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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高枝 玉陵游 21162 字 8天前

第 12 章 结束

孟知悄悄合上了房门,并没有再听下去。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一直仰着头,可是还是阻止不了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

一颗又一颗,接连不断,让她新化的妆都花了。

这样和宋清礼告白,一定会吓死他。

一想到那个滑稽的场面,孟知就想笑,可是她根本笑不出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都觉得难受不已。

但是最难受的还是她的心,像是凿了一个大窟窿,风从外面灌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吹得东倒西歪。

以前这颗心装满了宋清礼,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他便住在里面。

她一笔一划地去描摹他的样子,把每一件有关他的事,都当成人生最重要的大事去记录。

她甚至不期待他有什么回应,到了协议结婚的合约时间到期,她就默默离开。

然后把这两年当成珍贵的回忆放到心里,起码,她天真地想,他们也曾做过夫妻,不是陌生人。

可是,宋清礼却给了她更多的回忆,主动亲她,和她上床,又说她可爱,关心她,体贴她,把属于情侣要做的事都做了一遍。

临近下班,孟知坐在剪片室一堆机子前面,手腕撑开桌沿,站起身,和身边同事说:“今天就到这儿吧,不加班,大家准点下班。”

立刻引起一片惊呼。弄了一次之后,孟知直挺挺地躺着,乌黑的发丝一部分铺散在枕头上,另一部分,和她的肩颈纠缠在一起,显出几分妖媚来。

她累到连手指都不大想抬起来。

可当柔软的纸巾擦过肌肤时,她仍旧控制不住抖动。

宋清礼随手将纸扔进垃圾桶。

“冷?”

他起身,又被孟知拉住了手臂,“不是。”

“那就是累了?”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喉结微动。

孟知长长地“嗯”了一声。

“你说的,可以。”

床伴之间,并不需要照顾太多对方情绪,只有能做,和不能做。

如果孟知不能继续,宋清礼不会勉强。

即便,他食髓知味。

“我只是需要缓缓。”孟知翻了个身,落下长睫,眼底情绪不孟。

可能是担心连续两次给对方的印象很差,也可能是,这种关系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全感。

见状,宋清礼用虎口卡住她的细腰,三根手指配合着揉了揉。

大抵是在下午随手查了下她今晚的行程,揉完腰后,那双宽大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小腿肚。

许是宋清礼力道太温柔,手心温度要将她融化,孟知忽然鼻子一酸,一股脑诉诸委屈起来,“今天下午给我拍照的摄影师是我黑粉吧,他让我穿着12厘米的高跟鞋在石子路上摆了一下午姿势,我腿都快疼死了,晚上还要走红毯,红毯那么长,感觉比我的命还长。”

宋清礼:“看到了,脚后跟都磨红了。”

“还有,那条裙子的设计师平常是不是只玩芭比娃娃?要是假胸直接就被勒爆了。造型师让我别吃晚饭,我快饿晕过去,结果看见梁如月,气饱了。”

说着说着,孟知忽然噤声。

会不会,宋清礼嫌她话太多了?

或许他连梁如月是谁都不知道。

孟知现在眼红鼻子红,加上默默将自己蜷缩起来,更像风声鹤唳的兔子。

宋清礼将她这副模样揽入眼底,手上力度松了些,“那现在呢?”

“本来是饿的。”

“嗯?”

“被你喂饱了。”

空气中片刻沉寂。

孟知意识到这个笑话太冷,绝望地把头埋起来。

没想到,宋清礼还挺配合,只是似笑非笑地把她脑袋掰回来,“休息了会儿,该饿了吧?”

“也不是很饿……”孟知话还没说完,那双手就从她的小腿上撤下,继续握住她的腰。

“我不……”

“容你说不要?”宋清礼说完,捂住她的唇,让她只能干瞪着眼,一双澄澈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

感情她卖惨这么久,他油盐不进?

其实孟知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她太困了。

过了会儿,宋清礼松手,转而掌住她的后颈,她下意识张唇,“慢、慢点。”

宋清礼放慢。

随后,孟知彻底将眼睛闭上了,只剩下滑腻皓白的脊背袒露在男人眼底。

“……”

待人彻底陷入昏睡,宋清礼披上浴袍,去了趟浴室。

“谢谢孟总监。”

“还是孟总监对我们最好。”

孟知微微一笑,又交代了几句,先行离开。

没人知道,她优雅转身后,跑向电梯的速度有多快,大楼内的空气都被她带得飞起,风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像离枝而飞的鸟。

孟知在电视台广告部上班,最近升职,坐上了制作总监的位子。

本来广告部就忙,经常要加班,升职后更忙,每天有审不完的片子,排不完的单子,作息混乱,完全挤占了个人时间。

但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自己停下来。

因为今天是宋清礼的生日。“啊!”孟知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冯佳茵从蚊帐里探出头。

孟知坐起身,急促地喘了口气:“没事,做了个噩梦。”

她不算撒谎,昨晚上做的那个梦,确实也算是噩梦。

只是那场梦不仅恐怖,还很羞耻。孟知觉得她这次要完了,她年轻鲜活的小命可能就要到此终结。

她才十八岁啊,才刚读大学,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人生却即将走到尽头。

想到今天很可能走不出这里,甚至有可能受到一些非人的折磨,她又害怕又难过,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但是她却不敢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她现在真的很想昏过去,可偏偏她体质好得很,别说昏,眼前连黑影都没闪一下。

梦里,宋清礼把她抱在腿上,大手用力扣住她腰,很凶很急地亲她,甚至还将舌头伸进了她嘴里,在她口中肆意搅弄,亲得她差点窒息。

他从她口中退出,又亲她耳朵,舔I咬她耳垂,最后吻着她脖子往下啃……

画面一转,宋清礼压着她,仿佛是用那把左轮手I枪抵住了她,还问她:“能承受吗?”

啊!太臊了!

孟知内心咆哮,怎么会做那种羞耻的梦?

以前她从来没做过,结果受了一场惊吓,竟然梦到被那个冷漠狠厉的男人抱在腿上亲,最后还被他抵着……

想到梦里的场景,她心跳得很快,脸颊隐隐发烫。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唇,感觉嘴唇也很烫,通过唇瓣软嫩的触感,似乎还能感受到宋清礼的温度和力度。

啊!

她被自己这种荒诞的感受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宋清礼那样的人产生一种叫做“欲”的念头。

不行!不可以,坚决不能!

她怎么能对宋清礼有非分之想呢?

尽管她并不了解宋清礼,可就凭昨天晚上她目睹到的场面,猜也能猜出来宋清礼的性情。

那样的人,先不说他的家世背景有多强,就他自身的性格,那是她能肖想的吗?

她用力掐了下大腿,疼痛使她清醒。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难道是因为宋清礼抱了她?

很有这个可能!

昨天晚上她因为惊吓过度,加上跪坐久了,整个人都像是抽了筋似的,腿软得站都站不稳。

宋清礼就问她:“介意我抱你吗?”

他没问“需不需要我抱你”,因为很明显的事,她站都站不稳了,肯定需要,只是介不介意的问题。

可看着他那张深邃凌厉的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后来他把她抱到活动区那边,离人还很远的地方把她放下。

走之前,他对她说:“以后别再来这里。”

她重重地点头:“嗯,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他又说:“也别在任何男人面前说出‘你想怎样都行’这种话。”

呼——

回过神来,孟知轻轻拍了下脸,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她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说她没有在版纳提前认识宋清礼,那么昨天晚上,他会放过自己吗?

还有,当她为了活命对他说出“你想怎样都可以”的时候,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呢?

如他所说,她能承受吗?

她不敢想,想想都害怕。

好在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每天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而他是宋氏集团的老总,他们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想见都见不到。

不,她不想见,她没那么大的野心。

这会儿,她火急火燎的是要去超市买菜。

今晚上她要亲自给宋清礼做生日大餐。

而宋清礼此时还在外地,出差半个月了,今晚回来。

电梯到地下停车库,取车,离开电视台,孟知一路都在计算宋清礼的飞机落地时间。

匆匆忙忙进超市,又匆匆忙忙出来,手上多了两只购物袋,装的全是食材。

上车,往宋清礼家赶。宋衍拿着电话贴在耳边,一边走一边说:“四叔,您别生气,我已经到庄园了,马上过去。”

电话里传来宋清礼低沉清冷的声音:“五分钟。”

宋衍语气痞痞地说道:“我的四叔哎,从活动区到您老人家的行宫别院还有很长一段路,五分钟怕是不行,十分钟行吗?”

宋清礼的声音更冷了:“三分钟。”

宋衍正想说话,只听宋清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照片又出现在了网上。”

宋衍脊背一寒,立马严肃起来:“四叔,那就是一张风景照,重点是大海与落日,您只是不小心进入了风景中,而且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没有人能看出来是你。”

宋清礼从喉里挤出一声低冷短促的笑:“呵。”

孟知有自己的房子,离电视台比较近,平时宋清礼出差,她便住自己家,方便上下班,宋清礼回来,她才过来和他一起住。

宋清礼家在泰禾御,在一个繁华的商圈里,闹中取静,黄金地段,寸土寸金,是臻邦集团早期开发建设的。

也是宋清礼被接回宋家后,他父亲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电梯到顶层,一梯一户的大平层,走进去,低调奢华,又空旷冰冷。

孟知放下购物袋,打电话给物业,请人过来做清洁,又叫花店送鲜花,还有蛋糕房订的蛋糕要催一催,让人尽快送来。

宋清礼不在家,孟知也会隔三差五地抽空过来,开开窗透透气,给绿植浇浇水,给鱼缸里的一群发财鱼喂喂食。

这群鱼,被她喂的一只只又肥又胖,色彩鲜红艳丽,在恒温循环的水世界里,自在地游来游去。

可就是一群白眼狼。

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论怎么喂都喂不熟。

可宋清礼说:“那多好,记忆是牢笼,愿生而为鱼,有七秒就足够了,快乐,简单,自由。”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孟知的心情一个天上一个是地下。

命运的戏弄是如此的残酷。

孟知已经被打倒在地,彻底认输投降。

她敲了敲门,听到宋清礼的声音问:“谁?”,她才提高声音说:“是我,孟知。”

里面的人安静了片刻,道:“进来吧。”

孟知推门而入,宋清礼坐在书桌前,正拿着一个ipad看文件,等她进来,才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孟知不去解读他的表情,走到他的面前,简单而直接地把合约放到他身前的桌上,说:

“我们的协议快结束了,这是当初签好的合约和离婚协议书。”

“——我想你可以把费用结算一下给我了,我明天就搬走。”

第 13 章 公事公办

孟知说完,房间突然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宋清礼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想到孟知大晚上进来是找他谈这件事。

他放下手上的ipad,微微垂下眼睫看了看放在自己桌上的两份文件,接着又掀起眼皮看向面前还站立着的孟知。

孟知今天穿了件纯色的丝质衬衫和浅色的休闲裤,没有化妆,只有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整张脸清透干净,很是清秀。

虽然站在他的面前,但是她的态度并不紧绷,神情和肢体都很放松,似乎把什么重担放下了一样,她无事一身轻。

这和他印象中的孟知有些不一样。当然,孟知待人接物的态度大方,没什么让人指摘的地方。

但是,孟知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份大方就悄然不见了,她会露出小心翼翼又紧张的表情,似乎很怕自己的样子。

保洁工人来的时候,孟知已经系上围裙在厨房忙碌了。

她拟了几道菜,全是宋清礼爱吃的。

红烧排骨,葱爆梭子蟹,虾泥灌青椒,还有鱼汤面,和几道时蔬。

每道硬菜都费时费工,尤其是鱼汤面。

可是过生日哪能不吃鱼汤面,宋清礼最喜欢她的鱼汤面。

保洁工人闻着香味,羡慕说:“宋总太幸福了,有你这么会做饭的太太,真是福气。”

孟知听着“太太”两字,唇角上翘,扫码付钱时多付了一笔小费。

两个小时之后,窗外天幕切换成了黑夜模式,高楼大厦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在幽蓝的夜空下璀璨如星,比喧嚣的白天更有画面感。

孟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水晶灯下,将娇艳欲滴的奥斯汀玫瑰一枝枝插入珐琅花瓶,摆到客厅最显眼的地方,餐桌上铺上奶茶色绣花桌布,摆上烛台、蛋糕和餐具。

偌大的空间,顿时弥漫出甜蜜浪漫的气息。

至于菜肴,差不多也全都搞定了,只等宋清礼回来,再做最后一道工序即可上桌。

孟知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查询航班,看到飞机10分钟之前已经落地。

忽然有点慌。她没出声,宋清礼也就没察觉她醒了。

看了人好一会儿,又瞥了眼时间,孟知掀开被子,起身去喝水。

闻声,宋清礼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打开了灯。

“今晚你还走吗?”她多此一举问。

宋清礼全身上下,唯一凌乱的地方,就是被她不小心蹬了一脚的西装裤,原本平滑的地方,生出一道折痕。

“两点,还不算晚。”

“你确定,你不是刚回国,时间紊乱了?”

宋清礼倏忽抬起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不咸不淡,“怎么知道的?”

“猜的。”孟知抬起手臂,喝了口水,左手指尖扣住身后的柜子。

宋清礼眼角笑意若隐若现,“猜得挺准。”

“我还猜到,接下来你会久居国内。”这些年,宋清礼一直在留学,管理宋氏国际业务,从那次晚宴开始,父母让他回国定居,逐步适应和接手集团的项目。

“所以?”宋清礼不相信孟知会白打听这些。

“所以,我们可以维持这种关系吗?”她捏紧杯子,不大敢抬头。

她有些担心。

万一宋清礼身边有爱慕的人?

又或是,宋家的家教不许他纵欲。

过了会儿,宋清礼出声,而她心脏停了一拍。

“除你之外,我不会再有别人。”他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这样。”

这是开始宋要求了。

孟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自然。”

他沉默半晌,可能是还在思忖。

百达斐丽5002p从笔记本旁回到男人手腕上,凸起的筋络和纹路被覆盖,仿佛,那双百般折腾她的手,从未施展过力量。

“还有。”宋清礼放下卷起的袖口,拨了拨腕带,不紧不慢道,“互不打搅彼此的生活,床上的事情,床上宋。”

他用的是打搅。海城外国语大学,简称海外,这个名称没少被网友调侃,而那句“我是海外毕业的”,一时间成了网络热梗。

孟知最开始了解到海城外国语大学,也是因为这个梗。

不过那时候她只是觉得好玩,没想过来海城读书,毕竟离她家太远了,又是顶尖的繁华大都市,她怕自己无法适应。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来海城读大学,是看了一张在网上爆火的大海落日图。

孟知神情低落下去,但放在面上,并不孟显。

“那我可以给你发微信吗?”澜沧江畔的高星级奢华酒店,顶层,总统套房内。

宋清礼一身黑色浴袍,身姿挺拔地站在落地窗前,薄唇叼着烟,低头看着手机。

突然手机里弹出新消息,显示是周惊鸿。

【180xxxx,这个才是万总的号。】下评论全部是赞美,都在夸她漂亮,有人叫她小仙女,还有人叫她老婆,其中一个人问她去版纳干什么,

孟知回复:参加朋友的婚礼。

宋清礼低头看着手机,拇指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滑过屏幕里女孩纯美的脸,滑过她粉嫩的唇。

心脏蓦地一抽,他用力握紧手机,握得手背青筋凸起。

方才那道熟悉的清甜声,像是一支穿云箭,隔了四年的光阴,再次射进他心底,又疼又涩。

他紧了紧腮,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下,薄唇衔住过滤嘴,狠着劲儿深吸了口烟。

向来自律的他,却在这四年里,依赖上了尼古丁的味道。

一根烟燃尽,他转身回卧室换衣服,白衬衣,黑西裤,一件偏休闲的黑色西装外套。

穿好衣服,戴上腕表,他打电话吩咐助理:“下午的航班取消,一会儿去参加婚礼。”

助理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道:“是参加张星寒的?”

“不然呢,参加你的?”

助理被怼得一愣,嘿嘿笑了声:“宋总您说笑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宋清礼语气冷淡:“三分钟后把车开到楼下。”

【刚刚那个错了,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号码。】

【四哥,你没打过去吧?】

宋清礼懒得打字,直接语音回复:“你什么时候跟孟知成了朋友?”

周惊鸿快速打来语音电话:“看来四哥已经打过去了。”

宋清礼没说话,神色冷淡地看着手机。

周惊鸿笑着说:“兄弟够意思吧,四哥该怎么感谢我?”

宋清礼半句废话没有,冷漠地挂了电话。

挂断后,他看着通话记录里还没备注的新号码,拇指一滑,点了删除。

删完号码返回到手机主页,正要锁屏,突然某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当然,有需求的话,你可以和我提。”宋清礼微抬眼眸,“不过看起来,孟小姐是个清新脱俗的人。”

不问他要资源,只让他帮忙推掉些活动。

“空闲的时间和自由,就是最难得的不是吗?”孟知唇边露出柔和的笑。

宋清礼不解,却也不问,只淡淡道,“往后,孟小姐可以更大胆些。”

“比如,让你帮忙把梁如月封杀了吗?”

“我需要知道,她哪里惹你不高兴。”

宋清礼并不是会随意做下决策的人,至少要让他知道,梁如月做过些什么,再以他略微偏向孟知的立场,来考虑这件事情。

见他真在思考,孟知连忙道,“还是算了,我和她,各凭本事。”

况且,她也没真打算让宋清礼为她做什么。

房间里的味道还未散去,和沐浴露香甜的味道搅和在一起,黏腻闷热。

没别的事,宋清礼起身敞开窗,转身后看着她,语调平淡,“下宋六,还是这个房间。”

孟知那一声“好”字还没出声,蓦地想起什么,硬生生转了个弯,“下宋六,我要去沪城参加一个电影节。”

宋清礼眼底一贯的波澜不惊,只一瞬,闪过一丝不悦。

“……宋日我就回来,行吗?”

“不行。”他声音冷硬淡漠,瞥了孟知一眼后,从沙发上拎起西装外套。

孟知有些无措,掩下了眸子。

转瞬,男人气息朝她靠拢,冰凉的指节落在她下颚上,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被迫撞上一双幽深漂亮的眸,眸中带有欲念。

两人的气息近乎纠缠在一起。

她一身油烟味,还没洗澡。

虽然她愿意给宋清礼做煮饭婆,但不表示她愿意让宋清礼看到自己煮饭婆的样子。

机场到家的路程大概40分钟。

预留最后20分钟做饭的时间,她只有10分钟可以洗澡,而且还没算穿衣化妆的时间。

孟知几乎是用箭矢的速度冲进了卫生间。

孟知不管他怎么看自己,继续语速缓慢,但是一字一句都吐字清晰地说:“我说了,我想结束合约,不想再和你假扮夫妻,这很难理解吗?”

宋清礼似乎在极力忍耐,努力和她讲道理地说:“孟知,你现在情绪不对,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孟知摇头,她听话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她听话下去?

“我听到了你和你妈妈说的话,既然都知道了我们是假夫妻,有什么必要继续吗?”孟知索性一口气说出来。

她认真地看宋清礼:“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我其实很想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想再耽误下去。”

她说完便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宋清礼就在她的背后出声道:“孟知,我以为孩子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彼此欣赏,情投意合之下一起决定的责任。”

孟知脚步一顿,她当然知道,所以呢?

宋清礼沉默片刻说:“很抱歉,生孩子的话,我还是只想找我喜欢的。”

第 14 章 脚踏实地

宋清礼的坦诚得让人无话可说,丝毫不给人遐想的余地。孟知早就知道,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感激的情绪。

他这样,孟知才不会回头,可以快刀斩乱麻地挥别过去。

这一次孟知的心情平静至极,当然也没有回头,走回房间后,孟知脱了鞋,趴在床上,闭上眼就睡了。

这晚,孟知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十六岁的样子,她在学校的礼堂碰见了宋清礼,她为他怔愣失神,憧憬的高中阶段,除了学习之外,最大的乐趣便是追逐宋清礼的只言片语,为他魂牵梦萦。

后来,她进入大学,继续做着宋清礼的学妹,和他在学校里无数次擦肩而过,每一次她的心跳都只为他一人。

最后是他们成为模范夫妻,他第一次将视线真正地落在她身上,他说孟知你真可爱,忽地,他又用冷淡的声音说我还是只想找个我喜欢的……

早上,孟知睁开眼睛,看见秋日少见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

窗外,阳光灿烂,人声远远地传过来。

孟知眨了眨眼睛,看了许久,终于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她终于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人怎么可能抓住梦里的东西?

孟知掀起被子,将自己的双脚踩在地面上。

她得学会脚踏实地。

她必须学会脚踏实地-

只不过。距离电影节不到一天,何越忽然弄来条裙子,直接换掉Tina之前准备的那一条。

孟知换上试了试。

新的这条,比之前那条要更加修身,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无遗。

这几乎是正面回应了传闻。

“这条裙子之前让Tina备选过,我觉得太低调,现在看来,正好。”何越站在她身旁,透过镜子看她,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那条背链几乎是点睛之笔,在纯白抹胸长裙上绽放开来,璀璨夺目。

舆论登顶时,所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在了她身上,足够漂亮,就足以赢得胜仗。

孟知也觉得不错,就是没大看出这条裙子出自哪个品牌。

“Ariana。”何越道。

难怪。在段青妍说出宋清礼随了礼的那一刻,孟知的心情便再也没法平静。

虽然她嘴上说着没事,甚至还安慰段青妍别在意,但其实她自己却紧张得不行。

尽管她很清楚,宋清礼不可能来参加段青妍的婚礼,可她还是很紧张,没法不紧张。

因为她太怕了,怕遇到宋清礼,更怕在这样的场合与他重逢。

然而她所有的不安和惶恐,在见到段青妍时,全部都散了。

四年没见。

两人隔着长长的丝绒红毯“深情”凝望,彼此眼中都有泪。

段青妍红着眼仰了下头,随即提起婚纱裙摆,不顾形象地跑向孟知。

孟知回过神来,也快速跑向段青妍。

两个人抱在一起,孟知鼻头酸酸的,哽咽道:“妍妍,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段青妍用力抱住她,温声安抚,“别乱想,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特别高兴。我不知道你当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回来。”

孟知含着泪笑出声,因为哭了,说话时有点鼻音,声音听上去软糯娇憨。

“就算你不让我回来,我也是要回来的,总不可能一直在外面。”

她不习惯国外的饮食,别说国外了,就连海城的饭菜她都吃不习惯。

海城的口味以清淡为主,而且偏甜,可她喜知吃辣,无辣不知。

和宋清礼在一起的那三年,她迫使自己去迁就宋清礼,去习惯海城的清淡甜口。

可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最终她也没能适应海城,也适应不了宋清礼。

所以后来两人还是分了,甚至分得很不愉快,几乎成为仇人。

当初他们在一起时有多热烈,分开时就有多决绝。

她深吸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事。

“妍妍,新婚快乐。”她笑着送上祝福。

礼钱她来之前就转给了段青妍,一万二。

段青妍温柔地拍了拍她背:“回来就回来了,有我在呢,别怕啊。我不信宋清礼还真就无法无天了!再说了,这是版纳,不是海城,宋清礼他就算是条龙,到了这里也得给我盘着!”

孟知有被安慰到,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谢谢妍宝。”

段青妍把她往里面推:“行了,别肉麻了,快进去吧,程玉瑶也在,你进去后跟她坐一块儿,等晚上空了我再陪你。”

这家的裙子全是手工定制,不出售,仅租借。因为设计师是某个富二代,所以圈内不少孟星趋之若鹜。

仅一天就将裙子借到,到底是何越才能做到。

次日,电影节七点开始。

一般来说,同个剧组会一起入场,无奈孟知同剧组的人早已闹掰,《暗流》的主创在她刚下车时,就已经步入会场。

直播弹幕上瞬间刷得起飞:

【怎么没看到美帝?】

【只有她一个人不在,难道还不孟白原因吗?只能说不愧是美帝,得罪人分分钟的事。】

【陆导不喜欢花瓶也正常吧。】

【都让让,今天我家月月穿了红裙子,美死了。】

在入口处,孟知就已经看到座位上的一抹暗红,梁如月今夜靡丽非常,像是暗夜里热烈盛开的玫瑰。

往往鲜艳的颜色,更容易起到艳压的效果。

看到孟知时,梁如月已经难掩嘴角的笑意。

上次风格的确不适合她,这次可不好说了,精致甜美的五官配上艳丽的红裙,极具冲击力。

可当孟知走过红毯,弹幕忽然停顿。

正常光线下看不出,光影交织时,那条纯白色的裙子泛着粼光,在孟知绰约的身姿上隐约闪动,分不清究竟是裙子耀眼,还是她白得晃眼。

背链摇动着,仿佛在丈量那截细腰。

同镜头打了个招呼,孟知便来到内场,即便《冬夜》剧组对她漠然不动,甚至抱有敌意,她的面上笑意不减。

毫无疑问,今晚,她赢得彻底。

在梁如月愤恨的注视下,她缓缓入座,低眸看着身侧人颈上硕大的宝石,笑意盈盈,“珠宝很好看,可惜,人差了点。”

千算万算,只算了自己这一头,宋清礼那头根本不在她的控制之内。

预计男人到家的时间过去半小时之后,孟知穿着缎面吊带裙,脸上脂粉晶莹浅淡,面对一桌渐渐冷却的美味佳肴,她的心也渐渐冷却。

眼睫颤颤,氤氲一片雾气。

说不清是菜肴的香味熏的,还是自己眼睛里泛起的湿意。

她给宋清礼的助理李唯打了个电话,李唯说:“宋总到柏城了,不过宋总晚上有应酬,要晚点才能回家。”

孟知说了声“行”,挂了电话。“什么,你是坐火车来的!还坐了三十多个小时?!”室友震惊得无以复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孟知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算上她从老家酒叙到蓉城的那段路,总车程是两天一夜。

到达海城火车站,她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大巴才赶到学校。

一路下来,她的头发早就乱了,白色T恤也变得有点脏,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可她的一双眼睛却很干净,很明亮,眼里仿佛盛着星河。

面对室友的震惊和疑问,她没有难堪,笑了笑,很坦然地回道:“嗯呢,坐了三十多个小时。”

她笑得很甜,很灿烂,并没因为贫穷而窘迫。

室友被她明媚的笑晃了眼,下意识地赞道:“姐妹,你这么漂亮,肯定能成为我们学校的校花。”

孟知嘿嘿笑了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啊,要是成不了,我可要找你哭。”

室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哈哈姐妹,你也太好玩了。”

她当即表达出自己的喜好:“我好喜知你的性格啊,太对我味了。你要是说‘哎呀没有没有,我长得并没有多好看,怎么可能成为校花呢’,那我可能觉得也就这样,不会有多喜知。”

孟知也哈哈笑出声:“好险哦,我要是说错了话,就要失去一份爱。”

室友笑得越发大声了,寝室外面都能听见她嘎嘎的笑声。

孟知提醒她:“你淡定点,别笑岔气了。”

室友笑得都眼泪都飚出来了,她抹了抹眼角,忍着笑说:“真的,你太可爱了,就那种,外表看起来绵绵的软软的,但是一开口却很幽默,很有喜感。”

“嘿嘿。”孟知笑了声,然后主动介绍,“我叫孟知,你呢?”

室友快速说道:“我叫冯佳茵,来自苏城。”

孟知说:“我家在酒叙,西南两省交界的地方。”

冯佳茵拖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说真的,我觉得你好厉害,超酷!”

孟知惊讶道:“啊?怎么又从软妹变成酷girl了?”

“不是那种酷,不是行为自由穿衣时尚的酷。”冯佳茵解释道,“是那种很坚毅、很顽强的酷,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不具备的一种品质,很能吃苦耐劳,也很能抗压。”

孟知笑了下:“姐妹,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了。”

“夸你夸你,绝对是夸你!”冯佳茵急忙拉住她手,“没有说反话,真的是夸你。”

“那谢谢了。”孟知笑得眼睛弯弯的。

冯佳茵说:“暑假我跟朋友去旅游,坐了七个多小时的高铁,我都觉得好累,感觉命都去掉了一半。简直不敢想,你坐火车坐了三十多个小时,那得多累啊?”

孟知语气轻松地说道:“还行吧,看看剧,听听歌,趴着睡一会儿,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

“趴着睡?”冯佳茵机敏地抓住了重点字眼儿,“时间那么长,你没有买卧铺?”

孟知语气淡定:“我买的硬座。”

之所以给李唯打,而不是宋清礼,是因为她暂时还不想主动和宋清礼说话。

昨晚上,她加班到家累极了,但还是抱着手机守到了凌晨0点,只为给宋清礼发送生日祝福,可狗男人没有及时回消息。

他的回复在凌晨3点,就一句【谢谢老婆】,敷衍的程度堪比她疲累的程度。

今早上,孟知又给他发了消息,没回,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直到中午,狗男人才叫李唯回了个电话给她,将回程的航班号告诉她。

孟知念着今天是他的生日,纵容他一天,等他回来后再“收拾”他。

谁知道,最后她的一腔热情,到头来还是变成了一泼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容忍。

孟知仰头,将眼角的液体洇回去,拿起手机给闺蜜江溪月发了个消息。

【今晚咱俩放纵去吧。】阔别四年,孟知再次坐进宋清礼的车。

这一次她很从容,即便内心不从容,装也要装出从容的样子,她甚至还淡定地弹了弹真皮座椅上并不存在的灰。

遥想当年,她第一次坐宋清礼的车,看着车里豪华奢侈的配置,紧张得都不敢坐,在宋清礼冷漠地注视下,才颤巍巍地坐了下去,且只坐了一点屁股尖。司机刹车时,她没坐稳,咣当一声摔了下去。

身旁男人很轻地笑了声,她当场社死,羞得无地自容。

回过神来,孟知转头看向窗外。

包里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查看,是段青妍发来的消息。

青妍:【你现在在哪儿呢?】

孟知回复:【准备回酒店睡觉。】

青妍:【走了没,没走的话我让张星寒表弟送你。】

孟知:【已经坐上车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青妍:【那行吧,你给我共享一下实时位置。】

孟知:【不用了,我坐的宋清礼的车。】

段青妍连发两串问号。

【???????】

【???????】

【你们就这样水灵灵的和好了?】

孟知:【没有,别乱想。】

她收了手机,任凭手机叮叮直响,她不看不回。

和好?

怎么可能和好?

虽然宋清礼说了句“如果我说是呢”,但那又怎样,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青涩懵懂,且正处于困境中的贫苦女学生。

所以她没回应他的话,更不可能跟他和好。

她现在还愿意坐他的车,已经是她能维持的最大体面。

助理陈怀旭发动引擎后,便沉默地开着车。

身为助理兼司机,他很清楚宋清礼的脾气,也知道一些他的事,所以他全程当隐形人,一声不吭,甚至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孟知一样安静懂事,王锐没想到孟知的父母这么难缠,听到这两人要来公司找宋清礼算账,自觉要闯下大祸,赶紧不顾宋清礼的不耐神色,硬是从开了一半的会议中将他叫了出来,并把手机交给他。

宋清礼听到周丽英骂他的话,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孟知没有把他们离婚的事告诉父母。

还以为孟知是个做事周到的,宋清礼想,却没想到,合约一结束,她就把缺点一股脑暴露出来。

宋清礼忍着周丽英的尖声怒骂,等对方没了力气,才出声道:“我不知道孟知住在——”

“你不知道?我管你知不知道!你和我女儿离婚,她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拿你是问!”周丽英根本不和他讲道理。

宋清礼用手指抵住额头,说:“周阿姨——”

“天杀的!你叫我什么?阿姨!我可怜的女儿啊!你看看你嫁得什么人,你在宋家过得什么苦日子啊!到底是什么事,逼得你突然离婚!”周丽英又尖声哭叫起来。

“……”宋清礼难得被人噎住,他也认清现实,和前岳母讲道理是不可能的了。

那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决当前的麻烦,宋清礼想到惹出麻烦的孟知,心说,这是不是对方故意的?想看他难堪和出丑?

他最后对电话说:“既然你们不肯听我说的话,那我让她来和你们说吧。”

然后不等两人回话,就挂了电话,转头看着秘书道:“去查一下孟知现在住在哪儿”

第 15 章 格格不入

听到拍门声,孟知才被惊得从睡梦中醒来。当大门再次传来响声,孟知才发现她没听错,是有人在拍门。

她骇了一跳,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LED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新家的住址她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大晚上,谁来找她?

孟知不由已经怀疑上是不是有醉鬼喝醉酒,敲错了门,她立刻想去找手机报警,或者叫物业的保安上来将人驱赶走。

不过,还没有拿到手机,就听到门外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孟知停下动作,凝神细听。

“孟小姐,孟小姐?请问您在家吗?我是王锐,宋总的秘书,宋总有急事想找你,如果您在家,请您开门,或者和我们联系。”对方说。

花了几个小时做好的菜,只用了几分钟便全部进了垃圾桶,连同漂亮的玫瑰花和精致的蛋糕也没什么稀罕了,一起扔。

厨房流理台上一片狼藉,孟知洗干净手,也不再碰一下。

身上的吊带裙,肩带纤细,裙摆飘逸,胸前一串暗紫缠枝的小花,恰到好处地点缀在雪白饱满的曲线上。

孟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穿的时候,宋清礼那双浅褐色的瞳仁仿佛突然落进了火星子,瞬间着火。

这条裙子,不系腰带时,像午夜慵懒的睡裙,系上腰带,则前凸后翘,纤腰长腿,窈窕身材被完美勾勒。

宋清礼那次差点失手撕了它,是她主动脱下才幸免于难,却叫男人更疯。

孟知站在穿衣镜前,回味地挑了一条撞色腰带,流苏玉坠轻轻垂下,欲紧又松,清脆的撞击声悦耳,又勾人。

不过最后出门时,她还是在外面加了一件披肩,遮去了几分光芒。

毕竟出去玩,不能不顾安全。“其实我并不认为她是个具体存在过的人,而是无数个人内心一部分的缩影,她是意识流的,虚幻的。”

孟知只简单说了下项蓝,关于乔玉诚这个人物,她功课也做得十分到位,但暂且没提。

钱深倒是真没想到孟知能说这么多,不过那样又怎样?按照孟知所说来编写剧本,票房也就一亿和两亿的区别,根本回不了本。

《暗流》这个片,江壬早和他说过,没有别的作用,就是让梁如月的角色出彩,成片不错的话,还能给她运作个奖。

所以孟知说这一大堆,钱深即便认可也不会考虑。

“我觉得……”

钱深话还没出口,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孟知循声偏过脑袋。

即便隔着门,说话声也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说好只捧我一个人,现在又要签游孟,你要是不喜欢我了,直说不行吗?”梁如月娇滴滴道。

江壬自然是哄着人,“你多心了,游孟背后是连家的人,她拿什么资源都不靠信河,就是挂个名,图个方便。”

“你少糊弄我,影视资源她是不靠,别的呢?她背后的人又不可能时刻都帮着她,别的不就要靠信河?”梁如月开始哭,“到时候全公司都围着她转,我呢?”

“那我能怎么办?你知道连家少爷和上头那位总裁是什么关系吗?”江壬也快没耐心了,他本就是两头难,“总之,不会亏待你的,况且游孟签进来,还能带带你。”

“我不嘛,谁知道她抱的什么心思。”

其实她早就打听过了,游孟身后那位,是连家独子,不过二十来岁,还未婚配,游孟一个娱乐圈的女人,又不可能嫁进连家,那她到时候不就得重新投靠人,万一和江壬勾搭上怎么办?

“这事没商量的余地,我放你冷静一会儿,等想清楚再找我。”

江壬就这么将梁如月晾在这儿,去休息室给连浔答复去了。

梁如月在原地哭了起来,似是不闹一通不会罢休,她直接一脚往旁边的门踢去。

“哐当”一声,大门敞开。

四目相对。孟知有个大胆的猜测,她怀疑暑假在版纳遇到的宋先生,就是姜思语口中提到的宋氏集团的老总宋清礼。

她不是胡乱猜测,是有根据的,并且理由充分。

首先,宋先生、宋清礼,都姓宋,都是大老板级别的人物。

其次,大海落日图里的那抹背影,跟宋先生的背影很像,而图里的大海正好是在清港,在宋清礼的地盘上。

如果说一次算巧合,那么两次、三次就不能再用巧合来形容了。

这些事,本来昨天她就应该想到的,可昨天她实在太累了,连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学校后,又忙着报名、领取床上用品和军训服,收拾寝室、铺床套被子,还要兼顾着和新同学相处,以至于她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细想。

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后,她这才把姜思语说的那些事情串联起来,因此得出宋先生就是宋清礼这个结论。

只不过究竟是不是,她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她没有见过宋清礼本人。

“发什么呆呢,昨天晚上没睡好?”冯佳茵走到孟知背后,轻轻拍了下她肩。

孟知回过神,快速漱了下口,笑着说:“没有,睡好了的,在想一些事情。”

冯佳茵没问她在想什么事情,毕竟昨天才认识,刨根问底不礼貌。

于是她另起话题:“我真的好佩服你啊,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

“还好吧。”孟知用洗脸巾擦了擦脸,淡定地说道,“也没多远。”

冯佳茵惊讶道:“这还不算远?一千九百多公里呢,将近两千公里的路。”

孟知笑了下:“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点远哦。”

冯佳茵说:“那不是有点,是相当远,坐飞机只怕都得三个小时。”

孟知点点头:“差不多。”很多年后,当孟知走过北美大草原,穿过大西洋海岸线,看过北极的光,吹过莱茵河畔的风,去过海城的对跖点,再次回到这里,回忆起今天这一幕,心底深处仍旧一片柔软。

不管后来她跟宋清礼闹得有多惨烈,此时此刻为她遮风挡雨的宋清礼,对她来说,就像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的大英雄,是意外降临到她身边的一束光。

冯佳茵把手搭到她肩上:“佩服,太佩服你了。我家离海城只有一百多公里,坐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就这,我来海城的头天晚上还焦虑得睡不着。真的很难想象,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隔着两千公里的路,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说着话,她拿出牙膏挤在牙刷上,塞入嘴里前随口问了句。

“你是因为这里繁华才想来,还是别的原因?”

是因为繁华吗?宋衍急忙解释:“我知道,当年照片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关注,您那抹背影也被人注意到了,还被人讨论了起来,可大家讨论的点是‘孤独’,根本没有人提到宋氏,更没人提你的名字。”

宋清礼声音很冷地说道:“万一?”

宋家人中,只有宋衍跟这位宋家话事人稍微亲近些。

因而他跟宋清礼说话时的语气,也显得随意些:“万一有人看出来是四叔,我就把那人眼睛挖了!或者把那人带到四叔面前,您亲自挖!”

或许有这个原因。

可真正的原因藏在她心底,那是一个还没成熟,刚刚结了蒂的青涩果子。

她温柔地笑了笑,声音也柔柔的,带着南方独有的绵软腔调。

“可能只是想来看一场日落。”

梁如月几近崩溃,“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有点事。”孟知压抑住吃到瓜兴奋的神情。

“难道你也想签信河?”梁如月觉得不无可能,不然孟知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

孟知没说话。

她当然不是,但是被梁如月知道她的实际目的,更不好办。

见人沉默,梁如月反倒没有激动,而是忽然沉静下来,她抱臂看着面前人,“你是过来宋剧本的吧?”

孟知微微一愣。

梁如月眯了下眼睛,“ 不过你和钱深宋没用,他只听江壬的话,而江壬只听我的话。”

“那他刚才听你的了吗?”孟知问。

梁如月额上清筋一跳,面色阴郁,“这件事除外。”

她一定要扳回来一局,“不过,你要是能说动上头那位,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孟知微微皱眉:“谁?”

“当然是信河真正的掌权人。”梁如月不知道对方具体叫什么,不过对付孟知够了,“我们总裁很少来公司,今天恰好被你碰上,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可以去试试……”

孟知思忖片刻。

信河的总裁,自然会偏向自家人,即便概率很小,她也想去争取一下。

“在哪?”

“还能在哪?”梁如月道,“当然是顶楼办公室。”

孟知二话不说起身。

电梯一关,梁如月冷哼一声。

哪里有总裁,上面只有间空荡的办公室,运核集团的继承人哪里那么好见的。

孟知自不量力,就别怪她心情不好拿她出气了。

就知道妈妈的反应会很大,孟知无可奈何地收了手机,她回头看宋清礼,说:“我会跟我妈妈好好解释的,不会让她再去找你的。”

宋清礼却一脸不可置否,对于孟知和周丽英的母女关系心知肚明,谁是有话语权那一个,看到周丽英的强势就一眼可知。

宋清礼说:“如果需要帮助,提前和我联系,我不会不接你的电话的。”

孟知点头,对于他话里的挖苦之意,解释道:“我下次不会静音了,这次是意外,真的很抱歉。”

宋清礼无意再为难她,点点头,打算离开。

孟知望着他的背影,正打算松一口气,就见宋清礼的背影一停,突然嗓音低沉地开口道:“孟知。”

“什么?”孟知回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宋清礼低声叫她的名字时,还是心脏一紧。

宋清礼犹豫一会儿,说:“我把现在住的房子转到你的名下吧。”

第 16 章 水中捞月(100营养液加更!

现在住的房子转她的名字?孟知怔住,这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礼!

她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不用了,我现在的房子挺好的啊。”

比不过宋家,但是对于打工一族来说,已经足够好了,说出去,只会羡慕她一个人住这么好地段。

谁知,宋清礼却说起别的事,道:“你没带走我妈给的那些首饰吧。”

这是事实,孟知只好点头,说:“阿姨的首饰太贵重了。”

宋清礼说:“就当那些首饰折算了,是我之前没考虑好,房子里的司机和保姆,费用还是从我的账户里支出,等你再嫁之后,再转到你的名下。”

两人会面,路上多花了一点时间,到酒吧时,里面几乎没有空位。

幸好吧台前有人离开,江溪月挽着孟知的手臂,一起坐了过去。

隔着吧台,调酒师穿着花衬衣,发型前卫,调酒的手法灵活多变,摇壶,颠倒,炫技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

江溪月是美食博主,看得眼前一亮,点了两杯调度复杂的酒,举起高清手机就要拍视频。

片刻,一杯玫紫渐变的鸡尾酒推到了孟知面前。

色彩瑰丽,冒着气泡,很好看。她在打量房间同时思考,项蓝的房间会是什么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宋清礼打来的电话,她总要停顿一会儿才会接听。

“项链修好了。”男人的声音清缓而又清晰。

孟知推测,他此刻处于一个极为安静的环境下。

原来和她打电话,是需要避着的。

她深吸口气,不再往别处想,而是回到他说的这句话上来。

项链修好,就该还给她了。

宋清礼此刻没有出声,悄无声息地将主动权交换过去。

正常情况下,两人见面只有一件事要做,否则,没有必要见面。

宋清礼完全可以让人将项链直接送到她这儿来,此刻打来电话,应该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他们不是昨天才做过?

“过几天,行吗?”她小声道,面颊绯红,眼底泛着雾气,“我昨天回来,腰好酸。”

她说完,电话里仍旧沉默。

孟知忍不住补了句,“还是,节制一点吧。”

要不是耳畔忽然传来道呼吸声,她还以为,宋清礼直接把手机晾到一旁了。

随着略微粗重的气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宋清礼低沉的声音,“就只是,还条项链。”

“那我把我家地址给你,你直接寄过来。”孟知下意识道。

说完,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懊恼不已。

孟孟她也想和宋清礼见一面,却因为习惯性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认为宋清礼不会想费心思见她,所以直接将对方拒之千里之外。

“后天下午你在不在家?我差人送过去。”宋清礼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孟知掐着自己的手心,“嗯”了一声。

她把下巴靠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睛。

“那我让……”幽蓝深邃的海面,在落日下显得非常神秘,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禁地。

太阳将落未落地挂在天边,烧得天空像染了血,就连海的尽头仿佛也被烧红了,隐隐泛着红光,呈现出海天一色的场景,像是把海与天连在了一起。

网上全是赞美之词,都在夸这张图意境很好,很绝。

也有人调侃:这是哪位仙二代下凡渡劫来了?

在五花八门的评论中,突然杀出一条黑马评论:夕阳下那抹背影,让我想到一本书的名字——百年孤独。

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图里的背影,只顾着看大海与落日去了。

孟知也是看了评论之后,才注意到海边黑色的背影,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这条黑马评论一出,瞬间炸开了锅,《百年孤独》里的经典语录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文艺,其中一条评论写道:这个只有背影的男人,一定很帅,很有气质。

还有人玩起了小说霸总梗:三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其中点赞最高的一条回复是:这个背影也让人联想到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后面评论越来越抽象,跟赛诗会似的,一句接一句,什么“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总之都跟孤独有关。

而让孟知印象最深的一条评论是:与谁同坐?夕阳大海我。

这句话是改编于苏轼的一句词“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独孤中透着豁达。

于是她把那张大海落日图保存到了手机里,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图,个性签名改成了:Who am I sitting with, the sunset and the sea。

等于是把“与谁同坐,夕阳大海我”翻译成了英文。

如果只是大海落日,没有那抹背影,她可能不会保存。

正因为多了那抹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看久了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她心底,让她的心很轻地颤了下,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触动,所以她怀揣着青涩隐秘的心思保留下了那张图。

当然,也可能跟她当时的心境有关。

当时她正处在高二下期,高中生涯最关键的时候,她爸娶了新的老婆,又听说她妈妈生了新的小孩。

那一瞬间,她感觉特别的孤独,在看到大海落日图里的背影时,才会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后来高考完填志愿,她在选大学和专业时,不知道该选哪个学校,就又看了看大海落日图里的那抹背影。

网上看到那张图时,刷评论得知,图里的大海是在海城。

于是她就选择了海城,报考了海城外国语大学,坐了两天一夜的车,不远千里赶过来。

然而真的来了海城,看到了海城的海,她却无法将那抹孤寂的背影与繁华的海城对上号,反倒是暑假在版纳打工时遇到的宋先生,让她有那种感觉。

阴雨天,宋先生单手插兜站在回廊下抽烟,挺拔的脊背在烟雨下看着很萧瑟、很孤寂,背影与大海落日图里的那抹背影很像,也不能说像,只能说是一种感觉。

毕竟图里的那抹背影,仅仅只是一抹颀长模糊的背影,除了能看出是个男的,根本看不出是谁,没法通过背影辨认身份。

宋先生的背影与那抹背影相似,也只是感觉相似。

“哎哎,吃饭了。”

冯佳茵的声音让孟知回过神。

她慌忙收了手机,笑着抬起头。

“等等。”

孟知忽然聚精会神,“后天下午,我有个饭局。”

宋清礼破天荒多问了句,“在哪儿?”

孟知一愣,还是告诉了他,“御珍坊。”

“嗯,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宋清礼似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随口一问罢了。

电话挂断后,孟知便把地址给他发了过去。

屏幕另一边。

宋清礼发消息给宋岩,让他来办公室一趟。

“转告裴以恒,孟天下午在御珍坊见面。”宋岩一进门,便听见老板的吩咐。

他微微惊诧,“这么突然?”

以宋清礼严谨的性格,很少做这么临时的更改。

“定包间的时候,注意下位置。”宋清礼叮嘱,“我哥也会去。”

宋岩“啊?”了一声。

这又是闹什么花样?

孟知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谁知这酒中看不中喝,酸涩,冰凉,还有一种刺激的辛辣味,难喝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杯叫‘悬溺’,我特意给你点的。”江溪月挑挑细眉,递了一张纸巾给闺蜜,指着酒单上的酒语,轻声念,“没有着落,没有结果,就像悬溺着的爱,执迷不悟地沉沦,卑微,倔强,痛苦,挣扎。”

孟知吸吸鼻子,推开酒杯,不想再喝了。

指尖捏着手机,不自觉点进微信,置顶之上,没有任何消息。

倒是在朋友圈里,让她刷到一条消息,顿觉五雷轰顶。

有个备注名叫“方雨柔”的女人,半小时之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就一张照片。

照片里光线明亮,背景是间豪华的饭店包厢,照片中间几个人簇拥在一起,或站或弯腰,举着酒杯,面向同一个人。

而那个被簇拥的人,身上白衬衣解了两粒纽扣,姿态松散地坐在椅子上,下颔微微抬起,侧着脸和他们碰杯。

就那个坐姿,他的视线明明没有其他人高,可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却让人无法轻视,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倨傲,就连手腕上露出的一截铂金表盘,光芒也比酒杯亮。

那个人,就是今天浇灭她所有热情的寿星——宋清礼。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张照片,也没什么,孟知已经知道他在应酬。

可是照片里还有一人,那就是方雨柔。

方雨柔坐在宋清礼旁边,披着一头大波浪长卷发,侧着脑门,往宋清礼身上靠,对着镜头,在宋清礼的宽肩上比了个“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