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教祖大人是救赎明灯，将我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教主大人慈悲宽容，是修得大智慧的世间真佛！”
看着老太太激动的神色，背包客下意识后退远离。这盘星教怕不是什麽邪。教组织吧？
不对，背包客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新闻上说的那个，科学文化省准备任命的咒术宗教文化协会首席好像就是盘星教教祖？”
那这就是个合法宗教？但老实说看着神神叨叨的老太太，以及身旁那扇怎麽都推不开的无锁木门，背包客还是打了个冷颤。
此时，附近的密林里似乎传来尖叫声，惊起一片飞鸟。
“那，那是什麽声音？”明明是正午，秋日的阳光也还耀眼，背包客却感觉到了莫名的阴冷寒意。
老太太无神的目光似乎穿过木门，达到更远处，喃喃道：“那是，教祖大人的伟力，在惩罚侵袭的恶鬼……”
“啊——”
尖叫声似乎就在他们不远处，背包客身上的汗毛倒竖，抓住老太太就往山下跑。
“您别管什麽教不教祖了！先回家吧！”
很快，背包客就带着瘦小的老太太跑远了。不久后，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被一道带着熊熊烈焰的刀光劈出深深的断痕，木门狠狠震动了几下，上面漆黑的暗光似乎在闪烁。
在巨大的烟尘中，上身黑色宽袖羽织，下身宽松白袴的金发青年抱袖走出，脸上带着高傲不屑的笑：“咒灵操使就只会用一堆垃圾咒灵当防线吗？总监部那些咒术师连这种咒灵都对付不了，还妄想掌控禅院家？”
他身后走出一个头发紧紧高束在脑后的精瘦老人，手里的刀刚刚入鞘。他看着金发青年，冷冷道：“直哉，和我一起破坏结界。”
金发青年，也就是禅院直哉看着这个血缘上是他叔叔的老人，语气不善：“扇，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
禅院扇即便深知禅院直哉的秉性，依旧将刀鞘捏得吱呀作响，深吸一口气后直接一道斩向木门。
“焦眉之赳！”
禅院直哉嗤笑一声，倒是没有再和禅院扇呛声，他的术式发动，含着咒力的拳头如雨般落下。
禅院直哉继承了其父禅院家主禅院直毗人的投射咒法，能够将1秒24等分，只要预先设计的动作符合逻辑，不断发动术式就可以使速度提升。禅院直毗人因这个术式而成为除五条悟之外咒术界最快速的咒术师。
在两个特别一级咒术师的攻击之下，夏油杰设置的结界并没有坚持太久。
不过，这个结界本来也不是为了防备一级以上的咒术师。
结界破了，禅院直哉看向身后汇聚过来的禅院家的此次派来的其余“炳”成员，和一支“躯俱留队”，命令道：“去。”
“不请自来，还想去哪？”
*
一个温和的男声自上方传来，但随之而来的强大咒力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你就是，夏油杰？”禅院直哉眯眼看向半空。
穿着宽松长袖长裤的男人自咒灵上跃下，站在碎裂成木块的木门尸体堆上，俯视其余咒术师。
“禅院家都打上门来了，连我这个苦主的身份都没查清楚吗？”夏油杰装作苦恼地样子，但看都没看禅院直哉一眼。
“你竟敢看不起我？”
禅院直哉可以称得上秀美的脸上浮现怒气，随后鄙夷地看着夏油杰：“所以你就是仗着这张脸，和可以生孩子的术式，才笼络了悟君吗？”
夏油杰没有生气，在高专时他就听五条悟吐槽过鼻孔朝天的禅院直哉，这几年收集的咒术界情报中，也有一点关于这位禅院少主的内容。对于这种人的侮辱，没什麽好动怒的。只要碾过去，蝼蚁就能知道自己的弱小。
“禅院少主这麽羡慕，我这里正好有咒灵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双胞胎怎麽样？”
夏油杰笑眯眯地召唤出一只多脸婴儿咒灵，打了个响指，多脸婴儿就飞向禅院直哉。
“生——咯咯——生——”
多脸婴儿身上的那一张张脸从咒灵身上飞出，大部分射向禅院直哉，还有一些则四散飞向其他咒术师。
禅院家的队伍顿时混乱。谁也不想因碰到这样古怪的咒灵而揣上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的孩子，更何况是堪称封建余孽的禅院家。
“够了！”
禅院直哉利用术式冻结空气然后击碎引起大范围的爆炸，瞬间清除了周围的那一张张人脸。在禅院直哉和禅院扇的威逼下，其他禅院家的术师也利用咒具和术师祓除了这些实际上很弱小的咒灵。
“哈哈哈——”夏油杰乐不可支，“感谢禅院少主请我看的剧目，很有意思。”
禅院直哉怒火中烧：“夏油杰！”
夏油杰的脸一下子冷下来，看下方的咒术师就像是在看一具具尸体：“总监部许诺了禅院家什麽好处我并不关心，但既然你们愿意当这个先锋，应该也不介意替他们去死吧？”
特级咒灵清姬，领域展开。
同时，夏油杰的无数咒灵如同墨点挥洒而下。
禅院家引以为傲的术式在这个领域之下失去了作用，“炳”和无术式的“躯俱留队”在这样的生死危机下没有任何区别。这一刻，没有人去想禅院家那句不成文的铁律：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
毫无悬念的战斗很快结束。不过夏油杰倒也没真的杀人。
事实上，禅院家这一代的家主很有意思，提前就告诉了五条悟总监部和禅院家的打算，明示夏油杰做好准备。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有点意外，毕竟禅院家想拒绝总监部也很容易，没有必要特意跑来演这一波。
不过很快五条悟就说：“禅院直毗人是看到我们即将清洗咒术界，提前投诚吧？现在示好总监部，但暗中和我们来往，之后不管哪边赢了，都有余地。”
夏油杰点头，然后补充：“况且，他这样应该能得到总监部属下部分咒术师的支持，这些有生力量大部分会被留下，和他们创建良好关系的禅院家，将在新的总监部中，得到更多话语权。”
“啧，这些老橘子就是麻烦。”五条悟倒在夏油杰怀里，翘着腿大声咧咧。
“那我们，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夏油杰撸着五条悟的脑袋，笑眯眯道。
“哦？”来了兴趣，眼睛里写着“快说快说。”
“禅院家的人，不会让他们死，但随便受点诅咒总可以吧？而总监部……”夏油杰眼睛都快眯没了，“直接轰掉好了。”
于是，现在夏油杰看着一地禅院家的人，再次露出非常邪恶的，看不见眼睛的眯眯眼微笑。
“本来准备了一些难以彻底祓除的痒痒咒灵，现在禅院直哉给了我更好的灵感。呵，真是不错的主意啊，直哉君。”
数十张狰狞的人脸飞入倒地的禅院家男人肚子里，消失不见。
这只咒灵能够让任何人体会怀孕分娩的痛苦，十个月后还没有消除诅咒就会吸干宿主的生命力，从母体尸体上诞生出新的多脸婴孩。
夏油杰怜悯地让他的咒灵们把地上的人一个个摆好平躺的姿势，算是关爱“孕妇”了。做完这一切，他就准备去京都炸掉总监部。
才刚跳进鹈鹕咒灵的嘴里，夏油杰就一拍脑袋，恍然道：“哎呀，差点忘了。”
夏油杰重新召唤出多脸咒灵，幸灾乐祸：“抱歉直哉君，忘记答应给你双胞胎了。”
一张人脸飞快飞出，再次没入禅院直哉的肚子。还在昏迷中的禅院直哉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醒来。
***
今天，总监部难得高层到齐，前段时间他们都分散在其他据点里。现在考虑到让禅院家去打前锋，他们总要给出尊重，所以全部出来接待禅院直毗人。
“真是要感谢禅院家主鼎力相助了啊！”身为姻亲的藤野满脸红光，显然认为禅院家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来帮忙。
渡边将贵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对自己的蠢货同僚十分无语，然后尽职尽责地扮演黑脸：“禅院家以前可没有这麽热心吧？”
这倒也是渡边将贵的真心话，这一代禅院家主虽然看似和善，但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虽然总监部向禅院家和加茂家发起了结盟信号，但是他们真的下场，怎麽也要等到总监部先和盘星教打过一场之后，怎麽会现在就来帮忙？
“哼，这麽说，那老夫还是让直哉和扇带着人回来好了。”禅院直毗人吹胡子瞪眼。
其他高层立马打圆场，藤野更是觉得抓住了渡边将贵的把柄，直接对着渡边将贵破口大骂。
禅院直毗人看得嘴角微抽。这个藤野算是禅院家推上来的，这麽上不得台面，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丢禅院家的脸。
不过他现在不想关注这些事情。昨天和五条悟通过消息后，很久之后才得到回复，对方让他把总监部高层都召集起来。
这直接导致禅院直毗人现在有些坐立不安。要知道，五条悟因为交流会，现在可正在京都，他难道是想把高层一网打尽吗？
“轰——”彻天巨响，地动山摇。
“发生了什麽？”正指着渡边将贵骂的藤野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地上。
“五条悟来了？！”显然有人和禅院直毗人抱着同样的担忧。
不过，和他们猜的不一样，来的不是五条悟。
来的，是夏油杰。
第47章 失联 dk恋爱物语即将来袭！
“夏油杰？！”
禅院直毗人和总监部高层都没想到来的会是夏油杰。此时他们从站在被咒灵轰过的小楼废墟中爬出来，狼狈地看着靠坐在巨大蠕虫咒灵背上的男人。
上百只咒灵在总监部肆虐，破坏了一片片建筑，一圈咒灵包围着高层们，将前来救援的咒术师隔绝在外。
最苍老的鹰鈎鼻高层凝重地看着夏油杰，缓缓开口：“渡边。”
渡边将贵心里叹了口气，发动术式——很快，最靠近高层的那些咒灵纷纷下陷，造成了一片混乱。这是渡边将贵常用的沼泽咒灵，可攻可守，且是特一级咒灵。
但是渡边将贵知道这对术式比他强太多的夏油杰来说没什麽用，咒灵操使和他们这些式神使是不一样的。
果然，那些陷入沼泽的咒灵很快消失，应该是被夏油杰收入了咒灵空间。夏油杰支起下颌的手收回，挑眉看向那些凭空出现的沼泽泥潭。
“圈养在总监部地下的特一级咒灵，看起来很强啊。”
大部分式神使其实本身术式并非是像夏油杰或者伏黑惠一样，能够收服并操控式神。他们的术式可能与咒灵毫无关系甚至没有术式，只是依靠如咒具和咒文之类的媒介去给咒灵套上缰绳，做驾驭缰绳的人。他们也不可能像夏油杰那样将咒灵收在咒灵空间，或者伏黑惠那样藏在影子中，随时召唤式神作战。因此式神使还挺常见，战斗中遇到会觉得非常麻烦但并不算强。
渡边将贵倒是拥有着类似阴阳师召唤术式，但是他也需要一个地方圈养他的咒灵们。这只沼泽咒灵就在总监部的示意下被圈养在总部下方，作为一道防线。
不过，他虽然能召唤和圈养的咒灵很少，但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可以想办法提高咒灵的级别。夏油杰的咒灵在调服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成长，而他，可以喂养出更加强大的咒灵。
尽管不想和夏油杰为敌，但是他已经和总监部绑定太深了，在这种明目张胆的战场中，渡边将贵只能迎战。
“雪女。”
渡边将贵的手臂上闪烁着冰蓝色的纹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全身如冰般雪白，白色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殷红嘴唇的咒灵。
这只咒灵身上的咒力威压，赫然是特级！
一阵寒风随着雪女的出现席卷呼啸，夏油杰放出的咒灵几乎全被冻结在原地。级别与级别之间，相差的不是距离，而是沟壑。
“特级，雪女？”夏油杰笑了笑，“我记得总监部渡边高层的式神雪女，似乎只是特一级？”
渡边将贵呼吸一滞，因召唤雪女而几乎冻结的右臂微微颤抖。
“前段时间，我和悟在仙台发现了一处拐卖窝点，那些受害的孩童里有不少是咒术师。”
“哗——刺啦——”
如浪的冰刀斩向夏油杰，却被什麽灼热的东西挡住，冰与火相遇凝结出一大片雾气，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那是——”
“酒吞童子！”
白色的水雾散去，一个坐在巨大葫芦上，带着凶恶红脸鬼面的高大咒灵，出现在夏油杰身侧。
那就是日本传说中的三大恶灵之一，鬼王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怎麽会在夏油杰手里，它不是应该……”鹰鈎鼻高层看着威势逼人的酒吞童子，低声呢喃。
“还要感谢总监部多年的镇压，我才能轻易收服酒吞童子。”
夏油杰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但是鹰鈎鼻高层还是不敢置信。酒吞童子的镇压位置可是只有他们高层知道的秘密！
这里要感谢为了展现结盟诚意，透露镇压位置的羂索。
羂索：……所以我的盟友呢？
“夏油杰，你想干什麽？”
鹰鈎鼻高层知道他们很难胜过夏油杰。特级之上是另一种概念，光靠数量取胜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身为咒灵操使的夏油杰，才是真正掌握数量优势的那一个。
毕竟是身居咒术界顶端多年的人，他们不可能没有底牌，或许能够逃掉，但既然夏油杰没有一上来就展开屠杀，那就证明还有谈判的余地。
夏油杰这次没有穿那件情报里万年不变的袈裟，半披着长发、穿着休闲的浅色衣裤，看起来非常年轻，让鹰鈎鼻高层想起了十年前那个作为六眼同窗进入他们视线中的咒灵操使。
那个秉持着坚定正论的平民咒术师，那个不接受总监部的招揽，被设计留下把柄，却一举叛逃的高专学生，夏油杰。
鹰鈎鼻高层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甚至对当年赞成设计夏油杰屠杀平民这件事感到一丝悔意。他们没想到夏油杰居然就这麽叛逃，然后利用原本的盘星教在日本宗教界获得这麽高的地位，使他们投鼠忌器，甚至现在被倒逼陷入困境。
看着又被召唤出来的上百只咒灵，和几乎被犁了一遍的总监部，鹰鈎鼻高层想，成为诅咒师的夏油杰，是个可怕的疯子。
“干什麽？不是很明显吗？将这里，夷为平地。”
夏油杰手臂一挥，几百只咒灵的攻击纷纷落下，总监部最后几栋半塌的建筑，也彻底成为废墟。
紧接着，酒吞童子坐着的葫芦里吐出大片蕴含极高咒力浓度的火焰，在木质废墟上熊熊燃烧。
“再见，老橘子们，希望下次，你们能给我新的惊喜。”
火舌高高地舔舐天空，只有夏油杰乘着咒灵，飞离这片炼狱，很快不见踪影。
火海中央，几个老头站在雪女制造出来的冰雪之中，看着远方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夏油杰，果然是个疯子！
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禅院直毗人：艹！疯子！五条悟和夏油杰，老夫信了你们的邪！
不久之后，回到禅院家面对一院子捂着肚子喊疼的禅院男儿，禅院直毗人遥遥对着五条家的方向，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艹！
***
坐在距离总监部几公里外的高楼上，看着火势迟迟无法减缓的夏油杰，哈哈笑着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五条悟。
事实上，夏油杰确实只是给总监部一个教训。
羂索尚未解决，又和总监部勾连颇深，留着那些老头或许有意料之外的发现。此外，就是颠覆总监部必须使用暴力，但不能真的血流成河。直接杀了那些谁都不待见的虫豸，会使原高层背后的另一批老橘子利用真正无辜的总监部下属咒术师掀起暴乱。如果以杀止杀，那下一个夏天，支持改革的那些咒术师也会大批死去。
五条悟成为老师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培养足够多的有生力量，在合适的时机取代趴在年轻咒术师身上吸血的那些老东西，掀起巨大的风暴，改变陈腐的咒术界。
现在虽然人手还是不够，但他们确实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影响力。五条悟成长起来的学生们，成为庞然大物的盘星教，以及完全受五条悟掌控的五条家，都是变革的力量。
五条悟和夏油杰早就商量了诸多计划，对于创造新的咒术界有所准备。只是这个计划夏油杰原本没想参与其中，他给自己安排的谢幕，在变革之前。
夏油杰知道，就算变革，真正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咒术师的马拉松只是被清扫了巨大的路障，这场永无止境的赛跑尽头，只会是痛苦和绝望。但至少，或许有一部分人能得到幸福。夏油杰愿意以自己的死亡换取他们的幸福。
但是现在，那场夏油杰脑海中孤独的落幕彻底消失，霸道的五条老师用堪称诅咒的束缚，将两人彻底绑定在一起。
夏油杰无法离开。
不只是因为五条悟的殉情束缚，更是因为，夏油杰意识到他的挚友，他的one and only需要他。
在夏油杰自以为被五条悟丢下的十年里，原来五条悟一直在静静地伸出手，等待着夏油杰握上的那一天。
夏油杰突然，很想五条悟。他想站在五条悟的面前，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五条悟：我明白了，我的幸福，也是悟。
太阳西斜，金粉色的晚霞流淌下来，轻轻罩住夏油杰。夏油杰因这相似的美景恍惚一瞬，笑着放出粉色的蝠鲼咒灵，坐上去。
他要，去接他的one and only和乖儿子啦！
*
“喂，夜蛾老师？”
“杰，你别急，先听我说。”
夏油杰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一时无法捕捉会发生什麽。他干笑了下：“我没急，倒是老师您慢慢说，发生什麽了？”
“……”电话那边的夜蛾正道顿了下，“悟和觉说去找化身玉藻前，现在失联了。”
夏油杰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耳鸣，他摸了摸耳朵，还带着原本的笑容，再次问：“您说什麽？”
“杰，你冷静一点，我们先汇合。他们可能只是在咒灵的生得领域里，被屏蔽了信号。你知道的，悟很强，他们会没事的……”
夜蛾正道的声音在耳边逐渐远去，夏油杰茫然地看着金粉色的晚霞，逐渐被黑暗吞没。
“夜蛾老师，告诉我悟最后去了哪里？”
***
这里是京都郊外的密林，和夏油杰上次追羂索不是一个方向，相比起来更靠近京都高专。
那次羂索让孔时雨用化身玉藻前作诱饵，引夏油杰前去见面。但这个消息并非空xue来风，夏油杰在此前也去京都找过玉藻前，只是那次无功而返。化身玉藻前常出现在古都京都，这里是与玉藻前传说联系最紧密的城市。像玉藻前这类假想咒灵，在与传说关联最深的地方才能发挥更大的力量。
而夏油杰在故意被羂索牵制的那几天，也确实发现了疑似玉藻前的踪迹。只是以幻术著称的咒灵还是太能躲了，在有了清姬这个目标的时候，夏油杰没办法再去仔细探索玉藻前的位置。
夏油杰和五条悟抱怨过这件事，还说下次陪五条悟做任务就要去顺便调服玉藻前。
难道是这两天交流会时，悟发现了玉藻前的踪迹，就带着小觉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夏油杰相信，以五条悟的实力，绝对能碾压化身玉藻前。而面对夏油觉的术式，擅长幻术的玉藻前可能也无法逃跑。
夜蛾正道说五条悟已经失联了三个小时，最后的信号消失在离京都高专几公里外的密林。这不应该。三个小时，完全足够五条悟祓除玉藻前。
夏油杰不禁想到羂索。难道是这个藏在暗中的家夥又做了什麽？但是遭受了中午那次诅咒，羂索还有精力算计他们吗？
夏油杰降落在夜蛾正道提供的坐标处，咒灵倾巢而出，仔细搜索起来。
突然，有几只咒灵和他的联系斩断了。
找到了。
夏油杰快速赶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他故技重施放出咒灵去探雷，然后眼睁睁看着几只咒灵瞬间消失在了前方的树木间。
“……这里，就是领域入口吧？”
夏油杰收回所有咒灵，一步一步踏入其中。
不过是一只特级咒灵，就让他去看看悟为什麽一直留在里面不回家吧。
夜色被明亮的阳光驱散，夏油杰下意识闭上眼睛。无人看到，他的世界一瞬间改天换地。
夏油杰感觉有什麽冰凉的东西碰在脸上。
“杰，昨晚背着老子打游戏了吗？你一瞬间就睡着了诶——”
夏油杰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接过贴着脸颊的东西，低头看见那是一罐冰可乐。他拉开拉环，先往嘴里灌了一口，才看向说话的少年。
“悟，分明是你买饮料太慢了吧？”
穿着高专学生制服，带着小圆墨镜的五条悟晃了晃手里全喝光的可乐，随便往身后一抛，就落进了垃圾桶里。他叉腰理直气壮：“有个小屁孩球踢树上去了，老子在看他戳球，结果这个小孩超——级笨，戳不下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夏油杰从长椅上起身，撞了下五条悟的肩膀，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鄙夷表情：“那个孩子绝对是被站在旁边哈哈大笑的你气哭的吧？”
五条悟揽着夏油杰的肩膀哈哈大笑：“都差不多啦。那个小孩哭起来鼻涕泡超级大，杰不想看？”
夏油杰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就立马抛弃人性，和五条悟一起露出开朗地无齿笑容：“真的？”这麽说着，夏油杰的脚步已经在往前走了。
“真的！老子可是用‘苍’把他的球又移高了，他现在一定还在哭！快快快，在这边！”五条悟拉着夏油杰走向另一条路，眉毛都要飞起来。
“哈哈哈——悟，你太坏了！”
“杰，你也不差啦！”
阳光下两个少年手拉手跑远了。
第48章 喝酒 真正的第一个kiss，但没开窍
东京高专的教室里，夜蛾正道正在讲解咒力的运用方式。他边讲边板书，声音慷慨激昂。
“……咒力除了发动术式，还可以强化肉。体，更精确地运用咒力，能够……”
但是讲台下的三个学生显然没有认真听课。靠窗的家入硝子在桌斗里玩手机 ，她旁边的夏油杰和靠门的五条悟则在传纸条。
家入硝子撇了一眼砸到她怀里的纸团，歪头去看她的两个笨蛋男同学。很难理解这两个连体婴为什麽上课还有那麽多话要说。
夏油杰双手合十挤眉弄眼拜托家入硝子把纸团扔过来，五条悟则在夏油杰背后吐舌头，夸张地对家入硝子做出“杰菜啊”的口型。
家入硝子收好手机，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抓住纸团，在夏油杰和五条悟期待的目光中，抬手一扔，就稳稳砸中夜蛾正道的后脑勺。
夏油杰和五条悟：……！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家入硝子，没有想到女同学竟然如此恶毒！
很快，夜蛾正道就捏断了手里的粉笔，走下讲台给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头上一个正义的铁拳。
“五条悟！夏油杰！给我站着听课！”夜蛾正道看了眼他的三个学生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麽，补充道，“还有硝子也一起。”
三个高专一年级生均垂头丧气地应答：“是——”
尽管都被夜蛾正道惩罚了，但是作为“叛徒”的家入硝子被两个男同学无声嘲笑了，那张牙咧嘴的样子真的看得人牙痒痒。
但是事情没有这麽简单就结束，严肃的班主任捡起地上的纸团，缓缓展开。
上面画着一只抱着电线杆的狐狸，那刘海和丸子头一眼就能知道是谁。这幅简笔画下面还有一行字：
“杰昨晚抱着电线杆说要骑着那玩意飞哈哈哈哈！”
听着夜蛾正道用沉闷的男中音一字一顿念出来的内容，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都“噗呲”爆笑出声，只有夏油杰尴尬得耳朵都红透了。
夏油杰在心里呐喊：啊啊啊啊，悟这个家夥！
他据理力争：“我那是喝醉了！喝醉了！”
但这话一说出口，夏油杰就意识到不对。果不其然，两个无良同期再次爆发更大的笑声，五条悟还捧着肚子怪叫：“杰，你这是不打自招啊哈哈哈！”
夜蛾正道怒气值不断积蓄，一掌拍在课桌上，大声呵止快把教室掀翻的学生们：“安静！”然后才目光复杂地看着夏油杰，“杰，你才十五岁，还不能喝酒啊。”
但是夜蛾正道也没有放过五条悟，目光犀利地看着艰难憋笑的白毛学生：“悟你和杰大半夜出高专喝酒的事，写一个检讨吧。”
五条悟不服气：“老子没有喝！”
夏油杰立马捂住五条悟的嘴，手臂箍住五条悟的脖子，笑眯眯地要拉拱火的男同学下水：“好的夜蛾老师！我会督促悟和我一起好好写的！”
“叮叮叮——”
正巧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夜蛾正道丢下这群眼不见心不烦的学生，回办公室去了。
老师走了，不良儿童们就彻底闹翻了。
“杰你好菜，连纸团都接不住，才被夜蛾发现。所以你帮老子写！”
“是悟你太菜，扔个纸团都扔不准，我看你帮我写还差不多。”
“老子又没喝酒，要不是杰，老子根本不会被罚！”
“我会喝醉还不是悟你撺掇，所以老实和我一起写检讨吧！”
“明明是老子看杰很想尝试，就满足了你的愿望，怎麽能怪老子？杰昨天喝的时候可不是这麽说的！”
“哈？悟你是忘记你怎麽偷偷往我的茶杯里倒酒了吗？我要是不喝，火锅底料都能被你换成啤酒味！”
“杰才是忘记你之前看硝子和歌姬喝酒眼睛有多亮了吧？不要再掩饰了！老子把你看得透透的。”
夏油杰没想到五条悟会这麽说，一下子噎住了。他心里有点莫名的暖意和羞涩，耳朵上才消下去的红意又升上来，烫得惊人。
五条悟墨镜下滑，玩味地看着夏油杰赤红透亮的耳垂，和黑色的耳钉形成鲜明对比，非常可爱。他低头凑过去，看着夏油杰金色的眼睛：“哇，杰，你这就害羞了？”
他俩吵架时本来就离得近，现在五条悟主动缩短距离，更是快贴面了。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的眼睛很好看，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夏油杰就发现了这个看起来似乎很臭屁的家夥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那双见之忘俗的眼睛，有一种不似真人的惊艳。
此时五条悟这麽凑过来，那天空延展般的眼睛几乎占据夏油杰整个视野，夏油杰好像整个人都要陷入那片苍蓝里。
家入硝子本来想偷偷溜走，但是此时看着快亲上的两个男同学，不由得停住脚步，进入吃瓜模式。哇，这俩人，对不劲啊。
略回过神的夏油杰稍稍偏头，正好和家入硝子对上视线。
夏油杰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闪身到家入硝子的身边，抓住女同期的手臂。
“硝子，你想去哪啊——”
五条悟把墨镜推上去，勾着嘴角，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他抓住家入硝子的另一只手臂，和夏油杰默契地对视，往上一抬——
算是此次检讨事件导火索的家入硝子，于是就此被拦下，无助地被两个男同学架起来，两条腿在半空扑腾。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
五条悟和夏油杰发出邪恶的“kuku”笑声，拎起弱小无助的家入硝子，飞快走出校舍。
“走咯——”
***
空间稍显狭窄的居酒屋里，已经换下高专制服的三个高专一年级学生排排坐在一起，面前是啤酒、关东煮和烧鸟。
家入硝子无语地喝了一口：“你们是想拉我一起写检讨吗？”
“bingo！作为好同学，当然是要共进退啦！”五条悟竖起大拇指。
夏油杰这时又变成温柔的好同学的，笑眯眯地把一碟烧鸟往家入硝子面前推：“没事的，这次不被夜蛾发现就不会被罚写检讨。”
家入硝子有样学样，给夏油杰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会说话。”把拉人下水说得这麽清新脱俗，差点以为我真是你们的共犯了，虽然现在也没差。
按理说未成年不能进入居酒屋，但五条悟和夏油杰人高马大，家入硝子又故意画了较浓的妆，倒是没有被老板拒绝点酒精饮品。他们三个就这麽挤在远离店门的角落，嘻嘻哈哈讨论学校和任务，聊着些不着边际的未来。
过了一会，家入硝子才淡淡道：“我是很难离开高专了，毕竟咒术界只有我一个万能奶妈，离开高专说不定就被高层抓过去打黑工了。”
夏油杰立刻说：“我和悟可以留在学校当老师，不会让硝子太寂寞。”
五条悟搭着夏油杰的肩膀嚷嚷：“老子才不要当老师，又累又无聊。”
夏油杰不意外五条悟的反应，又提出新的建议：“悟可以作为自由咒术师活动，把高专作为据点，平时在这里休息。”
五条悟这才点头认可这个提议，并大方表示：“要是杰太怕寂寞，老子也不是不能陪杰一起当老师啦。”
夏油杰万分感动但敬谢不敏：“悟，你才不要因为寂寞跑来我的教师宿舍哭哦。”
五条悟吐舌：“是杰更怕寂寞。”
夏油杰不甘示弱：“是悟。”
“是杰！”
“是悟！”
……
家入硝子托腮看两个幼稚同期又开始拌嘴，不知不觉把一大杯扎啤喝光了。家入硝子淡定地放下杯子，拿过五条悟用来充场面，实际上一口没沾的啤酒，默默开喝。
***
等回到高专，月亮都升到正中了。
“哈哈哈，杰，老子就说你醉了，刚才我们差点撞树上诶！”五条悟张狂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家入硝子无奈地抚了抚因刚才的急转弯散乱的短发，淡淡提醒五条悟：“已经离高专很近了，如果五条你想再写一份检讨，可以再大声点。”
五条悟瞬间收声，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转为凑到夏油杰脸边用表情无声展示自己的嘲笑。
夏油杰脸已经彻底红了，连眼尾到下巴都红扑扑的，显然醉意上头。不过比起上一次喝醉把电线杆当虹龙，非要电线杆带他飞，今晚夏油杰已经飞速成长，起码理智还在。就是，嗯，有点方向失衡。
“悟你别闹，马上，马上就到了。”夏油杰注意力也有点涣散，因为五条悟凑过来，他注意力就不由自主被吸引，差点又带着人撞树上。
五条悟又看到夏油杰的笑话，心满意足，就听话地不再闹腾，安生坐着，头一歪靠着夏油杰的肩膀。此时五条悟的墨镜早就摘下，郊外的信息流没那麽繁杂，对六眼的负担小很多。因此，五条悟可以直接用眼睛看见夏油杰绯红的脸，和似乎还沾着酒液的晶亮嘴唇。
杰喝的酒，是什麽味道呢？
五条悟在五条家的时候就偷偷喝过酒了，那是从一个老头子那拿的白酒。狠辣，很苦，还有种奇怪的涩感。五条悟几乎是立马就把那口酒吐出来，但还是很快就觉得眩晕，走路轻飘飘的，世界也变了个样子。
五条悟不太喜欢那种不能掌控身体的感觉，对着大变样的世界就是几发苍，然后在那个古怪的新世界四处逛。等清醒过来，才发现那个长老的院子已经被他拆得差不多了。
之后五条悟就没喝过酒，对这种可怕的饮料十分忌惮。
但现在，五条悟突然又想尝尝酒的味道了。啤酒是不是会不一样呢？可怕的会不会只有白酒呢？
五条悟精密的大脑反复分析着，夏油杰亮晶晶的嘴唇一直映在六眼之中，成为分析的素材。
不知不觉间，虹龙已经降落，五条悟被夏油杰牵着走到宿舍门口。
“悟，回神了。”夏油杰伸手在五条悟眼前晃了晃，笑了，“你一滴没喝，怎麽像是喝醉了一样？这麽晚了，快休息吧。”
夏油杰把五条悟推进房间，然后就回到了隔壁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夏油杰摸了摸嘴唇和下巴，迟疑自语：“……悟刚才，一直在看……”
夏油杰拍拍脸颊，不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洗漱就把自己丢上床。在还未消解的醉意下，他很快就睡熟了。
过了很久，又或许没过多久，夏油杰的房间被推开，一个人影闪到床边，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夏油杰。
“杰？”
熟睡的夏油杰当然没有反应。
五条悟鬼鬼祟祟地趴在床边，盯着夏油杰微微张开的水润嘴唇。五条悟嗅了嗅，闻到了啤酒的味道。
一点一点，五条悟缓缓靠近夏油杰，然后，舔了一下。
陌生的感觉刺激着大脑皮层，兴奋瞬间传导全身，神经末梢释放大量递质，引起肌肉战栗、心肌紧缩。
五条悟保持着唇舌相贴的姿势，彻底呆滞。
但很快，味蕾发出警报——酒精的苦涩布满口腔。
五条悟一个后仰猛地撤离刺激源，但他的灵魂似乎还未归位。
过了会，五条悟吐出有点发麻的舌头，刚才被冲击得空白的大脑重新运转，兴奋的神经将苦涩的酒味无限放大。于是五条悟得出结论——酒难喝得老子心跳骤停啦！
莫名地，五条悟飞速离开夏油杰的宿舍，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这时，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世界再次变得陌生。
靠！老子才舔了一下！
“轰——”
震天巨响在学生宿舍炸开，东京高专的学生老师纷纷从睡梦中醒来，警惕地拿起武器看向声源方向。
夏油杰也不例外，或者说，他感受到的冲击最大。
“悟？！”
第49章 萤火 悟的嘴唇看起来很软很好亲。
很难说夏油杰为什麽在被惊醒的那一瞬间就感觉那巨大的动静是五条悟弄出来的。虽然属于五条悟的咒力气息确实扑面而来，但在夏油杰的大脑做出判断的时候，五感还没有捕捉到任何咒力。
夏油杰看着自己宿舍崩塌的墙，和大破洞对面已经变成废墟的五条悟宿舍，完全摸不着头脑。
悟这是半夜梦游拆家？
来不及多想，夏油杰穿上鞋子和外套，去查找不知道“梦游”去了哪里的五条悟。
找到五条悟并不困难，哪里有拆迁的声音，就说明五条悟造访过哪里。看着那些以为敌袭匆匆赶出来，有些甚至衣服都没穿好的同学老师，夏油杰短暂地在心里为五条悟说“抱歉”，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骑着蝠鲼从他们头顶飞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五条悟和夏油杰能玩到一起，只能说明他们臭味相投。
人群中的夜蛾正道青筋直突突，几乎认定又是两个问题儿童整出来的大活，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大喊：“悟！杰！再写一份、不十份检讨！”
夏油杰当做什麽都没听到，“咻”地飞远了。夜蛾怎麽回事啊，这次他可没有参与。
某种程度上确实参与了，但是一无所知的夏油杰此时下定决心捉住罪魁祸首五条悟，交给夜蛾班主任正法，避免无辜被连累写检讨的悲惨未来。
五条悟应该是用苍进行了短距离发送，夏油杰追了好一会才在树林里找到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五条悟。
五条悟看起来有点不同以往的乖巧，本来就大的蓝眼睛瞪得很圆，单手托着下巴仰头看天。明明是一大只，但看着呆呆的，很可爱。
夏油杰发现五条悟时，五条悟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夏油杰身上。夏油杰可以明显看到五条悟的眼睛亮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弯弯上扬，对着夏油杰招手，瞬间鲜活起来。
夏油杰坐在五条悟身边，偏头笑着说：“悟，坐在这里干什麽？”
“等你啊，杰。”
夏油杰心跳漏了一拍，无声变换坐姿，从侧对转为正对五条悟，心情莫名地反问五条悟：“等我做什麽？”
五条悟倾身凑过来，和夏油杰离得很近很近，有些灼热的呼吸扑到夏油杰脸上，有点痒痒的，连带着夏油杰的脸上都似乎带上了五条悟呼吸的热度。
夏油杰漏拍的心跳又活过来，还异常精神，越跳越快，声音大到和夏油杰的耳膜共振，振得他头晕目眩。夏油杰莫名不敢直视五条悟的眼睛，仅看一眼就好似要被溺进那片纯粹轻盈的蓝。他微微垂眼，视线下移，看着五条悟浓密的雪色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色泽比平时更深的薄唇。
悟的嘴唇看起来很软很好亲。
夏油杰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跳更加混乱剧烈。
“等杰一起，看萤火虫啊。”五条悟的手臂越过夏油杰的肩膀，指向大石头不远处的溪流。
夏油杰全身一僵，脑袋“咔咔”转动，看向五条悟手指出的位置，果不其然发现溪流边的草丛有一群萤火虫。
“哈，哈，原来是看萤火虫啊。”夏油杰声音干干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突然，五条悟低头贴住夏油杰的胸膛，夏油杰还未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混乱起来。
“杰，你不想看萤火虫，想做其他事？”五条悟贴着夏油杰的胸腹说话，声音的振动似乎通过下肋传入胸腔。
夏油杰舌头好像有点麻，半响说不出话：“……没有啊。”
五条悟的脑袋动了动，耳朵贴住夏油杰的心口，声音贴着衣服显得有点闷：“杰心跳好快。”
夏油杰脑袋一下子空白。完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麽完蛋了，但是这种感觉好糟糕！
夏油杰一把推开五条悟的白毛脑袋，抓住五条悟的肩膀，信誓旦旦：“悟，你听错了。”
五条悟迟疑地看着夏油杰红红的脸颊和耳朵：“真的？真的不是杰喝酒喝出心脏病了？”
一听到这话，夏油杰瞬间冷静下来，心率飞快恢复正常：“……真的，我早就醒酒了。”
五条悟缓缓眨了眨眼睛，发现夏油杰的心跳确实正常了，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啊，老子难道还醉着吗？
“醉？悟，你喝醉了？你从哪来的酒？”
夏油杰震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五条悟吐了吐舌头。糟糕，说出来了。
五条悟拒绝接受拷问，立马捂住夏油杰的嘴，用气音谴责夏油杰：“杰！你这麽大声萤火虫都被吓跑啦！”
夏油杰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五条悟捂得这麽紧，他快不能呼吸了！夏油杰用手势示意停战，不再追问五条悟的喝酒问题。
五条悟大发慈悲地放过夏油杰，两个人一起趴在石头上看萤火虫。
初夏的夜里微风凉爽，月光倾泻而下，洒在涓涓细流上，泛出粼粼波光。溪流附近散发点点暖光的萤火虫自由飞舞，如同地上星子，一闪一闪。
温柔的月光也挥洒在两个少年身上，为脑袋挨着脑袋悄然睡去的他们，点上一盏夜灯。
***
“啊切——”
“咳咳——”
非常理所当然的，大半夜趴树林石头上睡着的两个高专一年级学生，受凉感冒了。
家入硝子真诚地疑惑：“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吗？你们两个家夥是不是冒牌货？已经把我的笨蛋同期杀掉了吗？”
鼻涕止不住的五条悟桌斗里全是纸团，焉哒哒地往桌面上一趴，并不忘给家入硝子竖中指。
咳嗽得很厉害的夏油杰嗓子哑了，跟着五条悟趴桌上并送给女同期又一个中指。
家入硝子幸灾乐祸。哈哈哈，这两个笨蛋居然大晚上去看萤火虫，还看睡着了！夏油可能喝醉了，五条这家夥脑子也跟着离家出走了吗？不对，昨晚上先发疯的就是砸校舍的五条悟！哈哈哈，他们约好了发酒疯吗？
“五条，你昨天喝茶水也喝醉了吗？”
这个问题也是夏油杰想问的，他的脸在桌面上转动，晶亮的眼睛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将脑袋转过去，用白色的后脑勺对着两人，无声反抗这起霸淩活动。他五条悟，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一口倒的！
家入硝子清亮的笑声和夏油杰沙哑的闷笑在五条悟背后响起，弱小无助的五条悟默默把脑袋埋进胳膊，看起来非常萎靡。结果两个可恶的家夥笑得更大声了！
“上课了，安静。”
从来没有哪一刻，五条悟这麽期待夜蛾正道上课。但是下一瞬，五条悟才发现高兴早了。
“悟，你昨晚为什麽炸学校？”夜蛾正道拧紧眉头，炯炯有神的眼睛向五条悟射去淩厉的目光。
五条悟装死。
“老师，悟那是梦游。”夏油杰举手，声音很沙哑，与往常的清亮柔和完全不一样。
夜蛾正道明显不信，但看五条悟和夏油杰那个样子就知道问不出什麽了，于是重复昨天晚上判决的处罚：“你们两个写十份检讨，下周交给我。”
五条悟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夜蛾正道：“老子都病得这麽严重了，还要写检讨？还是十份！”
夜蛾正道不为所动：“你只是感冒了，又不是手断了，大半夜还能炸学校，可怕得很。”他想着早上校长给出的损毁报告，心就在滴血，“下周一我要在办公室看到你们两个的检讨。”
就算五条家会包揽赔偿，但是该罚还是要罚！
五条悟哀嚎一声趴回去，继续装死。
夏油杰倒是没有说什麽，当然，他现在也很难说什麽，看起来已经接受了写检讨的命运。结果一下课，夏油杰就给家入硝子看手机上打出的字。
“硝子，看在昨晚一起吃饭的份上，你一定很愿意帮我写一点检讨吧。”
家入硝子瞳孔骤缩。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哪是请求，分明是如果家入硝子不答应，就要告发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喝酒的事，同归于尽啊！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写多少检讨呢！
家入硝子忍辱负重地点点头，同意了。
结果她转头就看见夏油杰把桌子和五条悟并在一起，凑在五条悟耳边不知道说了什麽，把人哄得重新精神起来，眉飞色舞。
“说好了杰，你要帮老子写一半！”
好啊好啊，家入硝子这还哪里不明白，夏油杰这厮就是在压榨她这个可怜的劳动力去讨好五条悟啊！
但是家入硝子最后还是什麽也没说，毕竟说了也不能改变自己被压榨的事实，五条悟只会试图把剩下那一半检讨一起塞给家入硝子。呵，男人。
看着夏油杰在背后伸出的那一根手指，家入硝子直接把夏油杰的手指又掰起来两根。夏油杰嘴角微抽，眨眨眼表示同意加价。
家入硝子这才舒服起来。五份检讨，三条烟，很划算嘛。
拥有六眼，一切尽收眼底的五条悟嘴角忍不住上扬。
于是，一场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交易落下帷幕，很难说是谁在哄谁，总之大家都挺开心的。
***
夏天到了，咒术界一下子忙碌起来。
尽管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还是一年级学生，但是他们入学就有准一级的评级，实际实力更是能达到一级咒术师的程度，自然也被安排了很多任务。
不过尽管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实力其实足够出个人任务，但是毕竟还是一年级，夜蛾正道也有意培养两人的默契，于是他们就组成搭档接取准一级以上的任务。
实际上，在他们入学没多久，就已经作为搭档开始完成任务了。
夏天确实很忙碌，五条悟和夏油杰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很少回高专。在当天的任务完成之后，他们会就近入住辅助监督提前订好的旅店，修整后第二天再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于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更多了。
第50章 挚友 “那可说好了，我们是唯一的挚友。”
这天晚上，搭档二人组刚做完最后一个任务，体能和精神都已经耗尽，饿得前胸贴后背，走在小径上摇摇欲坠。
任务地点在一处据说非常灵验的神社。数据中说，近几个月来祈福的人中，有上百个人都实现了愿望，以一种他们都无法接受的方式。
比如祈求恋人不要变心永远只爱她一个的，恋人不久后就意外死了；祈求发财暴富的，很快就车祸瘫痪，获得了保险公司和肇事司机的双重赔偿；祈求摆脱生活苦难的，直接猝死，脱离人生苦海……
拥有明确祈愿内容的一部分人，他们的愿望以扭曲的方式被实现，结果往往是悲剧甚至招致死亡。而那种模糊不明、形式为主的愿望，诸如“幸福安康”“万事顺遂”之类的，反而真的能让祈愿者在短时间获得好运。这也是这个神社被认为灵验的原因，不走心地拜一拜就能得到几天的好运加成，简直不要太灵验。
对咒灵来说，这是非常古怪的。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又怎麽可能给予人类好运？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探查之后，大致判断这只咒灵源于人类对祈愿不能成真的恐惧。
这只祈愿咒灵的术式能够一定程度扭曲现实，改变施术对象的运气。对于负面情绪浓重，也就是咒力逸散严重的人，如果说出比较具体的祈愿，就会被扭曲愿望，陷入更深重的痛苦，制造更多诅咒。反而是本来就活得比较自在的人前来祈愿，能得到真正的祝福。
夏油杰在弄清这些情况后，就一直有点心情低落。
真正陷入泥沼的人们怀揣着希冀踏入神社，将未来寄托于神佛，却带来加倍的痛苦和绝望。幸福的人们只是随意许下期盼，就能获得意料之外的惊喜。
作乱的明明是咒灵，但大肆宣传的幸运儿们，仿佛也成为制造苦难的一环。
尽管夏油杰没有表现出情绪问题，但是五条悟就是察觉到了：“杰，不高兴吗？”
夏油杰摇摇头：“我只是有点遗憾，这个拥有诅咒的世界，痛苦者更容易陷入更大的痛苦。”
不只是这次特殊的祈愿咒灵，他们执行的很多任务，似乎都逃不过这样的规律。只是祈愿咒灵居然会反馈幸运给人类这一点，将这个拥有诅咒的世界，变得好像更加怪诞。
不过，夏油杰很快就收拾好心态，对着凑过来关心他的五条悟笑了笑：“我们会努力去保护他们，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五条悟看夏油杰真的没事了，身子一甩面对着夏油杰，倒着走。他墨镜下滑，歪头笑了：“大道理吗，杰？一副要当救世主的样子，真傲慢啊。”
夏油杰视线原本落在五条悟背后，帮五条悟看着路，闻言有点羞恼，目光也挪到五条悟脸上：“视咒术师的责任为大道理的悟才是真的傲慢吧？”
“干什麽都要揽责任的杰难道要说什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五条悟故意低头露出他的眼睛，完全是在挑衅，“哇，杰不会明天就穿着紧身衣在城市里荡来荡去了吧？”
这种时候夏油杰都恍惚了一下，好像刚刚那个想凑过来安慰他的五条悟根本不存在，那嘴一张就让夏油杰怀疑五条悟会不会把自己毒死。
“呵，比不上每天在高专荡来荡去的悟。”这说的就是五条悟练习苍的短距离瞬移时在学校神出鬼没到处扑腾。
这显然也踩中了五条悟的痛点。但是空间移动就是很难啊，他现在已经精进很多了！
两个人很快你一句我一句就吵起来了，因为过于专注，五条悟的六眼观察到了身后的路牌，但大脑还沉迷于和夏油杰争执。
于是，五条悟撞上路牌，夏油杰撞上五条悟，然后两个人一起倒入灌木丛，“咕噜噜”滚下山坡，躺倒在一片草地上。
撞到路牌时，其实他们都能稳住身形，但就是因为诡异的默契抱在一起滚下来。盛夏草木茂盛，林间湿度大有露水，所以此时两人头上衣服上都沾着草汁碎叶。原本在瞪眼吵架的两个十五岁少年，此时紧紧抱在一起，胸贴胸脸贴脸，入眼就是对方蓬乱的头发。
“哈哈哈哈哈——”
幽静的树林里回荡着两个少年畅快的大笑。
他们笑了好一会，笑够了就放开对方，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盛夏夜空的点点明星。
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但是他们的距离好像更近了。虽然五条悟不赞同夏油杰的“正论”，但是夏油杰其实并不介意。他希望得到五条悟的认同，但是更希望五条悟是自由的。
更何况，这是夏油杰第一次吐露心扉。
平民咒术师确实会面临更多冷漠，咒术师在普通人之间格格不入，就像滴入水中的油，密度的差异让他们不能互溶。
作为普通人中唯一的异类，夏油杰需要一份意义去支撑他对于自身“怪异”的忍耐。虽然五条悟故意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来调侃夏油杰，但夏油杰确实是这麽想的。因为他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所以需要去承受更多磨难和责任。而强者保护弱者理所当然。
直到入学高专，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异类”，夏油杰就此迈入一个崭新的世界。而五条悟，是新世界最耀眼的同类、夥伴、搭档……唯一的挚友。
“挚友麽……”五条悟偏头去看夏油杰，正在看着星空温柔讲述的少年，对方金色的眼眸就像是散落人间的星光。
“那可说好了，我们是唯一的挚友。”
夏油杰也偏过头，伸出一只手，弯弯的眼睛里是暖暖的零碎笑意：“一言为定，唯一的挚友。”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握上去：“一言为定，唯一的挚友。”
突然，夏油杰好像看到了什麽，压低声音惊喜地说：“悟，看那边！”
五条悟转头，那是一片宛若地上星海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五条悟又去看夏油杰的眼睛，同样星光闪烁。
***
等到了旅馆，已经很晚了。但是好心的旅舍老板一见到行尸走肉的他们就询问需不需要准备食物，大大宽慰了又累又饿的两个少年。快速洗头洗澡后，他们端起老板准备的猪扒饭就是狼吞虎咽，吃完总算活了过来。
吃过饭后，夏油杰在查看他的咒灵玉。这一天执行了三个任务，但是只有两颗咒灵玉，那只祈愿咒灵不在其中。
刚才来的路上光顾着吵架了，倒是忘记分析这是怎麽回事。所以夏油杰看着正在泡杯面的五条悟，提起这事：“祈愿咒灵诅咒了我们就自爆了，一点渣都不剩，很奇怪。”
“那只咒灵本身就够奇怪了，气息比一般咒灵干净很多，还能给人赐福，是咒灵和精灵的杂交品种吧。”五条悟专心泡面，他 们正是吃得多的年纪，旅舍老板提供的餐食很大份，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差点。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在说冷笑话，略过“杂交品种”这点，针对“精灵”的说法发表看法：“跟祈愿有关的咒灵，性质都赶得上神了吧，或许有类似信仰之力的东西让它蜕变了。”
五条悟把杯面递给夏油杰，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吸了一大口，才“嚼吧嚼吧”继续说话：“它都死透了，怎麽想也没有结论，之后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咒灵研究一下好了。但是，那个诅咒真的有用吗？老子没有在我们身上看到任何咒力痕迹。”
夏油杰迟疑地咽下一口泡面，也很疑惑：“没有任何被诅咒的感觉，身上也没有诅咒印记，咒力运转很顺畅。”诅咒和咒力是同源不同体，咒术师被诅咒能够很快察觉，因为诅咒会影响自身咒力。
五条悟也是一样找不到任何问题，而且他早就想吐槽了：“那只咒灵是肥皂剧看多了吗？诅咒我们永失所爱，这能有什麽用？老子不谈恋爱不就可以了？而且这样被伤害的也是那个‘所爱’，我们没有半点影响吧？”
“可能，重点在于‘痛’？”夏油杰乐得不行，开心地接话：“可能是伤在彼身，痛在我心。痛，太痛了，心灵上的痛才是真正的痛苦！”
“哈哈哈——杰，说这麽恶心的话，你也肥皂剧看多了吗？”五条悟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哈哈大笑。
夏油杰喝掉面汤，把纸杯一放，就深情款款地坐到五条悟面前，捧着心口含情脉脉：“悟，如果你受到伤害，我的心会比你痛上一千倍，一万倍——”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油腻腻的嘴唇，不停眨到快抽抽的眼睛，听见侵入耳膜的诡异夹子音，沉默了。
就在夏油杰以为五条悟被他恶心到失语的时候，他就被五条悟挑起下巴，对上一张皱着眉头难得严肃的脸。
“男人，你引起了的老子的注意，给你一个机会——”
夏油杰歪头憋笑，侧耳倾听，想知道五条悟还能整出什麽活。
“——把怪刘海交出来！”
五条悟的手一下子插进夏油杰披散下来的半干长发，揪住夏油杰额角往常有刘海的位置不放手，严肃的表情烟消云散，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哈哈哈，杰，被老子抓住你的本体了吧？”
五条悟自开学以来多次试图揪住男同学的怪刘海，但都以失败告终，这次终于如愿以偿——虽然是藏在长发里看不见的怪刘海，那也是怪刘海！
夏油杰大惊失色：“我刚洗的头发！悟！你吃杯面没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