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了,就是大人了。”海阅山伸胳膊抱住了他们俩,“希望我的孩子,以后每天都能过得幸福。”
“爸妈,放心吧!”江泊谦郑重保证道, “我会努力让容川每天都过得幸福、开心。”
海映江穿着白色公主裙, 飞快地跑了过来, “爸爸, 奶奶让我过来叫你们。”
“是我们家小花童过来了啊!”容音晓转头拉住海映江的小手, “我的小公主真漂亮。”
“奶奶,太奶奶说了花童就是全场最美的。”海映江边走边旋转了两圈, “所以今天的开场舞, 我要好好跳。”
婚礼在南山区的草坪上进行,婚礼用花是栀子花、桃金娘、小苍兰、伯爵红茶玫瑰、鼠尾草。
草坪两边坐着家人、朋友,江泊谦牵着他的手随着海映江的脚步, 一步步地往舞台上走。
江泊谦看着台下的人, 罕见地紧张了,他从记事以来都没有怯过场, 但今天看着身边的人, 他有些无措了。
海映江拉了一下他的手,提醒道:“大爸,该你说话了。”
海容川转头看着他, 调笑道:“江泊谦,别告诉我你紧张了?”
江泊谦向前一步,看着身旁的一大一小说:“欢迎大家今天来参加我与海容川的婚礼,大家可能不知道今天还是我的31岁生日。能在今天,正式地用这个仪式告诉大家,以后的江泊谦有了新的身份,他是一个丈夫,同时也是一个父亲。如有必要,为了守护我的家庭,也就是为了爱人、有孩子,我愿付出所有。有各位亲朋见证我的幸福,我很荣幸。”
“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下面欢迎我的爱人海容川发言。”江泊谦笑着向海容川伸出了手。
海容川完全没想到江泊谦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准备的发言就好像显得太长了,他把准备好的誓词收起来,看着江泊谦说:“江泊谦,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结婚。但是,江泊谦,你让我觉得未来值得期待。幸福的形式有很多种,我相信我们能书写出最幸福的故事。”
他们俩就这么说完了誓词,接下来就是交换戒指了。
戒指是钟幼凌新帮他们订做的,白金素环,江泊谦的戒指里镶嵌了一颗钻石,海容川的镶嵌的是蓝宝石。
交完换戒指后,仪式就算是结束了。海容川在很多宾客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他心想可能很多人都没想到结婚仪式这么快就结束了吧!
但,这也是江泊谦和海容川他们俩从钟幼凌那里争取过来的,他们俩都不想太过复杂的仪式,也不想在舞台上被展览得太久。而这只有一次发言机会的仪式,让海容川觉得感觉良好。
江泊谦带着他去见自己的朋友们,海容川凑过去问:“你怎么就说那么一句话?我还以为你会讲一段呢。”
“你让我讲集团的发展计划,我能说一整天。”江泊谦牵着他的手,笑了一声,“但是,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感情生活讲给别人听。你要是想听,我晚上说给你听。”
“你可算了吧!我也并没有那么想听你说这些黏黏糊糊的话,你还是保持你的高冷人设好了。”海容川直接拒绝道。
江泊谦这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主儿,毕竟对这人来说如果没有赚到,就是亏了。如果让江泊谦给自己讲心里话,那么江泊谦必然要从他这里挖出来更多的东西,甚至要从他身上再套出来一箩筐的真情告白。
但是,他暂时没有想要挖空自己内心来表白江泊谦的欲望。
“我不高冷,我是一个温和的人。”江泊谦用理所当然的语调问,“难道不是?”
“不是,我刚认识你时总觉得你特别不好接近,就你懂什么叫海市蜃楼吗?”海容川想了想,形容道,“看着离你很近,但你永远都追不上的那种。”
江泊谦点点头,“就应该传达出这种感觉,看着跟任何人都亲近,每个下属以为是你的心腹,但永远不能让别人猜透你心里真实的想法,这是家里的教育观念。现在小孩还小,等她再大一些,就应该接受这些教育了。”
“行吧!”海容川无所谓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是你的心腹,但——。”
江泊谦捏住他的肩膀,“宝贝儿,你这不叫心腹,你这叫心肝儿,懂?”
“江泊谦,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海容川夸张地搓了搓胳膊,瞪着他,“你今天的情话浓度过高了,不会是心虚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你看,你就是那么难伺候,你刚才嫌我真心话太少。现在我剖析自己的内心了,你又觉得我情话说多了。”江泊谦歪头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又站直身体,“宝贝儿,今天开心吗?”
海容川知道本来江家对江泊谦婚礼的流程有很多的计划或着是程序,但是因为考虑到他不太喜欢跟那么多陌生人见面,所以就只邀请了一些比较亲近的亲朋,甚至连婚礼地址都选在了南山区。
“开心,就是还有些惆怅,毕竟以后我就是已婚少男了。”海容川靠在他肩膀上说,“还挺不适应的。”
“你这形容还挺别致。”江泊谦很认真地点点头,“是已婚了,你得慢慢适应。”
江泊谦的朋友们虽然看起来都很贵气,但相处起来也舒服。
不过,每个人都调侃江泊谦太不地道,自己都31岁的人了,不要脸地拐了一个小了这么多的小孩。竟然还弯道超车,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甚至有一个男人过来问,要不要定个娃娃亲什么的。
江泊谦断然拒绝,表示自己家的闺女虽然是小公主,但他不搞封建大家庭那一套。
跟江泊谦的那群朋友分开之后,他看到万殊同一个人坐在一棵白玉兰树下。
他跟江泊谦说:“我去看看殊同,你自便。”
“嗯,我去看看小孩,傍晚咱们就走了,我去哄哄她。”江泊谦知道万殊同是为什么不开心,但是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段感情中只能有两人,非常排外。他对万殊同的感情表示尊重,但也只是尊重感情本身,而不是万殊同这个人。
毕竟那人喜欢的是自己的爱人,但凡海容川是对万殊同开窍了,就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海容川坐到万殊同身旁,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问:“怎么了?你从来了之后就一直不开心,不舍得我结婚啊!”
“对,不舍得。”万殊同转过头认真看着海容川,这人穿着白西服,头发被梳得利落,看起来比平时经常穿休闲类衣服成熟了一些。
这个人,从今天开始,就跟自己完全没有除了兄弟之外的关系了。
明明他早就告诉自己应该放弃,但是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要靠近海容川。可现在海容川已经跟别人结婚了,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自己,完全是外人了。
海容川见万殊同眼睛里有浓浓的不舍和决绝,他突然有种不敢相信的猜想。
万殊同,舍不得他,只是因为兄弟感情吗?
还是,有其他的他从来都没有深入想过的感情呢?
可万殊同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他自然也不敢往更深处想了。毕竟他跟万殊同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至少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海容川伸胳膊搂住了万殊同,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啊!又不是见不到了,我也就出去玩半个月。再说了,咱们还要做3年的校友呢。”
“容川,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万殊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
这不是他们俩第一次拥抱了,可却是他最后一次以私心用“爱”或者是“暗恋”来定义这个拥抱了。
“会的,我也希望你能幸福。”海容川听着万殊同深沉的语调,他再也不敢把这种感情简单地定义为兄弟情了。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压下心里的情绪,“殊同,你是我最重要且唯一的兄弟,知道吗?永远!”
“嗯,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虽然告诉自己要放下,但是他还是说不出“兄弟”这两个字,毕竟他从来都不曾把海容川当成兄弟,那就当“朋友”吧!
最重要的朋友,反正不是兄弟就行。
海容川松开万殊同后,没有再看万殊同的眼睛,刚才松开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万殊同眼睛里有些晶莹。
他不敢再探索更多了,现在这种挺好。只要没有说出来,他们还是好兄弟。
要不然,他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跟万殊同坦然地相处了。
他从地上揪了拫草,用手指掐着,草叶子被碾碎而后流出了鲜嫩汁液。他盯着指腹上的绿色汁水,并用手指捻了捻,使得整个指腹上都被染成青绿。
“殊同,我不会因为结婚或者跟任何人在一起了就不要兄弟了。不管以后怎样,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只要你需要我。”海容川平时很少会这么感性,也不喜欢说自己的心里话。
他觉得说得再好听,还不如做出来更让人信服。
但,不知道怎么的,刚才看到万殊同那如同困兽般迷茫的眼神之后,他心软了。不管万殊同对他有没有不可说的感情,万殊同都是他心里不可舍弃的兄弟。
所以,他想跟万殊同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想让万殊同安心一些。
“容川,我也是。”万殊同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抱进怀里,刚才那个拥抱是海容川主动的。
这个拥抱,是他知道海容川已经知道他的感情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抱他一下。
海容川有些愣,他以为万殊同不会再抱他了。毕竟以万殊同的聪明才智,必然知道他刚才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了。
“兄弟,过得幸福啊!”万殊同笑着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海容川紧张的情绪瞬间松了下来,这个拥抱正常了,是他印象中应该有的样子,他也锤了一下万殊同,“必须的。”
万殊同很干脆地松开他,站起身说:“你快走吧!我也要回去了,你再不回去,我估计江泊谦都要把我给盯穿了。”
“嗯?”海容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江泊谦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表情不算好,但还能过得去。
“回去吧!对了,我的论文啊!到时候导师要是需要我过去受训,你帮我盯着点。”海容川又交代了一番。
万殊同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论文还没过呢?你还敢跑出去玩儿?心够大的啊!”
“差不多要过了,就差最后一点细节了。”海容川也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了,“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蜜月,怎么能缺席?”
“行了,恋爱脑,去玩儿吧!我跟你的指导老师很熟,有什么事我替你过去就行了。”万殊同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江泊谦看万殊同走了之后才过来,来了之后直接把海容川抱进怀里搓了又搓,像是要把万殊同的味道都给搓掉,不满意地说:“小卷毛,他怎么抱了你那么多次?”
“多吗?不也就两次,你没有跟你兄弟抱过?”海容川仰头看着他,突然又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所以江泊谦知道万殊同对自己的感情?
“我可没有跟高仰止这么抱过,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抱。”江泊谦推着他往家里走。
还没到主楼,见看到小孩就跑了过来,语气不稳地问:“小爸,你要跟大爸一起出去玩吗?”
“对,你不是知道吗?”海容川弯下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要好好地跟奶奶在家里。”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们一起?”海映江声音委屈地问。
江泊谦捏了一下她的胳膊,“下次带你一起去,这次只能我跟你小爸去。毕竟,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我跟你小爸结婚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好吧!”海映江知道只要是大爸拍板的事情,就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海容川转头瞪了江泊谦一眼,“你别这么说,现在也不是正常逻辑啊!而且,如果没有小孩,咱俩就不可能有今天。”
“行,宝贝儿,我错了。”江泊谦认同海容川的话,从某种程度来说,小孩就是他们俩的丘比特天使。
江泊谦海容川又跟两家的家长说了会话,俩人就跟家长们道别了。
刘叔帮他们收拾了行李,放进车子后备箱里,他们这次蜜月选在了他们家的那个小岛上。
刘叔把他们送到机场,笑着说:“先生,容川先生,祝你们有一个完美的蜜月,家里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映江小姐。”
“嗯,辛苦了,刘叔。”江泊谦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搂住海容川的肩膀。
“刘叔,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礼物。”海容川笑着说。
“牢烦容川先生挂心了。”刘叔回。
登机之后,江泊谦问:“你要不要睡一会?今天累了吧!”
“是累了,等会就睡。”海容川拿过毛毯盖在身上。
江泊谦递给他一个眼罩,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睡一觉就到了,很美的小岛,现在正是花期,到处都是花海。晚上我们一出门几分钟就能走到海边,如果你喜欢,咱们还可以对着大海做些什么。”
“江泊谦,你能不能正经一些。”海容川有些羞涩地推了他一下。
江泊谦倒是理所当然极了,“宝贝儿,咱们这次是度蜜月,不是来做考察。当然,是多多做一些快乐的事情了。”
“行了,不想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海容川做不到像江泊谦能面不改色地把这些话说出来。
江泊谦抓起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小卷毛,晚安啦!睡醒再见。”
“再见!”海容川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他对即将到来的蜜月之旅充满了期待。
这是他跟江泊谦第一次长途旅行,这是全新的体验。
他们睡着之后,同时做了个梦。在这个梦里,他跟这个世界的江泊谦相遇了。
不,他好像跟那个世界里的海容川变成了同一个人。他搞不清楚,哪个他才是真的他。
南山区还是那个南山区,但一切好像都截然不同了。
(上卷完)
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呢?
就像到底是从未经历过生活困苦的小卷毛海容川,梦到了另个世界里得了躁郁症的海容川?还是躁郁症的落魄少爷海容川梦到了另个世界一直安稳长大的海容川呢?
那江泊谦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是像一直设想中护了海容川一世太平,让他一直无忧?
还是海容川自从遇到他,命运的齿轮开始轮转?
这一切都可以用庄周梦蝶来解释。
最主要的是要把哪个定义为蝴蝶?而如何把另一个定义为庄周?
第117章 美好幻想 一家人一起做了同一个梦
“哥, 醒醒。”
江泊谦正安稳睡觉,但他好像听到了江拱明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去小岛的飞机上,怎么会听到江拱明的声音?肯定是自己在做梦。
但外界的吵闹声依然持续传来, 吵得他睡不着觉, 他烦躁地睁开眼,“你有病?”
“哥,你可醒了,嫂子跑了。”江拱明着急地把他扶起来。
江泊谦不太明白地问:“嫂子?你是说海容川?他知道你这么叫他吗?”
“哥,你是不是还没有清醒?”江拱明指着一旁已经燃完的香灰说,“哥, 你忘了?你是在做梦啊!你快醒过来吧!我就说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了, 嫂子他本来就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现实, 什么情况是梦境。你还非要搞这些。”
江泊谦看了一眼卧室内的场景, 心里的欢欣开始一点点下坠。
江拱明看江泊谦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清醒了, 再次说:“你也别太担心,嫂子他也就比你早醒了十几分钟。他的表情倒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就是平时躁期的状态, 开着车就跑了。”
“我知道了,你先让我缓缓。”江泊谦坐起身,揉着太阳穴问, “小孩, 不,映宝呢?”
“她还没醒, 刘叔已经过去了。”江拱明给江泊谦倒了杯水, “我就说让你慎重一些,你非要这时候弄。现在嫂子本该是平稳期,直接被刺激成躁期了。”
“他要跟我离婚, 很认真。”江泊谦接过他的水,喝了一口。
“唉!”江拱明突然想喝一杯酒,但他知道江泊谦家里的酒都被收起来了,就是怕海容川发病的时候会无节制地喝下去。
他不太清楚江泊谦做了一个什么梦,但应该效果不算大,毕竟海容川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盘沉香表面看起来跟平时的线香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是江拱明他们医院新研制的作用于精神的药,能直接作用于大脑神经元,让人在睡眠过程中也保持神经元的活跃。
就类似于让人处于被催眠的状态,再由心理学专家在他们一家人身边分别做暗示性与引导性的言语,使得他们三个人同时处于某一空间状态下。
也可以说,他们一家人做了同样的一场梦。
海容川的躁郁症现在虽然已经趋于稳定状态,极度抑郁或着极度狂躁的时间段越来越短,但海容川依然是服药期。
江拱明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海容川的思维更加混乱。
但江泊谦执意要给海容川造一个幸福梦境,还带着海映江一起。江拱明听到这个提议之后觉得江泊谦才是真的疯了,为了给海容川一场梦,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搭上了。
毕竟,这样的梦太过真实了,很可能会让人在醒来之后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何况,海映江才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这小孩跟着他们俩已经够早熟的了。现在还要经历梦境中幸福无忧合家欢与现实中担惊受怕的不良家庭这么极致的对比,真的不会太过残忍吗?
当时,江泊谦只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我的爱人、孩子,我不会害他们。现实有太多的不容易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也好。如果这次之后,海容川执意要离婚,那我们一家人以后可能很难再这么出现在同一空间了。”
江泊谦的话让江拱明陷入了沉思,是啊!以海容川的性子,如果离婚之后,肯定不可能再跟他住到一起了。
江拱明这几年对他们的相处模式太了解了,不论江泊谦做什么样的努力,海容川一直无动于衷。不,他是在郁期无动于衷,在躁期甚至会大打出手。
江泊谦的思路已经捋清楚了,他们三个人虽然在同一个梦里,但是每个人的意识形态都是属于个人的。
江泊谦想着梦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卷毛,再看着现实中极度不稳定的海容川,他很心疼。如果他们能更早地相遇,在海容川大四那一年就相遇,是不是梦里的那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那他们会像梦中那样逗嘴调笑,毕业之后就结婚。
他们的女儿人生最大的困扰也只是通不过家庭测试怎么办,而不是现在这样每天都担惊受怕,甚至对小爸的开心、伤心都有了条件反射地应对方式。
他拿出手机准备查看海容川开走了哪辆车,但车库里的车好像全部都在。
“你看到他开车出去了?”江泊谦转头问。
“没有,我就是看到他出门了,然后看到一辆车嗖地一下蹿了出去。”江拱明回忆了一下,“你家车太多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家的车。不过,好像不是跑车,是大G。”
江泊谦又翻出监控,看到了江拱明口中的那辆车。也看到了海容川,那人挺平静地上了车,一点都没有往常躁期欢快跳跃感。
那是万殊同的车,所以海容川一醒过来去找万殊同了?
“大爸。”一个穿着米色睡裙的小姑娘,眼圈红红地跑了过来。
江泊谦弯腰把她抱起来,“映宝,怎么了?”
“大爸,我做了一个梦。”海映江搂住他的脖子,脑袋趴在他肩膀上,“我梦到了小爸,还有你,还有爷爷奶奶。”
“嗯,开心吗?小孩。”江泊谦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哄着。
海映江猛地直起身子,看着江泊谦,“大爸,你也做梦了?”
大爸以前从来都是叫她“海映江”或者是“映宝”,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小孩”,也只有梦里才是那么叫她的。
“对,我也做了一个梦。”江泊谦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泪,“别哭了,小孩,以后我们肯定能跟梦里一样开心。”
“小爸会像梦里一样每天都抱着我,哄我玩吗?”海映江用期翼地看着他,“我喜欢小爸每天都跟梦里一样开心。”
“会的,会像梦里一样,放心吧!映宝。”江泊谦认真跟她承诺着,但他心里是没底的。
***
海容川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不知道应该要想些什么。
万殊同瞥眼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容川,饿不?去吃个早餐?”
今天一大早他就接到了海容川的电话,他很诧异。毕竟海容川这阵子是郁期向平稳期的过渡期,现在应该窝在家里,不想见到外人才对。
尤其是,自从上车之后海容川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也不正常,海容川太平静了,很不像他。
“好,突然想吃鸡蛋灌饼,就是咱们大学门口的那家,还开着吗?”海容川声音有些干涩,语调也很平稳。
“不知道,我也没有回过学校了。”万殊同心里一惊,海容川已经好几年没有再回忆过什么了。
可能是这几年生活的主色调都是极致的黑与浓郁的红,他们都不愿意往回看,太苦了。
他们不光不愿意往回看,更不想往后面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以及未来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还要艰难,他们怕相较之下现在已经算是最好的时光了。
所以,什么都不看、不想、不琢磨,只咬牙往前走才是最合适的。
万殊同在车载导航里搜了B大,不知道为什么海容川说大学门口的鸡蛋灌饼时,他的第一反应是B大,而不是A大。虽然,A大学校门口也有一家鸡蛋灌饼。但是,海容川不止一次抱怨不如他们学校门口的好吃。
海容川听着导航女声没什么感情地指着路,有些恍惚。
是啊!时间在一直向前走,明明是他们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他们还是把回去的路给忘了,还是需要导航才能找到那个小店。
海容川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梦,那个很美好的梦,自从他家里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那样无忧的梦境了。
是了,一直以来连梦都没有梦过。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突然做了一个那么奇怪的梦?
他们家是大四毕业,将要上研究生的那个暑假出事了。他妈妈检查出乳腺癌,他爸爸拿家里的存款投资失败。
这两件事到底哪件事是导火索他已经记不清了,是他爸爸投资失败使得他妈妈气到癌症呢?还是因为他妈妈得了癌症导致他爸爸投资失败呢?
事实是,那个暑假是他人生第一个阴暗瞬间。
爸爸一夜夜地失眠,阳台上永远闪着猩红的烟头。
妈妈歇斯底里地失控,家里卫生间垃圾桶里的一缕缕卷发,到最后妈妈不再抵抗,接受了现实,做了切除手术。
那个暑假之后,他们家彻底变了。
海容川离开了生活了21年的独栋别墅,跟着父母一起搬进了一个旧小区。两室一厅,小到一家人一转身都能碰到一起。
就在他要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他的生活再次改变了。
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时候,他遇到了江泊谦,他怀孕了。他跟江泊谦只领了证,没有举办婚礼。
这应该是他人生第二个命运轮转的瞬间吧!他说不好这是阴暗瞬间还是其他,毕竟江泊谦给他带来的连锁反应,不光有坏的、还有好的。
第118章 疯狂周 特别的癖好
海容川觉得他跟江泊谦的生活从来都没有梦中那么温馨幸福过, 他跟江泊谦之间一直都存在着微妙的地位差别。
孩子出生之前,江泊谦居于上位,一直控制着他, 不管是身体, 还是情绪。他不能反抗,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保证金主开心,就是他存在的所有意义。
孩子的出生,或者说他的病是一个转折点。他发病的时候从来都不受理智的控制,他不再看江泊谦的脸色,更不会管江泊谦会不会不开心。
他过得自我而放肆, 他们俩的地位开始发生变化。
他每一次发病时, 江泊谦都会小心翼翼地对他, 用百分之二百的耐心照顾他。
但, 海容川并不觉得开心。他知道江泊谦甚至江家之所以会这样对他, 是因为海映江。他们江家觉得那地下室35天,导致了他的发疯。同时, 他们也庆幸他没有杀死海映江。
而他对海映江的情绪又很特别, 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孩子,还是憎恨这个让他人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不像他的女儿。
到B大大学门口时,万殊同刚准备找个地方停车。海容川按住他的胳膊, “走吧!鸡蛋灌饼关门了。”
“嗯?是吗?”万殊同闻言转头往校门口看, 确实,那家卖鸡蛋灌饼的店现在已经换成了奶茶, 他转头看了眼胳膊上的海容川消瘦的手指, 手背上还有因为针眼而留下的肿胀,他心酸地别开眼,“要喝杯奶茶吗?”
“不要了, 回工作室吧!”海容川这会儿有点累了,明明才刚醒过来,怎么坐了会儿车就累成这样呢。
在梦里、那个他虽然看起来脆皮而整天被江泊谦灌汤喝,可至少精神和体力都还不错。
不像现实中的这个自己,已经是个残破得能露出发黄棉花的旧布娃娃,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还以为你还要再过两天才回去工作呢,每次你一回去,他们都被你卷得连觉都不敢睡了。”万殊同笑着调侃,他没有开玩笑。
海容川向来只有在躁期时才去工作室,那个状态的他一个顶三个,思维非常跳跃,灵感也充沛,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就能一直保持高效率状态。
他会一遍遍推翻下属送来的设计方案,再一遍遍地带着工作室里的人设计新的方案,直到敲定最后的设计稿才放大家回去休息。
海容川不用咖啡都能兴奋地工作好几天,但是工作室里的人都扛不住。每到这个时候,工作室里的人都会在办公室里驻扎下来,分成两班倒陪着海容川工作。
不过,这样的日子每个月也只要一个多星期而已。
海容川也只在这一个星期才会出现在工作室,其他的时间从来都没有去上过班。
“对了,咱们工作室的律师能起草离婚协议吗?”海容川目光停在万殊同车里挂的用朱砂刻着“平安”的车挂上。
万殊同突然一个紧急刹车,他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不敢相信地问:“你,要离婚?认真的?你现在情绪稳定吗?你今天吃药了吗?”
“你看你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海容川惨淡地笑了一声,“看来,我是很不正常了。”
海容川以为他现在还暂且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很不能让人相信,可能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被身边的人当成一个能独立的生活的人了吧!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万殊同看着海容川略显苍白消瘦的脸,轻声说:“只是担心你。或许,你离婚也挺好的。”
万殊同没说出口的是,海容川有严重的精神性疾病,而江泊谦是他的法定监护人。如果江泊谦不愿意离婚,海容川找律师也没有用。
按照万殊同对江泊谦的理解,那个人是不可能同意离婚的。
“让律师帮我起草个协议就行,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离婚。”海容川伸手拨了拨那个车挂。
万殊同还是问了一句:“映宝呢?她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江泊谦他”
海容川这个情况,不可能再生其他的孩子了。但是,只要江泊谦想,他可以随便生。
但,他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江泊谦怎么可能会跟其他人生孩子。
“不要,小孩还是跟着江泊谦比较好。”海容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对海映江的称呼,他怎么能把一场梦而当真呢?他真的是病太久了,都开始产生幻想了。
于是,他又改口道,“江泊谦也不可能会让映宝跟着我,而且,海映江也不愿意跟我吧!”
毕竟,在梦里,自己很正常。海映江都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更别说是他现在这种状态了。
“嗯,我回去之后会让律师帮你起草协议。”万殊同握住海容川的手,郑重道,“容川,你现在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我相信你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你还有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海容川摇摇头,“殊同,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或者累赘,我只是想被你们当成一个正常人而已。”
“嗯,我明白。”万殊同说完之后,带着他往工作室方向走。
海容川刚走进工作室大门,设计师们看到他后,眼神里俱是惊恐,好像已经预见未来一个星期是怎样的魔鬼日子了。
海容川笑了一声,“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等会就回去了。你们不用着急,不让你们加班。”
“老大,你终于懂得体谅我们普通人的智力和体力了。”
“老大,今天怎么有空下凡啊!”
“老大,吃饭了吗?我们刚点了外卖,披萨,要吃吗?”
万殊同看着海容川略显单薄的背影,走过去说:“行了,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老大就是过来看看。”
“是,我就是来看看。”海容川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干净、整洁。每次,他疯过之后就回家了,后续应该是万殊同帮他整理的。
“你今天准备做什么?”万殊同对于他情绪这么稳定地来工作室,还是很不适应。
毕竟,往常海容川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都是表情丰富又夸张,一过来就搂着他的肩膀往办公室走,边走边手舞足蹈地讲着自己又有了一个很好的灵感。
有时甚至是刚从某个会馆回来,身上还带着些不知名的香水味。
“你不用管我,我坐会就回去了。”海容川又说,“让律师给我打个离婚协议送来。”
万殊同见他一路上已经强调了这么多遍,也不再当他是耍性子。不过,他对海容川能离婚这事儿,不抱一丝的希望。
但他还是让律师起草了协议,律师问了他很多问题,像是财产怎么分割?有没有孩子?有没有外遇?
万殊同摇摇头,“你就按照普通的协议起草就可以,有孩子,但不要孩子。有财产,但愿意净身出户。没有外遇,但是想要离婚的那方有精神类疾病。”
“如果伴侣有精神类疾病,就算是净身出户,也很难离婚,尤其是还不要孩子。”律师皱着眉说。
万殊同从口袋里拿出烟,看了眼律师,又放回了桌上,轻声说:“是有精神类疾病的那方想离婚,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
“”律师有些疑惑,想忍不住问更多,但被万殊同抬手拦住了,“我知道你会说这种情况想离婚几乎不可能,但事情就是这样。”
律师沉默了,但还是帮忙起草了离婚协议。
万殊同拿着那个文件袋,又回头说:“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懂了。”律师点点头。
如果万殊同不加这句话,他可能还不会多想,但能让万殊同这么烦躁,应该就是海容川的事情了。
海容川的情况,其实他们都有一定的猜测。但是,海容川的状态其实对他们工作室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设计师这行,想要达到温饱水平,只需要接受普通的教育,从高等学校毕业就可以了。或者是像扫地僧一般,努力地吸取前人的经验,精进自己的理念,也能有一定成就。
可是,想要站到金字塔顶端,至少在他们这一行极度需要灵感。而海容川的灵感,像是从不会枯竭一般,且情绪越兴奋,想出来的点子越大胆。
他们工作室这几年已经是行业内的翘楚了,他们接的项目也都是别人够不到的程度。所以,就算海容川有时候情绪不太正常,或者是连带着整个工作室疯狂加班。
他们也只当海容川是太过兴奋了,毕竟哪个天才没有一点特别的癖好呢?
毕竟,工作室的设计师们每次陪着加完班之后,就会迎来近一周的假期,同时还有不菲的加班补贴。设计师们也再就习惯了每个月都有那么不眠不休、特种兵式的一周。要是到了时间海容川不来工作室上班,他们还挺不习惯。
海容川的这种工作方式在行业内其实也挺常见的,大众对于天才向来比较容忍,自然不会觉得他的特别而太过异常。
第119章 抽吗? 划火柴
万殊同推开海容川办公室门后, 见海容川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文件袋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这样睡着的海容川看起来正常多了。
其实,他有的时候也会想, 如果自己当年自己更勇敢一些, 海容川会不会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可是,这个当年要多早才能避免这些呢?是在高中?还是B大?亦或是当他知道海容川因为怀孕而要跟江泊谦结婚的时候呢?
他好像一直都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步骤,如果他能在更早时有现在的能力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在对方需要时随时给予足够的安全感和选择性。
但事实从来都不会如个人所愿,亦或说他一直对海容川而言就是个局外人。
海容川听到办公室门关上之后,才懒懒地睁开眼。万殊同刚进来时他就已经醒了,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 所以一直装睡到对方离开。
他坐起身从文件袋里抽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他不确定江泊谦会不会同意, 但他直觉江泊谦会的。虽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自信。
海容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从家里出门时就关机了。也没有开家里的车, 他只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现在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手机一开机就嗡嗡地显示出很多未读消息。
他随意划拉一通,都是江泊谦发给他的消息,不过大概意思可以总结为, 「什么时候回家?开机之后给我回消息。」
海容川把那个牛皮文件袋装进包里, 拎上就从办公室离开了,幸好停车场还有一辆他上次没有开回家的车。
这是一辆布加迪黑武士跑车, 很像梦中江泊谦送的那辆, 但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同一辆。
因为,他不确定那是一个梦,还是真的有另一个他过得很幸福。
他, 宁愿是后者。
海容川到家时,看到江泊谦跟海映江正在餐厅里吃饭。
刘叔走过来问:“容川先生,您想吃些什么?”
“跟他们一样就行。”海容川走过去,拉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海映江看到他之后,眼睛亮晶晶地喊了声:“小爸。”他感觉海映江想跑过来抱他,但是屁股在椅子上磨蹭了两下又怯生生地坐了回去。
“嗯。”海容川对着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的举动了。
除了极度兴奋的躁期,其他时候他向来都不跟海映江亲昵,他也能看出女儿在他清醒时有些害怕他。
江泊谦放下手里的叉子,抬头问:“你今天早上怎么起那么早?没开家里的车?”
“醒了就起了,我去了趟工作室。刚好殊同过来接我,就没开车。”海容川看着刘叔送过来的餐盘,里面是已经切好的牛排,他不喜欢吃意面,所以里面放了烤面包片。
海映江不时抬眼看看海容川,这个是她小爸,跟梦里的那个不一样,但却是她真正的小爸。
海容川自然也感觉到了海映江的目光,于是问:“怎么了?映宝,有事吗?”
“小爸,奶奶刚才打电话说要我们过去吃饭。”海映江也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她想看到小爸对她笑或者过来抱着她,用笑着的语气叫她“小孩”。
但她的期待终于还是落空了,小爸只是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抱她,也没有对她笑。不过,她也并不太伤心,毕竟小爸一直都是这样。
她知道,现在的小爸没有生病。只要小爸不生病,她就很开心了。
海容川脱口而出,“我不过去了,我晚上要加班。”
海映江低下头,用叉子搅着面条说:“哦!好吧!”
每次都是这样,小爸每次连借口都没有变过。
海容川胃口不算好,吃了几口之后就把餐盘推到了一边,他跟正坐在对面看着他的江泊谦说:“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海映江立即抓住了江泊谦的手,用带着哭腔的语调喊了声:“大爸”话音一落,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江泊谦转头温柔地帮她擦了擦眼泪,语气平缓又肯定:“没事,你吃完饭就去上课,等晚上我们回老宅。”
海映江还想再问问大爸,晚上小爸会不会跟他们一起回去。但是,大爸用眼神制止了她,她只能跟着晴姨去上课。
海容川跟江泊谦去了3楼的书房,这个书房空间大又明亮,家具是低调奢华的实木,一面墙是书架,整齐地摆放着一本本精装绝版书。书架旁放着个保险柜,另一面墙是酒柜,放着江泊谦常喝的酒。
说实话,这个书房很适合办公或阅读,但他很不喜欢,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书房里经历过什么愉悦的事情。
他径直坐到了沙发上,江泊谦去酒柜倒了两杯酒,走到他身边后在他面前放了一杯,“你想聊什么?”
海容川把那张离婚协议书从文件袋里掏出来递给他,“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
江泊谦没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之后,还是换来了这张离婚协议书。
他看了眼后随手放到茶几上,拉开抽屉拿出了烟盒,从盒里拿出一根后咬进嘴里,又从旁边拿出一盒火柴。
刺啦一声,橙黄色的火光在木杆上跳动,江泊谦点完烟后甩灭那根即将燃尽的木棍,随后扔进烟灰缸里。
海容川就这么看着江泊谦,说实话他不知道江泊谦现在是什么意思,在想什么。
不过,等江泊谦吐出一口乳白色的烟圈之后,自己的烟瘾也要犯了。江泊谦很少抽烟,但他每次抽烟时都会用火柴点烟,他抽的烟也不是市面上卖的那种,而是江拱明的医疗团队特别研制的。
虽然,海容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医院要制烟。他烟瘾犯的时候也来书房找过这个烟,但是他一直抽不习惯。
这个烟初入口时是微苦的尼古丁味道,一旦被吸入肺里之后就变成了又苦又辣、呛得人不能呼吸的烟草味。可当抽完之后,嘴里又会留下淡淡的香橙味。
江泊谦见海容川右手大拇指与中指互相捻搓着,就从盒子里又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他一只手拿着已经抽了几口的烟,对着嘴里正咬着的这根未点燃的放到一起引燃,他深深抽了一口,巧克力色的烟叶瞬间显露出点点猩红。
他把那根已经燃了四分之一的烟递给海容川,“抽吗?”
海容川看着那根橙色烟蒂上面带着江泊谦淡淡咬痕并濡湿的烟,沉默了几秒才接过来送进嘴里,深吸一口过肺后,吐出一团不成形的雾。
他透过这朦朦胧胧的烟雾看到了江泊谦,那人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烟被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不时送到嘴里抽了一口,随后长臂一伸在烟灰缸里磕了磕。
海容川很想问江泊谦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但看着江泊谦那么悠闲,他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在江泊谦第三次磕烟灰时,那灰烬从烟灰缸里飘了出来,正好落在了离婚协议上。
海容川心里有些慌,莫名的慌,这是生理性的心慌。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要犯病了,躁期要来了吗?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那杯威士忌他并没有端起来,而是从一旁倒了杯清水喝。他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下来,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刻,如果他犯病了,江泊谦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听他说话。
最主要的是,一旦躁期来了,他也不会这么平静地跟江泊谦坐在一个屋里抽烟、喝酒。
江泊谦一根烟抽完之后,才坐直身体,他看着一旁的人,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离婚,你什么都不要?”
“对,什么都不要。”海容川确定地点点头。
“那你住在哪儿?”江泊谦指着他问,“你还有钱生活吗?你对你一个月要花多少钱,有概念吗?你能照顾好自己?你是会做饭还是喜欢吃外卖?你知道自己要吃什么药?”
“我可以不花钱,我租个房子就能住,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海容川别过脸,不看江泊谦的表情。
江泊谦的眼神太有穿透性了,仿佛能看到他的心里去。
自从生病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钱。每次他发病时,他的购买欲会特别强,还总是买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这些事情他在发病时是控制不住的,每次都要到稳定期才会意识到自己在发病时做过多少蠢事。
他知道自己在躁期时打赌输了好几辆车,每一辆都近千万。也知道自己是各大会馆的常客,在里面也花了很多钱。
现在地下室里还存着他从会馆里买回来的一辈子都喝不完的酒,以及一个镀了金的雕塑。江泊谦给他买的跑车整个车库都已经停不下了,就让家里的司机把他不常开的车送到了老宅。
如果跟江泊谦离婚,自己的生活水平必然会下降。
他不知道自己在发病期是不是会有意识地降低消费水平?应该不会吧!如果他能控制发病期的行为,那他就不会再发病了。
江泊谦说的这一切他都不知道,毕竟自从跟江泊谦在一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金钱方面的压力了。
第120章 她有权利 因为她,或者因为我
江泊谦静静地看了海容好一会儿, 接着又问:“为什么非要离婚?”
“累了,不想再继续了。”海容川这才抬起头看他,很认真地问, “江泊谦, 你不累吗?”
“我不累。”江泊谦直接说。
海容川不想跟他再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无解。
江泊谦好像从来都不觉得他生病是一个问题,六年了,他的情绪反反复复,他都已经烦了,无数次都想直接去死。
但是, 江泊谦每次都把他救回来, 然后告诉他:你只是情绪出了问题, 吃完药就好了。
海容川知道, 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了。他烦了, 他不想再看见江泊谦,也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拖累了江泊谦。
如果离开江泊谦之后他就活不下去了, 那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
“江泊谦, 我要离婚。”海容川心烦意乱,他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却在划火柴时怎么也点不着火, 连续划了三次之后, 黑色的火柴头在擦皮上留下了几道白色的摩擦印迹。
他有些烦躁,难道他连火柴都划不着吗?那他, 还能做什么?
江泊谦身体微微前倾握住他的手, 那人宽大的手掌刚好能把他的手完全包起来,他烦躁不安的心好像宁静了一瞬。
江泊谦手上微微使劲带着他在擦皮上轻轻划拉一下,花苗燃起。男人举着他的手把火苗凑近了烟尾, 点着之后又从他手里剥走了那根已经被甩灭的发黑的火柴梗。
海容川深吸几口之后,情绪才平静一些。江泊谦坐回原位,又问了一遍:“海容川,你确定要离婚吗?”
“是,我很确定。”海容川磕了一下烟灰,看着他,一脸平静地说。
江泊谦回视,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之后,点点头,“好,我同意了。”
海容川刚好一口烟吸进肺里,苦辣的烟草闷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江泊谦从他两手指中间拿走了烟放进嘴里咬着,随后坐到他身旁轻拍着他的后背,含糊着说:“海容川,哭什么,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海容川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他不想哭的。他只是被烟呛到了,这个烟的味道太奇怪了。他始终抽不习惯,幸好以后也不用再抽了。
但江泊谦好像很喜欢,把他剩下的那半支烟抽完后,烟蒂按进烟灰缸里。随后,松开他的后背,退回到原来的沙发上。
海容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抬起头,现实中的江泊谦跟他梦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他面前的男人已经掌位多年,是一个睥睨天下的上位者,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用轻快上扬的语调叫自己“小卷毛”,也不会时不时抱着他并温柔地叫“宝贝儿。”
不,其实江泊谦也会叫他“宝贝儿”的,只不过仅限于他生病的时候叫。那时候他们俩都不清醒,他是被情绪掌控了,而江泊谦是被什么控制了吗?
江泊谦会被控制吗?
海容川觉得应该不会,江泊谦不喜欢别人忤逆他,更不会允许别人逃离他的控制范围。海容川认为江泊谦应该是享受看自己被情绪控制,而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海容川甚至想过江泊谦之所以照顾他这么多年,可能正是因为不喜欢他脱离自己的控制。如果连一个精神病都能完美地控制,那不更代表着他的能力吗?
海容川扣了下手指,问他:“什么时候能离婚?”
“今天就可以。”江泊谦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钢笔,他食指在自己要签名的地方轻轻点了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海容川就知道江泊谦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放他走。现在江泊谦说自己有条件,他的心反而平静了一些。
江泊谦在海容川的注视下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把钢笔帽盖上,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了轻轻地“啪”的一声响。
海容川高高吊起的心,也随着他那轻飘飘的动作而重重落下。这么多年的纠缠,也随着“啪”的一声巨响,而四分五裂。
江泊谦把那张离婚协议书往海容川面前推了推,“你不能搬出去,如果有需要我们一起出席的场合,你必须陪我去。”
“都已经离婚了,还有意义吗?”海容川问。
江泊谦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海容川,你应该知道我的婚姻不仅仅代表着我们两个人,它代表着江家,更代表着三水集团的外在形象。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外界一点负面影响都没有呢?是因为我甚至是以后的海映江,都不能有这方面的负面影响,你懂吗?”
“是因为你们不能有负面影响,所以我就要被绑在这里吗?”海容川心里最后一点期翼,在这一瞬间也烟消云散了。
江泊谦抱臂靠回沙发上,“你可以这么认为,因为这张纸它能不能生效。在我,不在你。”
“江泊谦。”海容川叫了江泊谦的名字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他刚才真的是脑子混乱了,才会觉得江泊谦会因为他的请求示弱而心软或感情用事吧!
毕竟,梦就是梦,梦里的人或事都是不作数的。
江泊谦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他身上,好似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海容川看着他这副跟听下属汇报工作毫无二致的姿态,终究还是点点头,“行,我同意了。”
江泊谦站起身从书房走出去了,海容川继续坐着。他烟瘾又犯了,于是把目光重新放回那盒烟上。
这次他觉得其实这烟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又苦又辣之后,是淡淡的香橙味。就好像是在说,只要忍得住这呛死人的难受,后面就能收获甜美的余香。
海容川刚从书房走出来,见海映江正在三楼的阳台上站着。他走过去问:“映宝,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爸,大爸说你要跟他离婚了,是吗?”海映江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稍微一眨眼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海容川看着她这委屈的模样,很难不动容,他蹲下身上轻轻抱住海映江,手放在她后背轻拍着,“映宝,就算我们离婚了,也不影响我们都是你爸爸,这个关系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可,我不想你们离婚。”海映江声音猛地大了好几个分贝,还带着愤怒的尖叫,“为什么要离婚,我不想你变成别人的爸爸。”
孩子的尖锐的哭声让他心里很躁,他的耐心也在慢慢耗尽。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再冷静一些,对孩子多一些耐心。
但他控制不住那股子喷涌而出反感和厌恶,语气中也带着点不耐烦,“我不可能会变成别人的爸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你可以放心了。”
所以,海映江不想让他们离婚,是因为不想他再有别的孩子吗?
“那为什么你要跟大爸离婚啊!”海映江再次质问他。
海容川松开她,站起身冷淡地说:“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你懂吗?我们——”
“海映江,去上课。”江泊谦严肃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海映江对江泊谦这个爸爸所代表的父权有着天然的恐惧,她后退了两步,手指抓住裙子,嘴巴抿了几下,还是瞪着他们又大声喊了一句:“我讨厌你们,你们都是骗子。”
等海映江跑远之后,江泊谦向海容川走过来,语调平淡,但眼里却带着浓浓的失望,“海容川,她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也说了她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你是想跟她说,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生?还是你想跟她说你现在所有的不幸、所受到的这一切伤害都是因为她?你觉得,她能承受得了你这样的责难和迁怒吗?还是你想让她觉得她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吗?”
“我”海容川不能反驳,毕竟如果江泊谦没有过来的话,这些话是他肯定会因为不能控制的情绪而说出口的。
江泊谦双手插兜,不再看他,转而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玻璃花房,“海容川,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有记忆了。你可以把所有伤人的话都说给我听,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我身上。但是她受不了那些话。我可以跟她说一百次‘你是你小爸最爱的人’,但她不是傻子,你是不是真的爱她,她是有感觉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留在老宅不好吗?”海容川反问。在他看来,不管是从哪方面讲,海映江留在老宅都能开心地长大。
“她是我们的女儿,她有跟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权利。”江泊谦转头看着海容川,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海容川,我以为你至少会有那么一丝的动容。因为她,或者因为我。”
江泊谦已经下楼了,海容川站在阳台上,看着太阳从正空慢慢西坠,直到晚霞漫天,再到花园里灯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