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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月季[花滑] 怀蔺 22639 字 10天前

“季林越,我的节目需要升级,新学会的动作根本编不进去。”

想到季林越可能没有看过她的自由滑,她进一步说:“我想在节目里跳新学的外点两周。”

季林越没觉得困难:“那换掉一周跳就好。”

“我试过,但是音乐就合不上了,”叶绍瑶补充,“还有旋转,我的旋转也进步了,但是也卡不上音乐。”

季林越沉思,他也不精通这个,但如果只是调整难度,问题应该不大。

“我帮你看看吧,再不济,我去问编舞老师。”

距离“明星杯”还不到两个月,有两个勤奋的小孩时不时就来到冰场,也不按部就班地训练,也不爱搭理偶尔穿行而过的客流,仿佛装上了只彼此可见的信号仪,闷头钻研合乐的技术。

“季林越,你编的这个手上动作不好看。”

“可是原来的动作也不怎么样。”

“胡说,这可是我跟着很有名的老师学的。”

“这明明是你自己加的。”

“胡说!”

第36章 “那好吧,我就在十四岁拿金牌。”

“明星杯”的规模不大,是由市体育局主办的一场商业赛,参赛的运动员都是本土的,偶尔有国内知名的运动员受邀来分一杯羹。

“季林越,下楼了!”叶绍瑶早早在季家楼下蹲点,时不时喊一声,“太阳晒屁股啦!”

早上有场地适应训练,虽然不是强制参加,但为了能在正赛里有良好的发挥,选手们都会自觉前往。

邵女士在暑期被学校安排了进修培训,如今人不在岸北,叶先生的工作更不必提,除了晚上,她这几天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提到出远门,她尤其想先找个伴。

“季林越——”

推开窗户的是楼上的邻居,肩上挂着宽松的吊带,显然是刚睡醒:“大清早吵吵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吓得噤声,心里却嚷嚷:“九点钟,也不早了。”

她可是天刚亮就被闹钟拉起来晨跑呢。

三楼的花格窗帘终于被拉开,季林越扒上窗台,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他挥动手臂摆出一个造型,似乎是在传达什么意思,但她没看明白。

总之人是醒了,她只需要一屁股坐在车棚里,等他下楼就好。

又半刻钟,目标人物出现,季林越跟着季先生和温女士下楼,手里还抱着一个牛奶瓶。

“你也太不迅速了。”叶绍瑶抱着手臂忿忿不平。

“我之前一直在跟着市队在比赛场馆训练,没什么可提前适应的,”季林越晃浪晃浪玻璃瓶,瓶里的液体撞击着瓶壁,“但是你大清早就在等我。”

所以他也勉为其难早去一趟。

叶绍瑶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身上还是挂着书包、鞋包和水杯老三样,装备齐全。

“那我们走吧。”她熟稔地拉起季林越的手腕。

季林越任她牵着,眼前有些恍惚,仿佛目的地不是什么体育馆,而是在某个普通的周末,即将前往平日训练的冰场。

“咳,闺女,你季叔有车。”

温女士叫住雄赳赳气昂昂的小朋友,在后面打趣:“咱们哪能让公主王子亲自走过去。”

“是哦。”小姑娘调转脚步,自然地迈向那辆红得扎眼的桑塔纳。

这辆代步车很少被使用,叶绍瑶每每来找季林越,它都停在不远处,藏在枝桠草地里,任谁路过都会不自觉多看几眼这一抹红色。

私家车的底盘比公车要低很多,这对很久没有坐小车出门的叶绍瑶是一种常坐常新的体验。

像在贴着马路飞。

“瑶瑶今天来得好早。”

温女士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腕表,车辆已经奔驰在宽敞的马路上,现在也不过才早晨九点半。

第一场女单比赛在下午两点钟才开始。

两个小孩在后座分享早餐,叶绍瑶吮着指头回答:“这不是太久没见,想叔叔阿姨了嘛。”

于无声处,有一个小朋友撤回了手里将递未递的小面包。

汽车刚驶进体育馆的大门,车窗已经遮挡不住喧嚣,叶绍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儿童节的游乐场。

“嚯,真热闹,”季先生在停车场附近调整方向盘,也不由被童声吸引,“你俩待会儿可得跟紧,别走丢了。”

季林越噎住,默默回应:“我们不是小孩子。”

小朋友似乎都不会乐意承认自己还是小孩子。

阖上车门,没有外物阻挡,视线骤然宽阔起来。

速滑馆*的长阶外挂着许多横幅,像是打广告来的,再外侧是印满“明星杯”的宣传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

季林越东张西望,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叶绍瑶:“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你的好朋友。”

至于叫什么,他暂时记不起来。

“琴琴姐姐?还是聂心?”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但只看到一些无关的家长与小孩。

她在期末和聂心提过这事,但聂心显然对滑冰没什么兴趣,不大可能来。

向琴琴虽然同是滑冰课的学员,但家长并没有放她来参加商业比赛的打算,估计也不会到场。

那会是谁呢?

看她思考了很久,季林越不禁问:“你有这么多好朋友?”

“你没有吗?”叶绍瑶反问。

不过想想,除了偶尔会冲动地兴奋或哭鼻子,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像在装酷,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朋友。

“没关系,我永远当你的好朋友。”

此刻,她多像善解人意的姐姐,但弟弟却没买账,自顾自翻着脑海里的回忆:“好像是容翡。”

“什么容翡?”好跳跃的回答,她一时没法反应,原来他还在执着那个一晃而过的背影,“怎么可能。”

新赛季马上就要开始,容翡指不定在首都的哪个冰场训练呢,怎么会跑到岸北来,参加一个没有任何裨益的小比赛。

她压根就没把他说的话当真。

来到副馆,场上已经有不少人。

季先生就近找到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这形势,看来顺一遍音乐也够呛。”

温女士一掌拍上他的肩:“孩子们都在,说话注意些。”

已经错过男单的公开练习时间,叶绍瑶只能一个人拎起鞋包:“叔叔姨姨,那我去训练啦。”

温女士替她梳好三股辫,用迷你发卡别住额头上的碎刘海,露出圆嫩嫩一张脸。

“林越,你陪着瑶瑶一块去。”

叶绍瑶在冰场上做了几个步法,时不时就要滑到边问场外小指导的意见。

季林越坐在围挡外的高凳上,嘴里说着“可以”或“继续”。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她扒在围挡另一边,撅嘴吐槽:“你刚才的语气好像穆教练。”连严肃的表情都有些相似,让她心里毛毛的。

但季林越只关心她的进展:“你的旋转和跳跃还没练呢。”

不愧是穆教练的得意弟子,她收起磨洋工的心思,在季指导的监督下抓紧时间练习。

饭后转移阵地,主场馆里面已经布置妥当,后场开放运动员进入,选手们各自奔向换衣间。

拉上门帘,叶绍瑶换上比赛套装,内衬、裤袜,到扣上表演服时,她无力地憋气。

“裙子有些紧。”她站在穿衣镜前打量,应该是长高了。

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让自己有底气给妈妈说买新裙子的事情。

后场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手里的对讲机就没有放下过,和另一头的同事沟通开幕式的事宜。

一个没有双人项目的比赛居然还有开幕式,听说市花滑协会还邀请了首都的队列滑团体参与开幕表演,正在冰上走最后的过场。

“还有没有星未来的小朋友?”来来往往的人堆里,有个年轻的声音在呼喊,“过来集合。”

正在独自劈叉的编外人员很自觉地站起身,也去凑热闹。

穆百川胸前挂着教练员的身份牌,被俱乐部的选手围在中心,叶绍瑶挤不进去,就在最外圈静静听。

“开幕式后就是女单比赛,虽然每组有六分钟练习时间,但基本的热身要在上场前就完成,保持身体的兴奋。

“这次比赛没有人数限制,所以参赛的选手很多,单是短节目就能比上一整天,大家一定不要紧张着急,按照自己的练习节奏保持状态。

“跳跃是最重要的,不稳定的同学在赛前要着重练习跳跃,但训练适度,注意不要在赛前扭伤。

“摔倒很正常,但一定要保持冷静,站起来继续滑,音乐不会等人,比赛不会等人。”

洋洋洒洒说了小十分钟,穆百川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父亲,把注意事项说得面面俱到。

“再给大家透个底,今天女单会有容翡到场,男单有国家队退役下来的陶盛,都是协会请来炸场子的,大家不要影响了心态。”

“嗯。”叶绍瑶惯例点头回应。

等等……

容翡居然真的来了?

难怪在前几天的通话中,容翡让她在这几天别打宿舍楼的公共电话,说是要趁放假闭关修炼,在新赛季惊艳所有人。

问她打算去哪修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也需要保密?

叶绍瑶腹诽,也太不拿她当朋友了吧。

她在心里狠狠排斥这样的行为,这是欺骗,自己还真担心过她会不会在“修炼”中受伤。

她是不会在这几天理会容翡的。

她保证。

“惊不惊喜!”

那边教练还没有叮嘱完,这边的小朋友受到了很有份量的熊抱暴击。

听声音也知道是容翡,叶绍瑶用鼻子出气,发出“哼哼”的怪声。

“现在流行这么打招呼?”容翡模仿她,也哼哼两声。

很快,她重新弯起笑眼,把叶绍瑶拉到不远处:“瑶瑶,我后背的拉链好像卡住了,你帮帮我。”

好吧,她伸手助人为乐。

但她自认为态度很冷漠,垮着一张脸,压着嗓子说:“拉好了。”

转过身,容翡又热情地和她抱在一起。

“我本来打算在暑假去找张晨旭训练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停顿了两秒,制造出小小的悬念,“没想到吧,他以前的队列滑教练把他拉过来当开幕式演员了!我在首都没伴儿,赶紧答应体育局的邀请到岸北来。”

“所以张晨旭哥哥也来了?”

叶绍瑶被勾起好奇,完完全全被容翡的话带走,忘了要生闷气的决心。

容翡摊手:“我哪知道,到现在还没见着他呢。”

因为出场时间都不靠前,两个小姑娘在临时划出的练功房里互相压韧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偷偷告诉你,这个比赛是有奖金的。”

“奖金?”

“嗯,第一名能拿几百块钱呢。”

“那你会是第一吗?”

“我?”容翡鼓腮,思忖道,“应该吧,我好像没看到全锦赛里的熟面孔。”

没有国内大赛的参赛选手,说明比赛竞争不会太激烈。

“那你是来赚钱的哦。”

但她不承认有这个想法:“其实我是来找你们玩的,顺便比个赛。”

太过优秀就是这样,连谦虚都像是在卖弄实力。

叶绍瑶有短暂几秒的消极心思:“可是你随便滑两步都比我的分数高。”

容翡听不得这话,狠狠摁住她的内膝窝,让她集中注意热身:“你想这个做什么,我在九岁的时候也没有多厉害。”

也是,小姑娘很容易就想开,并且望文生义:“那我在十二岁的时候,一定也可以像你一样拿冠军。”

“那不行,要不你十四岁再拿冠军吧,”容翡用手捂住藏不下笑容的嘴,不自觉让眼底的狡黠流露出来,“这样的话,最年轻的全国公开组冠军还是我。”

03-04赛季末,容翡参加了全国花样滑冰冠军赛,在夺金热门孟慧林退赛的情况下,凭借自由滑3T+3T连跳完成逆袭,最终以微弱的分差险胜陈鹏丽,拿到第一枚公开组金牌。

在后续报道中,体媒给她冠上“华夏最年轻的单人滑公开组冠军”的头衔。

叶绍瑶没执着这个,毕竟让让前辈也无妨。

“那好吧,我就在十四岁拿金牌。”

第37章 “我正式宣布,我要和你同台竞技。”

“第五组女单选手——陈青梅、柯可、李雪、尹谊萱、叶绍瑶准备入场。”

清冰结束后,第四组女单开始比赛,工作人员按照赛程通知下一组选手候场。

“啊,这么快就到我了。”

等待虽然煎熬,但时间一晃眼就溜走了,叶绍瑶的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手指在不自觉发抖。

容翡看她手脚拘束,狠狠把她的焦虑情绪拍走:“别紧张,一场比赛而已。”

工作人员催得急,没给小姑娘们留出多余的时间交谈。

临走前,叶绍瑶与她依依惜别:“那你祝我所有跳跃都成功。”

“好,你的旋转也都成功。”

有全国冠军这么一句话,叶绍瑶多少受到安慰。

或许她的祝福真的可以显灵。

“快快快,按照顺序排好队,马上就要进场了。”

穆百川曾教给她一套调整心态的方法,她没有把每句话都记住,只抓住了放松的要点,要双脚微分,手臂自然下垂,假装自己飘在云上,放空自己。

不能说管不管用,但她一时之间只沉浸于聆听自己的呼吸声,摒除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她在回忆短节目中的技术动作。

从严格来讲,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但连带需要滑出短节目和自由滑两套节目,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要在短时间内分别记住两套风格迥异的节目,对她是个不小的挑战。

“开场2S,步法,1A+2Lo,2T,换足联合旋转……”小手在配合嘴里的要点胡乱比划,乍一看像是神神叨叨。

新赛季规定跳跃是S单跳,难度不大,但最低要求是两周。

叶绍瑶自觉并不太擅长后内刃起跳,也是因为前不久国际滑联的新赛季规则正式公布,她才紧赶慢赶速成了萨霍夫跳,落冰率有待考量,但教练总是说她起跳刃不好。

“叶绍瑶到了吗?”

工作人员在前方声嘶力竭,终于把她唤醒。

“到!”

不管怎么说,这套短节目的编排已经是她现在能够拿出的最高难度,肯定比不过那些有三周跳的姐姐们,她自己也知道,能开开心心滑完就好。

把进步留给下一次。

说服自己后,小姑娘放松许多,眉头也不皱了,抖擞抖擞跟着小组上场。

第四组的最后一名选手正在跳跃,只她一个走动的功夫就摔了一跤,大概摔倒后体力不支,在进入旋转前又平地摔了一跤。

比赛第一天的观众不多,但叶绍瑶明显感到大家都在倒吸凉气,替场上的选手捏一把汗。

她自己也眯着眼睛,不忍观看。

小组被安排站在冰场入口的挡板外。

小姑娘好奇地东张西望,这是她在短道速滑馆翻新后第一次走进内场,看清看到了“明星杯”拉起的巨大幕布,kc区的超长沙发,还有站在出口扶额的教练。

她偷偷挪步子,从队尾钻到穆百川身边问好:“穆教练!”

穆百川正一脸苦大仇深,明显没什么换上笑容的心情,只嘱咐她:“小叶,一会儿好好滑。”

叶绍瑶应答,兴致缺缺地归队。

现场播放的音乐结束,场上的选手匆忙将动作收尾,许久才重新支起身体行礼致谢。

等她滑近,叶绍瑶才看出来,这是以前一同上滑冰课的大姐姐,今年上初中,比容翡还大些,在自己入门之前就已经跟着穆教练训练。

今天在眼皮底下爆冷摔了俩,也难怪教练高兴不起来。

但赛程不等人,在选手下场后,广播立即通知下一组选手入场六练。

小姑娘摘下刀套,像脱缰的小马。

没关系,她会帮教练挣回面子。

练习时间紧张,除了尽快找到冰感,还需要着重复习节目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哪些环节可能出现问题呢?

叶绍瑶一边滑行,一边扶腰思考。

旋转可能会卡不上音乐,舞蹈动作可能会忘记,跳跃更是她的苦主,除了编排步法,似乎哪哪都是问题。

她将嘴角咧出微小的弧度,自己先把自己逗乐了——她的技术就像是来给大家讲笑话的。

“叶绍瑶,专心练进转和所有起跳!”

她应声回头望,穆教练已经陪同大姐姐等分回来,继续做起她的场外指导。

接到练习任务,叶绍瑶收起玩笑的心思,抬脚就是一个三字进转,意外得顺畅。

莫非自己居然是教练口中的“考试型选手”?

她做好心理准备,又跃跃欲试上了个后内结环两周……

然后坐在地上缓了一阵。

“保持体力!”场外又传来教练的指令。

摔倒很消耗运动员的体力,同时也会消磨信心。

在赛前热身,只要能够保证有充沛的精力留给正赛,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吧,她站起来抖了抖,扫开裤袜上的水迹,抹掉刀刃上的冰渣,开始空跳各种一周。

自从她学会两周跳,已经对各种一周跳手到擒来。

六分钟一晃而过,广播声再次响起:“请其余运动员退场。”

“小叶。”

趁其他选手表演时,穆百川把叶绍瑶招到身边,从她的短处开始罗列,一一讲述在滑行中需要抠的细节。

“虽然你掌握了三字步进转,但你有时候着急进入,摆刃很明显,这是得不到难度承认的。

“还有跳跃,起跳犹豫不但会影响跳跃质量,也会丢失节奏,所以在比赛的时候什么都别想。”

最后他问:“能记住吗?”

小徒弟贴心地给教练端上水杯:“我记住了。”

上一位选手结束比赛,工作人员在场外通知:“叶绍瑶选手可以上场了。”

刚才拉着她强调了许多,临开赛,穆百川反倒吹着茶叶不吱声了。

叶绍瑶之前旁观其他选手比赛,许多教练甚至在广播报幕后也滔滔不绝,但她现在只是和穆教练面面相觑,对上眼神后又不露声色地躲开。

“教练,您再给我讲两句吧。”

上一名选手的分数还没出来,她只能无聊地在场上踱步,接冰场的地气儿,感觉手脚冰凉。

穆百川拍动她的手臂放松那二两肌肉:“没什么好说的了,加油。”

“岸北市体育学校尹谊萱,短节目技术分3.4分,内容分3.3分,暂时排名第七位。”

“下一位登场选手叶绍瑶,来自岸北市明日星冰场。”

为了点燃热闹的氛围,主办方事先在每个座椅上都放置了节庆专用鼓掌器,即使观众表面都云淡风轻,也不妨碍手里的鼓掌器摇得热烈。

显然,主办方的巧思得到了实现,甚至有些吵耳朵。

叶绍瑶巡场一周,最后加刀滑向中心。

音乐响起,这是她找季林越的编舞老师赶制的新节目,原曲是什么不知道,编舞老师只说是什么当红歌手的新歌。

当然,按照国际滑联的规定,选曲不能出现歌词,这里只是截取的一段纯音乐。

背景音乐的选择需要深思熟虑,太过激烈的压不下去,舒缓的又容易找不到节奏,编舞老师给她准备的这套节目很好的融合了这两种风格,滑起来会轻松一些。

虽然穆教练自始至终都不太喜欢这样的流行乐,曾评说这是离经叛道。

一组开场动作后,叶绍瑶首先进入本场第一个后内结环跳。

前内转三,八字压后内刃,起跳。

空中转体收紧,保持轴心垂直于冰面,稳稳落冰,拉出一道圆满的冰痕。

这一定是她自学会2S以来质量最佳的一个跳跃。她表情灵动,原来教练说的起跳前保持重心在左脚是这样的感觉。

小姑娘神清气爽,在手部继续动作时攥了攥拳头,为自己的良好开局暗自欢呼。

音乐依旧舒缓,偶尔掺杂其他乐器的伴奏,像平静的水面遇上时不时拂过的风,掀起不休不止的波纹。

编排步法后的阿克塞尔一周接后外接环两周跳,叶绍瑶向前跃起。

她能感受到落冰不流畅,可能是卡在什么冰坑里,滑出完全不能保持速度。

但接Lo跳最不能犹豫,干拔还是放弃连跳,她几乎是在落冰的同时就已经做好决定,冰刀触到冰面的一瞬间,她再次起跳,选择保持计划难度。

咚——

有颗石子被风卷进湖里,耳边响起并不清脆的投湖声,她跌坐在冰面上。

这是她在第二跳起跳时就已经料想到的结果,但真到突然失去重心时,还是会有些心跳加速。

不过音乐没有被留在原地,教练说,摔倒后得抓紧站起来。

她翻身撑着地面,赶在音乐切入第一声贝斯时起身,在既定的位置完成后外点冰两周,并紧接换足联合旋转。

编舞老师没有给她编出需要额外记忆的复杂动作,何时应该微笑,何时应该出手,只要有音乐,多多少少都能呈现在脑子里。

换足联合旋转须变换三种旋转姿态,且同时需有一次改变滑足,她根据提前找好的标志物数圈数,最终顺利完成最后一个技术动作。

音乐包容了她刚才的摔倒,与节目贴合得刚刚好。

所有声音都静止的一瞬,她终于敢完全放松紧张的神经,将脸上标准的露齿笑扩大。

虽然有不完美的摔倒,但这已经是她仅有几次合乐以来发挥最出色的一次。

她居然顺顺利利地在正赛成了2S,1A也站住了!

穆教练一定会夸她做出了史诗级的进步。

她急于邀功地滑向出口,却看见教练在着急忙慌比划什么动作。

转身?

哦,她忘记了巡场。

叶绍瑶立刻调转刀尖,像每一个方向送去谢意。

冰场东侧的最后一排,有一家三口坐在那里,没有向前座拥挤,也没有激动地摇晃鼓掌器,他们似乎格格不入,但同样沉浸在她战胜自己的喜悦里。

场下,穆百川给她披上薄外套,看她高兴得像丢了魂,及时拽住她溜走的背影:“等分区在西边。”

“好的!”

叶绍瑶已经不顾脚下踩着冰刀,蹦蹦跳跳转向kc区。

因为有摔倒,裁判定夺时间不会太短,她坐上软软的沙发,对着对面的摄像机傻乐。

若不是知道她在乐什么,穆百川一定会以为她着了道。

“第一次在合乐里站住后内结环两周吧?”虽然是问句,但是他对学生的练习情况并不含糊。

叶绍瑶搓了搓手,还有摩拳擦掌再战一回的气势:“是的!”

“收收你不值钱的傻笑,拍照片呢。”他捋了捋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摄影师在镜头外提醒师徒挨近一些,方便合影。

“好哦!”小姑娘依旧含着笑,说话字字带升调。

“岸北市明日星冰场叶绍瑶,短节目技术分2.9分,内容分2.8分,暂时排名第十六位。”

叶绍瑶点头,接下来的两组都是市队和受邀压轴的重磅选手,她的名次估计不会更进一步了。

穆百川却收敛了和蔼,从一名成熟教练的角度来看,虽然她的摔倒会影响节目内容完整度,但这个技术分似乎还是有略微压分的嫌疑。

他安慰:“没关系,和自己比就好,名次对我们来说不重要。”

名次确实不如叶绍瑶的预料,但她很快能想明白:“我上次比赛才2.4分呢,这次已经进步了很多。”

虽然,想用这个不出彩的排名和妈妈谈买表演服的事情确实够呛。

“就当是主办方为了凸显市队的能力优越,你也别往心里去。”

叶绍瑶现在感觉可良好,反倒觉得是教练一直在意,于是故作老成地拍拍他:“您也别往心里去。”

第五组表演结束,清冰车不知从何方闪出来,场馆的灯光暗下,只剩一束聚光灯聚焦冰场。

穆教练告别叶绍瑶,抽空去视察俱乐部男单选手的热身情况,叶绍瑶急着回后场换衣服,也摸黑遁走。

之前不觉得,后场又涌入一批选手后,显得狭窄的过道更逼仄了,像一把小零件密密麻麻散在工具箱各处。

她隐隐忘记将背包放在了哪间休息室。

她尝试推开身边那扇门,但出手的刹那抬头,她及时看到门面“男运动员休息室”的挂牌。

她赶紧退出,用自言自语给它打上标记:“不是这间。”

“叶绍瑶,你是不是迷路了?”

有道稚嫩却熟悉的声音从那扇门前传来。

“咦,你已经过来热身啦?”叶绍瑶像风里打旋的树叶,用扬起的语调掩饰自己迷路的尴尬。

“我就在第四组。”

“我刚刚还看见你坐在温姨身边呢,寻思快些换好鞋去找你。”

“找我?”

“你看见了吧,我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她点头,“所以我正式宣布,我要和你同台竞技。”

第38章 “我和季林越就是新生力量。”

小姑娘学动画片里的人物,酷酷地推了推虚无的眼镜架。

季林越看出她正在兴头上,爽快地顺着她的话讲:“那我会努力超过你的。”

看到终于配合的季林越,叶绍瑶乐滋滋拍上他的肩膀:“我在观众席等你的好消息。”

换下冰鞋,叶绍瑶还有些不适应,地板像棉花一样软,踉跄了好几回才找到自己的脚步。

她迫不及待钻入观众席。

“温姨!”

在容翡结束一套高质量的短节目后,男单比赛即将开始。

“可是季林越得八点才能出场。”

她坐在温女士旁边,抱着从家里带来的零食,紧密的赛程根本没有给观众预留吃饭的时间。

且一个市级比赛,观众多是被宣传吸引来看稀奇的路人,哪里有多少真资格的冰迷,挨不住饿就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越到晚些时候,场馆的气氛越凉,连一身活跃细胞的主持人也带不起热点。

“女单好赖还有容翡撑场子,男单邀请的陶盛已经三十出头,退役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复出根本激不起水花。”季先生自诩冰上万事通,对现场的冷清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到陶盛,温女士也有印象:“我记得当年他也是横空出世的冰上明星,我上学那会儿就听说过他的名字。”

季先生赞同:“年少成名,和现在的容翡一样。”

虽然父母一辈和他们口中的陶盛一般大,但叶绍瑶总觉得,他们是被割裂成两个时代的人。

是那种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割裂感。

陶盛的出场意外得早。

前前后后的选手基本还是群半大的孩子,一个体态步调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上场,台风立马变得不一样。

叶绍瑶不自觉挺直了背,瞪着眼睛等待老前辈的表演。

第一个音符蹦出来,男人立刻转身,动作起落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季先生来了兴趣:“嚯,是他的经典作品《十面埋伏》,这现场的含金量可堪比阚玉的《竹溪宴》。”

季先生是老冰迷,以前作为业余的男单运动员也没少受到“陶阚”这股国风潮的影响。

要同时提前这两位,心里仿佛有架古筝被拨动了弦。

“可惜,这节目现在有些过时了。”季先生摇头晃脑,对这个节目并不看好。

叶绍瑶不悦地往旁边瞥了眼,她不懂叔叔为何这样讲,她寻思这个后外点冰三周接阿克塞尔两周连续跳很稳当。

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但很快,节目出现问题。

究竟是三十多岁的老运动员,体力不比二十岁花期正盛,在第一个连续跳后就已经出现了略微降速,换足联合旋转后,速度掉得更加明显。

“这节目编排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子,连结环跳都还是老俄式*。”

没等季先生说完,场上的陶盛在后内结环三周跳时摔倒。

叶绍瑶在过去几年攒下了充分的摔倒经验,她大致判断,这是跳跃高度不够,导致落冰时浮腿没有打开,失去平衡向后跌倒。

陶盛摔得似乎不轻,在冰上扶着后腰起身继续滑行,看得她尾骨一阵阵幻痛。

温女士也看不下去,侧头告诉她:“瑶瑶,以后要是在冰上受伤,一定要及时告诉爸爸妈妈,告诉你温姨也行,不要像他一样逞能。”

小姑娘注视着场上的前辈重新接上步法,出神地点点头。

但她知道赛场对于一个运动员有多重要,要她就是此刻场上的叔叔,估计也会像他一样执着的吧。

陶盛的状态下滑很厉害,在接连失误后,只拿到了二级的旋转定级,其余的跳跃更不必说,落冰不佳的两周跳没有什么竞争力。

最后以3.4分的技术分,排在一出场选手的中后位。

季先生叹着气,嘴里不停说可惜:“当年的新星还是泯然众人了。”

但如果把一名选手放进一个时代,温女士还是更乐观:“江山代有才人出,不管是什么运动,都会有新生力量的注入。”

叶绍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高深的诗句,但论新生*力量,她不得不承认:“是呀,我和季林越就是新生力量。”

说到季林越,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出场,她已经无聊到拿出他的奥数题解谜了。

翻过那么多奥数题册,叶绍瑶已经完全把奥数和数学当做两个东西,因为数学成绩能够稳定在七、八十分的她一点也读不懂奥数题。

邵女士说是因为她语文理解力差,她语文才不差呢!

翻到上次放弃的那道题,她鼓鼓气,这次一定要把蜗牛到底几天才能爬出水井算出来。

七天?

不对。

3.33333天?

更不对。

“瑶瑶,林越上场了。”

好吧,她心服口服地放下铅笔,这次先议和,下次一定要和这道题再战三百回。

“下位登场选手季林越,来自岸北市冰上运动管理中心。”

叶绍瑶很快从愁眉苦脸中调整状态,在旁边的空位薅了两柄鼓掌器,送给季林越最热情的欢呼。

她是最合格的亲友团。

因为是出自同一名编舞之手,她和季林越的背景音乐都选自同一名歌手的专辑,风格也差不多,舒缓如流水,但时而铿锵有力。

“季林越好严肃哦。”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他笑也不笑。

“这小子就是这样,”季先生无所谓地猜测,“估计上场前也没人提醒。”

今天市队教练并没有现身,季林越从场外到场内一直是一个人。

他的滑速不慢,一个捻转就穿过了半个冰场,再接一个内刃莫霍克换足,后内点冰两周跳落冰时已经靠近挡板的位置。

叶绍瑶圈起小嘴,发出感慨:“好远哦。”

滑速快,动作大开大合,山顶就会变成绝佳的观赏位。

起码她看得很过瘾。

季先生难得舍得夸儿子:“不是我吹,这高远度出三周真得不难。”

温女士不买账:“好话歹话都说一遍,你当爹还挺周全。”

“不过季林越已经有在练三周跳了。”叶绍瑶解释,虽然季叔嘴巴不讨喜,但这点倒是没说错。

随着音乐节奏变换,季林越顺利卡进音乐,按照计划,此处应该接入一个连续跳跃。

她曾问他的难度配置,但季林越始终讳莫如深,什么跳跃都能连,什么跳跃都在练,让她实在猜不出来。

现在就是秘密揭晓的时候。

季林越首先深蹲起刃,跳出一个勾手两周,中规中矩,挑不出差错。

叶绍瑶了然,他最常练习的就是勾手两周接后外点冰两周的连跳,这组跳跃难度高,相应获得的分数也很可观。

看来就是2Lz+2T了。

但为什么他紧接转身?

叶绍瑶紧张地咬起指甲,季林越该不会忘记接连跳了吧?

还是打算将连跳放在最后?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给她不小的震撼。

当然,场上的季林越给出了第三种结果。

改变滑足转身后,他向前跳出阿克塞尔跳。

“阿克塞尔两周?”

她一直和他泡在冰场,怎么不知道他已经把2A稳定下来了,还是说有人在市队集训的时候偷偷进步。

但事实证明,技术需要长期的打磨才能成就。

季林越以往的2A落冰比叶绍瑶的2S还要遭,她侥幸站住了2S,他却没办法完成两周半的转体,在翻身后直接扶住了挡板。

“这得算摔倒吧?”温女士不甚懂得花样滑冰的打分细则,但如果没有这堵墙,他是一定站不住的。

从“竞争对手”的角度来讲,两个打赌的小朋友都出现摔倒的瑕疵,缩小了分数的差距,但叶绍瑶早已经把竞争抛之脑后,她刚才恍惚听见了躯体撞向墙体的声音。

“季林越是不是撞上了?”

温女士搂住她安慰:“别担心,挡板是软的。”

确实,从他重新起速滑行来看,应该没有受伤,除了错过音乐的重音节奏,节目还是瑕不掩瑜,打消了叶绍瑶的犹疑。

最后一个技术动作是躬身转,音乐来到最后的高潮,很考验选手的心理和体能。

当然,还同样考验季林越的柔韧——他尝试向后提刀拉起贝尔曼。

虽然浮足屈膝严重,没有完全被拉起来,让贝尔曼的观赏性打了折扣,但足以证明,教练总夸他的柔韧确实不假。

叶绍瑶又浅浅地下定一个决心,她要追着季林越教她贝尔曼。

短节目有惊无险地结束,旁边的温女士终于喘上气:“第一次看这个节目,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季先生拿出纸巾替她擦掉虚汗,调侃道:“你胆子大,坐过山车可不紧张。”

亲友团三人没赶上和观众一起鼓掌,互相安慰心里的悸动。

温女士对丈夫的贴心还不习惯,以前他总时不时呛声煞风景,这会儿倒安静了。

“今天怎么不说林越没出息?”

季先生拒绝回答:“我儿子滑得好,这也有我的基因。”

“有你的基因就滑不出这成绩。”

叶绍瑶掏了掏耳朵,温姨平时对她如何温柔,就会在季叔叔身上回报如何的冷脸。

她及时揣上选手证,宣告退出战场:“我去后场找季林越玩。”

下楼梯的功夫,场馆里已经响起男主持的声音:“岸北市冰上运动管理中心季林越,技术分3.5分,内容分3.3分,暂列第八位。”

真是个不错的成绩。

“季林越!”小姑娘激动地跳下三阶楼梯,和刚从等分区回来的季林越撞在一起,她的手臂下意识环住他,借力支起身,“你居然敢在连跳里接阿克塞尔两周,还学会了贝尔曼!”

阔别两个多小时,还没有一句寒暄,小姑娘直奔主题:“就是说,你能不能教教我?”

季林越回想自己在躬身转时的状态,提刀时就觉得滑足的刃没摆平,应该有位移才对:“我转得也不好呀。”

“但教我已经足够了呀。”

过道经常有工作人员和参赛选手往来,不是个绝佳的说话地,叶绍瑶想拉着他去嘉宾特供的休息室,容翡应该还在出晚功。

“嘶。”身边的人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叶绍瑶当即回头:“怎么啦?”

刚才忙着赶路,他又正好走进不见光的阴影里,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走路的不对劲。

“我脚腕好像在刚才拐了下。”

脚腕?

她警觉:“是因为刚才的阿克塞尔跳吗?”

虽然在观赛时全神贯注,但因为坐得远,视角存在很多盲区,比如在挡板遮住的地方,看不见他滑足的刀刃已经与冰面近乎平行。

“严重吗?”她低头躬身,摸了摸他还套着冰鞋的双脚。

季林越被她捏得不自在,率先迈步:“还……能走。”

“一瘸一拐,和我崴脚时一样一样的。”她蹙眉,仿佛痛感正通过拉住的手臂传到她的身体里。

“要不你停一停,”她真有些不忍心看,“我先去问容翡姐姐有没有冰袋。”

季林越迟疑:“那我在这里等吗?”

周围没有板凳,干站着好像也不方便处理伤情。

说得也是,叶绍瑶东张西望:“我去找个哥哥背你。”

“不要!”

这次,季林越厉声拒绝,脸上终于有了除严肃以外的表情。

第39章 “季林越是小兔子,我是小熊。”

最后,季林越拗不过固执的叶绍瑶。

毕竟她威胁要用法术把他定在那里,然后真找五大三粗的工作人员把他抱去公共休息室。

容翡悉闻他受伤,赶紧迎上来看究竟:“怎么这样了?”

季林越憋着脸不出声,叶绍瑶站出来代为回答:“他把脚扭了。”

“不,”容翡用手指在脸上画出一块并不小的区域,“我是说他脸上。”

叶绍瑶没仔细发现,男孩脸上的红晕已经从两颊蔓延到了耳朵根。

她也懵了:“你脸怎么红红的?”

“因为丢人。”

花滑运动员身上带伤是常有的事,但像他这么大张旗鼓被男性工作人员抱回来的还是第一次见。

至少在他的浅薄认知里,自己是头一个。

他瞥了眼叶绍瑶,抱怨道:“都怪你。”

要不是她坚持让工作人员摁住挣扎的他,才不会沿路吸引那么多人的目光。

好心误事嘛,小姑娘举手认怂:“好嘛,都怪我。”

现在并不适合扯闲篇,工作人员握着冰袋折返,驻扎在场馆里的医疗人员也拎着药箱前来查看。

休息室一时间挤了很多人。

“扭得不严重,先用冰袋敷上一个小时,再每日喷三次云南白药,这两天不要剧烈运动,过两天就消肿了。”

轻微扭伤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疗人员在留下药品和医嘱后就被其他选手的教练叫走。

“这两天不能运动,那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这样的比赛并不实行晋级制,凡完成短节目的选手都能进入自由滑的角逐,而明天就是男单自由滑比赛。

叶绍瑶咬着唇角,给他提供最保险的选择:“要不……退赛?”

“我也觉得还是停赛休养比较好。”容翡点头赞同。

季林越像是没事人,换掉冰鞋,自顾自用胶带绑上冰袋,从隔壁一蹦一跳取回了常鞋。

两个姑娘注视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像是赛场上老练的摔跤手,每个步骤都不多余。

容翡低声说:“他不理我们,是不是嫌我们话多?”

“我们话多?”叶绍瑶才不会这么觉得,这可是在为他好呢。

坐在中间的少年不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她用小指碰了碰他的手背:“要不我去告诉温姨吧。”

季林越终于转过脑袋,声音闷闷的,好像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包在嘴里,最后过滤出一句:“你崴脚的时候可没想过休息。”

“是吗?”

叶绍瑶偏着头回想,自从学了滑冰,扭了手脚都是家常便饭,但她似乎确实没仗着生病落下课程。

之后,季林越又扭头反问另一边的容翡:“你也会因为崴了脚退赛吗?”

“肯定不会,”容翡摇头,“就算我脚背肿了老高,冰鞋根本穿不进去,但临时换只鞋也得上场。”

“那为什么我要退赛。”

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是执着的小孩。

感受到他语言里的不悦,叶绍瑶撅嘴:“不退就不退嘛,凶什么凶。”

“我才没有凶你,”季林越立即澄清,“只是我明天完全可以上场。”

“你说的可不算。”

叶绍瑶冲他狡黠地吐吐舌头,家里谁在称王,相信一定有人能降住他。

她首先把受伤的消息传达给季家的父母,但手边没有通讯工具,只能用腿跑着去。

观众席很远,够她跑上好一阵。

再次推开休息室的门,她看见季林越和容翡离得老远,像不认识似的。

“你俩吵架啦?”她狐疑。

容翡手臂环住胸脯,满不在意:“他脚肿了还不承认,就跟我倔。”

为了又避免拉开一场无意义的你争我吵,叶绍瑶挑了距离适宜的位置坐下,她现在可是维系友情的重要人物。

“季叔叔说,你想继续滑就继续滑,身体是你自己的,别练废就行;温姨很着急,但被拦在外面进不来。”

容翡摊手认栽,真是古怪的一家人。

“那我们回家吧,我好饿。”

虽然场上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但那些陌生人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行李少了很多,大家都在为明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

“我还没吃晚饭,”容翡仿佛醍醐灌顶,在手提袋里翻找,“是减脂餐!”

她夸张的表演吸引了旁边的小朋友们,聚精会神看她能从包里变出什么好东西。

“是salad!”

“sa-la-d?”

“就是沙拉,有苞米棒、黄瓜丝、紫薯球……”她对每样食材如数家珍。

季林越及时劝叶绍瑶收回一脸的向往:“别轻易尝试。”

这是什么话,容翡把餐盒纳入怀里:“想吃还不给你呢。”

今晚的比赛即将进入尾声,后场岗位上的工作人员也少了一半,保洁阿姨拎着水桶走访每个房间,做最后的清洁。

温女士终于盼到了儿子,捧着他左看右看,但季林越已经拆掉冰袋,看上去确实像个没事人。

容翡和叶绍瑶最后被说服,一同在家长面前打掩护:“没事的,不严重。”

“嗯。”季林越谨慎地抬脚,起码走路带来的微小痛感是可以忍住的。

一队大大小小从内场走向大厅,厅堂里的点灯有些昏暗,并不能完全照亮每块地砖。

外面的天色早就黑尽,这里不比城市中心灯火通明,只有行道边的路灯还兢兢业业地亮着。

还有台阶下的几串灯带。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支起的两行露天小摊,就在展扬的旗帜下方,已经有不少摊位收拾打烊。

这是把集市搬来了吗,摊位卖什么的都有,足够吸引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们。

温女士看出他们的心思,放手说:“林越瑶瑶,你们在这里转转,我和老季去车上等。”

有行人路过,无所事事的摊主们重新拾起活碌,象征性地宣传两句:“买手镯,买鸡仔。”

但空着肚子的小孩子们眼里只有吃喝。

“原来外面有吃的呀。”

一个位置偏僻的小摊,用三轮车架起锅炉,但案台上的东西都撤走了,只剩下一块写满价目表的普通招牌。

价格很实惠,就是不凑巧。

“小朋友,来看一看发箍?”旁边的摊主抓住机会吆喝。

“嗯?”

这家小铺还亮堂着,摊主是个很年轻的姐姐,梳着象征活力的蓬蓬头,应该没到工作的年纪。

“这上面是我的名字诶。”不看不知道,容翡就近拿起一柄,才看出发箍的不同。

它背后有粗糙的黑色开关,拔出塑料片,发箍里的灯泡就会放出各色的光。

发箍上的名字是用荧光笔写的,也是亮亮的。

很拉风。

“你是容翡?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摊主就着头顶灯泡的光,敏锐地辨认出鸭舌帽下的脸,和她招牌背面的海报一模一样。

容翡似乎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大方地拿起桌上的笔:“可以呀。”

摊主顾上这边见到名人,也不忘同行的小朋友:“我这里还有很多种,你们随便看。”

叶绍瑶早就摩拳擦掌,对绒面上的小动物发箍一一鉴赏:“这是小熊耳朵吗?”

摊主热心回答:“还有小兔子小猫,我们平时只去演唱会外面卖这个。”

“好可爱。”

叶绍瑶对这些萌物爱不释手,但一连拿起好几个,布面上都写着容翡的名字。

“姐姐是容翡姐姐的粉丝。”她转头向季林越汇报新发现。

虽然她不太认识上面的字,但依稀知道,容翡的名字里有羽毛。

当事人向她展示用荧光笔签好的大名,摇着尾巴故作骄矜:“不明显吗?”

“你们也是参加比赛的选手?”

刚被容翡呛了一声,叶绍瑶不甘示弱,掏出口袋里的选手证,也扬起脑袋:“不明显吗?”

“才不明显,”容翡被她滑稽的样子逗得嘎嘎笑,伸手递来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相机,“瑶瑶,可以给我的小猫耳朵拍一张照片吗?”

“不可以。”

有个小朋友嘴里说着拒绝,却腾出空手结果相机,自觉找到合适的距离。

光线不太好,定格的相片里,只有一个耳朵发箍在闪闪发光。

“让你拍耳朵,没让你只拍耳朵。”季林越一直在她身边周游,奉上憋了许久的吐槽。

叶绍瑶删除重拍,绝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是相机不好用嘛。”

这个小姑娘嘴巴撅得老高,一时半会怕哄不好。

“姐姐,我可以在这些发箍上写字吗?”

“你随便拿,”收到签名的摊主姐姐心满意足,答应了容翡的要求,“拿几个都行。”

容翡说着谢谢,在空白的耳朵上写下“叶绍瑶”三个字,趁小气包摆弄相机时给她戴上,最后调整了发箍的位置,把她的碎刘海夹上去。

“现在你也有专属小耳朵了。”

叶绍瑶摸了摸头顶长出的毛茸茸,圆圆的,是她刚才最心仪的小熊,当即就让傲娇气烟消云散。

容翡是小猫,自己是小熊,她向旁面的脑袋看过去,就季林越脑袋上空空的。

她慷慨出言:“我给你也写一个。”

还有什么小动物呢?只有小猪和小兔子,没别的可选。

小猪……季林越才不是小猪。

只是徘徊了半秒钟,叶绍瑶就选定了眼前长长的兔耳朵。

“我可不可以不要?”有人默默发出抗议。

她只顾自己写,才不费工夫和他拌嘴,抗议无效。

“哈,可爱吧?”

终于完成手里的大作,她抽掉塑料片,让那双耳朵在季林越的头上散发光芒。

远处的汽车在夜色中披上暗红,发出急不可耐的喇叭声,温女士探出车窗玻璃:“该回家了。”

叶绍瑶挥手想和容翡告别,发现她还在埋头耕耘:“写什么呢?”

“我给张晨旭也带一个。”

摊位上只剩小猪发箍,容翡理所当然的在小猪耳朵后题字。

叶绍瑶抿唇,小声拆台:“我觉得张晨旭哥哥不会接受的。”

“我也觉得。”季林越点头,兔耳朵已经够让他羞赧了。

容翡却不在意,指着小猪耳朵向摊主介绍:“这是我的搭档,以后你一定要来看我们比赛。”

“好,我会去。”

“再见!”

晚上的风吹起来,带起轻飘飘的裙袂,小姑娘哼着不知名的歌调返回车上,今天充实疲惫也让人难忘。

她想回头问季林越也是不是这样想。

“你怎么把兔耳朵摘了!”

“这是女孩子戴的。”

“不喜欢啊,”叶绍瑶把耳朵从他手里夺过来,嫌他不知趣,“那给我。”

她是女孩子,她戴。

她把两柄发箍都夹在脑袋上,拍了拍前座的家长:“温姨,你猜我是什么小动物?”

“小兔子。”

她晃了晃手指:“季林越是小兔子,我是小熊。”

“那小熊想先吃东西还是先回家?”

说到吃东西,她真是饿过了头,只是轻轻拍了拍肚子,它就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可以点餐吗?我想吃温姨家的猪肉饺子。”

第40章 “我会上报纸吗?”

太阳初升,又将是个天高云朗的艳阳天,红壳子的桑塔纳驰骋在往体育馆的路上,摇下的车窗邀请刚睡醒的天光做客。

今天是岸北市“明星杯”青少年花样滑冰比赛的第二个比赛日,将会在岸北市短道速滑馆产生所有单项的奖牌。

自昨天分别后,叶绍瑶一直放心不下季林越的脚伤,趁晨风放肆地灌进车内狭小的空间,抓着他的手悄悄问:“你的脚真得不痛了?”

男孩郑重其事地点头。

“撒谎的孩子是小狗哦。”

反正早上就是男单自由滑比赛,情况好或不好,滑下来就能见真章。

自由滑按照短节目排名倒序出场,季林越依然被分到第四组,昨天不错的表现让他最终跻身第十名。

今天的观众明显比昨天要多,手里正摇着大蒲扇,在台阶下等待场馆大门的打开。

“有这么热?”

在凌乱的人群中,叶绍瑶已经发现好几件清凉的老头衫。

汽车靠边停下,摇上车窗,她把手心贴上玻璃,在阳光炙烤下,它已经挽留住逐渐攀升的温度。

岸北市的最高气温在今天突破三十度,创造了新世纪以来出伏后的最高温。

温女士带出夹在车门上的广告单,折成一把小扇子:“感觉又回到了七月。”

“前几天哪有这么热。”叶绍瑶有些小后悔,早知道就该穿姥姥给她买的绣花小裙子。

场馆外的小集市已经开张,昨天的糖水铺上放着一个泡沫箱,里面是保温的雪糕。

她多想吃雪糕呀,但教练告诫他们,在比赛前不能乱吃东西,尤其是街边不干净的小摊小贩。

那就勉强忍到比赛结束。

她看向另一方的季林越:“听说学校对面的小卖部有新口味的雪糕,聂心说特别好吃,我们比了赛一起去买好不好?”

“我不吃雪糕。”

啊,她就知道是这个回答。

“那你就请我吃吧。”

入场口,观众与选手分流。

叶绍瑶早上没有比赛,跟着温女士和季先生走向观众席,季林越从爸爸手里接过鞋包,在路牌指引下走向了另一扇门。

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背影很单薄,叶绍瑶心事重重,真希望他能够平安完成比赛。

“下一位登场选手季林越,来自岸北市冰上运动管理中心,短节目后排名第十位。”

今天的观众拿出了十二分热情,尤其随着出场选手质量的提高,把观众席的氛围首先带到白热化阶段。

叶绍瑶清了清嗓子,用她能够喊出的最大声助威:“季林越加油!”

场上的人正在巡场,抓住最后的时间调整脚踝。

开场动作定格。

音乐响起,季林越很快将自己融入音乐之中。

他的自由滑选曲沿用了去年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节奏很舒缓,没有大起大伏,每个琴键的摁下都像低沉的痛苦哀怨。

前奏沉重的三连音引导他进入第一个跳跃。

压刃起跳,是一个清晰且足周的2S+2T。

看到落冰没有踉跄,叶绍瑶舒了口气,他受伤的右脚踝撑过了第一道关。

衔接步法从场东到场西,他的滑行速度依然很可观。

单跳2Lz后,他压着无规则的旋律前C进入换足联合旋转。

海波上,作曲者与他沟通心灵,他现在是被囚在月光中的困兽,虽然曝光在月亮下,却冲破不了无形的牢笼。

节奏重新接入旋律,月光下的世界再次恢复秩序,季林越卡着舒缓的音乐滑出编排步法。

明眼人都发现了,音乐逐渐来到中段,但他还没有跳出最难的阿克塞尔跳。

昨天短节目的2A还历历在目,一个强接连跳直接让他受了伤。

余下的要求技术动作还缺少两个跳跃,除了必须按规定完成的后内结环单跳,他的阿克塞尔跳势必要再放进连跳中。

叶绍瑶有些后怕,屏住呼吸捧着心口,不禁多想:是刚在的勾手两周没接上连跳,还是他故意这么编排?

且不说他的阿克塞尔两周没有完全成熟,在昨天健康的身体状态下,贸然用两周接两周半都很勉强,更不提他脚上还有新鲜的伤。

在忧虑中,季林越已经在待机准备进入A跳。

待机时间很长,看来他也很犹豫。

在靠近挡板的地方,向前,向上,他用身体带动右膝,在空中收紧转体。

看这高度,他还是要拼2A,只是把它放在了第一跳上。

这个A跳的轴没有太斜,不管有没有足周,他在落冰后又迅速接上一个2Lo。

至此,所有跳跃动作完成,季林越已经呈现出完整的两周套。

叶绍瑶听见前排低声感叹:“这是目前唯一没有摔跳跃的选手吧。”

他站住了这个2A+2Lo。

观众摇起手中的鼓掌器,提前为他的成功欢呼。

或许是受到氛围的鼓动,不知在什么时候,温女士已经眼泪蒙蒙,在庆贺声里独自抽噎。

也不怪她泪点低,叶绍瑶用指腹抹掉脸颊上的水痕,自己也在不知不觉时迸出了小泪珠,它代表担心或惊喜,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极而泣。

节目的最后,季林越加刀进入躬身转。

脚伤还是给他带来不小的影响,今天的提刀质量很差,贝尔曼比昨天的还要丑,肯定会被降组打分。

不过已经足够了,对于只有九岁的他来说,已经克服心里的犹疑和恐惧,完成了一套表面完美的节目。

“Clean!”

比起之前礼貌的鼓掌,观众席的声浪更活跃了,这是体育馆在今天迎来的第一个高潮。

市队的教练来了,在冰场外给季林越递上刀套,一边垂头给他复盘刚才的表现。

叶绍瑶用目光追随着,看见他走路不自觉将重心放在左脚。

这套节目后,他的伤势不容乐观。

“岸北市冰上运动管理中心季林越,技术分3.9分,内容分3.8分,暂时排名第一位。”

知悉分数后,季林越礼貌地向观众席再三鞠躬感谢。

他一跃成为已出场选手中的翘楚,是理所当然,也是实至名归,这表明他起码能够保住第十名的最终成绩,或许还有机会更加向前。

季林越的比赛全部结束,季家父母都松了半口气,但叶绍瑶依然攥紧拳头不敢松懈,下午就到她的主场了。

温女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抚:“瑶瑶别紧张,能顺利完成比赛就好。”

“就是,名次不重要。”

季先生把手交叉枕在脑后,这是他心情放松的一个标志。

叶绍瑶忍不住皱眉,话糙理不糙,名次对她确实不重要。

在昨天的女单短节目后,她排在所有选手的第二十五位,只比吊车尾要好一些。所以无论今天表现如何,分数高低,排名都不会多亮眼。

何况穆百川昨天还给她打了预防针:“你的自由滑难度储备很一般,要做好排名垫底的心理准备。”

她很听话,一晚上都在做心理建设,她想她一定不会把结果放在心上。

但前提是她得问心无愧。

“就算排名不重要,我也会尽力的。”

过了正午,男单比赛终于结束,来自市队的选手毫无悬念取得桂冠,除了友情参赛的陶盛不参与最终排名外,季林越名次上升一位,最后名列所有选手第九位。

“你是不是退步了?”叶绍瑶咬着筷子想不明白,“去年还拿过市上第四名呢。”

可是也不应该吧,明明他在这半年进步了很多。

温女士解释:“因为这次的比赛有奖金,所以报名的人更多。”

按照主办方放出的消息,男女单冠军最终可以获得奖金两百元,第二三名的奖励依次减半,四至十名可以获得二十元,所有奖金都由品牌方提供。

叶绍瑶用筷子敲了敲旁边人的细胳膊:“你也能赚到二十块钱!”

真羡慕,有人在九岁就赚下了人生第一桶金。

吃饱喝足的季先生适时出来煞风景:“报名费就能扣一半,剩下的还不够这两天的油费钱。”

温女士愠怒:“这么大好的日子,你比虫子叫得还难听。”

……

因为短节目排名不高,自由滑出场相对靠前,叶绍瑶在饭后很快投身训练。

冰场的副馆一直开着,她拎着冰鞋率先找回冰感,好巧不巧,推门正碰上挠头的穆百川,他正在给其他学员纠正技术动作。

“马上就要上场了,你菲利普跳和勾手跳的用刃还是错的,改了还是错的!”

穆百川抱着手臂,连手里的茶也顾不上喝了,被场上的学生急出胡茬。

撞上尴尬的冰点,叶绍瑶想也没想就上去解围:“教练,我有需要改的动作吗?”

穆百川见有小姑娘来,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僵硬地说:“你后内结环跳的刃就是最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又叮嘱了些什么,但都是老话,没有说出新花样,叶绍瑶知趣地上冰练习,临时抱佛脚。

但很不幸运,在教练眼皮底下连摔了三个2S,她不知道教练是否有注意到,因为她根本不敢把目光投向一触即燃的那边。

昨天状态突然下滑的初中生姐姐,看来今天的状态也不好。

广播通知女单自由滑比赛快要开始,观众重新涌入赛场,叶绍瑶最后梳理了一遍技术动作,在穆教练发威前溜之大吉。

“下一位登场选手叶绍瑶,来自岸北市明日星冰场,短节目后排名第二十五位。”

小姑娘站在冰面巨大的LOGO上,静静聆听音乐响起。

和季林越一样,这赛季她也选择保留去年的自由滑选曲《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只是因为技术有所长进,所有的动作都拜托编舞老师重新编排。

她把最难的跳跃放在前面,刀起刀落之间,一个阿克塞尔跳接后外点冰两周顺利落冰。

伴随着如怨如诉的旋律,她全身心投入每一个技术动作,旋转、步法有条不紊。

又到她的重头戏,屡跳屡摔的后内结环两周。

她狠下心,双眼一闭纵身一跃,也不知道姿态保持的怎么样,颤颤巍巍又站住了一个2S。

想象中的摔倒没有如约而至,小姑娘难掩惊喜,没忍住脸上绽开了花,连带后面的滑行都轻飘飘的。

三分半的节目滑下来真累得够呛,但她发挥出色,有惊无险地拿到一路绿灯。

“教练,”还没滑到场边,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夸奖,“我滑得怎么样?”

穆百川低头,首先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我之前说的话你全忘了,这么悲伤的乐曲,你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叶绍瑶闻言立马收住笑容,这不是因为她表现很不错,得意忘了形嘛。

看着眼前安静挨训的小朋友,穆百川到底下不了狠心,只能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但是你的跳跃完成得很好,平时训练一个都成不了的后内结环跳,放进正赛居然都能落。”

师徒两人往kc区走,小姑娘摇晃着尾巴听师父夸她。

“岸北市明日星冰场叶绍瑶,技术分3.1分,内容分3.0分,暂时排名第一位。”

因为出场很早,这个第一会变成第二、第三甚至第二十好几,但季叔叔说得对,名次对于她来说不重要,她的对手是自己。

又有泪花从眼角留下来。

她发誓,她当时一定是想笑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咧嘴就变成了哭相。

为她第一次拿到3.0以上的得分。

为她侥幸又不侥幸地站住两个2S。

为她意料之外的没有摔倒。

每件小事都值得拿出来哭一哭。

这张赛后照片根本没法拍,摄影师反复举起放下相机,最后调侃她:“你比刚才所有跳跃都摔倒的小姑娘哭得还难过。”

小茶几上被抽完的纸巾可以证明。

退出内场,有个佩戴徽章的女生围上来,首先报上家门:“你好,我是来自首都的实习小记者,我叫岑溪。”

“岑溪?”

叶绍瑶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我现在可以采访你吗?”岑溪把话筒递到她嘴边。

叶绍瑶害羞地捂住满是泪痕的脸颊,问她:“我会上报纸吗?”

岑溪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会上我的暑假作业。”

……

在新学年开始的前一天,季家的邮箱收到来自主办方发出的二十块钱奖金,是崭新的纸钞。

虽然季先生曾说要拿它抵油费,但真拿到这二十块钱时,他又完整地塞给季林越。

当然,它最终落到了小卖部老板的钱柜子里,因为叶绍瑶忽悠他买了两盒雪糕和别的什么东西。

“你真的不吃吗?”

“真的、真的不吃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