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个兴趣班的推倒重来后,叶绍瑶在六岁那年有了一技之长。
一年级的孩子们还没经受学业压力的洗礼,个个玩心收不住,周末总会约着逛逛公园看看山水。
家长们也都是乐意社交的青年人,因为孩子的关系,同样打得热络。
“可我不想去公园,上周才去了。”叶绍瑶闹起脾气。
才过十月,岸北已经连下两场大雪,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晴天。
街上积雪被盐化开,家长们用短信商定周末去公园的人数,规模空前壮大。
“冬天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滑冰,”邵女士柔下声,试图讲道理,“你现在要多和同学相处,学会交流。”
期中家长会那天,班主任曾私下找她说明,叶绍瑶不常融入班集体,似乎还和孜美函有矛盾。
“我不想去。”
邵女士态度冷却,质问说:“为什么?”
“他们根本不喜欢我,因为我和刘姳静是朋友。”
邵女士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
刘姳静是残障儿,出生时羊水栓塞危及智力,六岁还不会说长句子。
班里都认为她是小怪物,没人合得来。
班主任也把她安排在特殊位置。
叶绍瑶可怜她单独一桌,平时帮忙打水领作业,没想到孜美函不喜欢刘姳静,连带自己也不受待见。
小孩子没什么是非观。
孜美函外向,开学就收获一堆朋友,更不提她本身优异,到哪里都像万众瞩目的小孔雀。
小团体就这么形成了。
邵女士大致听懂原委,打算回头和班主任沟通班里恃强凌弱的现象。
但首要得照顾叶绍瑶的情绪,回绝短信邀请后,她们还是去了冰场散心。
……
滑冰之于叶绍瑶,是不一样的。
似乎只要听到风声,烦恼就会被吹走,脑袋里只有快乐的事。
巧在,今天踏入冰场的时间刚好,她见到了别人嘴里的穆教练。
穆百川曾是国家队男单运动员,有国际赛经验,于90年退役。
虽然早已过花期,但因为身材没走形,看着还不到四十岁。
教学水平也了得。
只要在圈里提起他的名字,对方大概会感叹:“我学生就是他启蒙的。”
穆百川此前一直常驻北京。
顾念人情,他辗转岸北市,带着俱乐部和冰场签合作,成为分公司的王牌。
这是叶绍瑶第一次见权威教练。
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姑娘郑重其事握了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做的。
穆百川被逗得直乐:“小姑娘几岁了?”
叶绍瑶扳着指头:“再过……五个月就七岁了。”
穆百川若有所思。
这里是人才大省,国家冰雪梦之队的绝大部分运动员来自东北,其中一半祖籍在h省。
有心的家长从孩子未出生就找门路咨询,两三岁进冰场,五六岁已经可以出两周跳,参加小幼组联赛。
少年成名如容翡,今年刚九岁,已多次蝉联少锦赛女单冠军。
六岁算不上开蒙的最佳年龄。
“家长打算把孩子往哪个方向培养呢?”
这反倒把邵女士问住。
刚迈过世纪大坎的华夏人民对文凭有极强的崇尚心,清北那纸通知书不知是多少家庭的希冀。
作为一名教师,她当然也希望孩子考学。
与之相反的,体育运动就是冷门选项。
不论全国,只放眼东北,和花滑沾边的人不稀奇,但有名有姓的没几个。
小小年纪落下一身伤病,严重的会让正常生活都成问题。
“我们随便练练,扎实基础就好。”
“那我会倾向于抓步法。”
花滑技术大致可分为步法、旋转、跳跃三部分,其中,掌握步法是学习后两者的必要条件。
跳跃是最难啃的骨头,从半周开始,上不封顶。
不过业余选手基本在攻两周跳时就摸到难度阈值。
见妈妈出尔反尔,小姑娘当即拦在他们之间:“我要走专业,我要滑女单!”
教练说,他们俱乐部滑出个全国冠军,平时也常会在这里训练,是个极有美貌和天分的漂亮姐姐。
她的名字也好听,叫容翡。
就是那天在冰场中心转圈圈的小公主。
她一起势,别人滑什么都不重要了。
见没人接话,叶绍瑶自顾自拜师:“教练,您以后就是我亲教练。”
穆百川低头打量堪堪及腰高的小孩,思考她为什么总憋着一股劲儿。
难道是热爱?
他收徒一向有原则,必须从上冰情况看到发展的潜力。
但这小姑娘只咋咋呼呼几句话,说动他倒了原则,当即签下协议。
“小叶啊,”穆百川用笔帽刮过鼻梁,“你以后就是俱乐部的一员。”
“那我有机会去奥运会吗?”
叶绍瑶的想法很简单,不上奥运会的运动生涯没有意义。
“很难,”穆百川将她抱到腿上,语重心长,“但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即使满身是伤,也要昂首挺胸地退场。”
叶绍瑶点头,她一直记得这句话。
即便后来才深知其中含义。
……
那几年,华夏女单正经历极速变革。
长野冬奥会后,国内享有“冰上玉人”美誉的女单运动员阚玉因伤退役,成为华夏女单昙花一现的中兴。
此后一个周期,女单后继无人,一时陷入断代的尴尬中。
同时,日韩两国异军突起,很涌现了一批世界级女单运动员。
华夏女单后备力量不算少,适龄的顶尖人才却极为不足。
90年代姑且叫阚玉一人独舞,之后再难出现能打进国际赛前列的运动员。
哪怕是她的同门师妹陈鹏丽,也无法较量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