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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月季[花滑] 怀蔺 22794 字 9天前

第61章 “谢谢你给我争取了减刑。”

英语课一下,十三班的教室顿时沸腾。

果然男生都有些共性,比如都会选择偷偷带篮球到学校,并且不约而同藏进书柜的角落里。

叶绍瑶孤零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整理从教科办领来的新教材。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她觉得有些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有女生路过她的座位,顺嘴打声招呼。

“我叫叶绍瑶。”

早上请了半天假,下午班级已经投入到正常的教学秩序中,她低低调调地摸进教室,实在没有机会和大家介绍自己。

“我是管凝晖,初二下期转过来的,”女生撩了撩马尾,“没想到初三还有转校生。”

叶绍瑶颔首,她并不想把转学的原因说得一清二楚,把话题带向另一边:“为什么大家都走了?”

说话的功夫,教室里只剩她们三个人。

“因为下节是体育课,我们要去体育馆集合。”管凝晖的同伴接话。

“还需要带羽毛球拍?”叶绍瑶问。

她刚才观察了好一阵,除了篮球不离手的男生,几乎人人都有羽毛球拍。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体育课很特别,”管凝晖解释,“每学期都会学习一项运动,上学期学的是排球,这学期是羽毛球。”

“我没有球拍,会不会有影响?”

她对新学校的一切都不熟悉,还需要摸着石头过河,希望尽量别出风头惹笑话。

管凝晖摇头:“体育老师的性格很好,只要不被体育组的王老师发现,就万事大吉。”

王老师又是什么角色,叶绍瑶暂且不知道,但是预备铃已经打响,她索性和管凝晖同行,前往她们口中的体育馆。

“要不是球拍只有一副,我还可以分给你一个。”女生挽着同伴的手,抱歉地看向叶绍瑶。

叶绍瑶不在意:“没关系,我家也有羽毛球拍。”

绕到操场,跑道那头的体育馆就尽收眼底。

“外面气温很低,我们目前都在室内上体育课,”管凝晖介绍,“这座体育馆在寒假刚刷新过,油漆味还没有散干净。”

只是刚靠近,叶绍瑶已经能够感受到风里夹杂的难闻的甲醛。

“门外有很多人。”她说。

“应该是哪里的领导来视察吧,我们学校经常有校外人士造访。”

同学们都习以为常,连男生格外突出的个子也没有吸引她们的注意。

叶绍瑶回头看:“可他不像是领导诶。”

“那就是来拍节目的啦。”

她们依然毫无表示。

叶绍瑶点头,大概听见那一群人在讨论拍摄角度的问题。

果然实验中学里都是处变不惊的学霸,对什么身外之事都不在意。

从操场传来一阵铃声,体育委员放下手里的篮球,大声吆喝:“快集合列队!”

有一个成年人从体育办走来,从身上的羽绒服到脚下的运动鞋,什么都是黑色的。

一直听说体育老师性格温柔,叶绍瑶只以为是个善解人意的年轻姐姐,没想到居然是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还留着一些胡子。

“原来安老师不是女老师。”她有些失望。

管凝晖小声纠正:“这是王老师。”是体育组的学科组长,兼任学校教务处副主任,头衔可比其他人大许多。

是那个时不时就爱在各个教学楼巡逻的王老师?

叶绍瑶如芒在背,看来今天遇见的老师都不太和善。

“今天这节课由我代上。”王老师言简意赅。

见不到安老师,同学们有些丧气,发出高低不同的质疑。

王老师用严肃的表情震慑住调皮的男生,开始进入正题。

“就在前不久,我们学校出了一名世界冠军——重旸获得了德国羽毛球公开赛的男单金牌。”

正说着,名为重旸的男生从门后走入,他已经脱下棉服,穿着一件日常训练的队服,背后印着“国家羽毛球队”的字样。

叶绍瑶心里的疑惑得到肯定的答案。

凭她多年练习花滑的经验,一看就知道这个男生并非普通身份,身段和气质都有运动员的味道。

“大家好,我叫李重旸,很高兴受到母校的邀请,为大家上一节羽毛球课。”男生年纪应该也不大,说话还有些紧张。

叶绍瑶似乎幻视了记者前的自己,语言状态一模一样。

虽然全班同学对这一出不明就里,但都热烈地鼓掌欢迎。

不说认不认识,起码亲眼一睹了世界冠军,只这一点,这节课就上得不亏。

校方和媒体都配备了摄像师,用相机留下这节公开课的痕迹。

李重旸简单说起自己在实验中学的学习生涯,又谈到从国青队到国家队的坎坷经历,熬完一顿鸡汤,开始教授羽毛球的相关知识。

学习了握拍姿势和发球技巧,他鼓励同伴之间互相练习发球。

“学习一项运动,我们要说得少而做得多。”

等所有学生解散,原本站在最后一排的叶绍瑶暴露在人前,她迷茫地东张西望。

她该怎么办呢?

叶绍瑶加入这个班集体,正好成为落单的那个数。

虽然管凝晖有意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但单打有且只需要两个人,她只能站在球筒边干看着,眼睛观察着球路。

李重旸很快注意到她,走过去和她搭伴:“同学,你可以试试发球给我。”

摄像师一路跟随他,将镜头打在两人身上。

她该有多幸运,能和国家队切磋技术。

但叶绍瑶打起唇语:“我没有球拍。”

一旁的王老师也关注到这边,颇有威严地问起:“你的球拍呢?”

叶绍瑶老实地摇头,表示不知道这节课的安排。

王老师首先向客人表达歉意,随后把她拉过身训话:“我早上特意嘱咐过,说下午会有公开课,务必带上羽毛球拍。”

背对着镜头,叶绍瑶不知道应不应该为自己辩护,只是乖乖地说:“王老师,我是下午才到的转校生。”

如果只是没有准备球拍就算了,李重旸在中间做好人,按下王老师的怒火,说把自己的球拍送给叶绍瑶。

但随后,王老师还发现叶绍瑶没有在校穿着全套校服,说她搞砸了今天“奥运冠军进母校”的活动,也不管是转校生还是本校生,罚去操场跑十圈。

面对这样只顾面子不讲理的老师,叶绍瑶有苦难言,今天是不是不适合上学,早知道出门前翻一翻老黄历。

“王老师就是这样,我们全班都被他罚过十圈,就因为去年没把排球归位,”管凝晖以过来人的语气叹息,拍上她的肩安慰,“你就当这是十三班的入班仪式。”

很特别的入班仪式,下了课,叶绍瑶还在围着操场兜圈子。

“你怎么在这里?”季林越和同学走近,停在跑道边。

她心里生着闷气,这不明摆着被罚跑了吗。

但她表面云淡风轻:“我上冰前热身呢。”

同行的男生没听出异样:“咱们学校的露天冰场被一铲子推了,现在没地方可以上冰。”

这边执着于和她科普学校冰场的拆拆建建,还是季林越聪明,首先向体育老师揽下一部分责任。

他是怎么展示话技的,叶绍瑶不得而知,但他很快带着消息回来:“老师让你减五圈。”

“你用了什么理由?”她好奇。

“我说你把球拍借给了我。”

两个班的体育课是前后脚,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我是因为没穿校服被罚跑的。”

看来他也没有完全猜到事情始末。

“所以王老师让我跑完另外五圈?”算是坦白没带球拍的自投罗网。

终于转过弯来,叶绍瑶牵出一抹笑,季林越有时候就是这样,持续性聪明,间歇性断电。

正好完成五圈慢跑的叶绍瑶突然完成所有任务,轻松得不行:“谢谢你给我争取了减刑。”

虽然真真切切跑了两公里,但她只是面色有些红润,大气没喘几声,顺便将今天的耐力训练完成。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叶绍瑶结识了管凝晖和其他几名同学,虽然记名字还需要花些心思,但她已经大致区分出每个人的特征。

管凝晖的马尾梳得比谁都高,脑门上没有一根脱离集体的发丝。

她的好朋友叫路蕙,乍一听像花园里的芦荟,这也确实是男生们给她取的外号。

但目前没人把自己的名字联想成一株野芍药,都是“同学、同学”客气地叫。

叶绍瑶还没有接触过班里的男生,性别好像就是划分这个班级的标准,女生和女生扎堆,男生爱找男生玩。

“其实就是互相看不上,”管凝晖说,“咱班的学习委员由男女两名同学担任,其他班委也是这样,大家明里暗里的硝烟味儿挺浓的。”

这样的学习环境真稀奇。

“这周是第一小组打扫卫生,你放学可以直接回家。”路蕙补充。她就是倒霉的一小组成员,被卫生委员分配去擦玻璃。

风吹日晒一个寒假的玻璃,得脏成什么样。她拿着抹布有气无力。

“那就再见。”叶绍瑶精神抖擞,整理好书包,到一楼找季林越。

一班的晚自习还没下课,数学老师写了一黑板解答过程。

这是今晚作业的附加题!

叶绍瑶躲在教室后门蹭课,仿佛坐上火箭直通尖子班。

只是等待了一刻钟,她已经在同样的解题思路下完成了不少习题。

所谓举一反三,她此刻信手拈来。

教室传来桌椅的拖拉声,陆续有学生走出教室,抱怨第一天就劳累的学习生活。

“季林越,”叶绍瑶等到他,“你们怎么比放学铃还要晚半小时。”

尖子班的学习时间恐怖如斯。

“数学老师觉得我们的数学成绩还不够好,要求每天延时补一节数学。”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叶绍瑶饿得两眼发昏,蹭课的想法就此打消。

还是按时吃饭更重要。

“那我以后还是自己回家吧。”

“嗯。”

三月的晚风很凉,天色黑得早,只有路灯照亮脚下的路,他们走进树影,又身披光明。

“叶绍瑶,你有没有参加B级赛*的打算?”季林越问。

“B级赛吗?”她刚复出比赛没多久,还没有考虑过这些。

华夏的花样滑冰在世界上勉强能算是中流,能够参加的国际赛并不多。

一年到头,国内的佼佼者只靠几个名额嗷嗷待哺,实在是僧多粥少。

她问:“我可以吗?”

“你这赛季的状态和实力很有竞争力,或许可以试试。”

“那我应该怎么做?”

“申请护照,然后,把握住冠军赛。”

第62章 “让我们可怜的十三班看一眼吧。”

叶绍瑶一直把季林越的话放在心里,刚一回家,就向厨房里的叶先生说出想法。

“爸,我可以申请护照吗?我想出去比赛。”

叶先生有些始料未及,颠锅的手一个没拿住,铁锅砸在了炉盘上。

“你说什么?”他确认自己没有听岔。

叶绍瑶舔了舔嘴唇,底气有些不足:“季林越说,我下赛季可能可以出国比赛,是不是得先把护照办下来。”

邵女士收到丈夫的手机短信时,叶绍瑶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短短一篇英语课文就是背不住,她一会儿把书顶在脸上,一会儿揭开书看单词,渐渐犯起困来。

家门被打开,邵女士风风火火地进门:“叶绍瑶呢?”

叶先生原本在客厅里看球赛,提醒妻子降低音调:“孩子在学习。”

叶绍瑶是被一阵蛮力摇醒的,惺忪的睡眼里映着妈妈的脸。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现在还不到九点半,距离自己瞌睡才不过半个小时。

一家人久违地坐在餐桌上,开始家庭会议。

邵女士的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冷气,说话也没有多少温度:“办护照是怎么回事?”

叶绍瑶直觉妈妈不太高兴,含蓄地说:“就是……我这个赛季的成绩还不错,想抢一抢国际赛的名额。”

如果能够拿到下赛季B级赛的资格,办理护照和签证就顺理成章。

邵女士的脸色没有多缓和:“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干什么吗?”

“学习,”在桌面的阴影下,叶绍瑶紧张地抠着手指,“中考。”

“你也知道自己面临中考,下个星期就是一百天倒计时,你怎么还有闲心思想你的花样滑冰?”邵女士端起桌上的水灌了几口,浇浇压抑在心底的火。

意识到刚才语气有些激烈,她换了个说法:“寒假去跑比赛也就算了,周末抽空去冰场我也默许,但是现在中考近在眼前,你不要分心去考虑别的事情。”

看见女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消沉,叶先生解释:“妈妈这是在担心你的学习成绩,希望瑶瑶考一个好高中、上一个好大学。”

才不是,叶绍瑶心里否认,虽然妈妈一直供她滑冰供她学舞蹈,但她骨子里的观念认为,练体育的人都没有多少文化,只有学习才能有出路。

“这就是偏见。”她说。

她有在好好学习,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有认真做,只是把别人玩的时间拿去比赛和练习而已,自己一点没耽误。

从升上初中到现在,她的考试成绩就没有不及格过。

辩论双方都静得不再说话,叶先生作为中立一方,开始主持大局。

“我记得花滑在八月左右才开始新赛季,中考前应该不会有比赛,是不是可以说明,我们可以暂时把办护照的事放在一边?”

冬奥会一结束,本赛季的各级别国际赛也基本落幕,只有等到八月的亚洲公开赛,冰场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护照一个月内就能办下来,这事似乎确实不用太着急。

给女儿讲通道理,叶先生又平等地把压力给到妻子一边:“当然,如果队里把出国比赛的名额给到瑶瑶,希望妈妈也可以全力支持。”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凤成龙,能有这样的机会,邵女士不会不解风情。

但她气不过:“就你每次都做老好人。”显得自己和女儿多针锋相对。

叶绍瑶点头认同。

叶先生被妻子阴阳怪气,多少有些难分辩,他分明是在找台阶,一人给递一把梯子,怎么就被打成众矢之的。

这是一次有效的家庭谈判,一家三口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邵女士把遥控器当惊堂木一拍:“散会。”

“等等,”叶绍瑶举手发言,“我的冠军赛还可以去吗?”

妈妈对她占用学习时间参加比赛这事很抵触,她有必要问问清楚。

“我已经在网上联系好了沪城的酒店。”

叶绍瑶没想到妈妈已经先发制人。

今年的冠军赛在沪城举办,前脚赶上清明,后又有世博会开幕,正是旅游的旺季,提前一个月打电话咨询住宿,已经不算快人一步。

虽说邵女士并不想让叶绍瑶专业走体育,但有些时候,对女儿的滑冰事业还是异常上心。

叶绍瑶吃了一颗稳心丸,放心大胆地得寸进尺:“那我可不可以再顺便参加一场十级步法的考级?”

日后她一定会走向更大的舞台,没有双十级的考级证书,还真会寸步难行。

这赛季的第二次考级报名即将截止,还好她及时想起来。

邵女士凝视着她,又让一步:“考呗,也不差这一场了。”

得到邵女士的准确回复,叶绍瑶择日就向教练报了名,她拍胸脯表示,这次是背水一战,不能够再不及格。

……

拿到崭新校服的日子,实验中学正好举行冲刺中考的百日誓师典礼。

叶绍瑶特别羡慕其他班的学生。

他们有自己的班服,甚至彩排了节目,但自己在迂腐的米老头手下讨生活,什么花样都没有,整个十三班都愤懑不平。

“五班把去年的话剧搬上来了,听说还要插一段SJ的《Sorry,Sorry》*。”

“听说一班还跳交谊舞呢,穿得人模人样就算了,在创意上也秒杀我们。”

有男生怪声怪气:“米老头已经恩典我们把校服系腰上了,你还要怎样?”

“要怎样?我就想穿他们班那样的小礼裙。”管凝晖捧着脸,说多了都是泪。

叶绍瑶问前桌:“交谊舞是男生和女生一起跳的,对吧?”

她去年在《一起来看流星雨》*里看过,端木磊和楚雨荨就是手握着手跳的交谊舞。

“是啊,不知道芦荟看见季林越和别的女生跳舞,会不会吃醋?”管凝晖打趣。

路蕙就像只炸毛的猫:“我平等地博爱每个帅哥,被你说成什么阴暗的小人。”

对啊,既然是跳交谊舞,季林越应该也得和女生搭对。

叶绍瑶想起遥远过去里的姚苑,季林越短暂牵手的小舞伴,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个小姑娘的长相。

“还聊天呢,”语文课代表被她们吵得不耐烦,拿着书大声威慑,“老师在早读课要抽背《古诗三首》,你们都背熟了吗?”

“背熟了。”全班更大声地回应。

虽然语文老师踩着铃声进入教室,但实际没有多少同学的心思还在教室里。

前后两个班级都闹哄哄的,估计在为等会儿的誓师典礼做准备。

叶绍瑶也学不进去。

“这节课的内容就上到这里吧,”语文老师及时止损,“大家可以悄悄地背古诗,或者,捯饬捯饬。”

全班静了片刻,最终加入整栋楼的熙攘:“老师万岁!”

说是要捯饬,但因为学校和班主任的严格要求,并没有什么化妆品可以在班内流通。

有人贡献了一支口红,于是全班女生都是这个唇色。

“我不适合这个红色。”叶绍瑶抿抿嘴,用纸巾擦掉些,让嘴唇看着要淡许多。

路蕙扳过她的肩,重新用棉签给她涂上:“适合,这个颜色多有朝气。”

有女生直接在座位上支了个发廊,各种密度的梳子一应俱全,还慷慨地提供头绳和发卡。

“还有要编头发的吗?”

“我我我。”一群男生应和。

女生对最嚣张的那一个重拳出击:“你上一边子去。”

两方谁都想高一头,教室天花板要被掀翻,语文老师不得不起身维持秩序,哑火了两两秒钟,又有死灰复燃的架势。

管凝晖给正在抹口红的叶绍瑶和路蕙极力推荐:“丹妮编的鱼骨辫特别对称,你们也去试试?”

不等叶绍瑶抽空回应,耿丹妮已经走来广施雨露:“我来给新同学编个新样式。”

叶绍瑶的课桌上放着一面小方镜,前面有路蕙替她把口红抹匀净,脑后又有同学拆开她的马尾做发型,自己卡在中间动弹不得,只能用余光瞥向窗外还没发芽的树枝。

“我转学来的时候,怎么没被你们当皇后娘娘伺候。”管凝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位,好一阵羡慕。

耿丹妮白了她一眼:“你那时候的头发比男生都短,我给你扎小辫儿吗?”

叶绍瑶一边听着几个姑娘拌嘴,一边透过镜子看自己逐渐成型的头发。

“这得用多少皮筋呐。”她看见细头绳不要钱似的往头上扎,一圈绿,一圈粉,脑袋上长满了各种颜色。

耿丹妮对自己的手艺很骄傲:“我家里是开理发店的,现在这别流行这样的搭配。”她信誓旦旦,说等发型做好,叶绍瑶一定会成为全班最可爱的同学。

管凝晖嗤笑一声:“你刚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现在我只能屈居第二了呗。”

耿丹妮被她吵得专不了心,用手把她挥走:“去去去,我是第二。”

学校广播传来激昂的进行曲,广播站的学生拿着话筒让毕业班尽快下楼集合。

“怎么样?”耿大造型师完成大作,用镜子在她的眼前照来照去。

好看是好看,但叶绍瑶只觉得自己就像笔盒里成精的水彩笔。

脑袋重重的,她用手摸一摸,头顶也厚厚的。

“感觉自己长高了两公分。”

堆在操场边的积雪不知何时被清走,培在树坑里,路边的香椿树干还不粗壮,枝头被风刮得东倒西歪。

刚才还口口声声羡慕别班的管凝晖反水:“这鬼天气,其实不穿裙子也挺好的。”

叶绍瑶把校服拉到最顶端,扣上便服的绒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你好像一个驼背的小老头。”耿丹妮笑她。

班主任从办公室来到操场,同样被风吹迷了眼,但手里的动作并不含糊:“都缩手缩脚地干什么,等会儿你们要闯的是成功门,一百天后你们要上的是中考的战场。”

同学们站在队列里窸窸窣窣:“米老头又开始了。”

风停了下来,虽然天还是阴阴的,但校领导心里装着太阳,站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

管凝晖站在叶绍瑶的正后方,时不时能够听到她嘴里吐出一两个字。

“叶绍瑶居然还在背书,好努力。”她对路蕙说。

路蕙暗中较劲:“我回去也要把《邹忌讽齐王纳谏》一举拿下。”

当事人此时正在闭眼冥想:“外勾步、内勾步、节环步、括弧步、闭式乔克塔步、变刃大一字……”

校长顿了一秒,翻开下一页讲稿,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太阳也听不下去,钻出云层探探究竟。

“孩子们,十年作舟,当横沧海;百日竞渡,一展雄风。*你们此刻站在这里沐浴朝光,也必将迎来人生之初阳。”

虽然冗长,但最后的陈词激昂,让所有学生都颇为动容。

操场一时半刻沸沸扬扬,主持人用嗓门按下所有的喧闹:“下面一个环节,请同学们通过成功门。”

进行曲再次响起,一班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在大家的舞台上停下。

“我怎么觉得更像校运会开幕式?”

如果不是硕大的成功门立在台下,他们真要恍惚听见田径场上的呐喊。

不过此刻的呐喊确实不比运动会时少。

叶绍瑶被旁边的男生挤出队伍,对方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他们真跳交谊舞!”

“十二班的脑袋低一些。”

“让我们可怜的十三班看一眼吧。”

舞台不够高,十三班的地理位置又不占优,只能看见一堆脑袋在攒动。

“谁说女生穿礼裙的?”

明明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晃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男生女生。

背景的华尔兹舞曲播放到高潮,同学们跟随节奏变化了队形,男生举起交握的手,女生轻盈地转着圆圈。

季林越走进叶绍瑶的视线里。

路蕙被逗得哈哈笑:“季林越怎么在和男生跳舞,两个人都一脸嫌弃。”

不知道啊,但叶绍瑶清楚地看见,季林越和自己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倏地就红了脸。

“你的脸怎么红了?”管凝晖用手背挨了挨叶绍瑶的额头,“没发烧啊。”

“憋笑憋的。”叶绍瑶实在忍不住,和路蕙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季林越的脸色又臭又红,一向的沉稳在此刻崩塌得淋漓尽致。

如何不好笑呢?

第63章 “我的膝盖已经没有任何伤痕。”

“所以,季林越,你当时为什么脸红啊?”

只是匆忙间的一瞥,却给叶绍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有空没空遇见他,都要提一嘴。

季林越不回答,不知是真在思考什么,还是装作没听到。

但并不妨碍她兴师问罪:“而且哦,明明每天都能见到你,但你从来没有给我说过你们班要跳交谊舞。”

叶绍瑶抱着手臂,她到底和谁更熟?这么大一件事,居然是从同学嘴里听说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季林越脸色变也不变,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叶绍瑶说:“当然有啊,我可以狠狠地羡慕。”

季林越的眼皮一跳:“羡慕?我们在台上特别尴尬。”

他很少在说话时带有强烈的感情,但刚才特意着重拖长了句尾的音调,让叶绍瑶精准抓住他所表达的意思。

“为什么?因为你牵的是男生吗?”

叶绍瑶站在他的角度一想,两个男生的个子都不矮,性格又比筷子还直,似乎又能理解他的心情。

交谊舞的身体接触可太多了,什么面对面,什么手牵手,都很别扭,更别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季林越抿着嘴唇不说话,叶绍瑶就当他默认了。

路口的信号灯颜色交替,眼前车流穿行,叶绍瑶停下脚步,从口袋牵出有线耳机。

“过红绿灯要随时警惕路况,不要戴耳机。”季林越提醒她。

“我知道。”

也就是今天放学早,自己才愿意听他唠叨,要是换在平时,她一定只顾和他钻牛角尖到底。

叶绍瑶勉勉强强妥协,把一小截耳机线挂在耳朵上。

“邵姨给你买了手机?”

现在有不少品牌已经开始触屏时代的尝试,听说下半年,苹果4代就要面向全球发售。*

“你怎么知道我有苹果手机?”叶绍瑶脸上得意的雀跃转瞬即逝,拿出令人失望的MP3,“哪能,我妈才不会给我买那玩意儿。”

就这MP3,都是她的磁带机彻底崩溃后的替代品。

季林越看着她手里的小方块:“你在听什么?”

“《西界》*,林俊杰前几年发的歌,”叶绍瑶摘下一只耳机,“你要听听吗?”

季林越停下脚步,她配合地把耳机按进他的耳朵。

因为身高的差距,叶绍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那段耳机线被提了起来。

……

考级的日子将近,如果不是有不及格的前科,叶绍瑶不会着急,每天不是在学习的路上,就是在奔向冰场的途中。

当年成绩单上硕大的五十分,比她差一分免掉暑假作业还要难受。

防患于未然,她联系上穆教练,提前两个小时到达冰场,赶上中午游客最少的时候,开始一遍一遍卡音乐。

“你的这段音乐不行,”穆百川直接把她选择的曲目打了回来,“节奏太弱,不容易卡上点。”

“多磨合几次,应该会好很多。”这只是第一次合音乐,叶绍瑶认为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好歹她连《007》都滑下来了。

但穆百川坚决:“岸北站的考级就在半个月后,如果这次出了失误,难保不会影响你冠军赛的状态。”

他的声音大且严肃,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

等级测试和冠军赛相隔不久,且不说会影响心态,冠军赛还会卡参赛资格——只有步法和自由滑均已通过十级的选手才能够保住名额。

她没有多余的机会。

听人劝吃饱饭,比起相信自己,叶绍瑶还是愿意更相信经验老成的教练。

“那我用什么音乐合适呢?”她虚心请教。

穆百川尤记得她上一次考级时,选的似乎是某一段钢琴曲,节奏和时长恰到好处。

“《月光下的云海》?”叶绍瑶问。

已经很久没有用磁带机播放这首歌了,但一提到名字,她的大脑还是开始自动循环它的旋律。

太刻骨铭心的记忆,她的每一次考级都选用的这段音乐,听都快要听吐了。

但她的细胳膊哪里拧的过大腿,还好只是考级而已,也不会缺块肉。

进入四月,2009/2010赛季的第二次等级测试拉开帷幕,首战即设置在岸北的一个商业冰场,因为叶绍瑶偶尔有去串门,也不会对那里的冰场太陌生。

她赶到冰场时,商场外已经围了许多人。

季林越到得比他还要早。

叶绍瑶就是把他大清早叫起来的罪魁祸首。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叶绍瑶在早上六点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只说让他早点到,他一头雾水地出门赶公车,虽然一直没想明白原因。

叶绍瑶把他按在身后的花坛边坐下,鞋包放在他的脚边,还有事先一直攥在手里的三支笔,她双手握着,向他狠狠鞠了九十度的躬。

“考级的神啊,请受我三拜。”她嘴里念念有词。

季林越差点被她反常的举动闪了腰。

“好了,我已经把你的状态暂时借走了,你走吧。”叶绍瑶收回鞋包和笔,想拍拍屁股走人。

“喂……”季林越忍不住出声。

叶绍瑶回头,狡黠笑了笑:“放心,我很厚道的,只借三个小时,一定不会影响你的冠军赛。”

季林越把剩下的话咽在嘴里,他很想问问,她今年到底多少岁,还会相信这些空穴来风。

当然,走是不可能走的,他大清早从云河区赶过来,没想打空手回。

“小季,你也来凑热闹?”穆百川看见他,很热络地打了招呼。

“教练好,我起得早,也过来看看。”

穆百川问:“是不是和小叶一起来的?”

“不是。”甚至比她要早到很多。

天知道他以为叶绍瑶有急事,赶着首班车出的门。

师徒两人随着人流到达比赛场地,冰场外已经站了好几排观众。

“教练!”叶绍瑶已经换好了表演服,在门口热身。

穆百川问:“练习得怎么样了?”

“放*心,我这次稳过。”她很确信。

“请下一组考级选手做好准备,开始五分钟练习。”

考级和正式比赛的赛前练习时间有所不同,只有五分钟准备时间,不过对于叶绍瑶来说足够,她已经是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人。

“请031号姚苑开始步法考试,032号叶绍瑶做准备。”主持人提示。

“她叫什么?姚苑?”

叶绍瑶很想和季林越分享这个消息,但苦于季林越进不了内场,身边只有穆百川陪考。

穆百川看她眼睛瞪得老大,扒在围挡上看人小姑娘,不禁问:“姚苑是谁?”

“姚苑可能是……”

是很久之前,出现在星未来的人。

但是时间太过久远,又不是单人滑选手,估计教练并没有印象,叶绍瑶打着哈哈含糊过去。

眼前的小姑娘和她差不多高,光洁地盘着头发,扎了一圈小红花。她的表演服也是红色的,和层层叠叠的公主裙大差不差。

眉眼……她实在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是同名同姓,还是机缘巧合。

“集中注意力!”穆百川突然冲她喊了一声,让她回神。

现在并不是沉溺在记忆的时候。

正在此刻,场上的小姑娘已经完成所有步法,主持人马不停蹄开始下一场报幕:“请032号叶绍瑶选手开始步法考试。”

“我一定行。”叶绍瑶给自己心理暗示。

前面那么多次考试她都通过了,伤痛下黑暗的两年也熬过来了,她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经历了省冬会,经历了全锦赛,一步一个脚印,拿下了空前辉煌的荣誉。

她也一定可以轻而易举拿下这一场考试。

她滑到指定位置,长舒一口气。

悠扬的钢琴曲响起,叶绍瑶随着音乐滑出步法。

这一套步法她从两年前就烂熟于心,在不同的冰场,她已经滑过无数次。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想一想,好像叫“大意失荆州”,她必不能向关羽一样败在自己的阵地。

十级步法考试除了考核选手对难度步法的掌握,还将这些转体步加以组合。如何利用整套步法滑出协调可观的路线,本身也不简单。

正式比赛对图案的要求没那么高,但专业等级测试却狠抓这一点。

虽然叶绍瑶对这套步法信手拈来,但平时也没少被批评。

外勾步一定要控制滑行路线和距离,这一点可以和音乐呼应。

乔克塔和括弧要注意方向,教练说她最容易滑嗨,头脑一兴奋就容易迷失方向,不给下一个步法留余地。

叶绍瑶心里默念每一条注意事项,有条不紊完成了所有步法串。

音乐刚好弹下最后一个琴键。

四周有掌声响起,叶绍瑶向评委席和四周的观众鞠躬谢意。

她此刻胸口起伏,比完成比赛还要激动。

虽然成绩还没有确定,但她可以肯定,自己终于通过了所有考级内容,拿到最后一本证书。

可以放心大胆地报名任何比赛。

穆百川看她已经开始开香槟,打趣道:“这么确定自己可以通过考试?”

“那是自然,”叶绍瑶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我可是要在冠军赛站上领奖台的人。”

“你的道行还不够。”穆百川笑得无奈。

他一直要求学员保持谦虚。作为一名运动员,状态和事业的大起大落皆有可能,所以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练就一颗强心脏。

叶绍瑶点头,她当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是以第十二名入围的本赛季冠军赛,大不了拿到第十二名的名次。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全国第十二名的水平。

她的潜力只会比这更高。

“别忘了,现在是2010年,我的膝盖已经没有任何伤痕。”

第64章 全一班都要知道她的数学不及格了。

“现在是清冰时间,请您不要进入场地,以免发生意外。”

叶绍瑶换下冰鞋后,被一个年轻女性叫住。

准确的说,崔颜从评委席走来,叫住的是穆百川。

“穆教,又见面了,”她双手藏在身后,抿着嘴唇笑,“您还是玉树临风。”

穆百川打量她一眼,看见工作牌上写着“裁判”两字,连连点头:“你现在也混得风生水起。”

崔颜摇头:“还是全仰赖您的启蒙。”

叶绍瑶坐在长椅上,目光在两人中来回转。

穆百川转过身,把身边的人介绍给她认识:“这是你的师姐,大前辈。”

“阿姨……姐姐好。”

崔颜打扮时髦,上身穿着淡绿色运动服,难掩住初春的气息,但从她的容貌来看,应该也有个三十来岁,叶绍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崔颜不客气:“叫姐姐好,显我年轻。”

穆百川和她很熟络,就像一直有联系的朋友。

两人没有避讳旁人交谈,叶绍瑶也断断续续听着一些。

崔颜是穆百川还未退役时就在带的学生,说是星未来的第一批学员也不为过。

虽然后来没有熬过发育关,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花滑事业,自立门户做了教练,前几年又考取了国家一级裁判证书。

两人谈到今天参加考级的小选手,一套节目滑出了五花八门。

相比之下,也有可以称之为典范的例子,崔艳冷不防冲叶绍瑶说:“我看过你的比赛哦,叶绍瑶。”

叶绍瑶收拾背包的手一顿,她刚才似乎并没有向对方指名道姓。

难道是自己的步法给前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考级名单有一百多号人,除了摔个大马趴,应该很难做到吧。

“小崔是省冬会的裁判,你自由滑小分表*上唯一的‘-2’就是她的杰作。”穆百川告状。

省冬会后的第一堂滑冰课,教练将每名参赛选手的小分表打印分发到学员手上,逐个分析技术问题。

轮到叶绍瑶时,穆百川首先皱起眉头:“我记得自由滑的三连三跳跃没有大问题。”

但在一串“0”和“-1”中,硕大的-2分挂在五号裁判的下方。

“我也记得。”叶绍瑶和教练大眼瞪小眼。

第一跳的旋转轴倾斜她认,但第二跳顺利地落冰,她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怎么会获得-2分的殊荣。

师徒俩研究了半天,最终只能判断,五号裁判真得很严格。

如今很严格的裁判就在眼前站着,叶绍瑶顺嘴向她问起这件事。

崔颜说,她对所有选手一视同仁,狠狠抠了每个人的跳跃。

她还发誓:“后来我才敢和穆教相认,绝对没有包庇和针对任何人。”

也不是什么大心结,解开了疑窦,两个大人继续谈笑风生,把叶绍瑶丢在一边,静悄悄抱着一堆衣服去更衣室。

清冰后,新的组别开始考核,穆百川在为别的小学员忙前忙后,叶绍瑶招呼一声,随后钻进人堆里。

季林越在人群里很突出,虽然不是最高,但同时还能长着一张逆光也好看的脸,确实不是常人有的水平。

叶绍瑶一眼就发现了他。

“你还没走啊?”

“顺便看一眼。”他说。

行,顺便就顺便吧,叶绍瑶没拆掉他的话台子。

前面的人挡住她的视线,叶绍瑶只能往旁看,一个年少的女生挎着鞋包离开考场,一下点醒了她。

她问:“季林越,你还记得姚苑吗?”

“不记得。”季林越的回答很干脆。

“你再想想。”

他配合地转了转眼珠子,继续摇头。

“就是当年在健身房,穿着公主裙的小妹妹,”见季林越就像失忆了似的,叶绍瑶索性和盘托出,“你当年的小舞伴儿。”

季林越的脸色终于有一丝松动:“好像有印象。”

不过那段回忆并不美好,不记得也无妨。

叶绍瑶见他的反应一如往常,撇嘴沉下去。

所有人都不记得那个小姑娘,只有自己,真真切切因为被抢走了朋友而郁闷。

片刻后,她才听见季林越问她:“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提这个做什么?”

他刚才一直没说话,原来是没想通这一层。

“因为她也来考级了。”

虽然当年的姚苑因为升入小学,短暂退出了这一项运动,但现在看来,她也并没有真正的放弃,甚至还练就了不俗的水平。

叶绍瑶再望向姚苑离开的那个方向,孤零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走了。”

身边的季林越拍了拍肩,替她在人堆里开出一条路。

“就走啦?”观众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她原本还想踮脚看看情况。

“赶不上午饭了。”季林越催促说。

悬挂在商场中厅的时钟显示此刻已经十一点,这里距离云河区并不近,赶正午回去也够呛。

“那倒是。”

出门前,叶绍瑶带上了自己的午餐费,但如果能去季林越家蹭一顿,她也很乐意,毕竟能省则省。

考试的地方远离城市中心,一离开商场,连人都要少许多,周围没什么高大的建筑,街边的植被也稀稀落落。

来的时候赶上家长接送孩子的高峰,叶绍瑶还没发现,宽敞的十字路口居然没有多少行驶的车辆。

绝对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让我想想该走哪边。”

这是一条从未坐过的公交线,她数着公交站牌,确保不会迷路:“季林越,我们要乘109路,一共十五站,在振义街换乘36路,千万别错了。”

站台也冷冷清清的,只一个铁牌立在路边。

叶绍瑶有些庆幸没提前把他轰走,虽然不能提供多少聊天价值,但也是个心理安慰。

“居然是双层巴士!”

远处喷上红漆的公车驶近,缓缓开进叶绍瑶的回忆。

她年幼的时候,双层巴士在岸北并不少见,但凡能经过景点,一定有机会遇见双层巴士。

她甚至在动物园外见过各色双层巴士争奇斗艳。

后来交通改革,双层巴士被纳入安全隐患,许多线路逐渐淘汰这个车型。

季林越补充:“我觉得也有需求的因素。”

“需求?”他又从哪里学到的高级词汇。

“现在满街都是轿车,坐公车的人少了许多。”他指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

相比之下,双层巴士就像缓慢蠕动的毛毛虫。

“也就是说,人们对公车的需求减少了?”叶绍瑶从他的角度理解。

“嗯。”

她满意地点点头,只要带上季林越,随时随地都可以学到能向聂心炫耀的知识。

“对了,冠军赛你要去吗?”看着沿路的风景,叶绍瑶一边问他。

他疑惑:“我为什么不去?”

“教练说有很多人退赛诶。”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三天可以完成的比赛,滑协偏偏要分四天进行,赛程宽松不说,还占用了大量时间。

选手基本都是在读书的小孩子,哪里分得出多余的时间,听说只单人滑就退了三名选手。

“初一初二的弟弟妹妹专心磨枪,我们两个临上战场的人还在全国奔波。”叶绍瑶感慨。

她昨天才和邵女士对了账,除了周四至周日的赛程,她们还有两天在路上,再花两天适应冰场和气候,前前后后得请上一周的事假。

“好嚣张哦。”尤其对于她这个在新学校没上几天学的人来说。

“我们在上学期已经学完了所有内容,这学期全是复习课。”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季林越靠在窗上,眼睛盯着一辆又一辆驶过的车,叶绍瑶无聊到数公车里的人头。

季林越说:“如果你担心跟不上学校的节奏,我可以帮你补课。”

叶绍瑶感激涕零:“谢谢季老师!”

苍天作证,她刚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是季林越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可是她还没有捱到补课,在月考就露了馅。

为了让学生在中考前及时纠错改错,实验中学要求初三年级在每月设置了月考,并在考后按照年段进行排名。

叶绍瑶在H大附中时混得如鱼得水,不说人中翘楚,起码也在年级的中上游,从未失手过。

但此刻她握紧成绩单,手都在发抖。

十三班已经算是年级的末尾,她甚至在班级里的排名也不靠前,数学和英语两科成绩被加了粗。

120分满分,72分及格的试卷,她一门考了六十六,一门考了七十一。

她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呢?”

“我也想问问,怎么回事呢?”数学老师坐在工位上,也很疑惑。

办公室外还站着几个不及格分子,但她的情况尤为特殊。

她是一名转校生。

老师问:“是不是两所学校的进度不一样?”

“可能是的。”她点头。

但老实说,以前的班级进度要更快一些,试卷上的内容她学过两遍,不至于不及格。

“你才刚转来,于情于理,我要多照顾你。”

数学老师拿着她的试卷一通分析,最后发现她并没有犯多少知识点的错误,全是计算的问题。

“你的计算能力太差了,”他指着最后两题的空白,“这些题又是为什么只写了‘解’?”

叶绍瑶回忆:“时间不够。”

实验中学为了锻炼学生的反应和手速,压缩了原本的考试时间,让叶绍瑶贫瘠的成绩雪上加霜。

老师理解她的不适应,但是他表示:“这就是实中的教学习惯,我们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考场上多一分胜算。”

叶绍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现在给你时间,做一遍这两道题。”

得,踢铁板上了,她慢吞吞握着笔,慢吞吞把原来的“解”字划掉,写上新的代替。

数学老师叹着气,率先放弃:“算了,以后每天放学,你随我到一班去。”

“一班?”

老师以为她不明白,解释说:“我每天都会给他们附加一节课。”

何止是附加课,他们写的也是附加题啊。

叶绍瑶打起退堂鼓:“老师,我不会写附加题。”

“你连普通的计算都出错,当然首要锻炼你的计算能力,”数学老师吹了一口茶叶,“还有,你这压轴题的思路全是乱的,我给你机会多问。”

最后,他象征性地征求她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叶绍瑶依然点头,虽然她还不太熟悉这名老师,但他的敬业程度让她折服,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这样,全一班都要知道她的数学不及格了。

第65章 她睁着眼睛,向往看见世界。

既然一定要去一班听课,叶绍瑶选择先给季林越打一剂预防针。

“那个,事先说好,要是我最近频繁出现在一班,千万不要带头笑我。”

中午的食堂乱哄哄,但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两人。

“获得数学老师特殊关照了?”季林越问。

人的大脑到底怎么长的,他怎么一猜一个准,一点悬念没有。

叶绍瑶随口问:“难道还有其他人也有过这样的待遇?”

“嗯,数学老师经常把没及格但还有救的学生抓来上课。”

叶绍瑶恍然大悟,难怪她走进一班的第一眼,就看到最后一排崭新的座椅,上面一尘不染,没有摆放任何学习用具。

“那以后我就坐在你的后排,你多帮衬帮衬我。”

季林越摇头:“老师会给你们另外的练习题,夯实基础的。”

数学老师还懂得因材施教,但叶绍瑶并不是很高兴,蔫哒哒地接受事实。

其实在被数学老师问话之前,她还接受过英语老师的洗礼。

教室似乎都知道她的特长,也对她的体育事业很关心。

“听你的妈妈说,你以后打算出国比赛?”

叶绍瑶点头。

“可是不学好英语,没有一口流利的口语,在外国怎么行得通呢?”

“教练说,如果需要出国比赛,每个团队都会配备翻译人员。”她回答得很真诚。

“翻译员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待命,他们也需要下班。”

说得有道理。如果她真能够在下赛季报名参与国际赛事,学习英语是极具紧迫性的任务,她必须严正以待。

叶绍瑶抬头,眼前就有一个人选。

“季林越,你的英语怎么样?”

“运气好的话,勉强能进年级前十吧。”

什么叫运气好呢?这么说吧,一个年级六百来号人,分数几乎都在头部。

英语满分一百二的试卷,即使能够拿到一百分,已经被半数的人甩在脑后。

叶绍瑶差一分及格,几乎是年级的垫底。

如果不是语文助她一臂之力,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总成绩会有多难看。

“我记得,月考的年级第十是117分?”

以前班主任说,中考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个城市有那么多学生,一分就可以超越几十上百人。

她现在已经体会到老师所言非虚。

季林越说:“这次我的作文有语法错误,没有考进年级前十。”

这话说得毫无波澜,但落在叶绍瑶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叶绍瑶纳闷:“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俩从六岁开始形影不离,以前放学早,天天还有时间串门,现在虽然往来少了,但在冰场和校园里也能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是什么时候努力的?莫非就是教练口中的“天赋”?

“听磁带。”

叶绍瑶想起来,季林越的书桌上有一台双卡磁带机,天线拉得老长,她以前还捣鼓过好几次,每次按下按钮,里面都装着不同的英语磁带。

她也有个破破烂烂的磁带机,修修应该也还能用。

她眨眨眼:“要不你教我学英语?或者我也听听你的磁带。”

“每学期发的英语书,不都会附赠两盘磁带吗?”季林越反问。

原来就是教材配套的磁带啊,她书柜里收集了一堆,从小学到初中的都有,摞着犄角旮旯吃灰,有时候遇见难题,她还会抽出一盘来,用笔卷黑条纸玩。

对缓解压力有奇效。

“我记得,邵姨也是英语老师。”

说起这个,叶绍瑶不露声色低头扒饭。

邵女士虽然是人民教师,但女儿的英语成绩并不会让她觉得这个职业光彩。

“你的妈妈可以是语文老师,数学老师,但一定不可能是英语老师。”这是邵女士盯着成绩单沉思二十分钟后的原话。

“我妈教高中的,她的方法不适合我。”这也是实话,邵女士到底脱离初中英语多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教一名基础薄弱的初中生。

当天,叶绍瑶就收到了来自季林越的大礼,他的课桌上放了一大叠英语报,一水的《CHINADAILY》*。

“这是我的英语水平可以看懂的吗?”叶绍瑶没忍住阖眼,看得头晕。

季林越鼓励她:“谁都是从无到有,就像你现在最顺手的点冰联跳,不也是从一周练起了吗?”

也就是他能拿滑冰做类比,这么一说,叶绍瑶开开心心地道谢,把报纸抱在怀里,满载而归。

……

为了这次冠军赛,叶先生特意休了年假,叶家举家出行,季林越依然跟在叶绍瑶旁边。

“你和你丈夫的基因真好。”

机场候机厅里,一个显怀的女人和邵女士侃育儿经,时不时羡慕她的四口之家。

邵女士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

话题中的两人正躬身写作业,叶绍瑶对笔下的数学题没有思路,顺口就喊季林越,旁边的人没吱声,似乎也在纠结手里的题。

“季林越,”叶绍瑶把他的笔抽掉,“我叫你呢。”

“稍等。”季林越抄起她撂在练习册上的笔,写下两串公式。

然后就没有了回声。

叶绍瑶看他冷冰冰的,一个人仰着身体做鬼脸。

写吧,谁能写得过他。

“两个小朋友一起长大的?感情真好。”女子旁观了这一幕,脸上漾着母性的温柔。

虽然邵女士对他俩的互动见怪不怪,但就刚才的小打小闹而言,她已经能猜到女儿的心理活动,对方又如何看出了“感情真好”呢。

就季林越的过分行为,叶绍瑶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走路要走在爸爸妈妈两侧,上机一定要坐座位两端,连随身的行李也要放在不同的顶柜里。

首先说和的是叶先生:“瑶瑶,咱们没买那个位置,你快坐过来,和小季挨着。”

叶绍瑶心里抱怨,那么宽敞的飞机,偏偏只剩下前后相邻的四个座位。

爸爸妈妈是肯定不会分开的,自己只能勉为其难和季林越坐一块儿。

等他道歉,自己再坐回去。她坚定自己的立场。

但就像被读懂了心思一样,下一秒,叶绍瑶就收到了道歉。

“对不起,本来答应要教你数学的,”他说,“刚才一直在做题,没有照顾到你。”

到底是谁给了谁台阶下呢?叶绍瑶顺水推舟做到他身边,心情随着天际线升上的太阳晴朗,到落地沪城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坏脾气。

到订下的酒店时,已经快要黄昏。

“当时我只订了一间双床房,恒川,你和小季怎么安置?”

叶先生和季林越是临时加入的,邵女士并没有将这点考虑周全。

“我问问前台。”

世博会开园在即,已经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酒店大厅摆放了不少行李箱,角角落落都是人。

叶先生果然无功而返。

“我刚才打电话问了附近的酒店,也都已经订满。”

他们需要在这里长驻一周,根本不能立刻找到合适的房间。

最后,四人挤在一个标间里,各自收拾各自的行李。

“宛郦,今天你和孩子们都累,就早些休息。”叶先生在床上坐了片刻,拿上外套往门口走去。

叶绍瑶随之起身:“爸爸,你去哪?”

“听说世博园就在附近,我去看看。”

“是世界博览会吗?”

世博会的风声从千禧年就一直吹着*,从沪城蔓延到东北,她竟然有幸能参与到这场盛大的世界聚会中。

上一次感受到世界的风潮,还是在08年的北京奥运会,叶绍瑶至今收藏着全套福娃,家里的冰箱也被贴满福娃的贴纸。

她睁着眼睛,向往看见世界。

“只是现在距离开幕还有一个月,我们只能看到新修的建筑。”

“那就够了。”

就说现在还没有开园,沪城已经挤了这么多人,要真到五月一日,岂不是出门都走不动道。

搭上出租车,司机一听乘客是外地口音,立马骄傲地推荐起最近刚刚落成的地标。

“世博园的各国场馆还没开放,但园区是可以进出的,”司机一口沪音,“小朋友知道中国馆吗?”

不知道是问谁,反正叶绍瑶是摇了摇头。

“喏,那就是。”

没有车框的遮蔽,叶绍瑶终于看清那个司机口中的“中国馆”。

“上个月刚竣工,咱们赶上了它有九成九新。”叶先生做足了功课,一会儿介绍了整个园区的场馆分布,一会儿站在直道上,说脚下的是世博轴。

叶绍瑶落在最后,和季林越说:“我们上课来了。”

世博轴之东,中国馆屹立在那里,上宽下窄的斗拱形状,每一根柱子都是古朴却庄重的红色。

“瑶瑶,快给我和你爸拍张照。”

邵女士从包里掏出相机,和叶先生迎着风站立。

“好了吗?”

“好啦。”叶绍瑶回答,为了防止妈妈不乐意,她一连闪了二十张。

邵女士回看自己全程闭上眼睛的照片,不禁质疑:“你什么水平?”

叶绍瑶坚决不揽下这个过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算了,我给你俩也闪几张照片。”邵女士一手指挥着,拿出自己得意的拍照手艺。

叶先生从侧面看见即将岀画的两人:“你俩还在闹矛盾?”

叶绍瑶和季林越面面想看,往中间挪了挪,又挪了挪。

“笑一个——”

照片定格的前一秒,叶绍瑶察觉脑袋上长了什么东西,接过相机一看,季林越就是始作俑者。

“你干嘛给我比兔耳朵?”她声讨,“我刚刚以为头顶落了鸟屎,笑都没敢笑。”

照片里,叶绍瑶虽然咧着嘴角,但弧度并不多,眼睛里装着惊恐,表情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但季林越却罕见地笑着,惬意地眯着笑眼,那阵风吹来,足以用自由形容。

叶绍瑶看着他咬牙切齿,一定要再拍一张不带他的。

“这才拍出了我的美貌。”

她终于看到照片里清晰的五官,少女的鬓发拂在脸颊,身后的建筑映着夕阳的金黄色。

咦?

叶绍瑶举起相机,将照片里的建筑放在现实里。

“季林越,你看——”她用手肘叫住身边的人,“这个中国馆像不像一顶学士帽?”

叶先生点头认同:“瑶瑶很有善于发现的能力。”

学士帽是一种认可,象征着智慧与成功,照片里的自己错位戴上这顶“学士帽”,一定也在冥冥之中包含了什么寓意。

“说不定我能考上特别好的高中,继续和你待在一个学校里。”她对季林越说。

接完电话的邵女士重新回归队伍,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瑶瑶。”

“嗯?”

“教练说,你加分通过了十级步法的考试,恭喜你。”

她终于可以确保自己拿到冠军赛的参赛资格,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旅行一场。

叶绍瑶捂着胸口,激动的心已经跑了二里地,但她嘴上只是劝季林越多拜一拜。

“你亲眼见证的,这个建筑很灵。”

第66章 “我希望你能想明白。”

上冰前,叶绍瑶专程找教练商量比赛的事情。

“教练,我可不可以在调整旋转的姿势变化?”她仔细解释,“我最近向容翡前辈讨教了风车转,成功率很高。”

在国际滑联于本赛季钦定的技术组细则中,风车转被认定是直立姿态旋转难的变化,给联合旋转增加了一定难度,因而选手可以获得更高的定级。

此前,叶绍瑶一直把冰上训练着重放在步法和跳跃部分,至于旋转,充其量在及格线上徘徊。

她复出后经历了两场比赛,所有的联合旋转都无法超越三级。

短时间内没法在旋转前后加入难度滑进和滑出,叶绍瑶只能从改变旋转姿势入手,在空闲时间找到了容翡魔鬼训练,速成了风车转。

但穆百川让她放弃这个想法。

“教练——”叶绍瑶双手合十,试图动之以情。

教练背着手,晓之以理:“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且不说你是否熟练,就是贸然改变技术动作,也会降低节目的流畅度。”

对此,叶绍瑶向容翡倒苦水:“教练太保守了,以前也是这样,技术动作的成功率必须达到百分之八十,才肯让我放进节目里。”

站在穆百川的角度,容翡不是不能理解:“因为这些动作很危险,摔倒是小事,要是伤筋动骨,可是要赔上前程的。”

运动员的身体最不值钱,天天在冰上地上摸爬滚打,但也最金贵,经不起一点病痛。

叶绍瑶啧声:“我以为你会鼓励我。”

要是放在以前,容翡只会满是斗志地挥拳头,让她只管往前冲,往上走。

“我当然会鼓励你,”她转过头,抿着嘴唇笑,“反正是赛季的最后一战,不如去试试。”

“容翡姐姐,你真是我的知己。”

“我也曾这么干过。因为这个临时起意,让我的自由滑技术分比第二名高了十五分之多。”

“是十年前那场比赛?”

当年容翡在少年组崭露头角,以两个三周跳一鸣惊人,那年她才不到九岁,就被全国上下誉为“天才女单”,甚至把她看作阚玉的接班人。

如今,阚玉早已经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曾被称为接班人的容翡也不知所踪。

女孩埋头轻轻唱,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叶绍瑶笑她,才刚刚成年,就学着大人伤春悲秋。

两人坐在板墙上,面向宽阔无人的冰场,对面有一面落地窗,阻挡不了照进的斜阳,映着纵横交错的冰面,形成道道阴影。

容翡跳下去,在滑行中俯身,指间传来粗粝的触感,这些斑驳的冰痕又如何不是她们滑冰道路上的沟壑。

“你还没开始发育,那两年会真得很难熬,”容翡睨了眼叶绍瑶,就像大人看向懵懂的小孩,开口就是过来人的唠叨,“我虽然前几年还在坚持参加女单比赛,但跳跃越来越笨拙,旋转也很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有段时间,我丢掉了好几个三周跳。”

“可我记得,你前年还拿过华夏杯的女单第五名。”

华夏杯是国际滑联(ISU)在华夏设置的花样滑冰大奖赛分站赛,全球顶尖的花滑运动员相聚在这里,擘画自己的事业蓝图。

“但你没看到的是,我为了拧过那个GOE为负数的勾手三周跳,拄着拐回了家。”

赛场背后的故事,叶绍瑶不能完全知晓。

当年她也只是靠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体育频道播出容翡的采访,她说还会继续深耕女单事业,暂时退出接下来国内双人滑项目的比赛。

“那后来放掉了俱乐部联赛,是因为华夏杯受的伤?”

容翡却摇头,揉了揉她的膝盖,转开话题:“话说,你的膝盖真得好全乎了?”

半月板损伤不是小事,何况叶绍瑶还有韧带撕裂的前科,要是换做普通人,膝盖早废了。

叶绍瑶说:“生物老师讲过,我们都在生长发育阶段,身体的修复能力要比成年人强得多。”

即使因为比赛复发,接下来还有漫长的休赛期,也足以让她养回来。

说到生长发育,容翡不自觉将目光聚焦在叶绍瑶的身上,她看着少女冰服下的形体,已经初有女性的特征。

“瑶瑶,你是不是开始发育了?”

燥热攀上叶绍瑶的脖颈,很快蔓延到脸颊,叶绍瑶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支支吾吾:“有吗?”

果然已经是个厚脸皮的大人,说话好不害臊。

但或许容翡真的一语道破天机。

穿训练服时还不觉得异样,换上修身的表演服,叶绍瑶顿时感觉压力从布料覆盖的部位传来。

两年前量身定做的考斯滕,现在被挤出怪异的褶皱。

团队的助理看到也无可奈可,衣服大改小容易,但原本就没有多余布料的衣服,又该如何改宽松呢。

去熟人面前问了一圈,都没有备*用的赛服。

“一时半会也借不到,只能先勉强穿着。”

所有人退出练功房,留叶绍瑶一个人搬腿开腰,她直起身体,看原本就不长的裙摆才堪堪遮住大腿根,虽然有连腿的冰袜,也并不妨碍脸上腾起羞赧的红云。

她把裙角往下抻,再往下抻。

还好,熬过这场比赛就可以换新节目,缠着爸妈买新裙子了。

……

在女单正式开赛前,叶绍瑶被临时叫去开幕式走过场。

以为是简单的巡场排练,却被策划开幕式的阿姨要求展示个人特长,其他选手个个都进入状态跳跃旋转,叶绍瑶也尝试了几次3T+3T连跳。

只是彩排,就已经摔得不轻。

“一个开幕式而已,别人都在隐藏实力,就你一遍遍跳足了周数,”助教说她不懂得变通,“接下来就是女单比赛,提前消耗了体力,等会可别滑不动路。”

叶绍瑶深知自己过于实诚,但不以为意:“如果我的体力这么快就被消耗掉,应该没有能力站在这里。”

她从小到大就练长跑跳楼梯,应付一个开幕式还是绰绰有余。

“你最好是。”

虽然冠军赛只是赛季谢幕之战,重要程度比不上竞争激烈的全国锦标赛,但主办方却十分重视此次比赛的举办,甚至邀请到了体育频道的名嘴主持。

叶绍瑶听声音便觉得熟悉,似乎总是出现在爸爸爱看的球赛里。

“让我们欢迎第一组选手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