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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昭然 南方之下 23891 字 1个月前

第81章 失语“周禛,我们离婚”

这个夜晚,无风也无月。

120救护车闪着红蓝相间的光,发出的警报声不安且尖锐。

它穿过不息的车流,朝北城西南方向监狱管理局驶去。

监狱管理局,光线惨白的走廊。

肩上别着徽章的警察脚步踏在地板,嘚嘚有声。

“哎,那女明星进去探监时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要小助理拿轮椅去推。”

“太可怜了,我看她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表妹还是她粉丝,说她准备要去开演唱会。”

“说不出话,那岂不是演唱会泡汤了?”

两人唏嘘一阵,待出到铁窗前,被一阵炫目的闪光灯晃晕。

警察朝光源望去,只见记者们架着镜头,挤挤挨挨,在行道树里找一个好位置。

这两天内娱最劲爆的新闻莫过于李清菀和孟昭然之间的恩怨纠葛。

记者们在紫玉庄园蹲守,蹲到孟昭然探监,即刻追来监狱,都想拿到第一手新闻。

不知是哪个环节走漏了孟昭然探监出事的消息,在媒体圈内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

记者们便蜂拥而至,拍到了莫莉双眼通红冲出铁门,阿笙扛着轮椅跑进铁门的画面。

“听说isa退出QO是因为患了癔症,现在她要保镖推轮椅进去,是不是她病也犯了?”

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心照不宣地蹲守着,等着拍到她被轮椅推出来的场面。

周禛是二十分钟后赶到现场的。

这晚他在应酬,总是心神不宁,像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斟茶时,茶水从壶嘴里浇出来浇在手背,滚烫的热茶烫得手背通红一片,他竟然也没有觉得很疼。

到了监狱管理局,一切的印象都是模糊的,像轮廓不分明的一个梦。

他是怎么抱起小小若婴孩的她,将她抱到轮椅上,她的肩膀从羊绒长毯的边缘露出一隙,又白又瘦。

要将她推出去的时候,想起外面的记者如群狼环伺,而孟昭然总是喜欢自己体面而漂亮,甚至不让他拍她的丑照。

“阿禛,不能拍我的丑照。”

洗完澡的时候,她看他举起摄像头对准化妆镜前的她,笑着用一截白皙修长的腿去踢他。

她的嗓音雾气粼粼,过了水似的软。

“哪里丑?”

“不化妆,就是不上镜。”她哼哼着说。

周禛抓住她的脚踝,在她的脚背下落上一吻。“你敢说自己不好看,女娲娘娘听了都要被你气死。”

“这里很好看。”

“这里也很好看。”

他每说一句就落下一枚吻,沿着她小腿的内侧吻上去,到膝窝,再到她大腿的韧带——被他带去看老中医后,她的韧带伤好全了,做一字马的时候也不疼。

“这里很好看。”

“这里最好看了。”

他一路游移至她的中央,剥开,为它的靡红惊艳而沉醉,右边的膝盖结结实实地跪在柚木地板上,视线恰好与此处齐平。

孟昭然湿漉漉的发还披在玫瑰扶手椅上,扭头去看落地镜前的景象,因为此情此景而心悸。周禛正半跪在地板上,大掌握着她的脚踝,令她仰在玫瑰椅上,摆成一个羞耻的M字。

谁能想到,人前衣冠楚楚、连衬衫纽扣都要纽至最上一颗、在锋利饱满的喉结之下的男人,私底下竟然这般?

挺放荡,也足够荤素不忌。

可女人就是喜欢这样,只对她一个人放纵、也只在她面前全然流露本性的男人。

心爱的男人被情。欲所洗的面容,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沉醉、疯狂。

他轻轻去舔她,听到她细细的鸣叫,像小猫似的叫得人心痒痒,她想抬高臋部,却不知是要逃开,还是相迎。

“禛,你好坏,你又吃我豆腐。”

她眼睛眯着,眼底荡漾的着粼粼波光,有若饱满的春露,挤一挤就要溢出来,溢到他心底。

“坏哥哥,坏老公,呜坏周禛、”

“坏你还这么喜欢。宝宝就喜欢坏的,是不是?”

他指腹在她粉红的足底轻轻抠挠着,喜欢极了她此刻的神情,既有看见镜子的羞耻难堪,又有因为羞耻和难堪而荡漾起的快乐,生动又鲜明。

不像眼前美丽的她像高岗上一株被雷劈中的树木,双眸黯淡失色,好似灵魂都要枯萎。

她让他心疼。

心疼得只想将她好好搂在怀里,将她藏进骨头和血肉里,将她含在嘴里,含在心底,不让暴风雨侵蚀。

他从莫莉手里拿过棒球帽和口罩,将棒球帽端端正正地戴到她发顶,再细致地将口罩的挂绳挂到她的耳上,吻她的眼皮。

男人的嗓音沉重,却坚定。

“宝宝,我们一起去医院。”

“再一起回家。”

监狱管理局外。

周家带来的两队保镖,个个皆是彪形大汉,黑衣黑裤往路上一站,左右各一列,恍若座座黑塔。一朵朵黑伞从他们手中绽开,像黑色的幕布,中央辟出一条道。

阿笙严声命令他们:“都给我守好,别让人拍到。”

这也是周禛的命令。

记者们伸长脖子,调了长焦镜头,却只能看见一座座“黑塔”。

轮椅的车轮碾过地砖,吱呀作响。隐约可见轮椅脚踏的地方,粉红的一块羊绒毯。红粉粉的颜色,足够说明轮椅上的人儿受到了精心的照料。

饶是她生病了,也是周禛捧在心口的宝贝。

有记者不甘心被保镖和黑伞阻拦视线,从保镖中央穿过去。

而这样做的记者还不止一两个。

莫莉被镜头怼得心惊胆战,握紧了手中轮椅的推把。

她恨不能这喧嚣的声音低一些,更低一些,别吵到虚弱的孟昭然。

她再度抬起视线时,只见两个男记者冲上来,镜头直直地怼着轮椅。

说时迟那时快,周禛抡直了右臂一个勾拳下去。

那镜头被他直直打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哗啦”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打人啦!顶流打人啦!”

一个记者大呼。对上眼前男人漆黑又漠然的瞳孔——那黑是有冷度的,像一座巨大的锥形冰山,然而在冰山下,又是流淌的熔浆。

“公众人物也打人,太没”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还没等他喊完,就捂着下颌骨倒在地上。

他惊恐地抬眸、只见周禛长身而立,正装将他的宽肩窄腰的身形修饰得愈发笔直魁梧,黑夜涌动在他周身。

他大半张脸浸在夜色中,额角绷带未拆,瞳孔锐利得好似能将人刺穿。

他转了转手腕,漆黑锋利的眉宇皱起,眼睛寒冷得像天山融化的雪,那神情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真的很吵。”

“别打搅我太太。”

他拧着冷白的腕骨,转了转。嗓音冰冷有若雪山上的冰裂缝,寒不见底:

“我希望你们放尊重点。”

“冒犯我可以,冒犯我太太,不行。”

情绪稳定的人发怒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记者们全都呆住,大气不敢出,有几个识相的,已经悄悄收起了镜头。

这些都是独立电台和私人媒体,以明星八卦为生,其中不乏孟昭然刚被爆出裸照当天,对着她直播的媒体,所以周禛才会如此动怒。

而周禛自出道以来,就以冷冰冰的“有礼貌”闻名。如有记者拍摄他的私人行程,他虽然不爽,但从不会表示些什么,所以才导致了媒体对他“肆无忌惮”。

谁也没料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翻脸无情、冰冷如修罗的一面。

#孟昭然紧急去医院

#hyacint公然殴打记者

「呜呜,昭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不是去不成科切拉了呀?啊啊啊啊好心痛,她想去科切拉很久了。」

「我敲,周禛打人,我怎么觉得他更man了?帅爆了。」

「本来就是无良媒体的错,谁特么能看着自己老婆使劲被怼脸拍还不动怒?Hyacint是真男人。我也想要一个在我出事的时候奋力维护我、为了我连形象都不要的老公。」

更多的网友表示理解。其中又属昭粉最为心碎:

「昭昭生病了,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昭昭你好好康复,我们都在等你。」

北城安定医院,顶楼安护病房。

出了装饰面若鎏金的电梯,走廊两侧都摆满鲜花,一束有又一束,香味有浓有淡,鲜花包在玻璃纸、皱纹纸和波纹纸里头,像要泼出来。

可爱瓷粉红又白胖、饱胀得像要溢出来的粉雪山;优美的花瓣尖儿紫光粼粼的小苍兰

这些都是来探望孟昭然的人,给她送的鲜花。

她住在医院里已经有三天了。

可是孟昭然不想要他们送来的鲜花。她想要站在科切拉的舞台上时,粉丝为她尖叫、献给她的鲜花。

她们会给她献玫瑰、献芍药。

可是,现在连科切拉也远去了。

科切拉的风再也吹不到她身上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连日常拿勺子吃饭都困难,所以医生只好给她上鼻饲管,细细的一条吊在鼻子上,用最无奈的手段去维持她人体所需的最低活动机能。

她的爸爸妈妈从港城赶过来,周禛的爸爸妈妈也过来,还有他的大伯、他的堂姐们,更别说沈渊行和沈惕,还有周宇琦。他们将她的病床围得堵塞不堪。

孟佳期将她拥进怀里,按得那么紧,她感觉到妈妈那漂亮纤瘦的身体在轻微地抖,也是因为她。

沈宗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如果孟昭然的鼻子再灵些,就能从她爹地的羊绒大衣上闻到烟草的气味,她爹地其实很早之前就戒烟了,只有心情不快时才会复吸,这次他吸得又快又猛。

没有人埋怨她。

他们都知道了发生在她身上的遭遇,知道她曾经和林菲儿有多要好,要好到将两个小女生的头发绑在一起,她们都不觉得痛。

也有一些事情他们不知道。

比如,孟昭然很痛恨自己眼下说不出话,她在被窝里悄悄练习,可张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声响。

但周禛是知道的。

他给她掖被子的时候,会摸到她被子上被呼吸呼软的地方,于是他的心也跟着成了泥泞破碎的一团。

他会对她说话,嗓音低柔宠溺,含着磁。

他说完上句会停顿一下,自问自答,丝毫不会因为她不回答而觉得有什么不妥。相比起她来,他对她的病更有耐心。

“给宝宝扎个双马尾,怎么样?”

“扎双马尾也很可爱。”

“要不要听歌?宝宝想听什么歌呢?”

“我们听ChetBaker。”

“我们来打游戏,我买了两台Switch,可以玩双人成行。”

他不想她待在病床上觉得无聊,所以给她准备了游戏,带着她一起玩,虽然那些关卡对他来说是小儿科。

周禛让阿婵一天两趟地将她的漂亮衣服送过来。

给她穿毛茸茸的睡眠袜,五只脚趾头伸进羊毛袜的袜套里,撑得小羊的脸圆鼓鼓的;给她穿成套的、修女做的精致内衣和内裤,内裤前面有一个小小的丝带蝴蝶结;给她戴Hermes的choker,细长的银链落在她的颈窝里。

越是难过,不开心,他越会给她穿得漂亮,这样才不会更down下去。

孟昭然原以为,失语症只是偶发症状,过个两三天就能好。可时间翻过三页,她的失语症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她因此暴躁得摔碎了一个玻璃花瓶。

玻璃花瓶摔碎的时候,她感觉她自己像这只花瓶,躺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既然已经四分五裂,就好希望有人能把她扔进垃圾桶。

可周禛不。

他珍视已经成为碎片的她,捡起她的时候,只会说“这一片是我的,那一片也是。”

可是,如果周禛有一天不能忍受她了呢?

孟昭然不相信,会有人能永久忍受一个无法给出回应的妻子,会有人能永久忍受她生病,她不愿意去考验人性。

她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路。

所以,在搬回临湖别墅的第二天,孟昭然向管家要来了纸笔。

冬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颈项低垂,阳光便调皮地亲吻她颈上毛绒绒的碎发,将她裸露的脖颈涂抹上淡金色。这阳光看着很热烈,实则很凉,连胡萝卜趴在她的膝盖上,都不能给她带来温暖感。

她摇了下轮椅上的小铃铛,清脆的铃铃声荡在空气里,飘远。

这是周禛专门绑在她轮椅扶手上的小铃铛,像风铃朝下的小花苞。他绑上去的时候专门告诉她。“宝宝,想叫我过来就摇这个铃铛。”

只要摇铃铛,他在不远处听到,就会过来。

这铃铛自从绑上去后,还没被她摇过一次。

周禛走过来。

只见少女珠泪盈睫,高挺的琼鼻,鼻尖泛着一点樱花粉。

她无声地哭,若梨花带雨,我见生怜。

面前那张白纸,落下她的字迹,一笔一划,纤弱得好似一扯就断。

“周禛,我们离婚。”

第82章 爱因为太爱,所以不舍得错过。……

为什么想跟周禛离婚?

孟昭然说不上具体原因,只是内心隐隐知道,她不想让这一幕出现:

周禛总归是这个时代的顶流巨星。他出去开演唱会,当面有人送花给他,但背后却说:“hyacint好可怜,他老婆患有癔症。”

“太可惜了,要不是他老婆,他的成就会比现在高得多。他是被他老婆拖累了。”

孟昭然总归是自尊心太强,强得像舞台上射人眼睛的强烈灯光。

她不想让周禛听到这些,更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让周禛也成为被可怜的对象;她不想成为周禛这一袭华美长袍上令人讨

厌的虱子。

在有人嫌弃她之前,她必须先行离开。

总之,她不能拖累他的。

“周禛,我们离婚。”

这六个字写出来,歪歪斜斜,练笔处颤出的线条细弱乏力,不知是她拽着水笔费了多大气力才写下的。

笔画又像颤巍细瘦的梅枝,疏影横斜中有梅的风骨,临寒而不屈。

她是第一次向管家打手势要纸笔;也是第一次摇响铃铛叫他过来。

这是她生病之后,第一次有了向外界表达的微弱欲望。

他的昭昭会想说些什么?

周禛满怀期待地走过去,喉咙吞咽着有些干哑。不曾想,看到的却是“离婚”这样刺目的字眼。

黑字落在白纸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而写出这字的主人,正静静坐在轮椅上,任由小猫舔她的手。

原本春葱一样的手,如今却有若干瘦的竹枝,连胡萝卜都察觉到主人的苍凉心境,喵喵声变得低落,像孩童在啼哭。

周禛看向孟昭然。

她在看他,好像又没有,又好像穿过他,看进了空气里。那双澄净空灵的眸子,在过去时,它们顾盼生辉;会因为他的撩拨而露出小鹿般的娇嗔,在和他笑闹时又有狐狸般的狡黠,灵动得好似她心灵的窗户—

如今却空洞苍白,像阳光无法抵达的深渊。

“不要离婚。”

“沈孟昭然,不可以离婚。”

他嘶哑着嗓子说,语气中有种壮烈的绝望感。

狭长漆黑的眼睛漫起点点腥红。流露出深切的、难以名状的痛苦。

他太了解沈孟昭然了。

他知道她不是头脑发热,不是一时冲动;她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清楚分明,绝不拖泥带水。

在过去静默的一周里,她到底想了什么?她是有多绝望?像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山洞里,以至于竟然产生了“离婚”的决定?

他将骨节明晰的手掌放在孟昭然肩膀上,极力遏制住他下颌的颤抖。

连胡萝卜都感觉到女主人的疏离,不安地爬上周禛的手臂,“喵喵喵”叫得委屈。

空气中,安静得只听闻胡萝卜的猫叫,地板上的洋葱和土豆都感觉到气氛的肃穆压抑,平时总是一绺一绺嚼动的小嘴,也乖乖闭合着,好像在此刻进食是对气氛的不尊重。

“老婆,你不要我们了吗?”

周禛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不要我,不要土豆、洋葱还有胡萝卜了吗?”

“”

孟昭然很轻地摇头,明亮的空气里有灰尘飞舞,落在她的鬓角。

她明明很年轻,却开始有种“尘满面、鬓如霜”的苍凉。

“为什么不要?”

“你怕拖累我,是不是?”

空荡寂静的别墅里,长身玉立的男人跪下去,右腿的膝盖严严实实地撞到地板,坚实有力的大腿在浅灰长裤中绷出性感的形状。

一腿撑地一腿跪下,这是周禛在她面前常用的姿势。

撑地是因为有了她,他有了一个家,家里有他和她两个人,他会为她遮风挡雨,会好好地工作和赚钱,为她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

跪下也是因为她,他只会因为她沦落到狼狈不堪的境地,也只会因为她丢掉体面,丢掉面子,剥离掉最基本的尊严。

他祈求她不要离开,更祈求命运不要将他们分开。

跪下后,他的头顶和她锁骨齐平,额头对准她心脏的位置。

只要孟昭然的心脏还在跳动,她就不能离开他,他不会给她离开。

他抓住她的手,抬眸望进她眼底,低声。

“照顾你一点也不拖累,时光难得。以前我们都太忙,你忙你的专辑,我忙我的演唱会,这次趁着休养,我们有更多时间和彼此在一起。”

“我喜欢照顾你,给你换漂亮衣服。”

他轻轻摩挲她袖口边缘的钉珠,那是他今早上给她换上去的。

以前两人做完他总想给她换,可孟昭然害羞,把衣服从他手里抢过来,急着遮住自己满身的春光,遮住他弄出的红痕。

少女那段在过程中扭得无比娇娆、若杨柳似的软腰,也被遮在衣裙下,掩住一身媚骨。

可是现在,他给她换衣服,扎头发,给她穿鞋,她都不会再害羞了。

她不会对他的任何动作做出反应,不会开心,不会娇嗔,不会难过,不会欢喜,也不会在难耐时,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一点点陌生起来,她麻木得像个未经世事、掉落凡尘的天使。

“明天给宝宝穿Chanel秋冬的新款,裙子上有一条毛领很漂亮,能把宝宝的脖子围住,这样就不冷。”

像闲话家常似的,他捏捏她纤瘦的手指,和她指纹相印。

最初的震痛过去后,周禛很快恢复镇定。

总之他才没有那么好糊弄。

她说离婚他就同意?

她说不和他过,他就眼睁睁看着她搬出去?

不行。

他要耍赖了。

最好他像个无赖,像牛皮糖,黏糊糊地黏着她,留恋地粘在她的头发丝儿上,在她的裙角,在她猫脸图案拖鞋的鞋后跟,甩也甩不掉。

“我们还可以穿情侣装,你的裙摆是我领带的颜色。”

“想吃些什么好吃的?我们让阿惕在港城空运食材过来,蒸东星斑吃腻了,要不要试试烧麦和虾饺?阿惕说你喜欢吃这些。”

他低声,对她说话,字字句句缱绻,嗓音裹着磁,一并送进她的耳蜗里,轻轻搔动耳膜。

这段时间,他总是有好多好多话对她说。

明明他之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明明他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高冷”“不好相处”的代名词。

好像要把他一生说话的份额,都在她这里用尽似的。

孟昭然默默听着,他的话语如流水,在她耳边淌过。

她低眸,一眼看到他的寸头。

周禛的骨相生得太好,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哪怕剃寸头也一样帅。

饱满的后脑勺和折角,耳廓上剃出一道凌厉折角,露出青白的头皮,很有几分痞气,又有特属于男性的粗犷和man气。

她忽而鼻子一酸,双眸泛起点点湿润。

周禛为什么会剃寸头,也是因为她。

在医院住的第一晚她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林菲儿,看见菲儿那青春洋溢到会长青春痘的脸,粉红粉白的一颗冒在鼻子边,林菲儿用小小的针去挤;

看见林菲儿举着两条胳膊扎头发,那头发光滑得像马的鬃毛,好大一捧,那时孟昭然伸手调皮地捋她发尾,她脸色一变,打开孟昭然的手。

“不许你碰我头发。”

据说在所有负面情绪里,内疚和羞愧是最强烈的;

这比悲伤和愤怒等负面情绪的振动频率更低,它是意识的自我了断,无异于一场自。杀。

愧疚像滴进心脏的酸水,将孟昭然的心脏腐蚀得千疮百孔。

想到林菲儿曾遭遇的痛苦,她痛到每呼吸一口都是痛,都像肺里吸入钢针,痛到心脏在抽搐,在被烈火灼烧。

这种抽搐和灼烧,非逼着她做些什么不可。

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会疯掉的。

睁开眼,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大剪,拽过她那段软似绸缎、泛着淡淡奶茶金的头发,一刀

剪下去,一点也不眨眼,好像那头发没有长在她头上。

一刀又一刀,齐着脖子剪,很快就剪得长一段短一段,像拼贴的窗帘布,花了数万美金保养的长发落在地板。

看到她拿剪刀,从病房卫生间回来周禛神色一凝,瞳孔皱缩着写满恐惧——

孟昭然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恐惧的时刻。

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会有所恐惧的吗?

后来等病好之后再回想,她才明白周禛的恐惧。他恐惧她在求死,恐惧她全然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恐惧她自己去寻找死亡。

这是因为他爱她啊。

他爱她,所以不再无坚不摧,而是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待发现她不是想求死而是剪头发,他猛地松一口气,那气长长地从喉咙沉到丹田,男人眼眶泛红,沉哑的嗓音里带着轻哽。

“宝宝,别剪你的头发。”

“剪我的,好不好?”

他握着她的手练着剪子,往他头顶放。

孟昭然泛起病来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剪刀下去,周禛那被造型师精心打理、还和某些品牌签过合同约定头发长度的发型,中央少了一块。

一刀又一刀下去,周禛那浓密的黑发碎碎地落在脖子上、毛衣上,像碎掉的饼干渣。

她满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也许是她自己,也许是李清菀,也许是朴石训。

她剪得气喘吁吁,呜咽得不成声地睡过去。

周禛抱着她说“不哭不哭”,手掌轻轻捋着她后背,像哄一个哭累了的孩子。

第二天他就去推了寸头。

看着眼前周禛这饱满完美的寸头,孟昭然眼眶里蓄满了泪,摇摇欲坠。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在伤害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像拿着剪刀往他心口去戳?

这根本对周禛一点也不公平!

像他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人,爱上一滩烂泥的她,是命运的不公啊。

一滩烂泥的她。

她为什么会是一滩烂泥啊?孟昭然痛恨自己是一滩烂泥。

她想快快地好起来,她不想当烂泥,不想软糊糊的一团,不想面目狰狞唇不能呼手不能动。

就算为了周禛,她也要快快地好起来。

心念电转间,心脏好似获得从未有过的动力,僵直的手指泛起热意,她食指和中指蜷缩成树枝,夹住一支笔,歪歪扭扭地写下:

“禛,可是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句话,像递出去的一个台阶。她在等他的回答。

她知道他不会放开的。

周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她语气沉重,可他语气轻松。

“不会说话也很好,那你吵架就更吵不过我了。”

“那我要是一辈子都说不了话了呢?”

“那就一辈子不说话。我们两个去学手语,又多学一门新语言。”

“我会不会一辈子都好不了?”

“不会。”

“那如果会呢?”

“如果会,你就当我的小可爱,我带你到处去玩。”

眼泪一颗又一颗滚落,她泪水滚烫,他用唇舌去接,尝到她苦涩的泪水。

爱会治愈一切的,不是么?爱会带着她逾越千重山。

良久。

年轻的夫妻紧紧相拥,像把彼此拥进骨血中。

在这座充满了鲜花、温泉热水和小苍兰熏香的别墅里,落在孟昭然身上的阳光,终于有了一点点暖意。

后来孟昭然回想,她觉得她提离婚的、那天好傻好傻,她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舍得离开周禛啊?

她才不舍得离开他。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很爱很爱他了。

爱到身处绝望意志崩塌之时,也要为了他再奋起振作一场。

以前她小时候总缠着她妈妈孟佳期问“爸爸妈妈拍拖时候的故事”,那时听妈妈和爸爸分分合合、大起大落的感情经历,她不懂。

不懂为什么被伤害了还要爱?为什么爱到周身疲倦但还要爱?

一切的“为什么”,都只是因为“爱”本身啊。

因为太爱对方,所以不舍得错过。

因为太爱,所以会用意志去对抗身体施加给人本身的诸多磨难-

次日医生来复诊。

“我建议带isa出去散散心,环境或许总让她想起故人。到一个新的环境去,到广大的光怪陆离的真实的环境里去,或许能更早地帮助她恢复。”

颇有经验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给孟昭然开了舍曲林和氟西汀。

周禛也正有此意,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内,将工作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在鸟巢的巡回演出暂且不开;

他交代刘思敏和Maggie将孟昭然先前录制的两首新歌抬上来,按照既定计划发布,作为她给在治疗期间粉丝的礼物,也让娱乐圈不要忘了她。

不管孟昭然如何悲观,但周禛始终相信,她会好起来;

不仅仅是好起来,还会实现那些因为生病而一一搁浅的梦想。她会成功登顶科切拉,会拿到金曲奖和格莱美,会在流行音乐史上,留下她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章。

至于林菲儿自杀的真相,周禛已经留意到了朴石训。

他非常不喜朴石训对孟昭然的轻佻,更不喜朴石训对人命的践踏。无论如何,林菲儿死亡这笔账要算在朴石训身上的,要血债血偿才好。

所以他除开拜托沈渊行调查朴石训外,也命老杨安插了不少私人侦探,意求拿到当年的真相。

届时孟昭然一恢复,他们就要为林菲儿讨还迟来多年的公道。

时间来到十二月,北城燥冷的天空飘起小雪。

一下雪,人间会变得浪漫,像将行人笼在一枚雪花水晶玻璃球里,听着八音盒转动时,清凉的音质透进人心脾。

周禛和歌迷粉丝们约定好,下雪的时候会再相见——他会在鸟巢办一场盛大的演唱会。

为了这场演唱会,工作室和周禛本人都用心准备良久。

周禛亲自过目了舞美团队设计的灯光、过目了桁架搭设和音箱的组排,他还去那儿彩排了两场。

但如今,这场演唱会也要推迟了。

他将全额赔付歌迷粉丝购票、订酒店、订机票的损失。

十二月二号,周禛那沉寂许久的微博,再度亮起,发出了一条他个人名义的宣告。

「歌迷粉丝们,你们好。

约定好在北城下第一场小雪的时候和你们再遇,如今却要毁约,是我的失信。

我挚爱的妻子生病了。

我想陪在她身边。

想让她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我。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名称不是“周禛”“Hyacint”,

而只是“isa的丈夫”“孟昭然的老公”。

从今日起,我将退出娱乐圈。

回归与否,在她。

向你们致歉。」

第83章 康复他们都希望她早点儿好起来。……

从今日起,我将退出娱乐圈。

回归与否,在她。

向你们致歉。」

每年年底,都是顶流明星们最为忙碌的季节。

年底是颁奖季,明星们需参加红毯、颁奖礼和宣传活动;还要为即将到来的春节联欢晚会、明年开年的秋冬时装周做准备。

原本,这些活动满满地占据了周禛的档期,让他忙得像陀螺般团团转。

孟昭然生病,这些事情便一概推后。

慎重考虑之下,周禛宣布退圈,并和已签下合同的主办方做了协商和赔偿。

「啊?哥哥你真要退圈了吗?我哭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希望嫂子早点好起来,这样哥哥就会很快回来了吧。」

「相比起明星和音乐人的身份,哥哥还是更重视他作为丈夫的身份。」

在周禛宣布退圈的档口,孟昭然工作室也将她事先录制好的两首歌曲《Freya》和《bygulandtrjegul》,连同MV一同放出。

孟昭然选择freya作为歌曲名,是因为她最喜欢北欧神话里的神族芙蕾雅,将她看成是女王和力量的化

身。

Freya有一头鬈曲的金发,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有两只蓝灰色的猫,拜盖尔和特雷格,替她拉动黄金战车,她还有一件穿上后即能飞翔的羽毛斗篷。

新歌放出后,孟昭然的官方微博同步开启抽奖活动,将在近5千万关注中,抽取5000位幸运粉丝,送出昂贵的神秘礼物。

给粉丝送礼物的活动,也是周禛安排、由刘思敏和陆秉生亲自策划的。

周禛希望通过给粉丝留福利的方式,尽力地维持着她们对孟昭然的好感,也维持着孟昭然的热度——毕竟总有一天,孟昭然还会回来。

这昂贵又神秘的礼物,是一套赫莲娜黑绷带礼盒。

包含正装抗老面霜黑绷带、保湿精华水小露珠、抗氧化白绷带及若干小样,装在精致的金色套盒中,套盒表面,镭射纸折叠而成的万象棱镜射出的光,闪耀了无数女人的心。

粉丝福利活动一出,孟昭然的粉丝数量不掉反升。

而她自出道以来就一直捂着的港城世家、豪门千金身份,也终于为大众所知

「我以前就纳闷过,为什么周禛有时会叫她“沈孟昭然”,原来这四字才是她的全名,是她港城居民身份证上写的名字。因为她爸爸姓沈,妈妈姓孟,她是他们爱的结晶,所以“爱意昭然”。」

「羡慕死了,不愧是一出生就拥有粉钻的小公主。听说她出生第一天,她爹地就将一枚粉钻放在她小小软软、花苞似的掌心里,不愧是在爱和阳光里长大的公主。」

「哭死。我想孟昭然经历过的最大的不顺遂,就是练习生时期和网暴吧,大哭/大哭/大哭,明明是大小姐但却愿意为了得到我们的认可而日复一日地练习,直到大腿韧带都有拉伤。」

「好羡慕isa的顶级人生啊,白富美,一出生就有哥哥和父母的爱,长得漂亮又惹眼,高白瘦在人群中一眼吸睛。20岁就能登上科切拉,尝过事业有成风风光光的滋味;连婚姻也那么顺遂,夫家和她家世相当还有深厚背景,老公是万众瞩目的顶流却只对她钟情,愿意为了她退圈。女娲,记得下辈子我要这个剧本啊呜呜/大哭」

因为生病,孟昭然暂时离开了娱乐圈,可她人不在圈子,圈子里却处处是她的传说。

关于她的美丽,她拍奢牌地广从不用大修大调;关于她的才华和秉性,她耐心又善良,会给机场接机的粉丝送上签名和合照;关于她的幸福,正如退圈宣言所说的那样,周禛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网友们乐此不疲地考古着她在清潭洞和QueenOne时期留下的物料,渐渐地发现她美丽的皮囊下可爱、普通又真实的一面。

比如她爱喝热可可胜过喝黄瓜汁,但会为了保持身材每天灌一杯;清潭洞下雪的时候,她也想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呼呼睡大觉,不想起床去舞蹈室,让体温将冰凉的把杆暖热。

越来越多的网友喜欢上了孟昭然,变成了“昭粉”,她们自发地在她的官微下留言:

「isa离开娱乐圈的第31天,想她。」

「isa宝宝,我们等你回来。」

《Freya》和《bygulandtrjegul》两首新歌的成绩,也在不断地刷新记录。

尤其是《Freya》,凭借孟昭然那又厚又亮、爆发力极强的唱腔,微带慵懒的曲调,刷新了《Return》创下的记录,成为东亚总流媒体破亿记录的最快歌曲。

隐隐地,她有成为时代流量巨星的趋势,还是现时代断层的那种。

她一旦归来,就是女王-

港城,浅水湾。

日落时分,影树隐隐约约地掩映着一幢巨大的别墅,庭院前连廊的廊柱被漆成淡淡的栀黄色。

廊柱与廊柱中央,以红木栏杆相连,那红木是上了年纪的,被西晒一映,透出深红的颜色,那深红好似要滴下来。

绿茵茵的草坪刚被园丁修剪过,散发着青草受伤后透出的辛辣气息。

远处,大海蓝得像深邃的蓝宝石。

这是孟昭然从小到大、生于斯长于斯的家。红木栏杆上还留着她的涂鸦,是马克笔画的两只简笔小猪,小猪的尾巴像蜷成一圈圈的形状。

栏杆翻修过好几次,但她涂鸦的痕迹,却被父母一直保存下来,可见拳拳爱女之心。

小时候她、父母、两位哥哥常常要京、港两地跑,回到港城的岁月,基本都在浅水湾的别墅里度过。

二十多年前。沈宗庭意识到加道留有太多让孟佳期不愉快的记忆,所以婚后他并没有选择回加道居住,而是将浅水湾7号的豪宅变成了常居地。

恰好这栋别墅建有五层,一楼用作会客室、客厅,二楼归沈宗庭、孟佳期夫妇,三、四、五楼就归沈渊行三兄妹,一人住一层。

两天前,孟昭然和周禛携带行李,带着土豆、洋葱和胡萝卜三只,乘坐湾流55号落地港城机场。

在带孟昭然开启旅程前,他们会在浅水湾小住三五天。

铜质小圆椅上,塞弗尔瓷碟上装着车厘子、莲雾、草莓、鲜桃等水果。桃子去核,切片,青白的果肉压在碟边的蝴蝶纹饰上,堆如小山的果切仅仅下去了一小块。

显然食用果切的人胃口不佳。

孟昭然只略略吃了几口水果,就把银叉放下了。

鼻端袭过一阵线香气,像尘灰裹着中草药的气息。

她朝香源处望去,只见周禛手持三根线香,正对着门口一只鎏金大耳的香炉,虔诚拜了三拜。

在一拜又一拜礼,那挺拔如松的脊背便也弯了三次。

一次、一次、再一次,那好似永远不会弯曲的男人的脊梁,每天会为她弯三次,为她祈福。

这坛香炉,是沈宗庭听了龙王的话,从黄大仙祠里“请”回来的。

女儿病症复发,沈宗庭在抽烟解愁之余,就愈发觉得龙王说的“孟昭然进娱乐圈会有血光之灾”有一定道理。

抱着一股宁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的态度,求了破解之法——将黄大仙“请”回家中,护佑爱女健康。

“老豆,你唔好咁信鬼信神啦。”

孟昭然对此哭笑不得,将想法写在纸上,吐槽她爹。

沈宗庭一摊手,语气透着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慎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

孟昭然原以为只有她老豆一人迷信这些,可立马就发觉了不对劲:大哥沈渊行、二哥沈惕下班后,漆黑锃亮的牛津鞋跨进门槛之前,也必先走到香炉旁边,取三柱线香虔诚地拜一拜。

周禛也会每天雷打不动地给香炉点上三支线香。

沈惕一边拜,还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

“大仙啊拜托你,让我家isa早点好起来,没病没灾,活蹦乱跳,吃嘛嘛香,牙口倍儿棒。”

“大仙你快显能耐,保佑我家isa不再做噩梦,鬼不压床病不上身一觉香喷喷到天明,脑筋好使。”

“大仙你快发发力,快让我见识下你真实的能耐,让isa明天就开口唱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

孟昭然在一旁听着沈惕念叨,很怀疑他是不

是去天津学了单口相声,怎么让她感动中又觉得好搞笑?

这时,家庭的女主人孟佳期会从门槛后迈出来,纤白脚踝在飘逸长裙下若隐若现,摩洛哥皮平跟拖鞋踏在厚地毯上无声无息,伸手在小儿子的胳膊下轻拍。

“惕仔,又贫嘴。我让你把马厩里的小马换好新马具,你换了吗?”

沈惕:“换了换了,缰绳上还印着冰雪女王Elsa的头像,妹妹肯定喜欢。”

孟佳期弯着唇角,走到孟昭然面前,弯腰蹲下。

她裙摆下方拂到绿茵茵的草地上,眼睛明亮又温和,映出女儿病恹恹的苍白脸蛋,一颗心变得无比温柔,像坠进一张大网——这是她怀胎十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骨肉。

有时候孟佳期很理解沈宗庭为什么娇宠这个女儿,简直娇宠到了无度的地步。

他们唯一的女儿,性格像极了孟佳期。像从未经历过清贫和原生家庭不幸的她,时而强大,时而脆弱敏感,有着一模一样的倔强、执拗和百折不回,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

谁曾想,孟昭然不必吃爱情的苦,却要吃事业的苦。

孟佳期纤柔的手,放上女儿的小臂,轻轻抚摸着皓臂上蜿蜒的血管痕迹。

“isa宝贝,明天让哥哥带你去骑小马,好不好?”

“”

孟昭然很想摇头。

她其实并不想骑小马,因为骑小马就要走路,从轮椅上站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她重新恢复了一点走路的能力,但走起来感官失调,就像挪动着不属于自己的双腿。

她并不想走路,不想让他们看见她吃力地挪动僵硬的步伐,像婴儿蹒跚学步。

那样是一种难堪。

但是撞进妈妈那希冀的目光里,孟昭然好似被定住,不能摇头,不想辜负妈妈。

周禛好似知道孟昭然的顾虑,他伸手揉乱孟昭然的头发。

“妈,明天我和isa一起去,阿惕和大哥回公司上班就好。”

“那好。”孟佳期迟疑了下,同意了。

她看得出来,经过长达一年的相处,如今女儿更愿意单独和周禛待在一起,他更能给她以安全感。

“”

孟昭然紧紧地咬住嘴唇,遏制住摇头的冲动。

其实她也不太想跟周禛去骑小马。她不想让两个哥哥看到她不良于行、勉强挪动着步伐走路的情境,难道就愿意让周禛看到?

她在纠结。

第84章 康复“你不接受这样的你,但我接受。……

生病之后,为数不多的行走经历是她扶着轮椅椅背,一点点地挪动,后脚跟碰着前脚跟,像足尖和脚踝粘在一起,又像脚踝上套了千斤重的脚链。

难走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走起路来很丑,像东倒西歪的小孩;吃饭的时候也很丑,总是动不了手指,不能用食指和拇指将饭勺夹起来。

每吞咽一口,要抻着脖子,哽着喉咙吞下去。

第二天,新界清水湾,沈家的私人马场。

马厩好似望不到尽头,一间间小格子鳞次栉比,干草、燕麦、砖块和干木头的松香味糅合到一起。

仔细一闻,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想来是母马生了小马驹。

孟昭然嗅着这种味道——她从小到大熟悉的气味。她还没有马身高的时候,她爹地就将她抱在马上,放在他身前,和他一起驰骋于绿坪之上了。

周禛先行去更换骑马服,孟昭然坐在轮椅上等他。

阳光透过马厩上空格栅的缝隙,将光筛成斑马纹的形状。她坐在马厩尽头,耳边是马儿的嘶叫,雄浑的,孔武有力,像一匹恢弘乐章。

就在这恢弘的乐章里,男人耸动着两条有力的长腿,被斑马纹的光一栅栅地筛过,他两只手放在左耳旁,修长手指在拨弄头盔的松紧带。

周禛两片薄唇间还咬着一只马术手套,瞧见她看过来的目光,他冲她一笑,唇角勾起。

那种慵懒又漫不经心的感觉,简直要命了。

孟昭然心念一动。

这个男人,真是帅得不要命了。

思绪不禁回到在她没生病之前——那时她和周禛过得很滋润,只要是一起睡的晚上,他们都在做。

有一天晚上她陪周禛看英超联赛,喜欢球员们在绿茵场上狂甩飞毛腿的激情,虽然不懂,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那晚周禛搂着她肩膀,忍不住逗她:“宝宝,你真懂足球规则?”

孟昭然厚着脸皮:“看不懂。看不懂也不影响我看帅哥啊。”

周禛将她的脸扳过来,修长指节摩挲着她的下巴,玩味一笑。“下次要不要试试我穿球衣跟你做?”

“”

他车速够快,也够无赖。

孟昭然又羞又喜欢,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咬进他紧实的肌肉里。

“不止是球衣,还有你戴胸链穿衬衫,还有马术服,白大褂要不要试试?”

她其实是个制服控,就喜欢看他穿制服。

周禛大笑,他的笑声很闷,很哑,裹着磁铺进她的耳朵里。

“宝宝,有些服装的裤子都很紧。”

“但是不影响拉开拉链。”她忍着脸红,淡定自若,嗓音低若蚊呐。

“拉开拉链就可以?那宝宝自己拉开?”

就这样,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直到他将她抱回卧室,修长明晰的手指探进她的衣服里。

在她不期然时,热血猛地朝大脑冲去,她好似从悬崖中坠落,绷紧了脚背,紧紧贴着他,脫力似地承受着濒临绝境的灭顶之乐,呜呜咽咽地尖叫起来。

而他捧着她的脸,看她绯红的脸颊,颤颤的长睫毛,微张的欲吻的唇,再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

一次非常完美的体验。

思绪猛地飘远。等清醒过来时,她发现她脸颊在发烧。

身体无动于衷地想念他们当初的放纵,思想却不能接受在她如此“不健全”的时刻被他进入。

那周禛呢?他想要她么?年轻的夫妻住在一起,近乎一个月没有同。房,这似乎有点儿不可思议。

他是个君子,也是个绅士,不会在她不想要的时候,强迫她和他做。

“要不要我帮你换?”周禛从包里取出她的骑马服。

经过一个月的康复训练,如今她自己更换衣物已经不成问题,只是要慢一些。

她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拿过骑马服,放在膝盖上,推着轮椅往女更衣室走。

周禛在身后看着,微蹙眉头。

他知道孟昭然不是不能自己走,但似乎很抗拒在他们面前走路,宁愿一直坐轮椅。

而且。她的羞耻意识也慢慢地萌发起来了。

她不再接受他为她更换衣物,总要躲起来自己换。夜晚睡到同一张床上之前,她洗完了澡,并将睡衣扣得保守又严实,长长的裙摆垂到小腿肚,像合拢的花瓣,将她裹在花蕊中。

周禛察觉到她的抗拒。

昭昭,你为什么在抗拒我?

女更衣室里。

孟昭然费劲地穿好了polo上衣和马裤,她的拇指还不是很灵活,将马裤提上去时,裤头几次从指间脱落,她只觉得有一股股火,从身体里往外窜,一蓬一蓬的热气从脸上冒出。

好不容易将马靴的拉链拉上,她按着按钮,驱动轮椅朝外走。

门外,周禛扯着缰绳,将一匹灰色大马牵出来。

灰色的马身被阳光一映,就像阳光下暗沉的水泥路面,马鬃的深灰色令人想起广袤无垠的星空,鬃毛上发亮的地方是星辰。

这是比利时重挽马,身躯硕大肌肉发达,难得的是个性温驯有耐心,所以才将它挑出来。

马鞍装成了双人的。

“我的公主,请上马。”

周禛单手脫下头盔,右手小臂上倾45度,微躬,漆黑狭长的眸里倒映出她纤瘦的影子,行了一个极优雅的绅士礼。

尤其是,他右手还戴着黑皮手套,修长的手指将手套绷得极紧,极韧,看着很欲。

孟昭然一颗心怦然跳了几下。

她指了指马鞍,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让周禛抱她上去。

“宝宝,你先走到马前,自己上去试一试。”

周禛温和地拒绝,同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

孟昭然无法,她挪动一只脚,从轮椅上下来。

动作笨拙,难堪。

周禛知道她的难堪,背过身去。

孟昭然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在离马鞍一步之遥时,她的马靴踢到草皮上,一个趔趄,双腿无力摔倒在草皮上,结结实实的一个屁股墩儿。

她好像浑身的气力被卸掉,连同方才换衣服时手脚的不灵便,要一同发泄出来,眼泪在眼眶里蓄着,不一会儿便漫漶成河。

少女哭得哀哀戚戚,呜呜咽咽,像冬天下起鹅毛大雪时没有找到家的小猫。

周禛回身,跪下来抱住她,将她脑袋按在他的颈窝里。

她继续放

声大哭,直哭得整个人一抽一抽,眼泪滴到周禛的颈项上,滚烫,烫得他也要同她一起融化。

为什么这些再简单寻常不过的动作,她做起来迟钝又笨拙?

像重新驯化四肢和手指?

明明,她之前身体柔韧性那么好、能灵活调用四肢和手指,现在却退化成了这样。

为什么?

像提前进入老年期,垂垂老矣。

身边的所有人都很正常,只有她,像被迫按到了暂停键。

之前,她是心死的状态;可当意识到周禛蓬勃的爱意时,她有心要振作,但振作之后呢?

振作之后,才发现重新驯化自己的肢体是这么难、这么难!

尤其是,穿上骑马服的周禛英俊得像油画里走出来的王子,这愈发反衬了她的干枯,不美丽。

她哭到喘气,用手机打字给他看。“周禛,我好丑,我接受不了现在的我。”

周禛打字回她:“你不接受,我接受。”

“我可不可以不走路?”

“乖,不可以。”他揉揉她的脑袋,将她一头乌发揉乱。

之前她头发泛着绸缎一样的光泽,乌黑顺滑。现在黑色的发根长出来,混着浅金发色,像焦糖布丁,发尾是稻草似的干枯。

她在枯萎,下巴很尖,眼神清凌凌的,可还是那么好看,哭的时候汪着一包泪,眼睛像奥丁遗落了右眼的密米尔之泉。

一种我见犹怜的美。

周禛:“不走路,宝宝就永远不会走。”

孟昭然:“可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丑的样子,这么丑!”

手机备忘录上,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像沉闷的争论。孟昭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她真该死啊,总是把最不好的一面留给最爱她的人。

她情绪不稳定、狂躁、易怒,失去耐心。

周禛拿过她的手机,一字一句斟酌着。

“我不觉得。你一点也不丑,你很漂亮。”

“昭昭,如果是我生病,说不了话,走路会摔跤,你会觉得我丑吗?”

“你会想不要我吗?”

孟昭然看到这两句发问,怔住。

喉咙里一抽一抽的声音停止,像打到一半又止住的一个嗝。

她想象着那样的场景。

她怎么会觉得周禛丑?她只会觉得他坐在轮椅上,病恹恹地仄着,肌肤苍白像古玉,有一种病美人的美,肌肤下透出的青紫血管的痕迹,让她心疼。

她看着他走不了路,只会觉得他像学步的小孩,软乎乎的让她心都融化成奶油。

这一刻,她忽而明白。

既然在她心中,病了的周禛是这般模样,那此时的她在周禛心中,不也是学步的小孩、生病的美人?

眼泪再度落下。

她回他:

“我不觉得你丑。你还是那么好看。”

“我不会。你丑死了我也想要你。”

看着她拖着手指敲出的字,周禛眼眶泛起热意。他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胸膛。在那之下,他的心脏正在有力地泵动。

虽然他们没有在神父面前发过誓,没有说出那句诺言,但他们都做到了。

“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我都将爱你,珍惜你,直到永远。”

孟昭然心中一道坚固的迷障,也就此破除。

在他面前,蹒跚学步又有何关系?他不会嫌弃她啊。

像变戏法似的,周禛从口袋里摸出一团蓝紫和粉紫缠绕的彩色发带。

他刮刮她的小鼻头。

“妈妈给了我这个,我把它编进你的头发里,待会马奔腾起来的时候,你的辫子会飘成彩虹。”

她的头发有点短,但不妨碍他编织好一道短短的彩虹。

靓丽的发带,好似也给她编进了色彩。

等周禛编好她的头发后,她站起来继续。

尝试了几次,她终于走到了大灰马面前,周禛替她稳住马鞍,她使劲将右腿跨过去,垂到饱满的马腹下。

周禛翻身,动作敏捷,从她身后上马。

“辛苦你了,灰风。”

周禛反手向后,拍了拍大灰马的屁股。

“GreyWind”,这是沈惕为这匹比利时重挽马取的名字,很明显他取这名字的时候正处于中二期。

孟昭然那时已经开始看《冰与火之歌》,笑他是史塔克家族的“长子罗柏”,因为罗柏为捡到的小狼取的名字就是“GreyWind”灰风。

思绪飘远。

她想到小时候,她是怎么一次次耍赖,不肯用亲自刷洗马匹,总是哼哼唧唧地耍赖“手累不刷了”,而爸爸沈宗庭总是宠溺地望着她,唇边含着笑意。

“Mylittlegirl,你可以唔刷,但你要识得刷……”

“嗯我识得,爹地。”

沈宗庭很宠她,但妈妈孟佳期对她就更严厉。她今天没有刷马匹,那妈妈明天就一定会亲自带着她,将一只龙舌兰纤维刷递给她,将马匹清理干净。

“isabella,你哥哥们能做到的事,你不可以因为是女孩子就做不到喔。”

“女王就应该什么事都能自己做到。”

一旦打开记忆的阀门,记忆就给了她力量,流动的爱滋养着她。一整个下午,她双手握着缰绳,和周禛一起纵马奔腾,还操纵着小马跳过了栏杆。

当马蹄越过栏杆从空中落下,踩到松软的草地上,她由衷地笑起来,笑声像荷叶上滚动的露珠,落下渺渺的清池。

这一天傍晚,从新界回到浅水湾,孟昭然脸上放松的神情,令人耳目一新。

她像一块蒙尘的美玉,而笑容若清水,洗去了蒙尘。

晚餐时,她比平时多用了一碗米饭。孟佳期看在心底,放心不少。

这些天,她变着法子让厨房安排女儿喜欢吃的小菜,从中式传统的烧味、老骨汤到海鲜,难能看到女儿如此有胃口。

孟昭然看着妈妈夹菜到自己碗里。她恍惚觉得,这段时间她妈妈好像比之前老得更快,鬓角也染上了霜。

这些都是因为担心她啊。

“今天和阿禛去骑马,很有收获?”孟佳期拿过手机打字,主动和女儿聊天。

孟昭然回复:“嗯。他骑马骑得很好。”

孟佳期:“能不好么?三四年前,有一段时间,他天天在马场和你爹地打马球,比Lucas和Marcus都更得你爹真传。”

孟昭然惊讶。

周禛竟然和他爹地打过马球?还是很长时间的,她怎么不知道?

孟佳期想说“当时你和周禛还没有结婚”,但想到那时正是QueenOne组合如日中天之际,孟昭然也还没退出组合,再谈下去未免又牵扯到伤心事,遂转移话题不再聊。

但母亲这浅浅一提,倒让孟昭然起了好奇心:周禛那时候是不是很无聊啊?怎么还跑到港城找她爹地打球?

晚上,等沈宗庭结束应酬回来,孟昭然便把明天想看打马球的想法写给爹地看。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女儿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做什么,当爹的很意外又很高兴,立刻就同意了,还鞭策两个儿子今晚早点回来,早点入睡,明天马场见。

不幸的是,收到老爹的消息时,沈渊行正在和Helena抵死缠绵。她被他压在墙头,压进她的身体里,身上薄薄的一层汗。

Helena哆嗦着,长长的尖指甲嵌进男人坚实的脊背,抓出一道道淋漓的血痕。

“你个小骗子,大话精。”在她之内释放,沈渊行沉沉地说,嗓音疲惫。

Helena脸色一白,脸色破开一瞬,双目盈满仓惶。事到如今,她也不知如何应对。他们的感情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之上,而谎言如流沙。

事到如今,他们深陷流沙之中,不能抽身。

但很快她又恢复原样,嗓音妖媚。“既然知道我的真面目,Lucas,你就不该回来找我,也不该留恋我。”

“我留恋你?是你不让我出去。”

沈渊行扳起她的脸颊,手指抚弄上她的唇,哑声。

沈渊行回去得太晚,不免被沈宗庭一顿输出。

但沈渊行神情疲倦,孟佳期看出儿子有心事,坚决又低声

地制止丈夫:

“你管他这么多做什么?Lucas明天起得来就行。你不是不知道,沈家的男人精神到不需要太多睡眠。”

说最后一句时,她眼睫一敛,乜他一眼,眼皮开合间若写意的山水,泄出一笔浓滟的红。

“”沈宗庭无言以对。

回想起昨夜,他怎么觉得他被妻子“内涵”了?

第二天是周末。

一辆加长林肯从浅水湾开出,驶往新界,漆黑锃亮的车身,在冬日阳光下如流动的黑墨。

第85章 浴室“宝宝,你故意的?”……

“你走路很难看吗?”沈惕一摸下巴,挑眉。

“能比大哥在音影室唱爆N个话筒的场面更难看?”

沈渊行:“”

该死,果然唱歌难听的梗是过不去了对吗?

孟昭然被得逗得哈哈大笑。

“不如下次让大哥跟阿禛组合唱歌好了。”沈惕提议。

周禛:“也可以。但我认为这样对大哥更残忍。”

毕竟,好的歌喉只会越衬托出公鸭嗓的公鸭。

沈渊行:“”

膝盖又中一箭。

孟昭然边笑边想,明明大哥也有一把醇厚的嗓子,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像首席乐手轻轻拨弄大提琴的音弦,引起低鸣。为什么这把好嗓子唱歌就是不行?

Helena能忍受她大哥唱歌?也许是大哥没在Helena面前唱过歌呢?

孟昭然自顾自地脑补,越脑补越觉得好玩。

副驾驶上,沈宗庭双手懒散地抱在胸前,眼神向窗外一瞥,加长林肯恰好转过一道山湾,光线从车窗射进来,映亮他漆黑深邃的眉宇。

微方的下巴,清晰的下颌线,硬朗的轮廓线条。岁月给他的眼角刻上缕缕细纹,上位者的威严愈发明显。

听着后座上儿女们的调笑,他扯起唇角,一缕笑容浮起,像金鱼游到鱼缸上方。

想当年,他的期期不过也是相似的年岁。

转眼间,他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一路上,沈渊行、周禛等人商量着,到了马场要怎么玩。

他们一共四个人,最合适的玩法是分成两组,每两人一组打马球。

在正规的马球比赛中,每队一般3到4名球员,担任前锋、中场和后卫的角色。当每队球员人数少于3人时,球员在场地内跑动的需要跑动的距离变大,会更耗费体力。

定好玩法的同时,他们也裁定要孟昭然作为裁判。碍于她的身体情况,他们还不敢让她参与剧烈的对抗运动,便让她担任裁判一职,增强她的参与感。

“待会就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刻。”沈惕说着,一撩衬衣上摆,凑过来跟孟昭然哥俩好似的,

“妹妹,可以把我和大哥分一组吗?”

“没错,我和阿惕一组。”沈渊行说着,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像捕猎中的狼看到猎物,瞳仁发亮,似乎在幻想着待会的胜利景象。

这对兄弟在马场上只要联手,就能发挥1+1大于2的效果。

他们是异卵双胞胎,从子宫里时便你踢我我踢你地打闹,一齐出生一齐长大,对彼此再熟悉不过,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沈宗庭温声:“惕仔,你和我一组。你和阿渊两人联手,对我们不公平。”

沈惕:“嚯,老爹你不想输,输给我们也不是很丢脸。”

沈宗庭:“”

谁说他就会输??他宝刀未老。

“阿禛,你意见如何呢?”

虽然周禛是小辈,但沈宗庭一直很尊重他的意见。不仅仅因为将爱女嫁给了他,也因为打心眼里的欣赏。

沈宗庭欣赏周禛沉稳老辣而不失少年意气,欣赏他为人处世的周到得体,并将他视为“第三个儿子”一般的存在。

周禛掀起眼皮,一锤定音:“就让阿惕和大哥一组。无妨,我们会赢。”

我们会赢。???

直接就下定论他会赢吗?

孟昭然在一旁听着,喜欢周禛此刻的嚣张,嚣张到荷尔蒙要爆棚。

尤其是他正单手撑额,有种漫不经心的从容。

阳光亲吻着周禛的指尖,将他的手指照得白皙透明,其上突起的青筋若青玉。

既然周禛无所谓,孟昭然就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她这个裁判同意了。

“isa,你这个裁判,可不能偏帮阿禛喔。”沈渊行忍不住开玩笑。

孟昭然抿了抿唇,她指指自己心口,又指了指沈宗庭。

“啥?”沈惕没看懂她的手势。

“isa说,她不偏帮我,但她偏帮爹地。”

这群人里只有周禛知道她要说什么,翻译给他们听。

沈宗庭搓了搓下巴,笑得暗爽。心想,有小棉袄就是不一样啊。

还好老婆生了件小棉袄。

到了马球场,四人换好球服上场。沈宗庭、沈渊行二人分别担任两队中场,负责组织进攻和防守;周禛、沈惕二人担任前锋,负责进攻和射门。

这四人都是男人中的男人,上了赛场,对胜利和权力的渴望比常人更强,所以一开赛就是火力全开。

周禛、沈惕二人都是进攻型前锋,两人围绕马球挥动球杆,胯下马儿险些发生激烈冲撞,场面陷入胶着。

沈惕朝沈渊行飞去一个眼神。

沈渊行眼神会意,上前缠住沈宗庭,从沈宗庭手中抢到球权。

沈惕乘机向前跑位、等待己方传球时,周禛御着大黑马,从球门处冲出。

天蓝色球衣穿在他身上,像迎风簌簌而燃的蓝色火焰。

他有力的大腿夹着马匹,马靴踩实在马镫上,劲长的手臂一挥,凌空抽射。

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他从沈惕的球杆下抢走马球,并将它传送到对方球门中。

大黑马、马鞍、汗水的味道,阳光下浸着薄汗的肌肤,睥睨高傲若王者的眼神这些浓烈的雄性元素组成的世界,向裁判席的孟昭然掀开一角。

风好似将周禛的气味也送到她的鼻尖。

这一刻,她简直想吹口哨。换了个领域,周禛依旧是王者,而且还是打败了她两个哥哥的王者。

这就是她的男人啊。

连他冷白的肌肤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暮光之城》里的英俊吸血鬼,被阳光晒到时爆出钻石般闪耀的光泽。

陶醉了好一会,她才记得翻动比分表,宣布蓝队暂时领先一分。

“我们家isa被你迷住了。”

中场休息时,沈惕对周禛开玩笑,他用球杆戳着草皮。

周禛接过孟昭然递来的水,拧开瓶盖,大口饮下。球服领子之上,一枚锋利饱满的梭状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性感低哑的轻喘。

他向二舅哥挑了挑眉。“能得到她的眷恋是我的荣幸。”

孟昭然把水递给周禛后,才一一递给父亲、大哥、二哥。

沈渊行开玩笑:“isa,你这递水的顺序很有讲究啊。是不是谁在你心中排第一位先递给谁?”

沈惕故作夸张,痛心疾首地叫起来:“什么?阿禛和爹地排我前面就算了,我没意见。怎么大哥也能排我前面?二哥都白疼你了么?”

孟昭然哈哈大笑。

明明

是哪个先过来她递给哪个好不好?

比赛仍在继续。四个特质各异的美男子在她面前打球,尽情展现身手和肌肉,不得不说这副画面还是很养眼的。

她纵观全场之余,还是最喜欢把目光放在周禛身上。

她喜欢他汗湿的模样。

周禛汗湿的时候,漆黑的瞳孔也会被清洗得很干净,雾气朦胧,深邃得她一头栽进去时,会坠落到悬崖下——名为“高。潮”的悬崖。

那种失重感、悬空感,让人下坠、欲罢不能。

他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分,捧起她的脸,逼迫她和他对视,他的瞳孔也成了漩涡,将她席卷进去。

这种席卷,也像他每次为她口时,酸软的浪潮慢慢地侵蚀她,将她浸泡其中,好像四肢百骸都消融。

她像是被裂开了一个洞,感受他的唇舌品尝她的缝隙和褶皱,直到这两者为他淌下蜜汁。

奇怪,最近老想起这些。

孟昭然强烈怀疑,是她在欲。求不满。

或许,是该到时候和周禛来一场了吧。她出神,抬起手腕看了看。

一只浅蓝汪汪的高冰种玉镯套在少女的皓臂上。玉镯的圆润,将这截皓臂显得愈发地瘦。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有点担心周禛会不会嫌她太瘦?

她还有另一个担心的点。

毕竟,眼下他们还是住在浅水湾,和父母、哥哥们同一幢别墅,她的床还是锻式高脚铁架床,万一被父母察觉到他们在做那种事,也会很尴尬。

孟昭然有种奇异的羞涩感,不愿意给家里人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联想。

太阳不断向西坠去,直到一头扎进城际地平线里,他们的影子也被拖得又斜又长。

四个男人打得不亦乐乎、意犹未尽,结束后再一起簇拥到孟昭然身边,将她围在中央,一齐朝停车场走去。

“妹,你看到大哥那记帅气的盘带过人了吗?”

“有看到我挥杆的时候差点抽到老爹?”

“?抽到我你还好意思说?”

“今天这匹马不好,不够烈,面对你两个哥哥的马老想躲。”

不论哥哥、爹地还是丈夫,都自然而然地和孟昭然说话,分享他们的感受。

哪怕她暂时还不能回应他们。

沐浴在夕阳里,被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言语所包围,久违的幸福感像泉水一样上涌,温柔地将她浸没。

她终于,久违地,又感受到开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