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伥鬼
不到一分钟, 如鸟兽散的众鬼纷纷逃离,只剩下小凤仙和白七娘站在墙根乖乖听训。
姜斯气得太阳穴都疼了,拎了根半成品的哭丧棒——一根桐木条, 来回踱步, “你们要在我家占山为王吗?”
“我要是不回来, 你们是不是还想天天在家里开派对?”
“今天是第一次。”小凤仙解释。
“你还有理了!”姜斯气得抽了一下墙壁。
轻脆的一声, 反将墙面上一连串的墙灰抽得簌簌落下。
“”
小凤仙和白七娘自知理亏,不敢再说话。
姜斯闭着眼睛,没好气道:“把我家, 恢复成原样。你们接下来一个月,别想再从我这吃到任何香火。”
他拎着箱子回卧室整理, 外面两个鬼装模作样收拾一会, 见人一直没出来, 便凑到一起小声道。
“姐, 你看他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我又没经验,我怎的知道?”小凤仙摸了摸鲜红的长指甲, 怂恿她, “要不你去问问。”
“反正你不老出这些主意吗?”
白七娘长眉倒竖, 觉得这不像什么好话。
“我才不傻呢, 刚被他骂还去触霉头,把他真惹恼了, 我去哪吃香火?你养我啊?”
“……”小凤仙白眼一翻,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瞬间破裂。心里嘟囔着这小蛇居然长了脑子, 能听懂人话了.
不等姜斯稍微休息会, 就听有声音叫他,只得再次起身去开门,“有事?”
“有人敲门。”小凤仙大摇大摆坐到沙发上, 手指稍微动动,扫把自己便立起来来回打扫。
那姿态,悠闲极了。
姜斯没忍住,“你当着我面,连装个样子敷衍一下都不想吗?”
小凤仙瞟了他一眼,整整衣摆,正襟危坐,伸手继续操控扫把扫地。
“这样总可以了吧?”
“……算了。”姜斯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叹气:“你都不是人,我跟你计较什么。”
“?”小凤仙紧锁两弯细眉,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开了门后,姜斯意外发现登门的居然是林楠的父母。
“你们这是?”他纳闷。
他和这家人平时鲜少交往,林楠父亲一向不太能看得上他们家搞得这些东西。私下还经常说这种糟粕文化早该被取缔了,全是封建思想。
现如今,竟然主动找他。
“咳,小姜啊,我和你林叔叔听见动静,才知道是你回来了。就连忙过来看看你。”周姨笑道,往里面看了一眼。
门缝被姜斯遮挡大半,她只能收回打量的视线,客套道:“你在宁市玩得怎么样?我看你好像都瘦了点。”
“还行。”姜斯伸手不打笑脸人,礼貌回答,“林楠回来应该都说过了吧?”
林父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神情,偏过脸只当没听见。
“小楠说了,他说多亏有你呢。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看,这都麻烦你两次帮忙了。”说着,周姨从怀里拿出一个包的厚厚的红包,递给姜斯。
“上次就想找机会给你,但是恰巧你那时候一直忙,就没来打扰。现在终于找到机会给你了。我知道你们这行的规矩,这钱你得收着,都是我们应该给的。”
姜斯接过来,两指一捏,就对数额有了数。有点惊诧他们态度的变化,“周姨,您这是……”
“我们就是想当面道个谢。”周姨真诚道:“多亏有你在,不然小楠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客气了。”
“这孩子最近一直倒霉不断,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撞了什么煞还是怎么,接二连三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我这次其实还想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帮他转转运势的方法?毕竟我们也只认识你这么一个靠谱的人了。”
姜斯这下了然,也不推辞,收下红包,认真给出建议。
“您让林楠没事在家多晒晒太阳,出去见见人气就好。”
“就这样?那他之前老出去跑着玩,结果还玩了个什么恐怖游戏……小姜,报酬不是问题,我和你林叔就想要个解决办法。”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姜斯沉思一会,又道:“您去买点艾草放家里每天熏一熏。”
“这样就能驱邪?”
“那倒不是,艾草味提神,能让林楠脑子清醒点,别乱作死。”姜斯没跟她开玩笑,正色道:“他如果自己不改变,别人再怎么帮忙也救不了他。”
深知自己儿子德行的周姨惭愧低下头,丝毫无法反驳。
见两人把这话听了进去,姜斯捏着红包,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没想到,转天就看见主动上赶着当免费劳动力帮忙的林楠。
他自己说,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到店里帮姜斯点忙,给不给工资无所谓,全当打发时间。
听完后,姜斯觉得麻烦,正要一口回绝,让他老实回家呆着。
突然又想起来,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帮他在店里看店。
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给了他一把钥匙,让他第二天准时去店里开门营业。
林楠以为这是认可自己的作用,特意早起跑去纸扎店,结果等了半天,却是连个姜斯人影都没见到。
给他打电话问在哪。
姜斯只说,把店里的明细清单都用A4纸打印了出来,让他自己看着对照。不懂得再问。
“那你呢?”林楠不解。
“我?”姜斯隔着话筒的声音有些模糊,“我有其他事情要忙。你帮忙的工资,我会照常支付,帮我看好店就行。”
此时说话间,他刚迈进榕城一块废弃的居民楼里面。
这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是当年全国兴起轻工业,各种纺织厂纷纷在榕城落地开花,当时的榕城政府就划了好大一块地给来这建厂的老板。
工厂旁边就是家属院,方便工人上下班生活居住。
据说当年最鼎盛的时期,这片土地上居住了十余万人。
后来为了保护环境,加上产业转型,这些厂区被限制发展,要么搬离了榕城,要么就是升级转型做其他上游产业。
原本是该“你方唱罢我登场”,但二十年的变迁中,周围地方都变成了商业小区或者商场,只有这一块破败的家属院区至今没有做好规划怎么去利用。
姜斯想着仅靠他自己搭不出来想要的场景,还不如直接找现成的来拍摄。
哪知这个想法刚说出来,罗妍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给他想了个主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进去拍个片子也没事。
说不定还能做个宣传,让某些人产生过来建设发展的想法。
于是姜斯就先抱着过来实地考察的心理来了这片居民区。
站在荒废的墙边,姜斯皱眉往左右去瞅,到处都是黄青色的野草混杂黑绿色阴湿的青苔。
他沿着一段稍微宽大点的土路走来,本来以为够破败的了,没想到真走到居民楼下,发现结论还是下太早了。
两排高楼夹了只有一条一米多点的路,还不等进去就能感觉到昏暗中逼仄的阴湿。
阳光到这,戛然而止一样。
阴影将这里硬生生划分成两个世界,姜斯站在边缘线朝里面观望。
一般人站在这,想得绝对是各种看过的恐怖传闻和惊悚电影。
也难怪罗妍会直接推荐这里。
姜斯打量一会,颇为满意。
这个场地就是他想要的,而且没人居住,避免了到时候让人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再引发什么误会。
他略站了会,就往里面去走,整个居民区现如今仅剩下两三栋楼,其他全是荒废的用来堆放杂物的荒地。
每栋楼是圆形的筒子楼状,最高有十五六层的样子。
因为是老式建筑,没有电梯。姜斯徒步走了一会,哒哒脚步声在安静昏暗的楼道内显得异常清晰。
扶手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正想伸手去靠一下,低头瞧见这情况,就立刻收回就要伸出的手。
不由头疼地想,这里好是好,就是怎么搬运设备来拍摄?
光是来来回回上下楼梯就够累的了。
转角处的白墙上印了个掉了角的数字8。姜斯意识到他已经爬了八楼,索性在这层休息一会,再到处看看。
这边每一层都是大同小异,刚才站在楼下往上看,姜斯便感觉到说不出的压抑。现在居高临下去张望,入眼尽是如同蜂窝格子一样的密密麻麻的门窗,很震撼,也很诡异。几根已经退休了的电线依旧扯在空中,就跟这片的废宅一样杂乱无章。
不少住宅的门其实都是开着门的,有的已经完全空下来,有的还剩几张陈旧的家具。
透过门窗,姜斯逐户看了几家。最后靠在栏杆边,举起手机打算先拍点照片,回去再想想怎么布景。
手机取景框刚刚聚焦,画面上猝不及防出现一个人影,白色东西在远处走廊一闪而过。
正要摁下拍照键的手指一顿,下意识抬眸往那边去看。
没有一个人。
只有几块掉了漆的红木板堆积,沿着空寂的走廊没入阴影。
是他眼花了?
这边荒废成这样,除了他,还有哪个脑子有病的人会来这里看?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姜斯吓了一跳,定睛去看,发现是海棣。
屏幕上一直提示信号不好,姜斯便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朝空地上走,希望找个信号好点的地方。
“嗯,我在忙,没在家里。”
电流吱呀几声,好一会才听清海棣的话。
两人在视频通话,海棣见他的第一眼,就下意识露出点笑意。他身后是窗几明亮的办公室和姜斯所在昏暗到连脸都隐没在黑暗中的场地完全截然相反。
忍不住纳闷问道:“怎么跑这么破的地方了?”
姜斯道:“我打算拍个惊悚题材的短片,找人问了后,才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个宝地。”
他说着,将镜头转向对面,“是不是很有氛围感?要不是被人提醒,我还不知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榕城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除了我,这一整栋楼都没有一个人。”
姜斯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笑意,“我感觉这里光是拍场景都够吓人了,到时候加上我的演员,恐怖氛围绝对拉满。”
“姜斯。”
海棣打断了他。
姜斯一愣:“什么?”
“你背后有个人。”
第62章 第 62 章 伥鬼2
紫灰色的云被风吹着遮了太阳, 霎那间,天光阴翳下来 。
姜斯看着屏幕上的人,海棣本来将手机放好后, 正一手拿着文件准备要批阅, 突然连笔也停住了。
莫名的凉意从身后而起, 姜斯捏着手机转身去看, 他刚才经过的楼梯口前确实有个人形身影。
白色上衣,长发遮脸,看不清面容。
浑身只有白色的衣服发着光, 其余全部与昏暗阴影融在一起。
“你身上带东西了吗?”海棣问他。
姜斯摇头,“我今天就是出来走走, 除了手机, 连个钱包都没有。”
“把定位发我, 你想办法从其他出口离开, 尽量保护好自己——”
“没事。”姜斯本来正往那个身影方向一直看,海棣却越说越急促, 搞得真要面临什么危险一样。
实在忍不住笑道:“你搞得我都紧张了……就算是鬼, 我徒手都能打, 用不用什么东西不重要。而且我看着, 她应该是个人。”
“这么偏的地方,除了你还有别人?”
海棣明显不信。
也不怪他, 有的地方遇见鬼的概率可比人高多了。
“万一有人和我一样闲呢?”姜斯边说边往那个方向走去。
环形的走廊看着大, 实际上走起来用不了多少时间。
几个呼吸间就走到了地方, 距离在不断缩短, 姜斯越发确定对方就是个人。
还是个身材瘦高的小姑娘。
他听见对方在和人打电话,用的西南方言,大概能听懂一点。
是在说已经到了地方, 但是没找到约定的对象。
“我就到这里嘛,第八楼,就是第八楼,怎么不见你噻?”
姜斯站在几步外,同样拿着手机,疑惑问道:“你好?”
小姑娘一惊,仓皇扭头去看,发现是个人后,顿时松了口气,手掌捂着胸口,埋怨道:“你谁啊?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她长得很漂亮,五官清晰立体,瘦瘦高高非常有气质。
上身穿了件白色卫衣,下身是阔腿长裤,脚上一双帆布鞋,是经典的大学生装扮。
姜斯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毕竟就是个小姑娘,轻易就被他的话唬了一下,语气开始不确定起来:“这里…是不让外人进吗?”
“你说呢?”姜斯道。
小姑娘懵逼了,忙解释道:“不是啊,有人约我来这里来着。他说这边有家工作室,我是来这里做兼职的。”
“……”
姜斯下意识朝两边看去,杂乱的墙角堆积废品,随处可见的蜘蛛网,时不时经过的蟑螂和墙皮下裸露出来的砖块。
“你说什么?来这里兼职?”
姜斯诚心提问:“你兼职鬼屋npc吗?”
“不是啊……”小姑娘茫然,“对方是摄像工作室,我来这边拍平面模特照片的。”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姜斯无语了,“谁脑残把工作室开这里?”
他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小姑娘怔怔站着,颇为手足无措,“但是、但是,他说的就是这里啊!八楼。你看,他还和我打电话呢。”
姜斯往她手机上瞧去,“电话呢?”
“电话……他怎么给挂了!”小姑娘茫然。
“八楼我都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工作室。这边又偏僻又安静,你但凡遇到什么危险,喊人都喊不到。”姜斯无奈,“要你来这里的人不是恶作剧就是别有用心,赶紧回去吧。”
小姑娘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胆战心惊地忙道谢离开。脚步匆忙,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
目送她人离开视线范围后,姜斯这才重新举起手机通话。
“你看吧,这是个小姑娘,别担心了。”他笑了下 ,“出个门还能做件好事,我今天要好好地犒劳自己一顿。”
海棣失笑,“你想吃什么?”
“附近开了家烤肉店,我过去试试。”姜斯边说边踱步向前,正巧走到一块有阳光的地方,瓷白的脸被照出橘红的暖意,瞬间多了几分人气。
“嗯,好吃的话,等我过几天去榕城,你带我再去尝尝。”
“你要来这边?”姜斯惊讶,“你不用在宁市工作吗?”
海棣道:“我去出差。”
“好吧好吧。”姜斯就是随口一问,“等你来了,我一定扫榻以待,带你玩一圈。”
“我很期待你的前半句话。”
“?”
姜斯忽地反应过来,把手机偏了偏,对准蓝天白云,义正言辞道:“这大白天的,海同志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海棣意会,表示理解:“那我晚上再说。”
姜斯:“……”
他移开视线,脸颊被晒得有点发红,便往阴影处退了退,哪知他刚动作,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姜斯瞬间脸色严肃起来,匆忙对海棣道:“一会再说。”
海棣一句“你小心”都没说完,就被挂断电话。姜斯把手机收起,往声音源头地方找去。
这边平时安静得可怕,突然的尖叫声将四周栖息的鸟兽都惊动起,纷纷扑腾翅膀飞离。
也因此,声音来源尤其清晰好找。
听声音是在楼上,姜斯一口气跑了两层楼,赶到地方。
地上坐了个人,上身穿着红色的旗袍,因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旗袍两边的开叉都被卷了上去露出下身穿着的黑色打底长裤。
一只脚蜷在裙底,一只脚上还穿着尖头红高跟鞋。
她扶着栏杆似乎想要挣扎起身,却扭伤了脚怎么也站不起来。
姜斯没立即过去,站在往前后两个方向的走廊张望,什么都没看见。
“你没事吧?”
“啊——”旗袍女孩同样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在看清是个人后这才稍微放了点心。犹豫问道:“是你吗?”
“什么?”
“不是你发的地址让我来的吗?拍平面照片,给网店做宣传。”
姜斯这下听懂了,看来和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女孩是一样的情况。“你也是来做兼职的?”
女孩眼前一亮,“真的是你?”
“不是。”姜斯把她先从地上扶起来,这才接着说,“你们被骗了。刚才我才遇到一个和你一样情况的女生,同样说是来这里做什么兼职。但是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又哪来的网店?”
女孩自己心里也有了数,撑着栏杆,将高跟鞋拿下来,干脆利落地将掉了的根彻底掰下来,再穿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你能帮我把楼道里掉得另一只鞋捡一下吗?”
姜斯转身走了,过了一会,拎着只鞋过来递给她,只见她如法炮制掰断后跟再穿上。
她动了动脚,感觉还行,站稳在地上,这才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靠谱。一进来我就发现这里太破了,但是毕竟来都来了,就硬着头皮上来瞧瞧。万一真的有人呢?”
“你碰见了人吗?”
“就是没有碰见才可怕。”女孩叹气,“我走了好久,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本来都想回去了,结果突然被飞出来的蝙蝠吓一跳,一下子踩空摔了下去。”
姜斯打量了她一下,瞧见她胳膊上确实有被擦出来的大片淤青,纤细的胳膊上挂着血丝:“还能走吗?”
“应该可以。”女孩无奈地理了理碎发,把头发都拨到肩后,“真是太倒霉了,钱没挣到不说,还遇到这种情况。”
“这个天气穿裙子不冷吗?”姜斯奇怪,他自己都得穿个外套才能出门,对方居然只穿了件旗袍出门,手臂裸露在外,一副盛暑打扮。
“没办法啊,还不是那个老板要求,说什么来了得试装,看看气质适不适合。我一听还得穿别人的衣服,还不如自己穿着自己的衣服呢,这样好歹干净点。”女孩叹气,啐骂一句。
“呸!真倒霉。碰见个死骗子。”
姜斯不置可否,想着他自己看得差不多了,干脆和她一起下去,免得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女孩其实不太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即便他有着让人掉以轻心的容貌也一直暗自保持着警惕。
趁姜斯在前面下楼,她悄悄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信息和定位,让朋友马上来接自己。
等一起出了这片居民区,女孩借口说自己朋友马上赶到,让姜斯先走,她留在这里等一会。
姜斯早就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倒不在意这事,转而说起其他,“你回去后最好收集证据去报个警,以防万一。”
女孩点头,“我正好也是这样想的。”
到此,姜斯不再多言,直接开车离开。等他开车回到市区时,已经过了午后。给海棣报完平安,便约了林楠和罗妍一起出来去吃饭。
林楠到得最早,一见姜斯就小跑过去,追着问他到底去哪里做了什么?
姜斯被他问得头疼,端起可乐抿了口,这才说:“我去找拍摄场地去了。”
“就这?”林楠狐疑。
姜斯:“就这,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吧。”林楠得知原因后兴致越发高涨,跃跃欲试道:“姜哥,我也想跟着去拍戏。我去打个下手也行啊!免费劳动力,好歹让我见识见识都是怎么拍戏的。”
“不行。”姜斯一口否决,“你不能去。”
就他这倒霉样子,再跟那群鬼怪呆一段时间,完全被阴气浸了个遍,林楠父母都能给他准备好棺材了。
“为什么?”
“我没记错,你一开始自告奋勇地是帮我看店吧?”姜斯似笑非笑撩他一眼,“你跑了,谁给我看店?”
“”林楠只能放弃,趴在桌面叹气,“那你有好玩的事,记得给我讲讲。我在店里好无聊啊。”
“怎么会无聊呢?”姜斯道:“那不是有很多人吗?”
“哪来的人?一上午连个进来看看的人都没有。”
“纸扎人不是人啊?”
林楠一个寒颤,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脸色发白,“你别说了,我再脑补一会,下午都不敢去了。”
姜斯嗤笑,“就你这胆子还是多去太阳下走走吧,收收你的好奇心。”
罗妍在这事拿着包走来,听见姜斯最后一句话,好奇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姜斯把手机递过去,让她坐下点单,“我请客,你们看看要吃什么?”
“呦,姜老板去宁市一趟这么大方了?”罗妍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一边在屏幕上点单,一边问道:“你去看了吗?那场地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合适你那个恐怖题材的?”
提到这个废弃的居民区,姜斯就奇怪,“其他都还好,这个地方真的完全废弃了吗?”
“当然啊,你去看过就知道了,里面压根没法住人。”罗妍十分肯定,“我今年刚去那边看情况。而且咱们这边也没有什么流浪汉,里面谁能住进去?”
“那就奇怪了。”姜斯把上午遇到的两个女孩的情况给她讲了一遍,“要是就一个人,还能说是有人恶意整蛊,但是第二个情况一模一样。如果里面真的没人,那会不会有人在这里打着网店平拍兼职的借口想做什么坏事?”
罗妍刚才还轻松的表情忽地严肃起来,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是。我回去就提议一下,问问派出所能不能经常去那边巡逻看看,也得把监控装上了。万一真发生什么事,那可真是疏忽了。”
“我说,”林楠咬着吸管,硬是插了一句话,“要不我们边吃饭边聊呢?”
“你自己动筷子先吃。”姜斯看向他,“不然还得要我喂你吃?”
林楠脸色一红,埋头深深吸了口饮料。
罗妍笑了笑,“你别说,我刚想起来一件事。你现在在网上已经小有名气了,知道吗?”
姜斯没听懂,“什么意思?”
“前两天有人拍到了你的照片,后来被人认出来就是宣传片的导演嘛,然后就小火了一把,你没发现现在你的粉丝已经有十几万了吗?”
姜斯一惊,拿出手机登陆上许久没上线的账号,发现还真是。
甚至还看见了那张被偷拍的照片,就是一个侧脸,应该是光线的原因,有些曝光,连带着画质也不是很高清。
“就这么个照片?”他真的不理解,“居然被转发的这么多,这有什么好看?”
“现在不都是喜欢看脸吗?”罗妍笑盈盈,“我觉得你自己上阵拍戏都行,当什么导演,直接转行得了。”
姜斯对自己的职业定位非常清晰,坚定拒绝,“我要靠自己的技术吃饭。”
吃完饭又聊了会,三人各自有事。姜斯径直回了家,收拾过两天要用的拍摄器材以及给小凤仙和白七娘讲戏。
因着剧本是王兆给的,姜斯找到机会又和他捋了最后一遍情节,定下最终版稿子.
月朗星稀,一栋高楼上,女孩仓皇在走廊上逃离。眼看跑了一层又一层,却跟遇到鬼打墙一样,一直不断重复在眼前这个第八楼层。
鲜红的数字8,淌下的几滴油漆跟血似的渗人。
女孩惊魂未定,扶着墙大口喘气。她凌乱头发下,脸色纸片一样的惨白。抬头盯着这个数字,浑身哆嗦,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看来今天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脚步声一下一下,由远及近。地上黑色的巨大影子,慢慢显出形来。
女孩心跳如擂鼓,愣愣看着影子一点点靠近,最终出现整个身影。
在这时,她忍不住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
同样尖叫的还有一道雄浑的男声。
啊——卧槽,什么玩意儿!
女孩一愣,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紧接着,强光手电从楼梯间里打开,顿时将这片昏暗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男人拿着手电,警惕地问道:“你谁啊!黑灯瞎火的,搁这干嘛呢?”
“”
女孩——白七娘把头一扭,往后喊了声,“姜斯,你是不是改剧本了?这段台词我怎么不记得?”
第63章 第 63 章 伥鬼3
高壮的男人闻话却是愣了, 没明白她说的意思,什么叫改剧本?
啥玩意儿?
他的手电威力实在强大,光束打到哪里, 哪里的阴影就无处遁形。然后他便眼睁睁瞧着一个身材颀长、相貌清隽的男人慢慢走下楼梯, 值得注意的是他穿了件工装马甲, 嘴里还叼了根吸了一半的烟。
眉眼好看是好看, 就是带着股不耐烦的躁意。黝黑的瞳仁凉凉地朝他一斜,站在楼梯中央居高临下问:“你谁啊?”
“这不是你找的演员?”白七娘纳闷,“那他怎么会从下面上来?”
“谁知道呢。”姜斯本来就因为这场戏一直重复感觉烦躁, 好不容易看白七娘渐入佳境,谁知又蹦出来捣乱的怪人, 将烟头摁灭, 没好气道:“你没看出他是个人啊?你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后半句是对男人说的。
他手上不仅拿了个手机, 还有一把黑色的手机稳定器, 看着是专业的拍摄设备。
“你们在这拍戏?”男人同样感觉奇怪,“我是个探险主播, 前两天我刚到这边踩点, 没见过你们这剧组啊!”
“我们刚来。”姜斯拧了拧眉头, “你来这探什么险?这块深更半夜连个人都没有, 连鸟都睡觉了,有什么好来的?”
男人奇道:“你来这拍戏都不打听打听的?这片可是榕城出了名的鬼地, 老有名了!”
“”
姜斯怀疑自己和他呆的是不是一个榕城, 他从小在这长大, 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边。”他问道:“有什么说头吗?”
“那当然了。哪个出名的鬼屋鬼地没个灵异传说, 不说远的,就说最近网上特别火的一个话题。”男人调了调手电筒亮度,啪一声, 光亮只能勉强照亮这一小块地方。
他拿着手电筒从下往上照,下颌和鼻底被照亮,整张脸在刻意的底光下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脸色,压低声音酝酿气氛。
“最近老是有人能收到一份待遇十分优渥的兼职邀请,毫无例外的,地址全是在这栋楼上。不少人来了后,却发现这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打电话后,对方依旧只说这一个地址。”
“最关键的是,有人去报了警,但是没用。那通话的号码,压根不存在,可是在警察调查前,明明有不少人可是都打通过。你说这是不是很诡异?”
男人期待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露出惊慌的神色,哪知他们一个比一个淡定。
姜斯好歹给了个反应,淡淡说了句:“哦。”
白七娘压根连个眼神都没递给他,自顾自整理着衣服。
“你们听说过?”
“没有。”姜斯道。
“那你们反应这么平静?不觉得细思极恐吗?那可是一个空号码,居然被十几个人打通过,就在这栋楼上呢!”
姜斯听他说话,实在没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昨晚他和海棣打电话压根没睡好,今晚又得通宵拍摄,睡眠时间几近于无,不得已之下,只能靠抽烟来提神。
“我们不怕。”姜斯懒得再耽误时间,直接给他指了个方向,“你要不然去那边呢?我们还得继续拍戏,我们各忙各的互不打扰怎么样?”
男人的网名叫作死老汪,平台上有几万的粉丝,预计晚上十一点才开始直播,眼看时间还差点,本想着多说几句磨蹭一下时间。看着姜斯已经赶人的态度,也不好再耗下去,只得点头应下来。
“行吧。我们待会再见。”
他继续往上面的楼层去爬,发觉这边说是在拍戏的剧组,居然只有两个人。
“看来也是草台班子,不是什么大制作。”他心中暗自笑着,身后那两人的交谈隔了一层楼都能听见。
女的问:“他刚才说这边有鬼?”
男的语气平静:“管它有什么,再打扰我们拍戏,就算是鬼我也得削一顿。”
还挺能吹的。老汪嗤笑,忍不住揭开对方的面具,估计真见到了鬼,跑得谁都快。
不知道这人的腹诽,姜斯收拾收拾场地,将机位固定好,对站在楼道处的几个NPC鬼道:“一会她跑下来,你们就慢慢往上走,我没叫停,就一直动,懂了吗?”
NPC鬼默默点头。
姜斯满意回去,过了几秒喊了声:“Action!”
白七娘再次重复刚才的表演.
榕城最近的昼夜温差又有点大,深夜的居民楼不仅比白天更幽暗,而且更加阴冷。一阵阵的凉风从破了玻璃的窗子吹来,紧紧缠绕在老汪身侧。
他穿了件薄款的冲锋衣,依旧感觉到寒冷,下意识抱着手臂,用手电筒打光慢慢往上爬。
脱离刚才腹诽的情绪后,慢慢地开始被上楼时一直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所吸引,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一下两下
脚步声在楼梯间飘荡,从轻盈逐渐变得沉闷。
眼看数字一点点增加,老汪最终停在八楼这层。
他松了口气,平复因为爬楼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手上也不闲着,固定好稳定器后,架上手机,调整好角度准备马上开拍。
又是一阵风吹过,放在脚边朝天花板立着的手电筒突然平倒,一路往走廊深处滚去。
老汪“卧槽”一声,连忙跟着跑过去,边跑边弯腰伸胳膊去够。
手电筒被一个东西挡停,他紧跟着捡起来,正庆幸着抬起头,发觉眼前的东西不大对。
刚才不是一堵墙吗?
怎么会会变成了个人?
老汪迅猛地站直身体,同时打光朝面前去照,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心脏瞬间停滞,连同着呼吸也屏住。
“”他开口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是不是楼下拍戏的人?”
被手电筒照到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了件洗到发白的衬衫和靛蓝色长裤,除了脸色有点发白外,一切正常。
被强光照到眼睛也不恼,和蔼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我从这边路过来着。”
“呼。”老汪心里骂了两句,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有错,不能全怪人家突然出现。于是便顺着话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碍事。是我太着急了,什么也顾不上。”
“那就好。”中年男人自我介绍:“我在这边工作,叫我李叔或者老李都行。你来这里干嘛呢?”
“哦,我是来这边拍摄的主播。”老汪调试好设备,将镜头面对自己,见李叔好奇跟着侧身,把他也照了进来,“你看,我是用手机直播的。跟你们那专业设备没得比。”
“都挺好的。”李叔呵呵笑道,“你这个很厉害的嘛。”
“嗐,也就够糊口饭吃,哪能跟正儿八经的演员比。”老汪话锋一转,“刚才我看见你们导演在楼下拍戏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不用拍吗?”
“拍,我过来拿东西。”李叔点头,“正巧碰上了你不是。”
“这样啊。”老汪打开直播,定好了开播时间,瞧着还有几分钟,便继续跟他攀谈道:“叔,你们这行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啊?”
“不多,就几万吧。”说的云淡风轻。
老汪瞬间瞪大眼睛,惊叹道:“我去,这么多啊!你每个月都能拿这么多吗?”
“差不多吧。”
“我羡慕了,怪不得都说娱乐圈的钱最好挣,这随随便便就比外面的白领工资高多了。”老汪假装抹了把眼泪,指着自己笑问道:“您看我现在入行来的及吗?”
“你?”李叔朝他打量一眼,整张脸有一半没入黑暗中,笑容也隐没掉不少,“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你想。”
直播在这时开启,老汪笑吟吟给涌进来的观众解释,“本来是来榕城这片废弃的厂区探险,结果遇到一个拍戏的剧组。这是他们的工作人员,我们先唠会,等人齐了再出发。”
说完,他继续和李叔搭话:“叔,你这工作累吗?有啥技术要求吗?”
“不累。”李叔弯着嘴角,“正好我们这缺人,你干不了我的活,但是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工作。”
“什么?”
“换衣服,拍几组照片。”
老汪给自动理解成拍剧组定妆照,一听就没啥技术含量,忙不迭应下,“这个我可以。不过就这样确定了我?能行吗?”
“行的。”老李道:“拍完后,我立刻就给你一万。”
“!”老汪还以为他在说笑,也笑着接话,故作夸张道:“我的天,这么多。叔你这可太大方了。那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得给你拍完啊!”
弹幕纷纷嘲笑老汪出个门,居然还有意外之喜,看来更新的频率还得增加。
老汪苦笑:“可别说了,也就这么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对着镜头说得正兴,李叔瞥了眼手机,催促道:“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啊?”老汪震惊,没想到是真的。拿着手机连忙跟上去。
但李叔并没有下楼,而是沿着环形走廊绕了一大圈,才推开一扇门来。随手拉开灯,里面的一切出乎老汪的意外。
感叹道:“我靠,这里装修的这么豪华,跟外面简直两个世界啊。”
他这回是真的结结实实被震撼一把,外面墙皮都掉了一多半,当年砌墙的红砖都露了出来,地面随处可见的废弃的木板家具什么,可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不说装修的多奢侈,至少是干净整洁的一间屋子。米白色的地板和暖黄色的墙板,中间有个酒红色幕布高高悬挂,将空间一分为二。
“进来吧。”李叔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再次对站在门边的老汪催促道,“你不是还赶时间吗?赶快拍吧,拍完就能走了。”
老汪往手机屏幕上觑了眼,网友显然也听到了李叔的话,纷纷刷起来“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还有人让老汪赶快搞,他们还等着探险呢。
“那个,叔,这大概需要多久啊?我这还得去其他地方走走。”
“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半个小时,一万块钱。老汪脑子被油糊住一样,不断重复李叔之前承诺的话。
这谁能拒绝?
他踏进门,正要往幕布后探头看看,被李叔一把抓住,“你干什么去?先换衣服,换完衣服就过来拍。一共有四五套呢。”
“哦哦。”老汪以为说的拍戏的服装,便欣然答应,举着稳定器跟着李叔朝试衣间溜溜达达走过去。李叔从墙角的一堆衣服里面随便捡了两件,隔空比了比,就塞进他怀里,“去吧,先换上看看。”
试衣间就是个稍大点的地方,老汪站在里面甚至都不能直接张开双臂,只得慢慢吞吞将衣服看了一遍,发觉是件灰紫色的短卦,做得样式非常复古,不过能看出来是件好东西,上面的花纹都是绣出来的。
下身的裤子是件同色系的衣服。
老汪穿好后,推开门,自我感觉良好地原地转了一圈,想找人问问,却发现李叔不在这。便举着手机,尽量伸直胳膊让网友看个清楚。
“家人们看看老汪这件衣服怎么样?是不是还挺适合的?”
弹幕有人说还行,也有人骂他磨蹭瞎浪费时间。
老汪都一笑而过,没当回事。举着手机朝幕布后走去。
“叔,你别说啊,你们这剧组看着没几个人,没想到准备的道具还挺好。这衣服材质还挺舒服的。”
李叔看了他一眼,笑笑:“你这身衣服确实挺合适的。”
“我也觉得。”老汪扯了扯衣摆,好奇问道:“我要演什么角色啊?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拍?今天晚上可不行,我还有事。”
“不急不急。”李叔示意他站在幕布前,“先拍完这个再说。”
“我要做什么姿势?”
“什么都不用做,站直身体,面向镜头就好。”李叔笑容逐渐加深,盯着镜头中的老汪逐渐露出狂热的神情,不停地夸赞,“很好,非常好。就是这样。”
老汪被夸得不好意思。丝毫不知道,被他随意摆在地上的手机已经炸开了锅。
弹幕飞速刷屏讨论。
【我说,他这件衣服是不是】
【是我想得那样吗?】
【曹,你们看他衣服上的扣子,是不是双数?】
【不止扣子,衣服上的花纹怎么这么诡异?我靠——服了——这什么鬼衣服?】
【谁家衣服设计得跟寿衣一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兄弟们,就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不是像寿衣,它就是寿衣呢?我奶奶就是开寿衣店的,我从小就看惯了。现在非常确定这就是寿衣。】
【那老汪还穿,他疯了!活人穿死人衣服要死的啊!】
好不容易听到李叔喊停,老汪顿时松了口气,捏着胳膊活动,感觉这活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这组拍完了,后面还有几套衣服。老汪一回生二回熟,已经自觉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
趁没脱衣服前一扫手机,整个人僵滞在原地,脑子发懵,“什么玩意?”
网友见他终于看了手机,纷纷弹幕提醒他赶紧把衣服脱了,赶紧跑路,那老头不是啥好人。
“为啥啊?这不挺好的吗?”
【挺好个鬼,up主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是寿衣吗?】
老汪震惊,难以置信,“你们逗我玩呢?这怎么能是寿衣?这就是剧组的道具服装,看起来比较像吧?”
有一条弹幕认认真真回答他的话:【up主可以看看,这上衣是不是六颗对襟扣子,上面绣有花纹里面夹杂的都是团寿纹。并且是不是没有口袋?】
顺着他的话,老汪一一看去,发现还真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似的,瞬间从上头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
一个废弃的居民楼,怎么可能有这种装修漂亮的屋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
老汪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门之隔外的李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催促:“换好了衣服没有?这么慢?”
咕嘟——
老汪浑身一抖,咽了咽口水。慌忙把手机放到一边,将寿衣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
可衣服是换下来了,他该怎么出去?
他举着手机小声问网友,“我靠,家人们,我出不去啊!那老头就在外面守着。”
至今还有人以为他在开玩笑。
【up要不然主动投降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听他们的,up主这身板搁这摆着呢,谁打不过?还怕那个小老头?】
老汪欲哭无泪,要是人当然不怕,怕得不就是对方不是人吗?
李叔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回话,直接上前拍了怕门,语气不善道:“还没好吗?”
眼看门被拍得不停晃动,老汪着急敷衍两句,慌乱间想到一个办法。
他稳住声音,装模做样道:“叔,我有个东西落在了幕布后面,你能不能帮我找找递过来?”
“什么东西,你自己出来找去。”
老汪心一横,直接说:“是我的痔疮膏,我刚才不小心把它弄破了,现在流了好多血,我总不能弄脏你衣服不是?”
“”
李叔沉默几秒,啪嗒啪嗒踩着鞋往远处走去。
听着声音走远,老汪悄悄推开门,确认人的确跑到了幕布后,拔腿就朝门边跑去,拉门,跑步一气呵成。
就算出来,他也不敢停留,一口气朝楼下跑去。边跑边往口袋里摸去,悲惨地发现刚才太紧张,只记得拿手机,把手电筒忘了。
漆黑的楼道隐约透了点惨白的月光,他只能凭着感觉下楼。
粗喘的呼吸声夹杂跑步声响彻楼梯间——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老汪扶着墙,低头大口大口喘气。
手指摁亮手机屏幕,朝上去照,打算先看看跑到了哪层楼了。
昏暗的手机光勉强照亮了一点,老汪眯着眼睛用力去看,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鲜红的“8”血淋淋挂在墙上。
没来得及惊恐,他身后便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我没找到你的药。要不然你自己去找找?”
老汪下颌的骨头寸寸作响,咬紧了牙关,不敢回头。
第64章 第 64 章 伥鬼4
咯吱…咯吱…
人在过于紧张的时候, 身上的骨头就会像机器的零件,不由自主地发出动静。
这点窸窣声,听在老汪耳中, 如同天雷般震耳。
他不敢回头, 也不敢往前再跑。
眼前的事情简直颠覆了他几十年来世界观, 怎么会这样?
他跑了那么久, 为什么一直还呆在第八层。
这个老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这年轻人,一句招呼不打就跑了出来, 太没礼貌了。”李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照片还没拍完呢,你跑什么跑?快跟我回去继续拍!”
老汪听到要回去, 浑身猛地一哆嗦, 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李叔看他一直不动, 便往前去走, 打算亲自拉着人回去。
忽然一个支架砸过来,狠狠打中他的头。
扔完东西的老汪仓皇间回头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 让他胆肝俱裂, 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不管不顾往下冲去。
李叔被支架砸中的头居然就这么掉了下来,像颗皮球在地上来回滚动。
昏暗的光线下, 他的脸呈现出死寂的白, 被砸到地上后滚了几下, 霎时间被吸走了所有精气一样, 迅速干瘪。
楼梯间里,只有老汪沉重的跑步声不停回荡。
他跑到全身没了力气,勉强扶在墙边大口喘气, 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朝墙边一照,再次绝望地发现,他竟然还是在八楼。
但是这次没再遇上李叔。
老汪稳了稳心神,手忙脚乱地解开手机密码,想向外界求救。
这时才发现,直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断,连一点信号都没有。
曹他爹的!
老汪心里怒骂,极度恐惧下,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蔓延几乎要把他摇摇欲坠的神经压垮。
周围的昏暗在这点手机光的驱散下显得愈发的压抑,他控制不住地去想,难到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
凉凉的夜风袭来,姜斯正在调试机器,突然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抬头看看天空,“今天这么冷吗?”
“说不定是谁想你呢。”白七娘路过,幽幽来了句。
“谁?”姜斯瞥向她。
“哪谁知道呢?”白七娘摸着下巴,嘿嘿一笑,“你想的谁就是谁。”
姜斯:“”
他刚才还是骂轻了。
今天这几场戏拍的差不多,他收拾东西打算回去。突然走了几步,又立在原地。
站在圆形筒子楼中央空地回头去看。素白的月光打在他一侧的脸庞,不断有结算完工资的npc鬼从他身边打招呼走过。
“再见啊,姜老板。”
“明天我们再来。”
“拜拜——”
姜斯没理他们,总感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白七娘看他愣在原地似的,过来催促,被姜斯反问:“你记不记得那个说是来探险的人进去多久了?”
“啊?几个小时了吧?”
“他到现在还没出来。”姜斯沉吟,把东西递给她,“你把它放车上,我去看看情况。”
这栋楼当年建造的时候只有两个出口,这么多年废弃后,另一个出口全部被木板堵了上去,只剩下一个。而想要出去,不管从哪里都得从他们拍戏的地方路过。
眼看这天都快亮了,那个探险博主居然还没结束直播。
姜斯不得不多想几分,把这事和前几天有人被骗到这边做副业的恶作剧联系起来。
白七娘见叫他无果,跺了跺脚,暗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出事不成?
姜斯就是多余操心。
到底她还是怕真遇上什么事,又把手里的东西扔给过路的鬼,命令他去放到车上,自己跑了两步赶上姜斯的身影.
“这有什么好瞧?”白七娘小声嘟囔,“你担心他出事,怎么不担心我会不会被饿死?”
姜斯斜了她一眼,开口就是绝杀:“你都开始拍戏了还没点演员的自觉吗?知不知道人家女明星都多瘦?再看看你,最近吃了揽月姐不少供品吧?”
“什么?”白七娘瞬间抬高十几倍声调:“你什么意思?我胖吗?你好好看看,我这身形,我这线条,怎么胖了!”
她恨不得直接给姜斯当场表演个大变活蛇,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身形纤细。
姜斯压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戳到她的破防点了,惊愕不已,还真的下意识朝她身上去看。
白七娘手掐在腰间,挺直身板让他打量。
半晌,姜斯凭借自己多年绘画人体的敏锐视觉,直接指出:“你下颌角圆润了一点。”
“”
白七娘瞬间捂脸,一句话都不想搭理姜斯。
“哎呀,行了行了。”姜斯不甚走心安慰她,“你又不是人,在意这个干嘛?再说就算是人也不能一直减肥啊,演员的身材需要根据角色进行调整,我刚才逗你玩呢。”
“”白七娘依旧不吭声。
姜斯无奈,给她留下悲伤的空间,朝楼上不停走去。
一层又一层楼看下来,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他不住地想,难不成这探险博主还真离开了?
外面这时已经隐隐有天光大亮的迹象,脚步声拖长了声调敲打在布满灰尘的地板。姜斯又转过一层楼,一时发呆没注意眼前的场景。
猝不及防被墙角挂着的人头吓一跳。
那个男人竟然就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扒着墙探头看出来。
两只眼睛幽幽发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斯,声音极其警惕:“你是谁?”
姜斯一连后退两步,察觉对方的情绪不大对,试探着开口:“我们刚才楼下见过面的,我是拍戏的导演。”
“你TM的到底是人是鬼?”男人崩溃地发出一声怒吼。
“他爹的,老子受不了了,老子不躲了,你要想杀了我,就给我一个痛快!”
“我当然是人。”姜斯直觉这人刚才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报警。我为什么要杀你?”
“报警?这里有信号?”老汪怔怔重复这两个字眼,慌忙拿出来快没电的手机去看,发现已经恢复了正常,差点喜极而泣。
抱着手机,放声大哭起来。
“吓死我了——我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呜呜呜呜呜——妈妈——我还活着。”
年过三十、身形剽悍的大汉抱着手机痛苦叫妈妈的场面实在难以恭维,姜斯神情复杂看了好一会,直到白七娘跟在后面一起爬了上来,惊疑不定地问姜斯。
“你怎么他了?”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姜斯也纳闷了。
老汪哭了一会,抱着手机就要匆忙离开这里。被姜斯手疾眼快一把拉住,询问发生了什么。
他问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在老汪的脸色,清楚看见他眼中瞬间放大的瞳孔,咬肌紧紧绷着,额头上青筋一下一下鼓动,那是一种非常恐惧的表情。
“我、我看见了。”老汪舔了舔干涩开裂的嘴唇,反手拉住姜斯的手臂,想从他身上获取点安全感。
“有个老头,他的头被我一把砸掉了——我、我就轻轻用手机支架朝他扔过去,没想到,他的头就这么被砸掉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肯定不是人。人的头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砸掉。”
“人头?”白七娘咧开嘴角,朝地上看去,“这里哪有什么人头?你做梦吧?”
“真的有!”老汪尖声反驳。
“你们没看见而已,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被困在第八层好长时间了!我尝试过各种办法,但是无论是上楼还是下楼,怎么都是只在八楼打转!”
“鬼打墙啊。”白七娘了然,“这个我也会弄!太简单了,就是有东西捂住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见真实的路而已。”
姜斯听她说话,慢半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之前看上林楠,在他回家那天同样搞出来鬼打墙,让人回不去家的事。没好气地训道:“你还骄傲上了。”
“啧。我就说说。”白七娘搅了股头发拎在手里把玩,接着问他,“你既然说那个老头鬼的头被你砸掉了,怎么就一直把你困在这,不直接杀了你呢?这鬼脾气还挺好,居然不找你算账。”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的!”老汪将他上八楼后遭遇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
姜斯起初还没什么反应,听见他说对方是要老汪换衣服拍照片的时候,突然出声打断:“你好好讲讲,当时他怎么对你说的。就说你拍照片,他给你钱吗?”
“是啊。”老汪抹了把眼角,“我还以为他是你们剧组的人。他一说,我就跟猪油蒙了心一样就信了,巴巴跟在他身后去拍了照片。”
“你拍了?”
“拍了一套。”
“我真没看出来那是寿衣啊!”老汪吸了口气,“靠,我回去就找个大师看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姜斯让他先别走,要他带路,一起回去看看。老汪本来打死都不想再回去,姜斯就让他指个路,自己去看。
老汪害怕自己一个人再呆着,便鼓起勇气带人回到那个拍摄房间。
门没关,一推门就能看见里面全是破布烂木头,发霉的潮味混杂着灰尘一起飞了出来,呛得老汪连连咳嗽。
边挥手边道:“这不对啊,我刚才来的不是这样的。明明装修很精美的!”
“行了。”姜斯看到这,心里大概有了数,和白七娘对视一眼说道:“你这是鬼迷眼了。把幻觉当成了真实的场景,也难怪你一晚上都没走出这层楼。”
“啥?”老汪见他似乎懂点这方面的事,拉着人忙问:“那我现在呢?我现在好了吗?”
“”
姜斯指着自己,“我是真人,你放心吧。”
“鬼迷眼也只能在晚上奏效,阴气越重,越容易成功。这边连个人都没有,也难怪你会中招。”说到这,他又忍不住道:“你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怎么能怕成这样?你越怕,阳气更弱,相比之下,它就会更强。”
怕鬼也有错吗?老汪真想揪着他领子大声问道,但是他不敢。
只能讷讷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做?”
“骂鬼啊。你骂得凶点,要是遇到了胆小鬼,就能被你骂跑了。”
老汪沉默几秒:“我当时开着直播,骂太脏会被封号。”
“果然什么鬼都没有穷鬼可怕。”姜斯从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到他坚定的眼神,总算明白了这句话。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老汪亦步亦趋,不停问道:“那个老头会不会跟着我回家?我、我能干点啥把他驱走吗?”
“你回去睡个觉,然后就到这里来。我给你留个电话。”
姜斯身上没带手机,便拿着他的手机留下电话,认真道:“这家店很靠谱,东西绝对保真,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给那老头烧点东西,花钱买个安慰。”
看着这串数字,老汪如获至宝,忙不迭点头,“行行,好。我一定去看看,谢谢你们。”
“嗯。”
目送他离开,姜斯跟着也上了自己的车,白七娘好奇道:“你留得谁的电话?”
姜斯:“那是我的店,不留我的还能留谁的?”
白七娘:“”
姜婆卖瓜,自卖自夸。
怪不得说那么情真意切,原来是在给自己招揽客户.
熬了一晚上的姜斯同样回去睡了一觉,醒来时正好接到海棣的电话。两人聊了一会有的没的,就到了下午要上班的时间。
姜斯让他专心工作,自己稍微找点吃的就去纸扎店看看,想观察一下林楠适应的怎么样了。
不想,刚到门口,就看见里面围了好几个人。
带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个子不高,但极有气势,一大串的长篇大论说下来,居然连一句停顿都没有,跟把机关枪似的。
以她为主力,旁边的一男一女加上一个年轻点的小男孩,不断附和。
总之,姜斯听了一会,发现通篇就一个中心思想,他们买了自己店的东西,但是买的不对,惹出来了事,所以老板要负责。
中年妇女的声音有点尖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陈列出来的纸扎人道:“你们连死人的钱都骗,丧不丧良心?居然还卖给我们假货,你让我们回去怎么和家人交代?怎么和去世的长辈交代?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林楠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实在抹不开脸和她吵,只能干巴巴地让她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跟你好好说,我家老爷子可不会和我好好说,直接托梦到梦里来骂我了。我辛辛苦苦半辈子,居然被你们这帮丧良心的骗了。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干这种事!”
“不是,阿姨,您小点声。我马上叫我们老板过来好不好?我们有话好好讲,这店里的东西绝对都是老板亲手制作,不会有的假的,肯定有什么误会。”
中年妇女瞪大眼睛正要张口继续骂。肩上忽地被拍了怕,一扭头,对上一张面含笑意的年轻男人的脸。
年轻人长得唇红齿白,眉眼温润,下意识让中年妇女失了声,推口而出的话全卡在嗓子眼。
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谁啊?”
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
姜斯给林楠使个眼色,让他端杯水过来,亲自递到中年妇女面前。“您消消气,先喝口水平复一下。”
中年妇女正好说得口干舌燥,便没拒绝,仰头喝下。
“我就是老板。”姜斯在这时说话,“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不要为难一个兼职的学生。”
“咳咳咳——”中年妇女差点一口气呛到,拍着胸口,表示质疑:“你是老板?你、你、你怎么可能?”
她向一同前来的家人求证,见过姜斯的男人点头,“妈,他就是老板。”
“”中年妇女收起刚才的好态度,冷哼一声,“别以为你年轻,我就不会继续追究责任了!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知不知道你干的事有多恶劣?在供品里面掺假货这事都能干出来!”
姜斯面不改色,语气温和,“您说我卖假货,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中年妇女道:“我家老爷子给我托梦好几天,说我们给他烧的房子完全不能住,一直漏水,你这不是假货是什么?”
“哦,托梦啊。”姜斯点点头,林楠实在没忍住,插嘴道:“阿姨,您这说话也没个证据,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中年妇女直接炸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来骗你们了?你们自己翻翻购买记录里面有没有我儿子的名字?他当初卖的纸厝屋就是在你们这订购的!花了五千多呢,这不便宜吧?结果居然是个不能住的破房子,放你身上,你生不生气?”
“是是,您说的有道理。”姜斯安抚她,“要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负责。您别生气。”他边说,边往中年妇女的儿子看去。
发现他还真有点印象,这位似乎是姓孙来着,半个月前在这定了一套纸扎,包括纸厝、纸车、纸扎人、纸马纸羊什么的。记忆最深的是,孙先生说他家老爷子就喜欢养猫,问姜斯能不能做几只小猫,一起烧过去。
姜斯也就一起应了下来。
“我记得是有这回事。”姜斯沉吟,“这样,您能把事情完整说一遍吗?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老爷子托梦原话说什么了?”
孙老爷子八十五岁大寿过完没几天就在梦里去世了,因着他去世前没什么痛苦,又到了年龄,家人就把这场丧事当作喜丧来办,没多难过。
孙先生作为唯一的孙子辈,便一手操持老爷子丧事上的事宜。他家里也不算缺钱,也想让老爷子到下面也住的好点,便想着去找人定做一套宽敞点的纸厝。要求是两层中式四合院一样,高一米,宽半米。
等姜斯做完后,孙先生还挺满意,觉得这钱没白花,高高兴兴地拿到家里,就等着老爷子停灵时间一过,下葬当日一起烧了。
结果烧了没两天,老爷子就开始给家里人托梦,说房子漏雨,压根没法住。
起初家人没人在意,觉得就是太思念老爷子才会这样,没想到接下来几天都是梦到老爷子蜷缩着身体,浑身湿漉漉一片,哭诉自己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八十多的老人被弄成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这谁看了不得生气?
中年妇女心疼父亲,摸着眼泪道:“我爸这辈子一直积德行善,对谁也没红过脸,谁提起他不说一句好。结果他死了,我连个好房子都没给他烧过去,我太不孝了。”
“这怎么办啊?”林楠为难道:“哥,这听着也不像假的,难不成真的是你”
姜斯递过去纸巾,依旧不慌不忙,继续询问道:“您说梦里的老爷子浑身都是水?”
“是啊。”
“林楠,你查一下这一周的天气情况。”姜斯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秋季不是榕城的雨季,最近更是连一滴雨都没下过,老爷子怎么会淋这么多水?”
“这我哪知道?”中年妇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姨,我做这行见多了。您说托梦,我一点都没怀疑。但是这事挺蹊跷的,就算我那纸厝做的有破损,可是没下雨,这水总不可能是从纸厝里面莫名其妙的跑出来的吧?”
姜斯道:“况且我们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亡故的人能继续好好生活,不然我年纪轻轻干嘛来干这行?咱们总得把事情弄明白吧?”
“您把老爷子葬在了什么地方?当时是几号?附近有没有河流或者湖泊什么的?”
孙先生一一回答:“就是这个月的十三号下葬,在郊区的墓园里面,那边只有山,没有河。”
“有山就会有河。”姜斯纠正他:“有的只是暗流,站在平地上看不见而已。”
“葬礼后,你们有没有再去看过呢?”
“那倒没有。”
姜斯思索着,“我应该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们找个人先去墓地看看,不要只站在那里去看,到后面转一圈,看看下面的土是不是湿的,带有很多水分那种。”
第65章 第 65 章 伥鬼5
孙老爷子所在的墓园离这边不远, 开车不到半小时就能到。姜斯干脆把车钥匙抛给林楠,冲他微微示意,“你带着孙先生走一趟, 看看墓地是不是有问题 。”
“好。”林楠应下, 匆忙带着孙先生离开。
俩人前脚离开, 后脚纸扎店便陷入了沉寂中。
中年妇女从姜斯话中的意思推断出一些原因, 也不好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捧着水,安静地等待那边的消息。
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女人这时开了口,“老爷子托梦说的是真的吗?去世的人难不成真的能托梦?”
她跟着丈夫和婆婆来一趟, 完全是因为婆婆在家里一直骂骂咧咧,实在受不了了才答应过来。
原本想着能赶紧解决, 让老板赔点钱就算了。
没想到, 听他们这意思是, 托梦这事竟是真的。
姜斯愣了一下, 看来她没有做过这种梦。
他下意识地拨弄几下手腕上的紫檀珠串,稍稍出了神。
之前姜老头说地府规定不能随意托梦。
可见逝者想要托梦必定费了一大番折腾。
但是有没有效果还得看家属自己的理解, 有的人重视, 有的人只当是真的做梦, 直接忽略。
可无论是哪种, 托梦都是代表着这世间最浓烈的情感羁绊。
也是唯一的,能让死人和活人产生交集的方式。
见年轻女人不安的神情, 姜斯宽慰她:“没事的, 老爷子托个梦而已, 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危害。”
“能在他走后再见上一面, 也是幸福啊。”
就连他自己,空长了一双阴阳眼,结果不仅在父母死后没再见过他们, 而且就连姜老头也是隔了五六年才见到第一面。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相见就成了最后一面,因此托梦这事显得尤为可贵,也是给活着的人最后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年轻女人似懂非懂点点头.
安静的时间走得飞快,等林楠打来视频电话时,姜斯恍然从思绪中惊醒,忙接通。
林楠捧着手机大声道:“姜哥,这边看起来好好的啊,没什么事。”
他拿着手机围着被封起来的墓地绕一圈。
老爷子墓正巧是这排最后一个,旁边就是块装饰的嶙峋巨石,周围种满颜色各异各种花草。
孙先生也附和道:“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这里看起来都很正常。”
林楠心里直打鼓,默默祈求姜斯千万别翻车了,不然肯定会闹得更凶。
姜斯微微眯起眼睛,让林楠退后两步,好看个清楚。
“你把手机拿正,不要歪。”姜斯提醒他。
“没有歪啊。”林楠调整好几次还是被姜斯说,简直纳了闷了,“我现在手都不敢动,绝对能保证手机已经放平了。”
“你们面前的地不是平的?”
“不是吧?”林楠看向孙先生,对方接道:“我们西边就是山了,这个墓园的地势稍微有点起伏。”
阳宅的方位是坐北朝南,而阴宅正好相反,是坐南朝北。
他说的西边正好是墓碑的左边,也就是……那块石头的地方。
“林楠,你去石头旁边,看看那里怎么样。”
“好。”林楠痛快应下,大步走过去,刚蹲下身就看见周围都是干燥的土石,只有被巨石压着的下面则是一片湿润。
捻起点土放指腹揉捏,林楠惊奇道:“哥,这下面好像是有水的。这土好湿润啊。”
“什么?我看看。”孙先生也走过来,一把拨开表层的泥土,往下面看去,竟然是越往下,水分越多,泥土直接结成了块,黏在他手上许多。
“嗯。”这和姜斯猜想的差不多,便继续问孙先生,“你之前买墓地的时候,这块墓地是不是最便宜的?”
不用他回答,光看孙先生惊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姜斯又说中了。
“我不是让你买采光最好的吗?你怎么选这里?”中年妇女蹭一下走过来,指责儿子居然不按她说的做。
孙先生为自己分辩,“我这不是想着放哪里都行吗?那中介说都一样,没区别,我一看又能便宜几万,不选这里就是脑子有病了。”
“这里明明都一样,能有什么问题?”
姜斯回答他的话,“问题大了。你知不知道这块墓地本来就不应该在规划之内,应该是墓园建设的时候,有人私自在这多加了个空位出来。”
“它本身的方位就有问题,不受光不说,还处于地下水脉上,时间稍微一长就会凝聚大量的水分在土壤里面。这里要是挖井,费不了多少力气就能挖到水源,但他偏偏建了个坟墓。这和直接拿水往墓地里灌有什么区别?”
“这、这……”孙先生失语,“你就这么肯定吗?”
姜斯无奈道:“古时候有人想挖井,会提前一天在选好的地上插根羽毛,根据第二天羽毛的湿润程度判断适不适合挖井。刚才让你们看土也是同理,土越湿,那水源越浅。”
“行了,你也别先质疑我,有时间赶紧联系人,打开坟墓看看里面的情况。如果非常麻烦的话,你们得二次迁葬。”
说罢,姜斯扭头对中年妇女道:“阿姨,你看我也找到了原因。你要不先回去和儿子一起看看情况呢?如果还是认为是我的问题,我们再说怎么样?”
中年妇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恼又气,连句话也没说就大步走了出去。
看那样子,应该是回去骂儿子去了。
姜斯悄然松了口气,冲屏幕上的林楠挑眉笑了笑,“都解决了,你回来吧。”
林楠犹豫一下,小声问道:“我能不能留在这继续呆会?”
姜斯:“你要看热闹?”
“我就是好奇。”
“算了,你看吧。”姜斯想了想,那老爷子早就下去了,对林楠应该没什么影响。又嘱咐他两句别靠近墓里面的东西,便挂断电话。
挂在门框的风铃在这时泠泠响动,他转头去看,失笑道:“你居然真的来了。”
来人正是凌晨相遇的探险博主老汪。这时的光线正好,让他脸色一览无余地完全暴露出来。
不看他的体格,不知情的路人估计都以为他身患了绝症,不仅脸色枯黄难看,就连走路也是虚浮无力,似乎走两步随时能昏倒。
“嗯——嗯?”老汪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过度憔悴下就连惊讶也只淡淡地张了张嘴唇:“怎么是你?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边说,低头左右四看,满屋都是各种纸扎祭品,绝对没来错地方啊。
“介绍一下,我姓姜。主业是经营这家纸扎店,副业拍戏。”姜斯走近了去细细打量他,“我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吗?你怎么会成个样子?”
明明凌晨分别时,这人看着也就是被吓到了一些,没什么大碍。现在再看,居然眉宇间全是乌青之色。
“唉,我也不想啊。”老汪顾不上吃惊,一股脑先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是回家睡觉了,可是那老头居然跟着我到了我的梦里。md,他硬是想拉着我继续把寿衣照片拍完,说什么晚上再过去,他给的报酬翻倍。我又不傻,然后就拼命挣扎想起来,结果就被鬼压床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老汪当时躺在床上,意识其实恢复了过来,但是全身就是动弹不得。想着按姜斯方法想去骂鬼,可越着急去想越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隐隐约约间,他感觉一股千斤重的力道压到胸口上,似乎有人跨坐到他胸前,两只冰凉刺骨的手死死扼住脖颈,耳边反反复复都是李叔沙哑的声音:“你来不来?你来不来?”
几乎濒临死亡的边缘时,忽然他养的蓝猫开始大叫,在整间卧室上蹿下跳,追捕着什么东西一样。
蓝猫跳上床,一脚踩中老汪的脸,这才让他从鬼压床的状态剥离出来。
虽然被猫狠狠踩脸很疼吧,但是为了奖励它,老汪还是破天荒奖励个罐罐吃。等它吃完后,老汪就马不停蹄朝着姜斯说的地址奔过来。
“他居然能追到你梦里。”姜斯愣了一下,问他:“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到他手上?按说不应该啊。人死后成为的鬼大多都是地缚灵,难以离开死得地方。只要你不再去那片居民楼,就不会再遇到他。”
地缚灵是最常见的鬼,人死后,魂魄长期留在死亡的地方便成了地缚灵。请走地缚灵的方式也很简单,做法事超度了就能送其离开。
因此姜斯起初并没把老汪遭遇的鬼当成一回事,现下听他再说,倒是提起来点兴趣。
老汪认真回忆了会:“我跑的的太匆忙,落下不少东西,当时只记得带着手机跑路,像平时探险的装备都没顾得上拿,那些都是我用了好几年的老物件,本来还想着反正也这么多年了,丢了就丢了,也不可惜。”
姜斯:“这就难怪了。你落下随身带的东西,就相当于在你和他之间建立起一道桥梁。他想找你可太简单了。”
“那怎么办?我还能回去拿回来吗?”老汪丧着脸,欲哭无泪。
“我晚上会继续去拍戏,你有时间可以跟我一起,简单做个法事,把他送走就行。”姜斯不以为意,“你看看想给他烧点什么?也可以不去,我能帮你代办。”
“这、这行吗?”
“你猜。”姜斯微笑。
老汪努力把眼睛睁大,打起精神来和姜斯对视,几秒后捂脸叹气:“我还是跟你一起吧,不然我一个人在家更害怕了。”
“可以,都随你。”姜斯给他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会缓缓。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洒在外面茂密的梧桐树荫,一团团的光芒连成了片蔓延进室内,本是温馨宁静的场景,如果没有几个纸扎人虎视眈眈盯着就更好了。
老汪应激般连个眼神都不敢给纸扎人,宁愿梗着脖子往外瞅。
直到天快落了黑,林楠才迟迟归来,正巧碰上姜斯带着东西出门,不禁纳闷:“姜哥,你去哪啊?”
“你回来的正好,我正要用车。”姜斯从他手上接过钥匙,“你看着时间,到点就关门吧。”
“哦。”
姜斯走了没两步,想起来还没问孙先生家的情况,于是转头又问道:“你在墓园看见了什么?”
“哦对。我正想说呢。”一提这个,林楠就来了劲儿,也不管在场还有个陌生人,直接说道:“你是没看见,孙先生和墓园中介都打起来了,俩人互扯头花,到最后把警察都叫过来进行调解。”
“要我说,那中介真不是个东西,知道那个墓地有问题,还卖给孙先生。这都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有个倒霉蛋买到了这个位置,结果没两天,就一直被家人托梦说住不下去,只能又匆匆迁坟。过了一年又轮到了孙先生这个买家。”
“我当时可亲眼看着,那墓地被人撬开,里面积了好多水。而且也不止有水,还有各种蛇虫的尸体,你是没见那情况,太恶心了,在场的警察都快吐了。这谁能住的安心,也难怪老爷子一直哭诉住的房子漏水了。”
“那里本来就不适合做阴宅。”姜斯继续问:“他们家人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迁走啊。还得找墓园开发商赔钱,搞出这种事,也真不怕折寿。”林楠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现代年轻人,一口一个折寿说得无比流利,让老汪看得恍惚觉得自己是来到了什么打着国学旗号的传销机构。
这还是他熟悉的世界吗?
说好大家都是唯物主义战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