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拉勾上下,一百年不许变。”
全锦赛第三个比赛日,岸北市体育馆诞生了第一枚金牌。
荣获冠军的是曾两次参与冬奥会的运动员,在多个国际赛事中斩获过奖牌。在本次全锦赛中,该组合以两个0.5分*毫无悬念地将金牌收入囊中。
容/张在自由滑中表现出色,排名第四,记2.0分,但因为短节目排名不高,最后分数定格在第六位,无缘领奖台。
叶绍瑶在晚餐间隙抓住还在耗腿的容翡,将手指圈出话筒模样:“请问这位选手对于自己的名次有什么看法呢?”
容翡凑过来:“本帮主今天失去的奖牌,都会在明天亲自拿回来。”
叶绍瑶不乐意地睨着她,收回手里的小话筒:“帮主是我。”
容翡才不提占便宜这事,引导她说:“记者朋友,你应该问我明天有没有信心。”
“那你有信心吗?”叶绍瑶不情不愿。
“有啊!”
看也看出来了,她就多余问。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容翡在次日的女单自由滑中稳扎稳打,获得了一路绿灯,尤其在节目中段成了3T+2T+2Lo,这是她第一次在正赛中做出成功的三连跳。
娃娃雨几乎是顷刻间就袭来的,叶绍瑶小心翼翼地避开散落在冰上的玩偶,任劳任怨地弯腰工作中。
“我帮你。”
容翡放下刀套折返,黑红艳丽的表演服混进孩子堆里,乍一看真分不清谁是选手谁是冰童。
“容翡自由滑技术分5.4分,艺术分5.4分,暂时排名第一位。”
这个成绩已经逼平去年该赛事的季军,只要最后三位选手出现不可弥补的失误,容翡很有可能填上短节目微小的差距。
短节目后排名第三位的孟慧林巡场亮相。
叶绍瑶对她也有印象,之前滑了一曲优美的天鹅湖,纤细的脖颈一直仰着,活像骄傲的白天鹅。
但不知是否是因为感受到后生带来的压力,孟慧林显然从音乐一开始就无法很好地贴合节奏,步法慌里慌张,像在追赶什么一样。
“好乱的音乐。”
心里的白天鹅被一群黑乌鸦赶走,听得心里乱糟糟的。
如果说节目的前半段是音乐和选手的互搏,随着体能的迅速消耗,孟慧林显然无法压着节奏。
叶绍瑶看她还在滑组合步法,接跳进蹲转时有些脚软,最后圈数不够影响了定级。
虽然随便评判别人是不好的行为,但叶绍瑶私心认为,这套节目除了难度,不比容翡姐姐那套好,甚至不如这位选手本人的短节目养眼睛。
“你觉得她和容翡谁更厉害?”向琴琴之前对叶绍瑶大夸特夸过孟慧林,但这套节目后,她有些摇摆不定。
“如果看难度的话……”
孟慧林在刚才跳成了2A+2A,其他技术动作也没有大失误,难度肯定会比容翡高一筹。
“但是……”
但是她们都欣赏不来这段音乐,像两部热血动画片的插曲在打架。
不过她们两个小孩子说的算什么,最后还是把纠结丢给裁判,只要裁判认可这段表演,艺术表现分就高,谁还管音乐好不好听呢。
“孟慧林技术得分5.5分,艺术分5.1分,暂时排名第三位。”
技术分5.5分,应该就是那组换足联合旋转出现了问题。
按说艺术分应该随着技术分上下波动,除非技术动作有明显失败,不太可能会出现技术分与艺术分如此割裂的情况,可见这段表演也没有得到裁判组的认可。
当然,叶绍瑶并没有在意她的什么动作没有得到认可,而是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
孟慧林分数的尘埃落定,已经昭示着女单比赛的铜牌的诞生。
容翡已经稳拿这枚铜牌。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溜号,叶绍瑶想立刻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所有人。
但她只能按捺自己的情绪,对其他小伙伴说:“季军是我好朋友。”
“万一还有姐姐出现失误呢?说不定容翡是金牌哦。”有小朋友大胆想象。
叶绍瑶被他惊到,全锦赛的金牌,她根本就不敢替容翡姐姐想。
“陈鹏丽技术得分5.8分,艺术分5.7分,暂时排名第一位。”
“何辛轲技术得分5.6分,艺术分5.6分,最终排名第二位。”
自此,女单短节目和自由滑比赛全部结束,从分数来看,冠亚军的归属还有待进一步确认,孟慧林提前退出领奖台之争,容翡首次参与成年组就摘获铜牌。
颁奖典礼后,叶绍瑶迟迟没有在后场看见她人,怕来不及送上祝贺,抓着工作人员心急地问:“您知道容翡姐姐在哪吗?”
所有比赛已经落幕,观众陆续散场,一场为期四天的盛会在这里欢聚,最终又空空荡荡。
“应该在内场接受采访。”
“谢谢叔叔。”
她再一次穿过这扇半开的门,眼帘中已经没有满堂观众的欢呼,只有运动员和教练员在冰场合影留念。
还有一些磨磨唧唧的媒体,试图从一问一答中挖出更多的新闻热点。
“慧林,您怎么看待本次在全锦赛中的表现呢?”
“我认为这不是我应有的水平,我本来是冲着最高领奖台来的。”
“您是觉得今年仍然有打分不公允的现象吗?”
“我不清楚,但我认为国内比赛应该严格遵守设置组别的年龄限制,否则这项规则将毫无意义。”
“您是质疑今年滑协颁布的新规不符合国际滑联的规定吗?”
采访剑拔弩张,教练怕孟慧林又心直口快说出什么,直接把她拉走。
叶绍瑶气鼓鼓地望着那个清高的背影,分明是自己没滑过别人,怎么好意思用年龄找优越感的。
“小朋友。”刚才的记者把话筒放在她的嘴边。
叶绍瑶回过神,他们这是把她作为下一个采访目标了吗?
“我是冰童。”她指了指胸前的挂牌。
“叶绍瑶小朋友,”记者叔叔按照塑料牌叫出她的名字,“你认为全锦赛好看吗?”
叶绍瑶点头:“好看。”
“你最喜欢谁呢?”
“嗯……”叶绍瑶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爸爸妈妈我都喜欢。”
记者和摄像师都被她的天真逗笑,怼着她的脸猛一顿拍。
“叔叔是想问,你最喜欢哪名运动员呢?”
“我喜欢容翡姐姐,她很厉害,拿了奖牌!”叶绍瑶挥着拳头给容翡正名,“我的爸爸、妈妈、姥姥都很喜欢容翡姐姐。”
哦,还有张晨旭哥哥,虽然他的短节目和自由滑都不太出彩,但自己可是他们强大的亲友团,要平等地给他们加油。
所以她补充:“我还喜欢张晨旭哥哥,他以后一定也很厉害。”
……
全锦赛已经结束好几天,叶绍瑶还时常能梦见那样盛大的场面,她和妈妈回家的时候,体育馆已经黑灯瞎火,周围静悄悄的,就好像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所有的热闹归于沉寂,她就很难过。
但邵女士并没有给她缓冲情绪的时间,天一大亮就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咱们再不送姥姥回家,就只能在火车上过年了。”
累了许多天的叶绍瑶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一连几天都蔫搭搭的,妈妈说什么话都回“好”。
背上鼓鼓囊囊的小书包,妈妈让她站在湖边拦出租车。
迎面是一辆扣下“空车”标识的红皮车,叶绍瑶乖乖收回手让路。
下一秒,这辆出租车靠边停下,就停在她跟前。
“司机阿姨,”她解释,“我没有想拼车。”
副驾驶摇下车窗,近处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瑶瑶。”
是温姨。
叶绍瑶眼睛都亮了,脸上霎时笑开了花,扒在车窗往里瞅:“是季林越回来了吗?”
后座的季林越把脑袋往前凑,从两个座位中挤出脸来。
“你是不是瘦了呀?”叶绍瑶有些惊讶,弟弟圆圆的下巴颏怎么开始变清晰了。
季林越抱怨:“那里的饭好难吃。”
看来是饿多了,连脸颊上的婴儿肥都没有了。
母子俩到达目的地下车,温女士替叶绍瑶把车门撑开:“瑶瑶要去哪里?”
“去姥姥家!”
叶绍瑶和季林越站在一起,像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
邵女士在后面搀扶着姥姥姗姗来迟,大声嘱咐女儿别让出租车溜走了。
叶绍瑶回头哈哈笑:“我抓住车门啦,它跑不掉!”
后备箱打开,堆上满满当当的行李。
关上车门前的一瞬,叶绍瑶喊住他:“季林越,你要和我一起去乡下玩吗?”
季林越握住妈妈的手,回头沉默地看她。
“不去吗?”
他又仰头看了看妈妈。
“真的不去吗?”
叶绍瑶的昂扬的语调逐渐收敛,这个寒假很漫长,但她一天都没有和他好好玩过。
“不了,瑶瑶。”温姨替他回答,“林越要写作业,奥数班的作业也还没有写。”
“好吧。”
车门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外面很冷,叶绍瑶摇上车窗。
“师傅,可以开车了……”
终于等两家说完了事,司机挂档准备起步,刚踩上离合又哑了火。
是一个小朋友敲响另一个小朋友脑袋旁的车窗。
车窗降下,季林越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我明年去你老家玩,可以吗?”
“真的?”
他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们拉勾。”叶绍瑶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手。
好幼稚。
“拉勾上下……”叶绍瑶皱了皱眉头,“你得跟我一起说。”
“……拉勾上下,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
大拇指摁在一起,它们的主人刚刚郑重地缔结了一个誓约。
第32章 “现在变成尾巴受伤的小燕子了。”
刚过完正月,实验小学拉上喜迎新学期的横幅,庆祝下期学习生活的到来。
邵女士给叶绍瑶系上红领巾,别上象征小队长荣誉的臂章,嘱咐她要提上一袋冻梨去学校,这是从姥姥家带回来的,姥姥让她分给班上的好朋友。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这时候还天寒地冻,暖烘烘的挎兜里腾不出空手,叶绍瑶只挑了几个好看的装在包里。
毕竟除了同桌,她在班上和谁的关系都普普通通。
开学典礼一结束,叶绍瑶就迫不及待地拎起口袋完成任务,但发了一圈手里还有剩,她沿着教室看了看,实在想不出漏下了谁。
座位上的同学们扎堆聊过年时的怪谈,说放鞭炮烧了墙边的草垛,说自己亲眼看见了满身通红的年兽。
“真的有年兽吗?我妈妈说它只是个传说。”
“有,”同学确信地点头,“长得很像狮子。”
大家还是不信:“你是不是记错成舞狮啦?”
“真的真的。”被围攻的同学挠头,不知道怎么说服大家。
课间特别漫长,聂心去给隔壁班的好朋友送开学礼物,叶绍瑶失去唯一的聊天对象,只能支着下巴四处乱瞅,无所事事地听他们谈东谈西。
“喏。”
她看见孜美函向她而来,径直跨坐在前排的空位上,首先递来一个冻柿子。
这是什么意思呢?
“给我?”
她有些难以置信,天上居然一边挂着太阳一边下雪。
孜美函撇着嘴角,看起来并没有多乐意:“我妈妈让我给大家带的礼物,这是你的。”
一个扁扁的冻柿子被放在桌上,比同桌的要小许多。
真小气。
叶绍瑶打开口袋挑挑拣拣,选出一个足以媲美的小冻梨,模仿她的腔调:“喏。”
“真小气。”孜美函不吝啬地收下礼物,梗着脖子走掉。
死板的上课铃变成一段活泼跳跃的音乐,开学第一堂数学课,老师没有冗长的前言,翻开新书直奔主题。
叶绍瑶回到熟悉的课堂,开始中规中矩的新学期生活。
今天她见到了许多科任老师,班主任因为身体原因休假,副校长暂时接管三年级(1)班,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连爱打小报告的同学都收敛了许多。
语文老师换了一副粉框眼镜,眼睛在厚镜片下更显得小,看起来像犀利的事业型强人。
体育老师也换人了,新老师是刚招进体育组的年轻姐姐,年纪没有多大,但跑起步来比谁都快。
叶绍瑶成为她的课代表,在“委任仪式”上被授予了一串水果味棒棒糖。
滑冰课同样迎来了新学期,俱乐部象征性地举行了迎新仪式,拉花彩带一个不落,学员们都乐在其中,虽然全是熟面孔。
滑冰课的课时有所调整,但依然采用小班集体教学,穆百川翻开百年不变的蓝色文件夹,和每个学员核对了这一个学期的训练任务。
“叶绍瑶。”
“到。”
“这学期尽量学会五种两周跳跃*,稳定阿克塞尔一周跳,日常保持步法练习,掌握所有六种基础旋转姿态*。”
“Yes,sir!”
她在去年就已经学会了后外点冰两周和萨霍夫两周跳,阿克塞尔跳成功率也很可观,步法是每次上冰都有练的,这些任务对她来说简直轻轻松松。
叶绍瑶充满自信地进入上课状态,从葫芦步开始适应年后第一滑。
蛇形步没问题,单足滑行没问题,压步没问题,摇滚步没问题,转三没问题……她现在对任何基础步法信手拈来,适应期都不需要。
一直到复习完单周跳跃动作,她都自持良好。
那……要不试试旋转?
叶绍瑶在冰上抗造,不怕摔不怕撞,就怕转几圈找不着北。
她向别人问过很多技巧,但似乎都不管用,两年下来也只会双足转和慢速版的单足反直立转。
如果不是因为考级迫在眉睫,她不会这么着急。
穆百川见过跳跃偏科的,却很少见学不会旋转的,他好奇于问题所在:“你先滑一个最简单的单足转。”
叶绍瑶说做就做,也顾不得脚下虚浮的怪异感。
“你看看冰痕。”
旋转一般有稳定的轴心,冰痕会围绕轴心展开,形成一个圆。
她低头欣赏自己留下的痕迹,一圈一圈,像打结的电话线。
好吧,这下不止得克服转晕的问题,她连轴都找不着了。
“稳定核心,慢慢收回浮足,腹部发力,感觉到腰杆在往上拔。”
只要速度够慢,放大每一个细节标准,位移就不会太多。
然后再逐渐提速。
“找到感觉了吗?”
叶绍瑶了悟,好像找回了初学单足转时的肌肉记忆。
“旋转时不要低头,滑出后尝试反转一圈,头晕会好很多,”穆百川警告她,“再让我看见低头就上戒尺。”
如果说在学校里,数学是她的头号劲敌,那么在滑冰课上,她的苦主接二连三。
在寻找旋转轴的路上,叶绍瑶发现了新难题。
新一次考级报名开始,她高高兴兴给教练上报考生信息,穆百川随手给了她一份考级手册。
阅读完手册上花花绿绿的各种内容,她才看明白,二级自由滑不仅要求考察单足直立旋转,还有对柔韧性有高要求的内外刃燕式平衡。
这对她的软开度是个不小的挑战。
小姑娘满脸愁云地叉腰沉思,最后还是狠下心,报了学校课后兴趣班里最抢手的舞蹈课。
没有事先商量,叶绍瑶以通知的形式将报名结果告诉给妈妈。
“你要学舞蹈?”
邵女士无法想象当年在舞蹈室外不肯撒手学习的小姑娘,如今为了滑冰自愿死磕舞蹈基本功。
季林越也同样意外,他可没忘记当时是怎么救叶绍瑶于啦啦操老师的魔爪。
所以他问:“为什么?”
叶绍瑶的回答很诚恳:“教练说过,如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以后提刀和躬身转是很难练的。”
如果她有良好的身体条件,肯定不想受这份苦,可她偏偏腰硬,腿也抬不起来。
她依稀记得教练夸过季林越的身体协调好,于是好奇地问:“你会提刀吗?”
话锋突然转了半圈,最后落在季林越身上,他懵懵地点头:“会一点。”
叶绍瑶发出疑问:“刀片不会割着手吗?”
“不会啊。”
季林越踩着冰鞋给她演示平衡燕式变提刀燕式,不过因为没有充分的热身,这个燕式并不算成功。
“这次没拉起来,我还在刚摸到刀柄的水平。”
叶绍瑶摇头:“你刚才的动作真得超级美,我也想练这个提刀,但是教练让我先睡醒别做梦。”
“可是二级不是考平衡燕式吗?”
兜兜转转了好一大圈,话题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考级上。
“等我学了舞蹈,一定就可以学会内外刃燕式了。”
叶绍瑶没忘掉以前考级的老本,抬腿屈膝滑出一个前燕式。
燕式步之所以称之为燕式,是因为这个动作需要运动员四肢舒展,像一只逆风而行的燕子。
但……
季林越忍不住发出质疑:“你怎么过的一级自由滑?”
“因为我做得很标准。”
他用行动复刻了刚才的前燕式,告诉她:“这个动作看着不是很标准。”
很明显,浮足掉在胯部以下,乍一看像驼背的小老头在地上找东西。
“胡说,我明明把腿抬了那么高。”
叶绍瑶为了力证自己的标准燕式,努力把浮腿抬高,但因为韧度硬伤,她只能尽量压低上身。
咚——
动作变形让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腾空,最后扑倒在冰上。
膝盖磕得猝不及防,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大脑已经传出疼痛的信号。
她本能地向眼前的人伸出手,乞求他能拉她一把。
季林越小心地拉她起来,替她拍掉挂在身上的冰碴。
“现在变成尾巴受伤的小燕子了。”
休息区,挽上裤袜露出膝盖,叶绍瑶对着伤口呼呼吹。
破皮的地方黏连着几丝纤维,痛觉让她的眼角泛出生理性泪水,小姑娘的心里却在默默打气。
“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孩子,我不能哭。”
“我先练好基本功,就一定可以做很好。”
……
千期待万期待,叶绍瑶终于盼来本学期第一次课后兴趣班。
她在嘴里默念着目的地,最后在熟悉的舞蹈教室前停下。
有什么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次她帮聂心扛下了一节基本功课。
她不自觉攥紧书包带,推开虚掩的门,一股暖气奔涌而来。
她在角落放下书包,看见舞蹈老师坐在钢琴凳上和学生谈笑,酥麻感从尾巴骨蹿到头发丝。
这大丸子头她一直记着,和去年的啦啦操老师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叶绍瑶总觉得她笑里藏着绵绵针。
预备铃打响,老师起身准备上课,回头对镜整理仪容时,她用余光看见了一个熟人。
“聂心?”
虽然是冲着镜子说话,但叶绍瑶明显感到那双眼睛正在透过镜子看她。
真不妙,当初她只是好心替聂心来上课,又遇上半路被季林越捞走,没想到老师现在对她还有深刻的印象。
甚至还叫错成聂心的名字。
“老师,其实我叫叶绍瑶。”她颤颤巍巍地纠正。
对上老师复杂的目光,叶绍瑶唉声叹气,这次受难的真是自己了。
第33章 “我刚才转了十八圈!”
三月春打头,实验小学才刚刚放学,叶绍瑶就迫不及待地拿着96分的语文小测卷向邻里炫耀。
“林婶儿,您看!”
大白花花的卷子在头顶展扬,眼前全是红勾。
林婶放下手里的菜篮子,拇指在围裙角捻了捻,捧着卷子看稀罕:“瑶瑶语文又考高分了。”
“是的,而且这次全班第一。”
小测验的题大多出自书上,平时考九十分的同学大有人在,但全班第一只有一个。
这个名号在班上转了许久,这次终于落到她头上了。
林婶嘴里一个劲说好,让她也快回家拿给爸妈瞧瞧。
“妈妈!”
叶绍瑶正激动,爬楼梯也不带喘,一口气上了楼。
小学开设课后班后,放学时间已经赶上天擦黑,邵女士早下了班,正在厨房里忙碌。
拧开门锁,门外的小东西一下扑入怀中。
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些重量,邵女士负担不了压过来的小山,“哎哟”一声把她稳稳放在地上。
按常理说,在学校上了一天课,放学又马不停蹄学舞蹈,女儿每次回家都是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今天却容光焕发。
“什么好事?”
“我是NO.1。”
“体育课又比赛跑步了?”
邵女士拧动旋钮,炉盘“咔咔”响动,两圈火苗窜动跳跃。
小姑娘摇晃手指,让她大胆猜。
“那就是语文又考试了。”邵女士起锅倒油,聚精会神看着锅里溅起油点噼啪声。
女儿那学习水平,只要不是突然长出慧根,考出什么成绩都能猜着。
没意思,叶绍瑶有些失望,妈妈总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一下子就把她得意的兴味败没了。
“你一点都不意外哦?”她不甘心。
“当然意外,”邵女士在百忙之中抽手在她头上摸了两把,“但是瑶瑶语文那么优秀,拿第一只是早晚的事情。”
好吧,这句夸奖很受用,她决定原谅妈妈的平静。
有什么香味从锅盖下溢出,灵敏的鼻子嗅了嗅,她发出惊喜的疑问:“妈妈,今天吃什么?”
“红烧肉。”
“庆祝我考第一?”叶绍瑶大胆猜测。
“嗯,”邵女士郑重地应声,把女儿支出飘着油烟的厨房,“爸爸要回来吃饭,快去布碗。”
“好。”
叶先生赶着饭点回来,一串熟悉的钥匙碰撞声溜进小姑娘耳朵里,她不免把爸爸堵在门口,听她讲述考第一的辉煌战绩。
“瑶瑶的基础题一分没扣。”叶先生拿着卷子仔细检查,看样子很捧场。
叶绍瑶满意地点头:“是的,一分没扣。”
“那怎么会没有满分?”
她解释:“因为有作文,作文写在小本儿上。”
如果不是因为这学期开始学写作文,她能拿宝贵的一百分呢。
叶先生把卷子叠好放在立柜上,牵引着她洗手,随口说着他的往事:“爸爸小时候不会写作文,老师说爸爸写的是又臭又长的流水账,每次都拿不够一半的分。”
“流水账?”
“就像水龙头的水一样,从早上写到晚上,但什么都写不清楚。”
叶绍瑶恍然大悟,今天又学到一个高级词。
“所以瑶瑶很有学习语文的天赋。”
邵女士头起黑线,丈夫性格太温和,女儿有点成绩就拐弯抹角地大夸其夸。
显得自己很不近人情。
“行了,快吃饭,”打断这一幕父慈女孝,她直接切入正题,“我们来说说考级的事。”
触发到关键词,叶绍瑶不自觉挺直了腰背,连筷子也不敢咬,静静听妈妈接下来的重点。
“最近瑶瑶不是要考级了嘛……”
话风不对,她一边往嘴里递红烧肉,一边认真证明:“我训练没有偷懒,教练说我的单足进转不卡了,燕式也基本能站住。”
“虽然我说的不是这个,”邵女士听不懂那些专业的名词,但面对谈起滑冰总会昂扬斗志的女儿,她欣慰地夸奖,“但很高兴你一直都在进步。”
“那妈妈想说什么?”
叶绍瑶夹了一块裹满酱汁的肉块,嚼嚼嚼,辣辣的,是姜。
她皱紧脸弯腰遁走,满客厅找垃圾桶。
“这次岸北不设考场,咱们得去其他城市考试。”
找垃圾桶暂停,又一个关键词被触发,她突然直起身:“去旅游?”
邵女士面露了然的表情,严肃地掐断她的幻想:“你要上学,而且考试时间在周末,根本不耽误。”
也就是说课一节不落,还要占用宝贵的休息时间去完成考试。
虽然小姑娘喜欢往冰场跑,但学滑冰和考试可是两码事。一想到要用一个周末去应付考试,不行,她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她嘴里嘟囔:“那我不想考。”
“是吗?”
她把头垂得更低,不敢去接收妈妈的眼神,想也知道那双眼睛肯定又在发射刀子。
“其实我是想的。”怕挨一阵数落,她乖乖走回座位,刻意装出雀跃的欢呼,“好耶,终于要考试了。”
叶先生看着把心理活动大喇喇写在脸上的女儿,表情随时切换自如,忍不住笑道:“妈妈是想问你想不想去哈市。”
哈市?
邵女士哼声:“如果周六考了级,我还想着咱们能趁冰雪大世界闭园前去瞅一眼。”
“去!”
那可是电视每年都在热切关注的冰雪大世界,听说那儿随便一个冰雕都有一栋楼那么高。
虽然隆冬的岸北也会有冰雕节,但雕刻的作品都是些小动物小玩意,哪里有大巨人震撼呢。
“现在想去考级了?”
叶绍瑶伸出手指发誓:“我是打心眼里想去考级的。”为了表示诚意,她甚至努力瞪大了眼睛。
“行,咱们等会就订票。”邵女士暂且收下了她奉上的诚意,舒心地和丈夫揭开下一个话题。
前段时间叶先生有了挣钱的新路子——移动炒股,通过网络连接手机用户和证券交易所,只要投入余钱购买股票就有可能大有收获。
“最近股价波动比较稳定,但有家新兴建材厂的价格已经断断续续涨了小半天,我寻思再留段时间就把手里的几股都卖掉。”
邵女士默许,但不得不提醒他慎之又慎:“前几年炒股热咱不是没旁观过,真正靠这个发家致富的能有几人,咱别投入太多,能不能赚钱都没损失。”
叶先生点头:“瑶瑶滑冰的花销确实不少,前阵子妈就医买药也花了些钱,要是炒股能减轻咱们的负担最好。”
爸爸妈妈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叶绍瑶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但不确定是不是和她有关。
“妈妈,我没吃饱。”她悄声说。
自从学校舞蹈老师从被戏弄中回过味来,总是对自己有意无意地明针暗对,这节课让她站在豪华至尊的第一排中心,明天又拿她充当示范舞蹈动作的小白鼠。
最过分的是上周,老师给其他同学踩脚背都是二十秒,偏偏到她就是半分钟,疼得她回家都一瘸一拐。
今天老师又不知抽了哪阵风,说外面雪已经化得差不多,让她们穿上外套去操场跑圈子。
要不是语文卷子带给她回家的信念,叶绍瑶只怕要饿昏在学校了。
晚餐的氛围愉悦,又说到股票小赚一笔,夫妻俩也就着好菜多吃了些。
饭桌上还剩下两瓣蒜,叶先生自告奋勇:“行,我再去下一盘饺子。”
考级就在周末,安排出行事不宜迟。
饭后,邵女士给火车站订票热线拨去电话。
“周五晚上没有趟次?”她摁下免提。
“女士,周五晚上的两趟火车票已经售罄,当天下午还有无座票,”工作人员耐心查询当天每一个开往哈市的趟次,“上午十点的火车还有两张硬座余票。”
邵女士犹豫了片刻:“那我明早就来取票。”
“好的女士,是要预订两张票吗?我记录一下您的证件信息。”
对话就此中断,屋里抱着洋娃娃写作业的叶绍瑶偷笑,峰回路转,她还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提前放学。
拖鞋踢踏声由远及近,她赶紧按下嘴角,立马翻开手边的数学题,装作拧眉沉重起来。
邵女士按下门把手:“瑶瑶,咱们星期五请假去哈市。”
请整天假?
班里只有生病的同学才会请通假,她健康着呢,可不想让大家误认为自己是病秧子。
“我要去上第一节课。”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不然怎么能在万众羡慕下酷酷地走出学校呢。
对此,邵女士无情驳回她的诉求,并辣评道:“瞎嘚瑟。”
……
虽然酷酷的想象没有实现,但想到一整天不用去学校上课,小姑娘依然很高兴。
车窗外的电线时高时低,偶尔站着几只黑麻雀。
平原的残雪化了不少,但春种的时间还没到,只有零星几个农民伯伯穿着大衣在田里犁地。
“妈妈,那是高粱吗?”叶绍瑶指了指远方一簇植物。
“那是甜杆儿,刚种下的,”邵女士对这些农作物的习性信手拈来,“这时候哪有高粱。”
“能吃吗?”
“能,你姥姥以前每年春天都会在院儿里撒几颗种子,长出来的甜杆儿够吃一个夏天。”
可以吃甜杆的夏天,听着就甜滋滋的,叶绍瑶砸吧嘴,可她还没有在姥姥家度过暑假。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小朋友泛起春困了,却又被妈妈摇醒。
列车员往来车厢通知乘客带好随身物品,火车已经到达本次的终点站——哈市。
“冰雪大世界,我来啦!”
叶绍瑶赶走瞌睡虫,背上小鸭包,兴致勃勃地冲出车门。
小鸭包是她以前专为旅游买的,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远行,这还是第一次带它出来透气。
邵女士看着在人群里穿行撒欢的女儿,心里直叹息,她一点没分清到哈市的主次。
“才不是。”叶绍瑶门儿清,她当然知道玩耍的首要条件是完成考级。
在附近旅店落足后,她换上训练套装,重新背上鞋包找冰场。
“什么冰场,咱一般都去湖上滑野冰。”路边的热心老头回复邵女士。
邵女士讶异:“现在还能滑野冰?”
哈市的冰况她不清楚,但岸北湖面的冰都只剩下薄薄一片,岸边早立起“湖面禁止溜冰”的指示牌。
大爷摊开手叹气:“这不刚看见有人掉冰坑了嘛,也没滑成。”
看来问不出任何消息,邵女士带着女儿告谢后错身离开。
还靠大爷茅塞顿开,转身叫住远去的母女:“欸,这里挨着大学城,哈城大学应该有冰场。”
在进入所谓的大学城之前,叶绍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公车一路向西到达大学城站,意味着她们正式进入“大学城”。
叶绍瑶原本冲着车窗哈气画小人,雾气背后映着眼前气势磅礴的楼群,她努力辨认主楼顶悬挂的大字。
“哈城怎么还有神技学院。”
神技学院是教什么的,电视剧里的飞来飞去的法术?
“那是‘哈城科技学院’。”邵女士纠正。
原来不是学法术的地方,叶绍瑶对科技没什么兴趣,辩解说:“这个字写得比我还丑。”
公车又驶出一段距离,售票员举起喇叭报站:“哈市艺术学院/哈市农林大学站到了。”
叶绍瑶瞥向窗外,人行道的尽头紧连着艺术学院的校名牌匾,街这头的站台后也有和对面相似的石座。
“妈妈,这些都是大学?”
“嗯。”
原来这就是大学城。
折叠车门在铰链转动中合上,车辆再次起步,她看到街上有很多年轻的哥哥姐姐,梳着精致的发型,脖子上围着绒线围巾,穿着或是复古或是时髦的衣服,在店铺间来来往往买东西。
“他们是大学生?”
邵女士同样看着窗外,又应了一声:“嗯。”
那群年轻人刚脱下校服,脸上洋溢着朝气,是迫不及待奔向梦想的模样。
“可是他们不用上学吗?”
她只能解释:“大学的课堂和小学很不一样。”
“哦。”
下车,她牵着女儿的手走进哈城大学的校门,初春挂在树枝上,喧闹和青春扑面而来。
树干上拉着横幅,她们正好赶上大学社团招新,一整条街都是争奇斗艳的繁荣景象。
叶绍瑶着实有些被吓着了,把自己藏在妈妈身后:“他们也都是大学生?”
真是个蠢问题。
虽然这里的人又是当街跳舞,又是逢人展示甩面,甚至还有支摊子下棋的,但确确实实是在校园里,可不就是大学生。
大学生真可怕。
邵女士不这么认为,她看着棋局里的斗智斗勇,感喟说:“这是自由。”
“那他们可以随时去滑冰?”
“当然。”
叶绍瑶迅速改观:“大学真好,我怎么不能明天就上大学。”
她羡慕极了,如果她在一夜之间长成大学生,就可以和季林越和朋友们一起在学校走走逛逛。
但她只是个小学生,星期五下午有噩梦般的数学、英语和舞蹈课。
她们和人潮平行走着,途经的第一栋建筑就是体育场,不过场地只能进行夏季运动,冰场在更偏僻的地方。
在好心人的指引下,叶绍瑶终于看到目标的崭新建筑。
“冰球馆?”她一字一顿。
哈城大学前几年组建了一支校冰球队,这座场馆是去年年底才投入使用的,还依稀能闻到油漆味。
“这里面好小啊。”
冰球场明显不是标准的比赛场地尺寸,长和宽都要窄一些,本意也是给学生提供训练的地方。
邵女士不容她挑挑拣拣:“但足够你敞开滑了。”
没到冰球队训练的时候,这里开放给校内外学生市民,大多是奔着免费滑冰来的。
“趁人还不多,你赶紧先练练。”
看女儿摘下刀套划滑走,邵女士就近找到位置坐下,这是她第一次在场外认真看她训练。
热身完毕,顺了几遍二级步法后,叶绍瑶将复习重点放在单足直立转上。
左前外刃弧线滑进起转,滑腿站直,逐渐收回冰刀,叶绍瑶连脚趾都在用力,尽量避免把重心压上刀齿。
穆教练让她在旋转时仔细感受肩髋肌肉的变化,后背要收紧,她顾上这头,假想身体里隐藏着轴心,一直转转转。
直到实在没有动力,浮腿没有及时打开,刀齿卡进冰面,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邵女士吓坏了,赶紧起身,在界墙外着急:“摔哪了?”
叶绍瑶闻声回头,很兴奋地到边刹住:“妈妈,我刚才转了十八圈!”
十八圈是什么概念,虽然速度没提到多快,但她的轴基本没有偏,晃晃脑袋,也没有晕晕的感觉。
她问:“我刚才有一直低头吗?”
看见女儿真没摔出问题,邵女士才放心回忆:“没有,转得好着呢。”
叶绍瑶的笑容又绽开一寸,她甚至不会因为低头的问题挨教练的戒尺了!
她跺跺脚,虽然还不能完全习惯这里,脚下的冰质又脆又硬,场地也不大,但莫非这里就是她的福地?
抱着有福地加成的心态,叶绍瑶在次日开启了考级模式,地点在体育中心,和岸北很不一样。
走进场馆大门,她首先把目光放在对面,墙上挂着很大一面国旗,其次才是张贴在围挡上的横幅。
妈妈给她打过预防针,说这站考级的小朋友会很多,可能一天考不完自由滑。
但看起来考一二级步法的孩子并不多,很快就排到了她。
叶绍瑶被放进场,向冰场中心滑去。
越靠近宏伟的巨幅红旗,她突然越觉得自己很渺小,一股莫名的压力泛上心头,让她差点忘记向打分裁判致意。
“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裁判席上的叔叔再次拿起话筒提醒,终于把她拉回状态。
没有音乐,她和无数次训练一样先抬手问好,然后开始第一组步法。
后外刃弧线、左前内规尺步,短暂停顿后,她紧接上后内刃弧线、右前内规尺步。
前外转三后,衔接第二组连续交叉步。
考试时间不过两分钟,直到拖冰刹住脚步,叶绍瑶才敢放松下来。
她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又一次步法考级。
裁判不会即时公布等级和分数,这是一个漫长的打分过程,需要等上好几个月,她现在只需要漂漂亮亮的致谢,然后滑下场去。
戴上冰套,她重新变成妈妈耳朵边的小麻雀,问这问那。
“妈妈,能看出来我很紧张吗?”
“看不出来。”
“我刚才有没有保持微笑?”
“有。”邵女士不厌其烦。
“我的裙子转起来好看吗?”
“得明天的自由滑才能转起来。”
今天的步法根本没有让裙子转起来的余地。
当然,叶绍瑶照旧跑偏了重点:“什么,明天考自由滑?”
她还等在上火车前看看冰雪大世界呢。
第34章 有一条小鱼悄悄游出来,和门外的小鱼二号打招呼。
叶绍瑶没想到,两场考试上场不到五分钟,但前后居然占用了她两天的时间,等赶上公车去冰雪大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周日中午。
“我们从今日开始闭园。”售票员嘴边戴着话筒,声音从玻璃那头传来。
叶绍瑶踮起脚尖,努力够到窗口:“你们以后都不开放了吗?”
“年底一定还会开的,但今年的冰雕已经开始融化,不是最佳观赏的时候。”
她执着道:“我们进去转一转也不行吗?”
“我们停止售票了,小朋友,”售票员温柔地回绝,“明年寒假再来,好不好?”
虽然冰雪大世界里已经冷冷清清,也没有灯光渲染,但巨大的关二爷还拎着刀站在门口,依旧威风凛凛。
叶绍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到这里,但今天她站在这儿,就不想错过机会。
邵女士看着女儿脸上的失落,蹲下宽慰:“瑶瑶,我们沿着转一圈吧。”
“好吧。”
冰雪大世界的外层是冰砖砌成的围墙,砖面已经溶出水迹,反着太阳刺眼的光。
这个时候的艳阳天最舒服,叶绍瑶牵着妈妈,一路欣赏着墙里的风景,逐渐忘却刚才的不愉快。
“妈妈,那个圆圆的是什么?”她指着围墙里高耸的圆盘,每个小翅膀上还挂着圆圆的小球。
“是摩天轮。”
“它会像轮子一样滚来滚去吗?”
“它会在空中旋转,瑶瑶可以坐在小车厢里,一点一点转到摩天轮的最高处。”
听起来很有趣,她想,下次一定要坐上摩天轮,从它的最高点欣赏整个城市的风景。
不过现在,她们得回旅店收拾行李,因为快赶不上回家的火车。
……
火车向站台鸣笛,缓缓停稳。
叶绍瑶跟着妈妈踏上返程的路,坐的还是阳面,看的还是同一边的风景,但心情却全不同了。
“咱们得在火车上待六个多小时,你不如现在写写作业。”火车刚启动,邵女士就又变成一个严格的家长,催眼前疯玩的孩子收心。
叶绍瑶小声嘟囔:“我好累。”
在哈市待了三天,包里随身带的作业还一个字都没有写。
妈妈用移动手机给和每位老师通电话,给她写了一份作业清单。
不出意外又是老几样。
自从这学期开始接触日记,语文老师要求他们每周末都要完成一篇三百字日记。
“趁现在脑子清醒,快把数学和日记写了,”邵女士循循善诱,“听话。”
叶绍瑶正在看远处出没的狍子,想也没想地反驳:“不想听话嘛。”
邵女士气结,不由分说拉开她的书包链,把大大小小的作业本拿出拍在小桌上,每本都加了十足十的力道。
嘴上说着反抗的话,但小姑娘到底屈服于妈妈的威势,她手上顺从地翻开作业本,不情不愿地写下日记标题——《周末小事》。
该怎么写呢?她开始闭上眼睛回顾。
“我和妈妈一起来到百里之外的新城市,遇见善良的老爷爷,穿过热闹的大学城,完成准备了很久很久的考试。今天,还见到了电视里的冰雪大世界。
“我一直牵着妈妈的手,太阳光像妈妈的怀抱一样温暖,我在风里奔跑,感觉很快乐。”
画下句号,她重新看向窗外,桌边作业本上堆着很多零嘴,比平行轨道驶来的火车还要吸引她的注意。
妈妈总是这样,自己固执不听话的时候会偶尔发一通脾气,但随后也会冷静克制地善后,像摞齐的作业本,像作业本上有她最喜欢吃的小零食。
她再次翻开日记本,在段落的最后补上:
“哦,我正坐在回岸北的火车上,妈妈生气不理我,但她递给我一支可乐味的棒棒糖。”
对坐的妈妈已经恢复云淡风轻的恬静,正埋头看英语杂志,叶绍瑶很满意这篇日记,放进书包夹层的最里面。
从这天起,“日记”这个词就在她的学习和生活占据了不小的分量。
比如这篇日记后来被语文老师推荐送去参加学校里的作文评比,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获得了一等奖。
又比如九岁生日那天,季林越送给她一个精致的日记本。
“你怎么送我这个呀。”
叶绍瑶悄悄溜进三班的教室后门,前来索要生日礼物,但她拿着本子上看下看,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记本,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应该是它侧面的数字锁。
这个本子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
“我昨天在文具店看到的,”季林越挠头,“密码是426,刚好是你的生日。”
叶绍瑶听他的话,转动印满数字的旋钮,密码本收回了锁芯,内页印满了各种颜色的史努比*。
“2004年4月26日,祝叶绍瑶生日快乐。”
扉页的汉字一笔一划,一看就是季林越的手笔。
虽然算不上别出心裁,但最近班里人手一本这玩意儿,如果不是她没有什么零花钱,也想跟上这趟潮流的风。
然后她就收到了这个密码本。
“谢谢你!”她很高兴地捧起他的手。
这是今天最合心意的礼物。
翻开第一页,她用铅笔写上留给本子的第一句话——“2004年4月26日,叶绍瑶收到了季林越的生日礼物。”
她向他许诺:“你放心,我一定每天都会写一篇日记,绝对写个整整一本。”
到时候,她一定要把史努比密码本当成战利品向他炫耀:瞧,这可是作文比赛一等奖获得者的作品集。
收下生日礼物,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度过今天,就是她该回礼的时候了。
明天是季林越的生日。
叶绍瑶本来早早尝试用纸片折千纸鹤送给他,但聂心笑她的纸鹤像瘪灯笼,三天都没吃饭的那种。
她脸一红,一股脑把千纸鹤全丢了垃圾桶。
已经是放学前最后一节课,她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孟壮壮,”叶绍瑶用笔帽戳了戳斜前方敦实的后背,“你们男生喜欢什么礼物?”
孟壮壮投来不耐烦的眼神:“我?我喜欢游戏机。”
“游戏机?”叶绍瑶想,这大概不是季林越会喜欢的东西。
见她欲言又止,孟壮壮转过头,眯起本来就很难睁开的眼睛,呵呵笑说:“你要送我啊?”
这次轮到叶绍瑶换上满脸嫌弃,冲他皱皱鼻子:“你想得美。”
“小气鬼。”
“我才不是。”
聂心正在写计算作业,被一前一右两人吵得心烦,拍着桌子暗暗威胁:“再吵吵,你俩的零食就我一个人吃。”
那可不行,聂心家的爆花口味最好,甜却不腻,她可不能失去这个长期饭票,最后只能用鼻子哼了一声,以表示这场大战结束在硝烟中。
“聂心,你说我送什么礼物好呢?”
放学,她屁颠屁颠跟在聂心后面,准确的说,是为了薅那两把零食。
“送星星,”聂心故作神秘,凑在她耳边说小秘密,“我姐姐就要给她喜欢的男生折一瓶星星。”
说到喜欢,叶绍瑶微不可察地皱眉:“那我折星星干什么呢?”
她可是风光正义的少先队员,才不会轻易地说喜欢的话。
小卖部里,她和同学们扎堆买数学老师要求的计算本,老板坐在塑料凳上乐呵呵地收钱。
“姨姨,这个是什么?”
她指着门柱上那枚生锈的钉子,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细绳。
“那是玻璃丝,编手链儿使的。”老板露出手腕,她在空暇时也给自己编了条。
聂心过来凑热闹:“这个行,最近大家都在编手链,孜美函给她的好朋友一人送了一条呢。”
“可是男生会喜欢手链吗?”叶绍瑶犹豫。
聂心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好看就行,喜不喜欢是他的事。”
叶绍瑶被撺掇着买了几根玻璃丝,打算回家就开始钻研编绳的手法。
“季林越还在等我,我先回家啦。”
告别聂心,叶绍瑶奔向她的放学搭子。
“你们老师又让买作业本?”季林越问。
叶绍瑶点头回答:“是呀,还没到半期考试,已经有五个数学作业本了。”
最奇妙的是,每个作业本都有自己的用处。
季林越往后仰了仰,提醒她:“你的书包拉链没拉紧。”
“啊,”叶绍瑶扭头一看,“那你帮我合上吧。”
“好。”
拉链拉好,叶绍瑶背上的重量更紧实了,她掂了掂,是以往沉甸甸的感觉。
季林越好奇地询问:“那几根绳子是什么?”
难得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像半天也想不出那些细绳的用途。
叶绍瑶忘了这茬,赶紧在话里补救:“这是……”
这是她要送给他的惊喜,当然不能让他提前知道,于是编出了爸爸需要用玻璃丝修水管的话,打着哈哈把他的疑问摁下去。
反正她把自己说服了。
……
真到上手时,叶绍瑶才知道心灵手巧也是一种天赋。
初学者无师自通,但手里的绳子看起来放纵不羁,一定要时胖时瘦才显得特别。
总之,她不会承认自己手法不精。
但端详着手里弯弯扭扭的绳子,她也不太愿意把这丑陋的小东西脱手送人,于是求妈妈给她改了改。
再拿回手中时已经焕然一新。
妈妈把她的手绳拆开重新编了一遍。
那这就不能代表她的心意了。
她挽起袖子,让自己的手链暴露在桌灯下,吊坠是两条木头小鱼,它们在晃动中碰撞拥抱,暖黄色的光束包裹住它们,融化的它们清晰的边角,让整个轮廓都变得柔和。
她摘下其中一条小鱼,郑重地扣在玻璃丝的缝隙中。
现在,它重新变成她的心意了。
第二天没等到校,叶绍瑶直接站在季家的楼下,把他堵在楼梯口。
“生日快乐!”
她双手捧上珍贵的小鱼手链,笑吟吟看着他。
季林越往她的手里看:“这是什么?”
“戴在手上的。”
叶绍瑶转了转手腕,让手链上的小鱼在空气中游动:“我把我的小鱼分给你一条。”
面对她的盛情,季林越不露表情地收下,说了声“谢谢”。
叶绍瑶即时攥住他撤回的袖口:“不行,你得戴上。”
印象里,这是女孩子们喜欢戴在手上的玩意,他的问句小心翼翼,但语气里似乎没有几分乐意。
“一定得戴吗?”
“当然啊,”叶绍瑶叉腰,回答得理所当然,“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戴上才能显得我们是好朋友。”
“好吧。”他递上一截白皙的手腕,让她方便将手绳扣紧。
虽然叶绍瑶没有在他们的生日吃上奶油蛋糕,但她的心情十分好,一连猛喝了很多水。
每次去水房,她都会绕道路过三班,泰然自若地将目光落在季林越的手腕上。
松紧袖口把手包裹住,有一条小鱼悄悄游出来,在和门外的小鱼二号打招呼。
第35章 “我要和你一起比赛啦!”
教练说,岸北在今年八月特别设置了“明星杯”青少年花样滑冰大赛,只要拿到自由滑二级合格的证书就可以报名少年组。
叶绍瑶盼星星盼月亮,在拿到证书的那一天,马不停蹄递交了岸北市“明星杯”的报名申请。
报名需要有监护人的手写知情书,邵女士为了方便向教练了解情况,抽空和俱乐部约了时间,在沟通中签署了意向书,一式两份。
叶绍瑶晚上还拿着简简单单的一页纸反复捧读,高兴得睡不着。
这是她第一次在签约意向书上写下大名。
教练告诉她,这次的比赛虽然是商业赛,但也是按照市级标准举办,只要她的名次可观,就可以将一纸意向书换成一本签约合同。
“合同是什么?”她问。
穆百川摸着她炸毛的脑袋:“合同是你正式成为星未来俱乐部一员的证明。”
一般俱乐部签运动员都得看成绩,比如季林越,他就参加过好几次市级的比赛,不过现在他经常跟着市队训练,在特殊时候算隶属于市队。
“我还没有参加比赛,也可以成为真正的运动员吗?”
如果按教练的话来说,只有滑出成绩才能正式加入俱乐部,那手里的意向书又是怎么回事?
穆百川似乎早预料到她会这么问。
虽然她一直在冰场买教练课,归根到底算不上俱乐部的学生,但她从小就跟着星未来学滑冰,无论是他这个主教练,还是偶尔串门的冯蒹葭和李葳蕤。
她和这个俱乐部早已经深深连结在一起。
还有一点,当前的俱乐部机制并不健全,想抓住风口赚课程费的小企业大有人在,但大多都因为运营不善铩羽而归,他并不放心这个有灵气的小孩子成为个体户。
但这些都没必要让一个满脑子只想学滑冰的小孩子知道。
穆百川只是面露神秘:“你只需要安心完成这次比赛就好。”
叶绍瑶无聊地应声,大人们总是说一半遮一半,妈妈刚才也是这样讲,让她只需要顾比赛就行。
“诶,季林越!”
那边季林越背着鞋包来训练,她看见了熟人,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穆百川含笑,向身旁的女士揶揄:“他俩关系挺好,在冰场从没分开过,这学期课程没排到一起,我还以为小姑娘会难过呢。”
但事实上,叶绍瑶每次都会等季林越下课,再一起回家。
“何止,”邵女士也为此费脑筋,“平时上学也天天黏在一块。”
她偶尔和季林越的妈妈约饭,两人都避不开谈小朋友们的情谊。
叶绍瑶在班上没什么能谈到一处的同学,季林越的性格也不好与人相处,他们能成为互相取暖的好朋友,也不算坏。
“季林越,你今天练什么?”
她一路跟着他从门口走进来,关切他的练习情况。
考级季已经过了,学员们终于放下应试备考的担子,重新拾起自己的训练进度。
“我得先热身。”他回答。
换上训练服,他走去健身房的练功室。
叶绍瑶换下冰鞋:“我今天也忘了陆训,现在补上。”
走前,她还不忘和妈妈和教练打招呼:“妈妈,教练,我去练独立动作,不走远。”
其实她是迫不及待想给某人炫耀她新练出来的内点两周,她不说。
季林越的阿克塞尔两周跳是颗定时炸弹,在冰上练了几个月也没什么效果,市队的教练曾打趣他,再这么练下去,三周跳都要向他招手了。
“你还是缺周呀。”
又是没新意的跳跃练习,叶绍瑶坐在沙发凳上,幸灾乐祸。
如果不算上落冰率,她已经出了四个两周跳,除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光临的勾手两周,她四舍五入也卡在这里。
再四舍五入一下,她现在和季林越是同一条起跑线。
“小季是改动作,”冯蒹葭正义地戳穿她,“你那是还没学会。”
冯教练长着一张毒嘴,时不时就爱打击人,叶绍瑶心里认怂,但嘴上坚强地反驳:“比赛时都得扣分。”
终于勉强站住一个,好赖挽回一些面子,季林越看向叽叽喳喳的叶绍瑶:“我现在成功了一个,该你跳了。”
刚才的热身总是他做什么,她跟着做,现在也应该一样。
“不行,我跳不了两周半,会摔倒的。”叶绍瑶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她连两周跳能不能站住都得看运气。
季林越起了玩心,拉着手腕让她展示:“我刚才已经摔了几十次了。”
“摔倒会疼。”
“有垫子。”他跺跺脚下的软垫,示意她不必因为害怕受伤而退缩。
冯教练又在隔岸观火:“是嘛,哪里有不摔跤就能学会的动作。”
拗不过一大一小,叶绍瑶只能暂退一步,转移攻击目标:“教练,滑双人的那对哥哥姐姐呢?”
冯蒹葭手里的双人滑组合已经在俱乐部待了三五年,以前在青年组还勉强能排上全国第四五六号,现在熬进成年组,直接像消失了一样。
今年组合两人都面临高考,更是经常缺课。
她提着这事就来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爱学不学。”
近几年国际上的双人滑难度持续走高,有不少顶级教练致力于创新,这些一直保持传统又拼不上难度的组合,很容易就被拍在沙滩上。
能够成功抓住教练的命门,叶绍瑶狠狠扳回一局,她得意地摇了摇小尾巴:“就是就是。”
“我手底下的小双要再出不了成绩,我就找老穆把你俩拉过来连双人滑。”
峰回路转,回旋镖又扎在自己身上,嗅到风向不对,叶绍瑶紧急撤回一个笑容。
她不显声色地往旁边看,果然,连带季林越也不敢放松了。
说起自由滑,她即时想到的是全锦赛上的杂技表演,再是容翡那条骨折的胳膊。
都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她的小脸写满抗拒:“我不。”
都是吓唬孩子的话,冯蒹葭看他们在这里待得够久,严肃的表情上挂起“恕不招待”的逐客令。
“行了,别想偷懒,带着妹妹滑冰去。”这话是对着季林越说的。
叶绍瑶拿出气势纠正这个错误:“他是弟弟!”
他长高了是一码事,练得更好她也承认,但长幼顺序可不能乱。
“嗯。”季林越点头,虽然依旧不知道一天的早晚到底有什么好介意的。
已经在冰上滑了半节课,叶绍瑶自觉没什么需要适应的,季林越却是刚上冰,从蛇形步开始是找感觉。
但他压根就没在视线里看见她人。
一个急刹,他回头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叶绍瑶也刹住脚,回答得理所当然:“我想跟着你。”
他蹙眉:“很危险。”
“不危险,”叶绍瑶浅浅退了一步,用手臂丈量两人的距离,“你要练习什么步法给我吱个声就行。”
冰场的人不多,只有靠边滑得拘束的几名游客,两个小孩在内场窜来窜去,一个当火车头,一个当火车尾,偶尔会有不小心追尾的把戏。
“我都说了很危险。”
“风太大,我听不着。”叶绍瑶玩得正开心,什么也听不进去。
“你刚才还说摔倒会疼。”
她矢口否认:“才没呢,我从来不怕疼。”
铃声响起,叶绍瑶今天的课时全部结束,季林越的课程紧接着开始。
穆百川走进冰场,看着两个出双入对的小朋友,再次放任叶绍瑶成为连堂课选手。
面对新的学员,他又将“明星杯”的赛程说了一遍。
叶绍瑶对这部分内容已经脱口就来,站在他的身后对起口型,让学员们敢笑不敢言。
“叶绍瑶,我等会要检查你的单足提刀。”
被教练点名道姓可不算一项荣誉,叶绍瑶迅速立正站好,带着任务脱离大部队训练去。
不就是提刀嘛,她看别人做着也不费劲,自己练练也可以应付过去。
这一批学员上的是高阶课,穆百川拿出吊杆进行辅助跳跃。
“你真要开始练三周跳了呀?”挤不进人堆,叶绍瑶只能在外面找季林越说话。
季林越也不说是或不是:“只是先找找三周跳的感觉。”
“也是,张晨旭哥哥用了四年才把三周跳集齐,容翡姐姐说他现在还能摔T跳呢。”
“四年就能掌握五种三周跳,也不简单了。”
能让他说出不简单,叶绍瑶确实觉得稀奇了:“比奥数还难?”
“这怎么比。”
一个是费脑子,一个是费体能,完全不知道还从哪里开始比较。
叶绍瑶站累了,拉着身边的人靠在挡板上,表情不复刚才的轻松,似乎要发表什么严肃的言论。
“季林越,马上就是暑假了,你是不是又要被关起来训练?”
虽然季林越纠正过很多次那是“封闭式”,但她认为,只要他被抓去预备队训练,就半个月没有消息,和被关起来没有区别。*
当然,他已经懒得去挑这个错误:“对,在‘明星杯’开始之前,基本都会去跟着市队集训。”
“拿你也会参加这个比赛咯?”
“市队的教练把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都报上了。”
小姑娘莫名地兴奋:“那我要和你一起比赛啦!”
“不是一起,我是代表市上参赛。”
“看来我们还是对手,”她更激动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台竞技,“那我得分一定要超过你。”
越来越奇怪的走向,季林越把她拉回现实:“我们都不是一个项目。”
“那你就让我一分。”
虽然叶绍瑶时练时停,但今天的冰时还是超过了身体的负荷,脚踝逐渐使不上力,练后外转三也变形得厉害,最终被穆百川强制赶下来休息。
邵女士在和教练达成协议后已经先行回家,场外除了堆起的行李,什么有趣的也没有。
她把季林越的书包和自己的码在一块,整个人摊在上面,望着天花板数顶灯。
“我的书包不硌吗?”
终于有人来看望她了,叶绍瑶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点头回答:“所以我把你的外套也征用了。”
看来季林越是下场找水杯来了,叶绍瑶熟练地从侧包掏出保温杯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