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车辆向南驶出岸北市,叶绍瑶在梦中转醒。
窗外的红砖房被大厦替代,甫一进北京,红壳出租车遍地跑。
“季林越,你看!这里的居民楼比岸北的百货大厦都高,街上也有好多车。”
赶走瞌睡虫,她扒着玻璃,窗帘掀开一个角,脑袋完全藏匿在帘布后。
手里还不忘拽一拽季林越。
季林越被吵醒,下意识反驳:“岸北也有不少高楼。”
窗帘布把发丝弄得毫无美感,碎发在空中特立独行,额前刘海被压塌,盖住小姑娘的眉弯。
也是。
她住老城区,那片都是七十年代的旧房子,三四层高,红砖没刷漆。
在那之外,一定有高楼建起。
不过在她印象中,岸北最高的还是郊区的烟囱,虽然那些烟囱已经很久没有滚出白烟。
日升当空,大巴车终于停在街边。
叶绍瑶松开安全带,提着行李集合,上车前的不安早不知所踪。
园区有工作人员接应,还煞有介事地拉起红色横幅——“欢迎来到北京体育培训基地”。
大人们握手言笑,说些听不太懂的场面话,寒暄交底后,才想起在太阳地里暴晒的孩子们。
领队代为发言:“这位是体培基地的欧指导,会保障大家在夏令营的训练生活。”
领队是几大俱乐部推选的总教练,会全程跟进此次集训,叶绍瑶不认识。
但看着他面善,说话都像读书人。
反观他口中的欧指导,大热天扣着鸭舌帽,半张脸看不见,有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也不知道光头烫不烫。
考虑到孩子们长途跋涉来北京,部分省市的大巴还没到,今天没有安排训练。
时间很充裕。
这是叶绍瑶第一次尝试宿舍生活。
扛着行李爬到三楼,挺直腰板,灵魂回笼。
走廊很长,她从衣兜掏出钥匙,333,门牌号很好记。
她刚才在园区一路观望,训练馆和宿舍都是翻新的,宿舍楼刷了白漆。
没留意宿舍内景,叶绍瑶继续搬运行李的伟大事业,并不断自问,体能训练需要带冰鞋吗?
妈妈一定要她都带上,又笨重又占位置。
行李箱与回弹的木门碰撞闷响,惊动了室内的人,叶绍瑶听见铁床摇晃,随后是一阵拖鞋踢踏。
门被再次推开。
“你是不是提不动?我帮你。”
逆着太阳光,那个女孩比她高许多,盘着丸子头,气质也不一般。
叶绍瑶粗略打量几眼,笃定她是个精通舞蹈的人,想顺口道谢,却卡在对方的名字上。
她总觉得熟悉。
女孩有意收敛性格,乐于助人后又独自返回床位,很客气地说了句“不客气”。
和欧指导嘱咐的一样,宿舍有四架铁床,上下铺,八人间,但出于安全考量,她们只能睡下铺,上铺用来放行李。
这很合理,除了行李放不上去。
……
和俱乐部的朋友约着将园区走遍,叶绍瑶回到宿舍,暮色才刚刚降临。
没有新人住进来,室内只有她和漂亮姐姐。
多少有些尴尬。
叶绍瑶撇嘴,双腿挂在床榻外面晃啊晃,整个铁床都在摇。
她不擅长主动交际,那姐姐又恰好和她床对床,两人用眼神打了几个招呼,一个字没说。
太阳怎么还没回家?
她后悔没把作业带过来。
禁不住对视的灼灼目光,叶绍瑶转移阵地,打算俯瞰整个运动场。
奈何自己不够高,窗外的梧桐挡住一半视线。
“你小心,凳子腿不结实。”
寂静突然被打破,叶绍瑶吓得差点晃倒,手指扣紧窗缝:“没事,我有扒窗户的经验。”
话虽如此,她还是停止了危险作业。
外面的景色不怎么样,还没岸北的街边小公园有朝气。
她继续百无聊赖。
但总得找些话茬聊下去吧。
她问:“姐姐,你是哪里人?”
第一批到达基地的都是本地人,话刚脱口,叶绍瑶已经猜到答案,懊悔自己提了个笨问题。
“我是岸北人,”那女孩认真回答,“不过姥姥姥爷在北京,我也算半个北京人。”
叶绍瑶来了兴趣,一边感慨随时随地遇见老乡的缘分,一边又为第一次见到北京人兴奋。
“你是北京人,那你会北京话吗?”
这又是什么破问题。
她自我批评,北京人当然会说北京话。
“我才刚来,还不会北京话。”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