,我们两个通过南岭鬼师认识,他们俩还是同门师兄弟来着。我说的没错吧?”

少女挑眉,“既然你是他朋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斯无奈苦笑:“他之前说罗酆山有龙脉,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瞧瞧,本想着叫他一起,结果这段时间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了。”

罗酆山龙脉的事情,只有宫田家的人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朋友,也不会知道这种隐秘。至于为什么联系不上宫田野,少女心知肚明。

对他的话信了几分,她语气缓和下来,“我叫宫田灵子,宫田野是我兄长。今日幸会。”

王兆对这奇妙的走向看得目瞪口呆,心情在自己能活下来的欣喜和自己兄弟是汉奸的担忧之间徘徊,喜忧参半又夹杂着几分奇怪。

怎么会这么巧?

昨天姜斯可不是这么表现的。

姜斯抿唇笑笑,自我介绍:“我叫姜斯,这是我朋友王兆。”

宫田灵子歪头弯着眼睛笑了下,“姜先生,王先生,刚才得罪了。”

“没事,不打不相识。我们这有句古话叫做‘大水冲了龙王庙’正好能用来形容这种事情,哈哈哈哈。”

“我听过这句话。”宫田灵子笑道:“华夏的文化一直让我们心驰神往,十分敬仰。”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问姜先生能不能帮我做到?”

姜斯道:“什么?”

宫田灵子视线朝小凤仙身上望去,抬手将一把刀扔至姜斯脚边,“我看这个鬼实在不顺眼,既然你是我哥的朋友,烦请你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没人说话。王兆担忧地看向姜斯和小凤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姜斯垂眸看地上这把翻着寒光的刀,它只有十几厘米,小巧精致,可刀柄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专门对付鬼怪的符咒。

“姜先生不愿意吗?”宫田灵子明知故问,笑容甜美。

“没有。”姜斯弯腰拾起来,“我在想从哪下手更快。”

“那就好。”

王兆看他真的把刀捡起来,有些急了,用气声呵斥他:“你要干什么!”

“王兆,我们要活下去。”姜斯无奈叹气,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异常浅淡,“你也知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得活下去才不辜负父母亲人的在天之灵。”

王兆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来家事。

姜斯没在意他的茫然,拿着刀柄在袖子上擦了擦,确保它刀尖干净没粘上一点泥土。转身面向身后脸色青白的小凤仙,面露不忍道:“姐,我对不住你。”

小凤仙目光冰冷,勉强站直身体,“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最没骨气的人居然是你。”

她朝宫田灵子和其他八个男人一一扫视过去,提高声音冷笑:“百年前,华夏孱弱,可你们最后还不是跟丧家之犬一样逃回老家。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你们还当华夏是当年那个随意你们烧杀抢掠的华夏吗?我活着没低过头,死了更不会,今天就算我魂飞湮灭,也不会求一次饶。”

“你们迟早会遭报应!死我一个,慰藉青山,值了。”

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尖翘的鲜红指甲扎入指腹,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稳住身体的体面。

少女冷眼看着她,催促道:“赶紧动手,我不想再听她说一句话。”

王兆呼吸急促,看向姜斯拿刀的手,心中不断默念。

不要千万不要

可下一秒,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小凤仙腹部。姜斯面对面虚虚抱着她脊背,感受着怀里冰凉的身体,将刀又往里面送了送。

“扑哧——”

小凤仙瞬间失去全部力气,烧灼的痛感从伤口处传入四肢百骸,从脚开始消失,化成一团黑色的烟,风一吹,全散了。

姜斯压低声音,认认真真地道了句歉。“对不起。”

小凤仙霎时间想到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似笑非笑的那句话。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这就是要成为聻的感觉吗?

“老姜——”王兆扑了过来,想抓住他,恰逢姜斯拔出刀,刀尖擦过王兆的手臂,划开一道血痕。

姜斯皱眉看了眼沾血的刀,没好气道:“你一边去。”

“你怎么能这样!”王兆难以置信,眼眶滚烫,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拔出刀后的小凤仙吐出一口血,向后倒去,没落到地面便化成齑粉,随风逝去。

“没了”他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姜斯闭了闭眼睛,说道:“我不杀她,我们就会死。你当我是为了谁?她是鬼,本来就死了,我们是人,我们既然能活下去,当然得继续活下去。”

“你想想你的父母,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王兆眼神逐渐陌生,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姜斯一样,往后退了又退,语气艰涩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斑驳的光影从林间穿透射在姜斯瓷白的面颊上,这个角度下,他挺立的眉骨连同轻薄的眼皮全部置于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姜斯置若罔闻,抬手擦去刀上的血,猩红血迹粘连在他细白的手指上。他丝毫不在意,随手抹到外套衣角上。

越过王兆,走到宫田灵子面前,微笑道:“我杀了她。”

“很好。”

“我们可以走了吗?”姜斯问道。

宫田灵子挑眉,朝其他人扫了一眼,“别着急啊。刚才没告诉你,我哥就在附近,既然你们是朋友,去打个招呼也不迟。”

姜斯笑容敛了敛,把刀递给她,轻声道:“好。”

第99章 第 99 章 罗酆山5(二更)……

宫田灵子伸手, 礼貌道:“那么,请吧。”

姜斯回眸看了眼王兆,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 随即失望地低下头, 凭空冷笑一声。

似是嘲笑姜斯刚才天真的想法。

姜斯平静地收回视线, 心里想着一会见到宫田野该怎么办。

方才那只逃窜的猴子再次现身, 一蹦一跳走在宫田灵子面前引路。

这是她的式神?姜斯回神,微不可见皱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 对宫田家炼制式神的方法产生好奇。

正常式神是动物的灵体或者鬼怪与人签下誓约,在人需要时, 念咒即可出现帮忙, 这种式神的样貌应该都是正常的形态。可这两天见到的和姜斯印象中的式神大相径庭。

完全就是人跟动物的嫁接体, 诡异至极。

察觉到有人看过来, 猴子灵活转身,冲姜斯凶狠地裂开嘴角, 满脸的肉粉色痘痘随着它的动作狠狠颠颤。

“别闹。”宫田灵子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 “这是客人。”

姜斯身上还背着包, 想到它之前从小凤仙手上夺香的事, 从包里拿出一小把香来,友好地递过去:“你吃吗?”

宫田灵子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 猴子却很高兴, 一把夺过放在鼻尖吮吸。燃烧后的香灰掉落身上的毛发间也不在意, 香雾缭绕, 神色飘飘然,沉醉在这香中。

“它很喜欢呢。”姜斯看着它若有所思。

宫田灵子见猴子没流露出特殊反应,稍稍放下心, 微笑道:“东瀛有很多寺庙,它就是在最有名的大金国寺长大的孩子,对这种香烛有着特殊的感情。”

“孩子?看来您对它的感情也挺深厚。”姜斯道。

“我当然是最喜欢它的。”宫田灵子温柔地拍了拍它的头,边走边道:“它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姜斯诚心发问:“东瀛的猴子能私人饲养吗?”

“哈哈哈。”宫田灵子被逗笑了,“姜先生你说话真有意思。我养的是孩子又不是猴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猴子适时抬起脸,黢黑的眸子望向姜斯。

姜斯一愣问道:“它是人?”

宫田灵子得意地哼笑一声,“看来我哥没对你介绍过宫田家的情况啊。也是,他连式神都召唤不出来,当然不会对你说什么。”

面对束手无策的姜斯二人,她有绝对的自信能轻易压制他们,如果敢反抗,抬抬手指就能杀了。这种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况下,她丝毫不在意说出一些秘辛,单纯当作乐子分享出来。

“我们宫田家和其他家族最不一样的在于我们对于式神可怕的掌控度。在一个阴阳师拥有一只式神都是非常难得的时候,我们可以轻松拥有四五只,这也是宫田家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在东瀛乃至全球的玄术界都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姜斯捧场:“哇,真厉害,怎么做到的啊?”

“”

宫田灵子感觉有点不对,但是姜斯的目光实在真挚,满眼都是求知欲,顿时给她一种当堂给学生授课的成就感,于是接着讲道:“虽说万物有灵,但是不是每个动物死后的灵体都足够强大到被我们所用,这才是阴阳师式神难以培养的原因。但是,人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动物,他们的身体看似脆弱却灵魂却非常有韧性。

于是,宫田家一个伟大的先人想到将人和动物的灵体结合在一起。就像它,我去大金国寺上香时,一眼看上了这个小和尚,当时他才十一二岁,长得很漂亮,又乖又听话,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宠物。我把他带回家,穿上猴子的衣服,等他慢慢适应后,再让他意外死亡,和我立下契约,成为我的式神。”

给人穿上猴子的衣服。

宫田灵子轻描淡写一句,却让听者无端升起满身凉意。

猴子身上这层皮毛就像是天然长出来的,如果想让人长成这样,除非是先把人的皮肉一点点剥下来,再把猴子的皮毛粘到人身上,等伤口慢慢长合,血肉就会和皮毛融合在一起。

宫田灵子笑着等姜斯评价。

王兆在一旁瞧着,脊背发寒,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和满手血腥的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或许杀人犯都没她心理扭曲。

姜斯忍着反胃的欲望,不动声色道:“确实厉害,简直闻所未闻。”

宫田灵子露出愉悦的笑:“快点走,我哥就在前面。待会见到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可惜,并不会。

姜斯清楚知道宫田野一见他绝对会下死手杀了他。毕竟把宫田野心心念念的随侯珠截走上交的人就是他。

不过他面上还是表现出高兴的意味:“我也很想他呢。”

眼看暮色将至,山里的光线逐渐昏暗下来。

趁着这些东瀛人没注意时,姜斯不小心踉跄一步,在王兆下意识伸手扶他的瞬间悄然将一张小纸塞到他的手心里。

王兆正后悔自己手怎么这么快,忽然感觉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他压下惊诧,攥紧手心的纸,往袖子里塞了塞

幽静的林中,一只小小纸人从沾了雾水草丛里钻出。它的身上被露水打湿半边,拽着一颗垂地的草叶勉强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小凤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泥泞,抬手恢复成人形,将即将倒地的纸片人接入手心。

她一想到能在那群东瀛阴阳师的众目睽睽下遁走不禁有些得意,看来这段时间的戏没白拍,临时加戏,演技都能这么好。

再转身,已经飘到半空,缩地成寸,不久便到了山下客栈前。

她一个鬼,刚进去就被大厅的天师撞个正着。小凤仙匆匆扫了一圈,没看见沈笏,抬脚便往楼上跑。

其他道士和和尚:“”

从未见过这么大摇大摆的鬼!

方道长那暴躁脾气,平生最讨厌鬼怪,尤其是沾了人命的恶鬼。当即提剑砍来,小凤仙灵活躲过,皱眉嫌弃道:“你这老道士,不要妨碍我的正事!”

方道长一听,乐了,“一个鬼能有什么正事。”

“沈笏呢?让他出来!”小凤仙说道:“我要找沈笏救人。”

方道长:“沈大师?”

他回头和其他几个道士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开口打圆场,“沈大师不在这里,你要救人和我们说一样,身为天师,救死扶伤,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小凤仙别无选择,只能道:“姜斯被一群东瀛人抓走了,这些人都是阴阳师,至少有十个人,个个都带着武器,听他们的话语是打算用活人献祭。”

说着,她把纸人往空中一甩,丢给方道长,冷声道:“这是姜斯留下的东西。你们不是说要救人吗?还不赶快想办法。”

方道长脸色顿变,擦干净它身上的泥土,来回打量这张不足手掌大小的纸人。“这是姜小友留下来的东西,他留下纸人有什么用?”

其他道士和尚纷纷围过来挨个传递观察,其中年纪最大的法空大师,一眼看出里面的名堂,说道:“这是双生纸人,一张在这,另一张应当在姜斯小友手里。两张纸人制作出来后便会相互牵连,一方有动静,另一方也能有感应。”

“所以这是他留下来的线索。”方道长恍然,原地转了两圈,激动道:“看来这是姜小友以身入局的谋划,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循着纸人找到那群东瀛人。那还等什么,我们即刻出发,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他撸起袖子,拎着桃木剑就要往外面冲。

被罗道长拦下,“老方,你这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们至少先商量一下战术,也好用最短时间找到他们。”

“那你说。”

罗道长看向小凤仙:“烦请你讲一下当时的情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一行人越走越偏,起初还有条小道,现在只能蹚着草丛走路,并且是一直往山下走去。

罗酆山夹在两省之间,往北是S省,往南是云省,周围群峦叠嶂,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天色沉下后,空气愈发冷冽,温度随着太阳落山而降低。

姜斯忍不住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宫田灵子抬头看了眼天,只道:“快了。”

她看着是走惯了山路的模样,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健步如飞,反之看姜斯和王兆,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个气喘吁吁,扶着腰几乎站不直身体。

姜斯只能在心里感慨,怪不得人家这么嚣张,就这体力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他们扶着山壁上的巨石往下又走了段路,遇到条小溪,水声汩汩,清脆地碰撞上巨石。现在是枯水季,水势下降,溪岸边布满了圆滑的鹅卵石,小心翼翼走过去这段,才终于看见有火光隐隐出现。

愈靠近,姜斯惊觉这伙人至少有二十多个。守在山洞口的一共有两股人,每股约七八个人架出一个火堆,最中间有个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中年人,头发花白,气势最为骇人。尽管只是往那一坐,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见火光后,宫田灵子脸色露出高兴的神色,快步走过去打招呼。

“族长,我们回来了。”

这是宫田家的族长,宫田哲?姜斯眼睛流露出几分兴味,对这个已经120多岁的老人的长相多了点好奇。

没想到宫田哲的警惕心更强,姜斯打量的视线刚落到他身上,他瞬间抬头朝这边看来,指着那边,淡淡问道:“那是谁?”

“路上遇到的,说是我哥的朋友。”宫田灵子说道:“族长,祭品找齐了吗?”

“只找到了一个。”宫田哲说道:“如果不是昨天被人破了阵,客栈那些人都该成为我们的祭品。虽说人祭越多,开地宫的几率就能越高。不过现在有三个人,勉强也能用。”

宫田灵子一愣,“三个人?”

她朝身后看了眼,立时意会。

姜斯起初还担心遇上宫田野就不好解释了,可没想到他不在这里,反而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火堆旁。

“这不是那个老骗子吗?”王兆悄声道。

姜斯睨了他眼,“是啊,老骗子。”

第100章 第 100 章 罗酆山6

夜风将树叶刮得哗哗响, 几片浮云慢慢遮住月光,群青色的天幕下,干树枝在火焰炙烤中噼啪作响, 不时有火星溅出, 落在人的身旁。

魏鞅的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中, 看不清神色。

不过只看他双手被反绑身后, 也能猜到肯定没什么好待遇。

宫田灵子远远地叫了声“姜先生。”才让他循声看去,在视线触及两道熟悉的身影时,眼皮狠狠一跳。

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人怎么会在这?

姜斯忽略他他, 径直朝宫田灵子走近,王兆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宫田哲面前停下。

“灵子说, 你们是宫田野的朋友?”

“是。”姜斯面不改色应下, “好长时间没见到宫田君, 我很担心他。知道他没出事我也就放心了。”

宫田哲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映照出来的血色,两颊饱满有肉, 眼睛炯炯有神, 除了头发变白了外一点看不出是个百岁老人的样子。

他盯着姜斯和王兆, 眸子逐渐幽深, 盈满了萃着阴冷的笑意。

“好,太好了。”宫田哲伸手, “请坐吧, 他一会就回来了。”

姜斯顺从而自觉地到魏鞅身旁席地而坐, 王兆没立刻坐下来, 而是有些犹豫地瞟了眼宫田哲,小声问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火堆在这时爆发一声噼啪声,这边围着的六七个东瀛人看了眼渐弱的火势, 有人起身加了把树枝。

全程就像没看见新来了两人一般,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姜斯估摸不准他们到底能不能听懂华夏语,便没回答王兆。而是一抬手搭上魏鞅的脖子,哥俩好似的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魏。”

“……”

魏鞅如同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你有病吧。

他俩啥关系啊,搁这称兄道弟呢。

姜斯视若无睹:“别这样,不就是闹了点小矛盾嘛。用不着跟不认识我一样吧?能在这见到,这算是我们的缘分了。”

“你一路跟踪我来的?”魏鞅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姜斯明明人在乌丁寨,怎么才过几天又跑了罗酆山。

“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姜斯笑吟吟道:“老魏,你这是犯了啥事被逮了?”

魏鞅压低声音:“你眼瞎看不出这是群东瀛人呐?他们抓人要什么理由。”

“所以呢?”

“妈的,这群鬼子是真的会杀人的。”魏鞅道:“你别装个没事人一样,告诉你吧,明天我们都得死在这。”

王兆蹲在一旁,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魏鞅往旁边的东瀛人看了几眼,“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姜斯:“你死我们也不会死,知道我和宫田野是什么关系吗?那是铁哥们,生死交情。真当你不说,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片是不是有地宫和龙脉?他们想来找龙骨的对吧?”

魏鞅压着声音破口大骂:“靠,那你他妈还有脸说我是骗子,你连这种内情都知道,你才是大汉奸,还帮着鬼子干活。”

王兆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东瀛人,见他们依旧无动于衷,总算是确认了他们是真的听不懂华夏语,不然不能这么平静地坐在这。

姜斯轻哂:“你不是厉害吗?跑啊,怎么在这跑不出去了?”

魏鞅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如果有机会,打死他都不会选择踏入云省一步。

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讪讪道:“这不是我没想到吗?谁让这群东瀛人这么鸡贼,居然还骗我说是富豪,要寻龙点穴看风水。”

“救你的人就是他们?”姜斯了然,难怪当晚魏鞅逃跑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不对,你既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事?”魏鞅陡然反应过来,“你在骗我!”

姜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没说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只认识宫田野而已。”

魏鞅冷笑:“等召灵阵一成,不说我们,就是周围方圆十几里的生物全部都得成为这个阵法的祭品。宫田野算什么,一个连阴阳师都不是的人,他能保住你,别做梦了。”

“召灵阵?”

“召灵引龙。借地气、人气,引出龙脉之下的生气。”事到如今,魏鞅也不在意多说几句,扭头往前面一扬下巴,“看见没,这里山川环抱,水流其中,正是龙行止之所。来积上聚,冲阳和阴,土厚水深,郁草茂林,是块绝佳的风水地。更绝的是,这上通下达,气流通畅,金木水火土五行在这里俱全,让这块地活了起来。”

风水里的龙是指山,龙行生风,龙止有砂,环水抱而生气,风主动,水主静,动静皆有,才是块符合龙穴的风水地。

“你不会以为地宫什么的是真的地宫吧?沧海桑田,什么都留不住,风水也一直在变。唯有龙脉千万年不变,这才是我一直追寻的东西。”

魏鞅眼中流露出几分痴迷,“天下风水师毕生追求就是寻龙点穴,当年刘伯温斩天下龙脉,挖井定龙气保下一国江山,倘若我也能寻得龙脉为自己所用也该青史留名了。”

火光照亮他的眼睛,将里面的欲望展露无余。

姜斯仰头望天,这里不像城市有各种光污染,漫天群星闪烁。

他平静道:“可惜你不能。”

魏鞅回神,啐骂道:“都是这群东瀛人设下诡计!”

“老魏,该面对现实了。”姜斯幽幽问道:“就是你给他们指的路对吧?不然这里这么多山,他们怎么能找到的?”

魏鞅心虚,“我也是被骗的。”

“如果有机会让你活着,你愿不愿意?”姜斯问他。

“你跟我摒弃前嫌,暂时合作怎么样?”

魏鞅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胳膊,眼睛一眯,“你想怎么做?”

“在这最懂风水的就是你了,我怎么会知道做什么。”姜斯意有所指道。

一旁的王兆还没从他们两人的对话里反应过来,便听见身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跑来。

一个男人捂着胳膊跌跌撞撞下了山,他半边衣服都浸了血,神色慌张,大喊大叫着东瀛语由远及近直到跑至宫田哲跟前。

几个人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他火堆旁的东瀛人纷纷起身,靠拢过去。

王兆正茫然着,突然被一把揪起来,和姜斯魏鞅二人一起推搡过去。

“这谁啊?”他莫名其妙问道。

魏鞅看了看姜斯,说道:“这不是你那哥们吗?”

姜斯不语,脸色有点难看,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魏鞅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又他妈的骗我吧!”

“怎么会,我确实和他认识。”

魏鞅刚松口气,走近后就听见宫田野急促地喘息,一句华夏语话分成了三四句说完:“不好,仪鱼灵催动大阵提前开启了。我刚才,路上遇到许多受阵法影响的游魂的袭击。”

“什么!”魏鞅和宫田灵子同时出声。

宫田灵子当即大怒:“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搞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怎么知道仪鱼灵突然暴动起来,我身上的伤都是她弄的。”宫田野烦躁地踹了脚一边的石头,“现在怎么办!”

魏鞅不顾自己被绑着的手,硬是挤进来,厉声道:“什么时候开启的,说清楚!”

“你做什么?”

“你们这群大傻逼,知不知道这阵一旦开启,就再无转圜的余地,这里就是阵眼,所有人都逃不掉了,全都得跟我一起死在这!”魏大师大骂。

宫田野立刻扭头看向宫田哲,并回答着话:“就在九点左右,半小时前。”

魏鞅面沉如水,仰头看天,背在身后的手指迅速掐算时间。

宫田哲问起另一个事:“仪鱼灵呢?”

“还在原地,我拼死才挣脱开回来。”宫田野说道。

宫田哲眼神阴翳,看了他眼,随即手指在空中一划,“没用的东西,都被我催眠了几十年居然一靠近这里居然还是不受控制。”

他以手为刃,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血液瞬间流出,却没掉到地上。一滴血不断分裂,组成一个飘在空中阵法似的图形。

鲜红的血阵随着他的低吟迅速旋转,暗淡的光隐隐从中发出。

最后一声石破天惊,震碎山石。阵心的光芒流转出残影,被中间的黑暗逐步吞噬,虚空裂开一个口。

一道红影凭空出现,被宫田哲掐在手中。它身体浑似无骨,软绵绵拖在地上。

“简直找死。”宫田哲冷冰冰盯着它:“既然这么想去找旧主,等阵法成功,你就可以去陪他了。”

看到她的刹那,姜斯的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

这个女人就是出现在剧本杀照片里的红衣女鬼。

她居然是仪鱼灵,传说中那个让人有起死回生能力的镇墓兽。

仪鱼灵身上的红衣破破烂烂,裸漏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和针孔,青紫一片,让人不敢相信它平常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即使被掐着脖子,它依旧半死不活地低垂着头,浑身的骨头被抽走般,跪也跪不直,站也站不起来。

“哼。”宫田哲甩垃圾一样把它丢到地上,转而问魏鞅:“怎么样了?”

魏鞅阴着脸,“难道我说了就能活下去吗?”

宫田哲轻哂:“魏先生,您旁边这两位先生可以代替你。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依旧是合作伙伴。小野,你不介意让你的朋友为我们的大业做出些贡献。”

姜斯心道,果然是这样,他和王兆从始至终都被当成祭品带来这里。

宫田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姜斯的存在,“我当然不介意,这个人,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俨然是恨到了极致。

此时万籁俱寂,山中的鸟鸣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宫田野的声音异常清晰,听到的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由自主在他和姜斯之间打量,揣测两人这是什么个情况。

八卦是被刻入人类基因里的东西,就算是面临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魏鞅还是没忍住疑惑道:“昂?”

什么情况?不是说过命的交情吗?

宫田灵子皱眉:“他不是你朋友吗?”

自动忽视掉宫田野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的眼神,姜斯摸了摸鼻尖,“他都一眼认出我来了,怎么不算朋友呢。”

“”

王兆崩溃地看向他,无语到嘴角不停抽搐,这是朋友的定义吗?

谁家朋友是这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关系?

“好、真好。”宫田野搞清楚状况后气急反笑,刚才被打伤的身体不停颤抖,几乎喘不上起来,脸颊被憋得通红,笑了没两声,突然捂着胸口,一口黑血喷出来。

“”

姜斯挑眉摊手,“你们都看着呢,我可什么都没做。”

魏鞅和王兆的表情木然,见有人扶着宫田野坐下休息,心里几乎万马奔腾。

这得多恨,才能气成这样?

“混蛋——”

宫田灵子一刀甩出,直指姜斯:“你居然敢骗我!”

“灵子。”宫田哲面对宫田野吐血依旧无动于衷,淡淡说了句,“他迟早都是个死人,不急这一会。”

魏鞅此时想得更多,看宫田野这样是绝不可能告诉姜斯关于龙脉的事情,那姜斯只能是从别处得知的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天师协会,这个有国家部门背书的特殊组织。

姜斯能从天师协会得知这种关键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天师协会设的局,让姜斯假意被抓,实则黄雀在后。

这么想着,魏鞅再看姜斯气定神闲的状态,心里的天平不禁朝他倾斜了点。

虽然不知道天师协会会有什么办法出来解决,但好歹能活着也算不错了。

他轻咳一声,拉回其他人的注意力道:“先把我的手松开,我要现场推演龙脉的具体所在。只有找准了龙穴,我们才能避开这阵法的波及。”

宫田灵子手起刀落,尼龙绳瞬间散落一地。

魏鞅推开姜斯,让其他人各退一步,“我要足够的空间让我推演,你们都让一让。”

他弯腰捡几个石头,在地上画起阵图,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先定下四象神兽,再逐步向里推进。

众人凝神屏气,连坐在石头上的宫田野吐了口淤血后也不禁放轻了呼吸,等待最终结果。

这时的山谷凉风阵阵,天色越来越暗沉,刚才还能看见的星光倏然被一层黑布蒙上一般。忽然一道闪电撕裂夜空,千分之一秒的白光笼罩大地。

十万大山里的生物,无一逃脱这光的照耀。

山谷里的人整齐划一地抬头看天,却忽略了脚下的动荡。

细小的石粒劈里啪啦掉落,砸到地面。这声音逐渐变大,直到一块巨石轰隆一声滚落下来,整块大地都被它砸得颤抖不止。

“地震了——”姜斯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上王兆朝空旷的地面跑去。

这里四面环山,只能朝沿路来的溪流跑。

“快跑啊——”有人在呼叫,可声音在这时已经模糊不清了。

姜斯感觉耳朵被插进一根钢筋般,尖利的痛觉在他耳中脑仁里反复搅动,几乎戳破了耳膜,淌出滚烫的鲜血。

王兆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姜斯看着他,再顺着他手臂仓皇往后去看,火堆在这时候已经被碎石砸灭,无数的人影四散逃开。

第二道闪电再次袭来,白光笼罩整个世界,也让他看清了这时的场景。

天崩地裂,山川摇晃。

三四个人被乱石砸到身体上,血肉飞。宫田灵子握着刀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护在宫田哲身前,有式神掩护,将那些乱石给清除开来。

“呜呜——”王兆焦急地扯着他胳膊,示意他往下看。

闪电接连不断,黑夜逆转为白天。还算平坦的地面不停晃动,隐隐有裂开的迹象。

姜斯盯着它再看了眼天,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跑到了山谷的正中间,苍穹在头上一览无余。

“姜斯!”王兆瞳孔紧缩,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一道利箭从姜斯身后穿空射来,贯穿王兆的肋骨,鲜血尽数被他身上的冲锋衣吸走,因为是黑色的连有没有溢出来的血迹都看不出。

他摔进身后因为地震而更加湍急的河流中,砰然溅出无数水花。

姜斯手臂和手掌被石头陡然划破,应该有鲜血流出来。但他没在意这个,立刻爬了起来去看王兆的情况,可河边只挂了块被撕裂的布,人却不见了。

“王兆。”他稳住心神,向周围去看。

宫田灵子这时候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朝他射来,剑尾后的眼睛一片血红,森然可怖。

“你要死啊——”一只手从地面窜出,猛然把人拉下来。魏鞅躲在半人高的巨石后,劈头盖脸道:“那女人就是个疯子,你自己在阵心里没发现啊,你要是死了,正好就是现成的祭品。”

“这地震怎么回事?”姜斯问他。

“阵法开启,埋在地下的龙自然有感应了,这叫地龙翻身!”魏鞅道:“不止是罗酆山,整个云省和周围省份都会波及到。你别瞪我啊,只要还没人祭,这就没完全开始,还有机会。”

“晚了。”姜斯将流血的手狠狠在衣服上擦了把,丝毫不在意痛意,说道:“我看见有几个东瀛人快死了。”

“不是吧,自己人都杀。”魏鞅说完,又啐了口,“妈的,这群鬼子真没人性。”

他们在的地方还算空旷,没有落石滚下来。姜斯扭头去看那边的情景。

以宫田野为首的宫田家分成了两拨,一波杀人,一波反抗。可是反抗的到底打不过这些杀人的人,只几下就被抹了脖子,砍下头颅。

那场面,血流满地,几乎称得上是人间炼狱

宁市,海宅书房

海棣看完一份报告,刚端起水杯,不知怎么了,手腕一抖,玻璃杯应声掉地碎裂。

随着这声清响,海夫人急匆匆推开门,说道:“小棣,云省地震了。”

她一手扶着门,着急问道:“小姜是不是正好在云省,他进山拍戏去了?”

海棣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再看海夫人因为着急脸上还敷着面膜的脸,露出抹安抚的笑意:“妈,他没事。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是否安全啊。”海夫人信以为真,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一出门,海棣脸色瞬间沉下,拿出手机给姜斯拨了过去。过程中,提示栏的新闻不断刷新,全是关于云省地震的紧急报道。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就是没人皆听。

海棣无法,只能先找人去打听具体情况

罗酆山山下,察觉到地面晃动的众位天师,全部有志一同地朝山上看去,只见诡异的白光照亮天幕,尖尖的山端像是巨大的坟墓,立在地面。

他们沉默不语,可谁都清楚,这次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