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环看完戏，还对着他问道：“所以是什么事？”
李璇光脸上全是惆怅，他说道：“就是我师兄昨晚上找这里的河神问了问，杨二郎死了这么久了，其实功德已经修够了，毕竟他母亲也在帮他积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投胎，还是在河底徘徊。”
“而且近来确实是有失去理智的架势。”
“嗯？”
楚环忍不住放下了勺子，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杨二郎可以去投胎了，那他完全就没必要去拉替身了啊？
可以去投胎为什么不去投胎？放不下他的母亲？
楚环觉得不太对，想了想觉得他们还是得去找白裁缝。
李宣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也对着他说道：“问题还是在白琼。”
“嗯，我们过会儿去找她。”
吃过了早饭，他们就找白裁缝去了。
那个裁缝店是开着，白琼就坐在缝纫机后面，样子还是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姐也在店里坐着似乎是怕她再次想不开。
“你们做衣服还是做床单？”
看到他们过去，柳姐就站了起来，对着他们招呼道。
楚环的眼睛还是盯着白琼，他能感觉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身体虚弱让她身上的阳气也有些弱，但是也是正常范围之内的，她的身上甚至没有被水鬼缠上的阴气。
他看向了柳姐，指着白琼说道：“我是来找她的。”
“找她？”
柳姐看着他们的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你们找她做什么？”
“我想她应该会需要我们。”
楚环笑了笑，说道：“我们就是和她聊一聊，你也可以呆在这里。”
“哦。”
柳姐看着他们的眼神还是将信将疑的，果然就在一边牢牢的站着。
楚环走到了白琼面前，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好，我想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是没关系，你知道我们是解决这些事情的人就行了。”
“我在晚上听到了你呼唤二郎的声音了，人鬼殊途，你这样会让他放心不下，而不愿意去投胎转世。”
白琼的眼睛动了动，她的视线集中在了楚环的脸上。
楚环继续说道：“你不想和他继续做母子吗？如果他去投胎了，你这一世还有可能和他重续母子缘分。”
“母子缘分，我想啊，我想啊……”白琼的嘴巴蠕动着，发出了细微的渴望的声音。
楚环：“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二郎其实已经可以去投胎了，不需要你代替他去死，如果你相信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办一场，将他送走。”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快失去理智了，到时候他可能会伤害你。”
白琼的嘴巴还是蠕动着，但是这次楚环就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了。
过了很久，他才看到面前可怜的女人点了点头。
“好。”
“晚上，等到晚上，我要送他，二郎……”
说着，白琼的眼睛里又流下了泪水来了。
楚环站起身来，对着李宣明点了点头，成功了，现在只需要等晚上把二郎送走就行了。
只是，想到了之前听到了二郎从水里爬出来的那巨大拖沓的脚步声，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第46章 第 46 章 一颗小小的心
入夜了, 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家，街上只有稀疏的人影嗯，那一扇扇亮起的窗户倒影在河面上, 方形的光斑随着波浪破碎又合拢, 但是随着夜深，那些光斑也一个一个消失, 明亮的河流变得暗淡了下来。
在人类变得安静下来以后，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开始活跃起来了。
楚环听到了面前的河面上有大鱼游动的声音，它们的鳍拨开水，挨挤在一起也会相互撞击, 发出奇怪的含糊的像是水声的说话声，偶尔它们也会朝着岸边投来贪婪的视线。
它们在搜寻着岸边的猎物，那些现在还在河边徘徊的人类, 或许运气好它们能找到一个机会将人类岸边拖到危险的河里, 将他们残忍在河里溺死, 然后让那个人类代替它们在冰凉的河底徘徊。
而此时站在河边最后一节阶梯上的楚环就非常显眼。
更多的鱼朝着他聚集过来了, 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捕猎对象。
他站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是这样的忧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的人满怀忧思的人类只需要稍微引诱一下, 他们就会自己跳进河里——很多人就是这样被拉的替身, 很有可行性。
在竞争对手变得更多之前, 一条大鱼终于先按耐不住了, 它露出了自己光滑的脊背，一片青灰色中夹杂着几片彩色的鳞片，一闪一闪的勾引着人蹲下去进行更详细的探究。
但是楚环像是没看到一样，眼神忧郁地注视着河心, 他还沉浸在白琼的事情中。
另一条鱼也忍不住了，从那条大鱼的背上跳了起来，等它落水的时候，一具半泡在河水里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尸体就出现在了河面上，尸体的脸朝下，加上一点点迷惑人心的小技巧，让看到这个尸体的人类都会觉得这个尸体是自己熟悉的人，它在引诱着人去探索他的身份。
这样的场景，楚环却也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白琼可真是一位可怜的母亲。
几次过后，下面一条鱼打算来硬的了，一条和人差不多长的大鱼直接就朝着他跃了过来，近了，近了，更近了，这鱼都看到了楚环身上的衣服花样了，它只需要咬住这个人类的衣摆，就能把他拖进水里。
它兴奋起来了，但是下一秒迎接它的却是一个巨大坚硬的驴蹄。
老驴在楚环身边横空出世，然后直接一脚就把那水鬼鱼踢回了河里，最后得意地对着它们发出了昂昂的叫声。
那鱼的脑袋都出现了一个凹陷了，还在水面上翻起了肚皮。
顿时水里的所有的鱼都跑掉了，想起来了，全都起来了，之前说这里来了一个手段十分残暴的人类，肯定就是他！
河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楚环，不要和水鬼玩了，你也来帮忙啊。”
李璇光在他后面冒出了一个脑袋，然后看到楚环身边的那头气宇轩昂的大驴就眼睛一亮，他兴奋地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驴，好帅啊！”
老驴顿时朝它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昂昂——”
李璇光伸手朝着老驴的屁股摸了两把，一摸也就知道了它是什么了。
“原来是一头鬼驴。”
“这么神俊的鬼驴还是很少见的，楚环你运气很好啊……等等，你真的是驴？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看到了驴子里面那个丑陋的泥偶了，丑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他差点都没分清这驴子哪边是脑袋，哪边是屁股。
楚环瞬间转头对着他怒目而视：“你欠打了是不是？”
李璇光闭上了嘴，只是看着鬼驴的视线多了几分同情，这么帅的驴寄身之所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泥偶。
老驴才不看他呢，在它的眼中，这人就只是有点欣赏能力的普通人来，最英明神武的人类还当属它的主人。
楚环说完了，也上了阶梯，老驴看到了急忙就跟了上去。
此时裁缝店外面已经摆好了各种东西，让这本来就不大一块的地面变得有些拥挤。
李宣明也在一边忙碌，他本来是就打算请个阴差，把杨二郎给带走，杨二郎直接就可以投胎了，也不需要他再来超度，不过后来想了想，竟然做都做了，顺便也把周围的水鬼超度一批算了。
这里的水鬼太多了些，始终是个隐患。
他已经沐浴熏香过了，正在设立阴阳坛，中间的桌子上有杨二郎的牌位，还有鲜果、茶水，在他往纸上写杨二郎的生产八字、死亡时间、死亡地点和死因的时候，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发现是楚环，顿时他疑惑的视线就落到了李璇光的身上了。
李璇光咳咳了两下，然后才说道：“师兄，我让他来帮忙的啊！虽然他不会弄这些，但是叠元宝总会的吧？”
李宣明欲言又止。
楚环对着李宣明说道：“啊，叠元宝啊，我当然会。”
李宣明转头就对着他认真地道：“你还是休息吧。”
楚环听到他这么说，就看向了李璇光，挑眉。
李璇光不理解，叫道：“为什么？！”
楚环已经走到另一边去了。
他绕了一圈场地，然后就看到了他们这些正宗道士和他们端公的区别，李宣明他们看起来都是形成了统一完整的一套仪式了，严肃正式，他们端公还各方各派的没统一呢，怪不得只能当“民间心理学家”。
周围全是准备的各种东西，特别是白琼，她的浓浓爱子之心让她对一切都不放心，明明都准备好了。
各种冥钞、元宝、金钞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这是买路钱。
另外还有纸扎的衣服，一整套的，这是要烧给杨二郎让他换上好上路的，还有各种吃的喝的都堆叠起来在旁边摆成了一个小金字塔，这除了给杨二郎吃，还会散在周围的亡灵，也算是积德了。
白琼还是不放心，在旁边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来来回回地点着这些东西。
楚环忍不住对着她说道：“白裁缝，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白琼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对着楚环说道：“我想起来了，二郎还有很喜欢的几本书，我要给他带上，我要给他带上的……”
她念叨着，然后就匆匆地跑到了屋子里去了，很快她就抱着几本书下来了。
楚环看了一眼，是几本冒险类的书，哪怕杨二郎都死了十几年了，但是这些书还是被保存得很好。
她把书放在了一边，然后用手摸了好几次书的封面，轻轻的、温柔的，好像不是在摸书，而是在摸一个男孩的脸。
就这样过了许久，做完了该做的一切以后，她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河面。
楚环也看向了河面，看着飘散起来的淡淡雾气，他皱了下眉，说道：“起雾了。”
“起雾了。”李宣明也说道。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雾会遮掩视线，看不见就会危险，也怕是隐藏着另一些东西。
白琼的脸上却高兴了起来，她从旁边拿出了一个木梆子，然后跑到了下面水边的阶梯前敲击了起来。
“砰——”
沉闷的敲击声响在河面上回荡，这声音还没彻底散去，紧接着就是一声饱含期待的呼唤。
“二郎——”
“砰——”
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面终于出现了奇怪的水声。
楚环听到了那个水声后，就忍不住靠近了河边一点，他感觉到了有个大东西在朝着他们靠近，比人还大一点的东西。
李宣明都已经拔出了剑了。
“二郎！”
楚环只听到了一声呼唤，然后就看到了白琼突然朝着河水里一扑，那毅然决然的架势把他都吓了一跳，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去捞人，他就看到了下面的白琼像是被什么东西接住了一样，缓缓地从河水中浮了起来了。
那是……杨二郎？！
楚环后退了一步，为什么杨二郎长相是这样的？
不是说杨二郎死的时候才十二三岁吗？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的鬼魂是成年人男人的模样，甚至比普通的成年男人还有臃肿，是那种身体高大，看起来有两三百斤的成年男人。
脸看起来很年轻，楚环没看过杨二郎的照片，也不知道像不像，只是和他臃肿的身体相比，他的脸看起来就正常得多，毕竟底下那些苍白的透着隐隐青色的皮肤都已经堆叠出了无数的褶皱。
衣服似乎是无法套在他的身上，只是一些奇怪的零散的布条。
他的体型几乎是白琼的三四倍，白琼张开了双臂都无法将他拥抱的程度，他们就一起从下面走了上来。
杨二郎的身体如此臃肿，所以他走得非常慢，湿淋淋的拖沓沉重的脚步声。
这显然不太对啊！
楚环转头看向了李宣明，低声问道：“这是杨二郎吗？”
李宣明显然也不太确定了，他看了一样桌子上杨二郎的生辰八字，还有他的死亡地点和时间，直接念了招魂的咒语。
念完后，他的身体就顿住了，然后默默地看向了楚环。
楚环对上了他的视线：“……还真的是？？？”
李璇光也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鬼，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祖师在上。
杨二郎沉默地站在院子中央，没有看人，就直直站着，整个鬼的意识显得异常混沌。
白琼触碰着他的脸，虽然她并不能真正触碰到他，她摸到的只是一团冰凉的阴气。
“二郎，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河底是不是很冷？”
“我很担心你，我很担心你……河底那么冷，那些鱼是不是还在啃噬你的身体，我梦到了，我梦到了，呜呜，妈妈什么都为你做不了。”
白琼说着就哭了出来，听到了她的哭声，杨二郎脸上也终于出现了其他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是张嘴对他来说好像也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他张开的嘴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琼非常了解他，看到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说道：“我知道，我不哭，你不想我哭。”
白琼抹了脸上的泪，对他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模样，说道：“你可以去投胎了，道长说，我们可能重续母子缘分，你下次还会选择我当你的妈妈吗？”
杨二郎没有对她的这个问题做出任何的反应。
“二郎——”
白琼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地喊了他一声。
“你下次还会选择我……”
楚环没等她说完，就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把她抱开了杨二郎的身边。
白琼剧烈挣扎，楚环被她无意中打了几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琼的身体这么瘦小，但是力气大得离奇，楚环只觉得身上被打中的地方简直是痛极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白琼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还用符把她定住了。
楚环无语地看着白琼，摸着自己的腰忍不住咧了咧嘴，他算是发现了，这对母子都不太正常啊！
杨二郎站在原地，他回头朝着李宣明说道：“把这个杨二郎送走！”
“好。”
李宣明也点头。
他也召了阴差，点香、念咒、还念了杨二郎的相关信息，最后请求阴差帮忙送他一程，然后在仪式完成后，周围的烛火很快就暗淡了下来。
楚环松了一口气，来了。
……
两分钟后，他发现自己的那口气好像松得有点太早了，因为直到现在阴差都没出现！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李宣明，问道：“你得罪这里的阴差了？？？”
不然仪式这么齐全怎么都没有阴差来？李宣明这样的人也不可能仪式不成功啊！
李宣明：“……”
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罕见的怀疑人生的表情，想了半天，最后不确定地说道：“没有吧？”
“肯定没有啊！”
李璇光在一边叫道：“我和师兄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要得罪也没机会啊！”
“那是为什么？”
楚环站了起来，打算自己也试试召请一下这里的阴差。
但是还没等他走到桌子前，下面的水里终于出现了一道慢吞吞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终于来了！
楚环朝着河边一看，看……看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然后他终于看到了河里爬起来一只大乌龟。
一、只、大、乌、龟！
足有磨盘那么大的乌龟。
大乌龟对着他们就口吐人言说道：“我从另外一条河过来，路程有点远，然后就耽误了。”
楚环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喃喃说道：“乌龟……乌龟，乌龟能追得上那些鬼吗？乌龟也吃米饭吗？早知道就换成龟粮了，不对！”
他的视线看向了那边的乌龟，问道：“你没有人身吗？”
大乌龟说道：“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用人身过来呢？”
大乌龟脑袋点了点，依旧是慢吞吞地说道：“是哦，我忘了。”
说完了，它就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年轻，但是脸上却是异常稳重。
阴差就对着他们说道：“杨二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就是要我带杨二郎去投胎是吧？”
语气还是慢吞吞的，也就比他是乌龟的时候，快上了那么一丝。
李宣明说道：“是的。”
“哦。”
这阴差转头看向了杨二郎，也被他那庞大的体型吓了一跳，说道：“不是说十二岁吗？怎么会这么大，呼……”
他震惊地呼出了一口气。
楚环说道：“可能是因为在水底徘徊太久，然后长胖了吧。”
李宣明：“……”
他脸上又欲言又止了。
“有道理。”
但是这阴差还真的被他的理由说服了，果然就抛出了勾魂索。
勾魂索缠绕在了杨二郎的身上，然后阴差就自己跳进了水里，直接又变回了乌龟，用嘴叼着自己的勾魂索。
楚环正想说，你用人身更方便一点，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是多虑了，这乌龟动作这么慢还能当上阴差那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它四肢游动着，四周的水里就出现了一些异常沉重的黑水，看起来和他们之前去鬼市的时候，那里面的那些黑水相似，这乌龟可以直接带着阴魂从冥河到阴间去。
乌龟游了一会儿，前进的进度几乎为零。
然后在众人的围观下，它吐掉了自己口里的勾魂索，对着楚环他们慢吞吞地说道：“他拉不动啊。”
楚环：“啊？”
“杨二郎，去不了阴间，他太重了。”乌龟还非常好脾气地给他解释。
李宣明转头就去看了杨二郎的阴魂，尝试着用剑在他的身上一戳，就直接掀开了他身体表面的一层，那苍白的折叠的皮肤就出现了另一种形态。
像是折叠起来的毛线团，又像是白色的肉条，比如脐带这样的东西，这些线条一样的存在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颤动的、还在微微收缩的最后裹成这样一个庞大的人类模样的形态。
“这是什么？”楚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是被恶心的。
李宣明：“我不知道。”
楚环想了想，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切开它？”
毕竟看起来杨二郎就是被这些东西捆住了，然后身体才这么臃肿沉重。
李宣明点头。
楚环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压抑着恶心，朝着面前缠在一起的肉条伸了过去。
牛角匕首对待这些东西向来锋利，他几乎就是轻轻一割，几根肉条就彻底断开了，那些切断的肉条切口却又呈现出丝线的质感。
好奇怪的东西。
楚环对这个东西感到疑惑，他刚才的行动面前的杨二郎还没出现特别的反应，另一边的白琼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二郎，二郎，你是要离开我了吗？你要彻底离开我了吗？”
然后就在这句话之后，他就看到了面前断裂的肉条猛烈的颤动了起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全都长合了！甚至还再一次的锁紧。
楚环的眼睛一凝，转头对着旁边的李璇光说道：“让白琼安静下来！”
李璇光：“好！”
他直接朝着白琼扑了过去！
楚环直接从上往下一割，一大片肉条就断裂开了，他快速地说道：“是他妈妈，他妈妈的执念、她的爱把他捆住了！”
李宣明默不作声地同样加快了速度，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在剥到底的时候，他们终于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黑瘦的男孩。
他的眼神混浊，几乎没有清晰的意识，他下半张脸，鼻孔和嘴巴全都被淤泥给堵住了，他的嘴唇开合。
“妈妈，不要哭……我很难受。妈妈，不……”
楚环往下面一看，果然肉条是从他肚脐处长出，然后将他自己包裹。
楚环：“……”
鬼有执念，人也有执念。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地上一根线朝着后面蔓延，最后链接在了白琼的身上，从她的心口处接入。
李璇光手忙脚乱地在往她的身上贴符，就是看起来没有多大效果。
大乌龟已经从下面爬出来了，看着面前的场景也高高抬起了脑袋，震惊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要彻底离开我了，二郎……”
她紧紧盯着这边的杨二郎，眼神同样混沌，并且在她说完了这句话以后，杨二郎身上就再次裹上了一层，然后就动了起来，想要朝着她过去了。
那些断裂的肉条也变得充满了攻击性，甚至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好重啊，比我的龟壳还重。”
大乌龟动作慢，愣愣地挨了几下，然后就把身体缩进了龟壳里，对着他们说道。
楚环躲开了肉条的攻击，对着白琼大喊：“白琼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要看到杨二郎魂飞魄散还是永世不得超生？”
“魂飞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
“不……”
白琼看着面前熟悉的脸，黑黑瘦瘦的脸，大眼睛，是她的二郎，这双大眼睛曾经是多么的机灵，只是在二郎死去后，她抱着那具小小的尸体，她就已经知道了这双眼睛就不会再睁开了。
直到后来二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他会动会说话，那双大眼睛依旧会看着她，会叫她妈妈，叫他不要哭，那是二郎的魂魄。
二郎陪了她很久，后来他逐渐变样了，他说妈妈你的哭声让我难受，你的话语将我缠绕住了。
二郎在这里呆了太久，他要失去理智了，就像是现在一样，大眼睛里无神，也不会再次注视着她。
他会再一次死去。
白琼落下了泪，她摸了摸面前的二郎的脸，最后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轻轻一扯，一颗小小的心从她的胸膛掉落了出来。
第47章 第 47 章 妈妈不同意——
这一下现场都安静了, 杨二郎平静下来了，所有人都朝着地上那还跳动的一小团看了过去。
鲜红的，比人的拳头还小一半的一团东西, 有血管纠缠在外侧, 其中最粗的一根就是和杨二郎连接在一起，那东西看形状就是一个心脏。
“什么？”
“心脏？”
“谁的心脏？”
楚环看向了白琼的胸口, 但是白琼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低垂着头，他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白琼留下了杨二郎的心脏？”
所以杨二郎才不能去投胎？
心脏已经出来了，锁住了杨二郎的那些东西就像是失去了养分一样, 迅速发皱然后变得干扁，接着就开始从他的身上开始脱离……最后从他肚脐处断开的时候，楚环甚至感觉到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他的再一次出生。
心脏停止了跳动, 就只是在地上停止了跳动, 它没有发生其他的变化。
脱落下来的那些东西, 全都化成了粘稠的透明液体, 散发出了苦涩的味道，这是白琼的执念，她十几年的泪水、思念和呼唤。
透明的液体开始挥发, 空气的味道变得越发浓郁了。
楚环眉头皱了起来, 他觉得情况不太对, 果然在闻到这个味道的下一秒, 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他的妈妈和白琼不太一样, 她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人，脸上永远带着笑，她喜欢土地、喜欢树木、喜欢水，对一切生命都很包容且满怀善意。
他妈妈的手工和他一样糟糕, 但是他妈妈很热衷于捏一些泥塑作品，然后带领着她创造的“怪物团队”和他玩一些英雄拯救世界的幼稚游戏……
后来，他爸说他妈妈去山里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知道，他妈妈其实是死了。
楚环茫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小泉眼，泉水都从里面溢出来了。
他看着自己指尖上的液体，然后慌张地用双手在脸上抹了抹，结果发现根本抹不干净，反而把脸上抹得全是水痕。
泉眼失控了，泉水汩汩地往外面流。
“等……等等。”
乌龟变成了一个少年，从旁边递给了他的一叠纸巾。
楚环看了他一眼，觉得丢人，接过纸巾后就转过身去了。
等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泉眼的开关以后，转过身来，发现李宣明和李璇光竟然也跟他差不多。
李璇光在李宣明的身上哭得呜呜的，跟开着汽笛的小火车一样。
“是她把我丢下的，是她把我丢下的……既然丢下我为什么要让我看到。”
李宣明脸上也异常严肃，他坚定地说道：“这是她的错！”
楚环：“……”
然后从他们的简短对话中，楚环顺便也知道了李璇光的身世。
他是孤儿，三四岁的时候被丢弃在了他们道观的门口，被他们的师傅王苦木真人捡了回去，然后在道观里被养大。
李宣明则是家庭幸福的孩子，但是因为天赋超绝，是被祖师亲自点中的弟子，同样几岁的时候也到了道观中，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还照顾了李璇光很长时间。
李璇光很黏李宣明，甚至选择了和他一样的姓。
虽然三四岁都已经有一些记忆了，但是李璇光被捡到的时候是睡着的，所以也没人知道其实李璇光在被丢弃时候是清醒着的，并且全程他都看到了。
他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
楚环看着李璇光的眼神都变了，这也是个可怜的娃。
李璇光哭了一阵后，觉得情况有点不对，他缓缓地抬起头，然后发现自己身后的楚环用一种可怕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眼神看着自己。
他往旁边一看，那只大乌龟变成的眉清目秀的少年也用一种慈爱眼神看着自己，少年脸愣是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年人。
李璇光：“……”
“你们看我干什么？”
楚环：“没干什么。”
李璇光看着他，说道：“我没那么脆弱，我只是被影响了，不要以为我没看到，刚才你的眼泪也是哒吧哒吧的流……”
楚环顿住了，然后说道：“很好，我觉得我们需要换个话题。”
“赞同。”
李宣明看着这两人，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默默的闭上了。
那边的杨二郎已经变回了一个正常的十二三岁的小孩模样，他睁开了眼睛，黑眼珠看对向了白琼。
“妈妈。”
他终于清晰地喊了一声。
白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杨二郎看着她，对着他说道：“妈妈，下次我还选你当我的妈妈。”
“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白琼只是看着他，嘴里说不出话来。
乌龟看了看他们，然后就说道：“早去早投胎，我们走吧。”
那勾魂索又缠绕到了杨二郎的身上了，然后乌龟就跳进了水里后，这次它非常轻松的就将杨二郎拉着走了。
黑色的水翻滚了两下，然后杨二郎和大乌龟都不见了踪影。
白琼这才踉跄着到了河边，看着下面漆黑的河面瘫软了下来。
楚环走到了那颗小小的心脏面前，这颗心脏已经变得有些硬化了，摸起来就像是石头，并且比一般的石头沉重得多。
他也确定了，这不是杨二郎的心脏。
“慈母心。”
他看向了白琼，心里突然冒出了三个字，这是白琼凝结出来的慈母心，是压在杨二郎身上的东西。
是她沉重的带着执念的母爱。
白琼在脱离了这个东西后，状况看起来也好了很多，毕竟爱里的执念太多就变成了一个坏东西了，不管是杨二郎还是白琼都无法从里面超脱。
“道长，开始仪式吧，我为二郎准备的东西还没给他送过去。”
她甚至自己站了起来，脸上依旧哀戚，但是却没那么偏执和癫狂了。
李宣明说道：“那就开始吧。”
周围的香烛都重新开始燃烧，一片暖色的亮光倒影在了水面上。
超度仪式开始之后，周围的孤魂野鬼都聚集过来了，随着李宣明诵经的声音，一些鬼的脸上就逐渐平和了下来。
诵完经，就是施食化宝了，楚环、李璇光把茶酒米饭沿着河岸摆了长长的一排，那些水鬼就从水里冒出了半截身体，伸出手抓食物吃，白琼则在上面烧着纸钱还有纸糊的各种东西。
这一套下来，基本上魂体没有残缺、没有做过孽、对阳间没有强大执念的鬼就可以去投胎了。
他们的身上变得干净，身上也重新穿上了新衣服，衣服的口袋里面还有自己的买路钱。
楚环又看到了水里出现了一些小乌龟，它们欢快地游动，然后水里的鬼魂就一个一个的减少。
最后留下的全是一些麻烦的东西，魂体缺少的、做过孽的、对阳间有强烈执念的鬼魂，他看了一圈，觉得除了第一种还有超度的价值外，第二种直接打死算了，第三种更是管都不用管。
显然李宣明也是这么想的，他又不是那些秃驴对超度有执念，看到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非要把人家给超度了。
作过恶的鬼就不说了，万一那些徘徊在阳间的鬼就是想见一面没回来的人呢？强行超度了不就显得他们很没有同情心。
他口里念的经变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魂长出了新的胳膊和新的腿，然后那些鬼还有点不敢置信，在欣喜若狂之下，朝着他磕了几个头就朝着阴间去了。
身上有罪的想下去赎罪的也可以走，不想去地府接受审判的早就已经悄悄跑掉了。
而楚环最后看着水里的又没罪、魂体完整，还在扒拉着饭碗的几个鬼问道：“你们不想去投胎？”
他就有点奇怪了，这好不容易遇到这度化四方孤魂野鬼的情况，这些鬼竟然都不抓紧机会。
其中一个鬼扣着饭碗里最后一粒米饭，对着楚环说道：“我觉得当鬼也挺好的。”
“就是吃的少了一点，经常饿肚子。”
“不过问题不大，过年、清明和忌日的时候可以多吃点，回味着过日子就行了。”
另一个鬼还伸舌头去舔地上的酒碗，舔完了还用自己长长的舌头把自己的嘴唇上下都舔了一圈，然后说道：“当鬼自由啊，想干啥就干啥，我还能去看寡妇洗澡。”
楚环：“……”
他震惊地叫道：“你竟然去看寡妇洗澡？？？”
“道长，这就是一个比喻而已，比喻我有多自由，谁爱看寡妇洗澡啊。”
楚环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时间长了，你们不就没有清晰的意识了吗？到时候你们投胎都投不到人身了。”
“没意识就没意识呗，我反正活够了。”
“不当人也行，其实我下辈子想当一棵树。”
“当石头……”
“……”
楚环：“行吧。”
有些鬼就是不一般的鬼，这就是鬼的多样化！
仪式快结束的时候，河水突然有朝着上面蔓延，浓郁的阴气从河水中心冒了出来，非常强烈。
楚环转头看向了李宣明，惊讶地问道：“你在这里开了阴门？”
李宣明摇头，说道：“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这阴风吹得周围烛火的颜色都变了。
今天的意外事故实在是太多了，楚环抓紧了自己的匕首，他现在都有点麻木了。
哗啦——翻滚的水声，所有人都朝着后面走了几步，然后抬头看着出现在下面的庞然大物。
一只巨大的乌龟。
真的只能用巨大来形容的乌龟，河里都装不下它，河水都被它挤得溢了出来。
楚环目瞪口呆：“好大的乌龟。”
刚才的那只乌龟和面前的这只乌龟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乌龟挪了一下身体，然后脑袋对准了他们，看了看后，那比人还大的脑袋就朝着他们伸了过来。
要不是这乌龟看起来很温和，并且刚才的乌龟阴差也证明了这里的乌龟是有特殊身份的，它们可能都是阴间的接引龟的话，他们现在都想跑了。
这乌龟看起来比那个蛙妖还要强大得多。
楚环问：“它想干什么？”
李宣明：“我不知道。”
伸过来的来乌龟脑袋停在了一张桌子面上，然后它张开了一个嘴巴咬住了上面的一个东西，就把脑袋缓缓地缩了回去。
楚环想起来了，他刚才把那颗石头一样的心脏放在了桌子上了。
他说道：“是那颗心脏！”
“呜——”
大乌龟发出了长长的一道叫声，像是在赞同他的话。
乌龟带走了心脏以后，很快就沉了下去，河水重新翻滚起来，他们在翻滚的河水中看到了里面出现了一块大石头，和人差不多高，同样是心脏形状的。
那石头就沉在了河底，稳稳的，它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阴门。
因为楚环看到了里面就出现了一个被淹死的幼童水鬼，他看起来是茫然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被石头吸入，这里似乎是专门接引小孩魂魄。
地府的各位阴神比他们想象的要仁慈。
李宣明说道：“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处理方式了。”
虽然不知道杨二郎到了地府后的情况，不过现在来看，他和白琼应该会有个好结果的。
“唉。”李璇光在一边叹了一口气。
“结束！”
楚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然后对着他们说道。
“结束。”
仪式做完了，白琼又是孤身一人，他们帮忙收拾了院子才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天刚蒙蒙亮，少了一些水鬼，河面上雾气看起来都少了很多，不过还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的湿度。
楚环看着街边准备出摊的早餐店，发现他在这里基本上都是昼夜颠倒的，这里风景好，但是对他来说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熬夜会长黑眼圈，还会秃头！
李璇光看着楚环突然一脸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脑袋上有东西？”
“我不想秃头！”
“什么秃头？你会秃头？没事，我们观的拳头产品就是乌黑生发丸，我保证你吃了就长出一头靓丽的黑发。”
“真的？”楚环看向他。
李璇光点头，“是啊，我师父研究的，卖得可好了。”
“哦，暂时还用不上。”
楚环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定自己的发量依旧很多，他说道：“希望我以后都用不上。”
回去睡觉之前，楚环拉开了房间门，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瞬间回头对着另一边的李宣明说道：“白琼是不是没有给我们结账？”
李宣明：“……”
他奇怪地说道：“我们不是在做功德吗？”
李璇光也说：“而且我记得你之前根本就没有和她讲价格啊。”
楚环：“……”
对哦，他都没有和白琼说这件事，人家怎么结账？
楚环面无表情地把脑袋转了回去，说道：“是的，我们就是做功德。”
虽然是做好事，但是打白工还是很令人心痛啊！
楚环进屋里去了就拿出了自己的大黄鱼欣赏了一番，金灿灿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颜色啊。
等欣赏够了，他才放下了自己的大黄鱼，去洗了澡。
躺到床上后，他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窗台上的雪柳，然后才想起来今天忘记给折之上香了。
但是困意已经涌上来了，他实在是不想下床了，他想了想，就对着那边说道：“今天我就为您上心香吧，我会想着您的。”
然后他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以后，楚环就觉得自己是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前半部分的梦就是他妈妈以前给他捏的那些泥偶变成了真的，放大了无数倍朝着他涌来，但是因为手工太差了，那些泥偶看起来丑陋可怕极了，他看着那些东西吓了一跳。
明明应该跑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楚环在梦里脚步愣是一动不动，还拿着两把玩具枪——他小时候的最爱，嘴里叫着“我要消灭怪兽！”然后就英勇地朝着那些怪物冲了过去。
很快他的手里的枪子弹都打光了，英勇的楚环被怪兽逼得节节败退，甚至听到了怪物后面的“反派”得意的笑声，他心里简直是悲壮极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英勇就义的时候，一只大手从他的背后伸了过来，然后一把抓住了他面前一只怪物的爪子，将怪物直接掀翻在了地上了。
楚环：“哇——”
这是我的队友！
他兴奋转头，看到的就是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影，真的非常高，他只能仰视着面前的人，然后看着他的下巴。
人影对着他低下了头，说道：“楚环，躲到我的身后。”
楚环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但是梦里的他是没有思考的，他还在嘴硬地拒绝：“不，英雄从来都不后退，我要在最前线。”
然后他还想往前面去，结果背后就伸来了一只手，像是抱娃娃一样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把他放到了后面。
楚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影：“？？？”
“你损害了英雄的形象！”
人影用手指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转身就朝着那些怪物去了。
楚环就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把面前的怪物全都掀翻，一片又一片，很快躲在怪物后面的反派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是一个穿着彩色裙子的女人，她很漂亮，黑发如瀑，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就坐在一头长在六条腿还有两条鼻子的大象（楚环猜的）上面，指着他们叫道：“你们耍赖！环儿，你这是作弊！”
楚环受不了这样的指责，立刻就叫道：“我没有！”
“我们是队友！队友就是可以互相帮助的。”
说完了，楚环还转头对着身边的人影确认道：“我们是队友，对吧？”
然后楚环就看到身边这个异常高大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妈妈顿时就生气了，她在大象上站了起来，指着他们叫道：“不，我不会同意的，妈妈不同意——”
然后更多的怪兽就从地面上长了起来，朝着楚环跑了过来。
楚环也拿着自己没有子弹的枪，一脸坚决地站在了自己的队友身边，一高一矮两个人看起来是异常坚决。
“……”
但是很可惜，他们再怎么坚决也比不过妈妈的怪兽大军。
在被一头大猪掀翻后，楚环终于因为失重感从梦中惊醒。
“？？？？”
他睁开眼，坐了起来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掉到床下去。
楚环摸了摸床，脸上是一脸茫然，他是做了什么梦，怎么感觉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
依稀记得有很多很多的怪兽，难道他这么大了还想去打怪兽？
他简直是疑惑极了。
不过就是梦而已，他也没有纠结太久，就直接起床了，白天不能睡太久了，不然他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他打着哈欠下了楼，在店家女主人的热情安利下，去了一家本地饭馆吃了饭，然后就回来在旅馆外面坐着了。
河水平静清澈，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从周围路过的那些行人的口中，楚环听到了他们对白琼的讨论。
“白裁缝看起来好了很多，今天我还看到她对我笑了，当时真是吓我一跳。”
“可能是想通了吧。”
“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早就该想通了。”
又两个人从楚环背后走过，他听到了她们在说道：“昨晚上你们听到了吗？奇怪的叫声啊……”
“听到了，我半个晚上都没睡好，不过早上起来，嗯，就说不上来，我觉得是好了很多。”
“那些东西……是被赶走了吧。”
“应该是。”
楚环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大家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他拿出了手机定了第二天回去的票，他也该回家了。
楚环走的时候，李宣明他们也一起走了，三个人一起叫了一个车去市里，然后一个去机场，另外两个去动车站。
“你们去哪里啊？”
分别的时候，楚环还对着他们问。
李璇光一脸高兴地对着他说道：“我们出来很久了，这次是回观里。我都想我师父了。”
慈母心让他想起了他的妈妈，但是他也不是那么执着于以前事情的人，他已经有师父，还有师兄，他现在也过得很好。
“这样，那就再见了。”
李璇光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再见，我觉得我们很有缘，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见面了。”
楚环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觉得和你们见面都没好事，还是别了吧……”
李璇光立刻反驳道：“怎么会呢？明明都是好事。”
李宣明也很赞同他的话，对着楚环挥了挥手，说道：“下次见。”
楚环：“喂！”
第48章 第 48 章 所以，那位是看上了楚环……
楚环上了飞机后, 是先飞到Y市的机场，然后落地后还是被魏启接的机。
他和魏启一家经常有联系，毕竟有黄鼠狼那一大家子的关系在, 魏启偶尔会问他供奉黄仙的注意事项。
“大师, 这里！”
楚环朝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魏启站在一辆黑色的SUV面前, 就朝着他走过去。
“麻烦你了。”
魏启对着他说道：“不麻烦啊，反正我现在已经放寒假了。”
SUV的空间大，乘坐自然比轿车更舒适，本来楚环还以为是魏启觉得他坐飞机累了, 才开的这个车，正想感谢他的贴心了，结果他一拉开车门, 就和里面躺得四仰八叉的大黄鼠狼对上了眼睛。
那黄鼠狼不仅躺得四仰八叉的, 设备也非常齐全, 座椅上放着一个小枕头, 旁边挂着一个玩具，它是躺着的姿势，所以它的面前还有一个支架, 支架上一个平板正在播放视频。
“上药三品, 神与气精。恍恍惚惚, 杳杳冥冥。存无守有, 顷刻而成。回风混合, 百日功灵。默朝上帝，一纪飞升。知者易悟，昧者难行……”
这背景音乐，这视频内容, 这让人昏昏欲睡的老头语气，这黄鼠狼看的视频竟然还是老道士讲经！
黄锦看到了楚环的脸，顿时从座椅上窜了起来，然后朝着楚环的身上扑了过去。
“嘤嘤呜呜！”
它显然也是记得楚环这位把它们从无良“老板”手里解救出来，然后还给它们找了这么大一个饭票的大恩人。
楚环推开了它的脑袋，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黄锦就整个身体缠绕在他的肩膀上，假装自己是一条自动发热围脖。
他伸手推开了面前的平板，看着上面的视频，里面的那个干巴巴的老道士已经诵完了全文，现在在讲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了。
楚环听了几句，发现这老道士还真的是老道士，讲得挺深刻的，再一看，果然这道士竟然还是某个观的观主。
“……”
现在也是条件好了，以前这些小妖怪哪里有机会听这样的老道士讲经啊！
楚环摸了一把黄锦的脑袋，看着它油光水滑家的尾巴，说道：“看起来你日子过得不错啊，还很有学习精神，继续努力啊。”
黄锦蹭着他的手指，嘴巴说话，那一串黄鼠狼叫声中夹杂着几个简单的人类语言。
“……嗯，学习，平板好东西！”
楚环又对着它夸道：“都会说话了，不错不错。”
“我爸对它可好了，还在郊外包了地，开了一个养鸡场。”
魏启启动了车子，一边对着他说道：“我们家不是把黄仙给供上了吗？最开始我们以为只有这一位，每天都是按时按量的供的，结果供了几天，就发现黄锦的肚子还是扁扁，我们以为是不够吃，贡品又翻了倍，结果还是肚子扁扁的，那就很奇怪了。”
“直到我妈某天早上起来，看到在家里吃白斩鸡的那只黄仙体型比最开始的黄仙体型小了一圈，然后才知道原来不止一位黄仙。”
说实话，直到现在魏启都不知道现在他们家里到底有多少只黄仙，他只能认出来最熟的黄锦以及比黄锦还大上一圈的黄九。
黄九可以变成人，之前他妈脸上用了一个护肤品过敏，长了很多痘痘，心血来潮对着黄仙许了愿，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看到黄锦带着一个细长眼睛的人过来，在她的脸上敷了东西，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脸上的痘痘就全消了，皮肤还变得超级好！
实在是太灵了，她妈惊喜地杀了好多只鸡，然后全供上了，他连鸡屁股都没看到。
然后他们也就和黄九正式接触上了。
至于其他的黄鼠狼，魏启就真的无法区分了，接触不多，样子又长得差不多。
发现了黄仙不止一只后，他们自然也增大了贡品的量，最后就发展到了去郊外开养鸡场的地步了。
“我爸决定增加养鸡场的品种，一个品种怕它们吃多了腻……”
楚环：“……”
他转头看着黄锦，你们说要拖家带口的去吃鸡，竟然还真的拖家带口的去吃鸡啊？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妖怪的节操了？
不过看样子，魏家的人也是乐在其中就是了。
楚环：“你也不能太宠它们了。”
“嗯？宠吗？”
魏启疑惑地说道：“我朋友养的马比它们花得多多了，黄锦这么可爱，抱着它抽卡，每次都能出金，而我朋友的马只会把他从背上甩下去。”
黄锦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楚环：“……算了。”
他抓住了黄锦的尾巴，看了看，说道：“我打算做一支新毛笔画符，让我看看你的尾巴毛……”
他的袖珍毛笔还是小了点，做一支新的毛笔画符方便一点。
黄锦的身体顿住了，它看着楚环说道：“九爷爷的，毛，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它的毛不是被我烧了吗？已经长起来了？”
“没，有。”
黄锦顿时泄气了，九爷爷的毛确实还没完全长起来，除了九爷爷就是它的毛最好了。
是恩人需要，那就只能是它了……黄锦用爪子不断梳理着自己的尾巴，看起来是异常的心痛。
楚环说道：“我也不白拿你的。”
说着他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小把香，对着它问道：“怎么样？”
黄锦闻到了味道，然后眼珠子瞬间就瞪圆了，爪子在自己尾巴上一划，然后尾巴尖最好的一把毛就出现在了它的爪子里。
一手交香，一手交尾巴毛，迅速交换完毕，然后双方检查了一下，都对手里的东西非常满意的。
普通的黄鼠狼的毛就很不错，更何况这还是成精的黄鼠狼，这毛被黄锦护理得好极了。
只是魏启看着黄锦秃了一大块的尾巴有些心疼，说道：“我家里的香也是很贵的啊……”
楚环：“这可是我家的独家秘制。”
他拿了一只香放到了魏启的鼻子下面，魏启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淡淡的很浅的香气，说不上来，但是能感觉出来就是好。
魏启激动起来，问道：“多多多多少钱？”
楚环：“非卖品。”
他爹做香的时候，那些程序可繁琐了，平时楚环就舍得给折之用。
“好吧。”
等红绿灯的时候，楚环放下了车窗透气，然后就正好和旁边车的司机对视上了。
那人指着楚环，一脸震惊地说道：“你你你，你脖子上是什么？”
楚环这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还挂着一只黄鼠狼，怪不得他觉得脖子热乎乎的。
他顿了下，说道：“是仿生的。”
“仿生的？”
楚环点头，然后抓着黄锦的尾巴展示，黄锦非常机灵的一动不动，他说道：“你看，最新的仿生皮毛，就这一个围脖要八万八。”
“哦。”
那人半信半疑，他刚才明明看到那个东西还在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不动了，这人不会是野生动物贩子吧？专门做野生皮毛生意的犯罪人员。
还好这时候绿灯了，魏启直接把车开了出去，黄锦也迅速从楚环的肩膀上跑到了后面的座位上。
魏启后怕地说道：“吓死我了，之前黄锦被人看到，都被警察送出去放生了，它跑了很久才跑回来。”
楚环朝着后面一看，然后就看到后面的座椅比前面还夸张，有窝，看起来像是猫窝，还有架子，零食，一整个黄鼠狼的快乐老家。
黄九到底有什么脸去鄙视猫妖的？
魏启最后是把楚环送到了一家4S店里，楚环提前联系了沈落秋，所以他们到的时候，沈落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楚环之前定的车到了，这次是来顺便开回去的。
魏启就对着他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再见。”
黄锦也扒拉着窗户跟他挥爪子。
楚环转身，就看到了沈落秋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环儿！”
沈落秋看着楚环也是非常兴奋，对着他说道：“这次你竟然去了这么久。”
楚环也很高兴，说道：“中间出了点其他的事，然后就耽误了。”
“你的特产我收到了，嗯，我感觉味道不咋滴。”
楚环：“正常正常，那边不吃辣。”
“怪不得。”
沈落秋嘀咕着，又对着楚环说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村里还出了点事情。”
“嗯？”
“等会儿给你说，先看你的车。”
车！
抓住了关键词，旁边的销售顿时上来了。
“楚先生是吧，您定的车已经到了，现在过去看看吗？”
“走吧。”
楚环跟着销售到了一辆车面前，然后销售就对着他说道：“需要我再跟你介绍一下吗？”
“不用。”
楚环对面前的车很满意，不愧是他选择的最贵的那款，黑色皮卡，前面看起来还挺帅的，有两排座椅，后面带一个货箱，看起来就很结实耐艹，最重要的是，它能拉活人，也能拉死人，可以满足他的多方面需求。
简单的试驾后，他就直接签字提车了。
走了好一会流程，他们才开着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楚环就对着他问道：“村上是出了什么事？”
沈落秋说道：“还不是娄家的事，娄清的儿子娄广回来了，说是他爷爷埋的地方不好，然后他爸爸才会出事，要不是他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娄清出事了呢，我听其他人说，娄清好像因为大老婆和小老婆打起来才受的伤。”
“我们也不懂为啥他大老婆和小老婆打架他会受伤，反正就去医院住着了，好不容易醒过来，他又和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搞上了，啧啧。”
“他大老婆气不过，在病房里又和护士打起来了，就一时没把握住，娄清又受伤了，后来他的公司好像也出了事情，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楚环不敢置信地说道：“躺病床上，他还去勾搭护士？？？”
都这样了，这人还没觉悟过来吗？
“是啊。”
沈落秋也无法理解这种“美女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精神的，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娄清也还是不想这么快就当一个风流鬼的，不然也不会让他的儿子回来了。
“娄广回来想给他的爷爷迁坟，本来是想找你爸，但是被叔叔拒绝了，后来从外地找了一个厉害的风水大师，找了风水宝地，重新埋了。”
“不过应该是没什么作用，因为娄广后面又去找你爸了，非要你爸去救娄清，还闹了一通呢。”
楚环捏了捏手指，脸上冷了下来，说道：“他还敢来闹？”
“你爸当时看都没看他，就对着他说了是七个字——自寻死路，救不了。然后就把娄广扔出去了。”
楚环笑了，说道：“我爹真牛。”
“那当然。”
开着车上了桥，下面的西河宽阔，波浪翻滚，远处是起伏的青山，看起来是和温柔的水乡不一样的感觉。
河边依旧是有一些人在钓鱼，撑开的伞看着就像是一个个大蘑菇。
过了桥后，又开了一会儿，车子就停在了楚环家的院子门口。
“爸，我回来了！”
楚泽阳坐在老位置，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就抬了抬眼皮，连身体都没动一下。
“回来了？”
“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出差有多么精彩！”
楚环坐到了楚泽阳旁边的小凳子上，跟小学生春游回来一样，对着他说道：“我得了一个很厉害的雷法，去了鬼市，看到了一个非常大的乌龟，里面还有一个蛙妖要吃我，回来的路上顺便找黄鼠狼要了尾巴毛，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楚环在自己的包里摸了摸，然后拿出了一个白瓷的上面有彩色游鱼的茶杯放到楚泽阳的面前。
这个茶杯烧得可好了，游鱼异常灵动，像是可以从瓷杯上跳出来的灵动，当时他一眼就看中了。
楚泽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还有点感兴趣地坐了起来，他拿起茶杯仔细打量，转了两圈，然后手腕轻轻一晃，茶杯里面就出现了半碗清水。
在清水之中还有几条彩色的小鱼儿在游动。
“这个不错。”
楚泽阳对这个东西很满意，有灵，有趣。
楚环也没想到这个茶杯还有这样的功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茶杯，那个白瓷带着青色花的小茶杯，它身上的小腿小胳膊还在，现在就静静地站在小桌子上。
察觉到了楚环的视线后，它就动了动，然后转“头”看向了楚环，跑到了他的手边，里面的茶水散发着茶叶的香气。
楚环：“……”好吧，他的小茶杯至少很贴心。
楚泽阳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楚环手边的茶杯上敲了一下。
顿时茶杯身上的小腿和小胳膊就都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在桌子上不断跳动的普通杯子。
“这个也不错。”
瓷器脆弱，不容易保存，就算是生出了灵也容易因为被摔碎而消失，他的茶杯是观鱼，而楚环的茶杯就是赏茶，里面可以变成这种各样的茶水。
楚泽阳对楚环带回来的礼物很满意，就连后面楚环拿出来大黄鱼就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没多关注。
他就拿着自己的杯子靠回了自己的躺椅上，然后对着楚环说道：“说说你的雷法。”
“哦。”
楚环就把自己怎么得来的紫天雷法给楚泽阳详细地说了，然后还说道：“那位城隍大人真是个性情中人啊！不过人还是很好的。”
楚泽阳听完，看着楚环的眼神就很复杂，雷法最刚猛，威力强大，几乎是所有妖鬼邪祟的克星，这臭小子运气真就这么好？
或者说是因为那位，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看向了神像的方向，这是不是对楚环太好了点？
楚泽阳心思百转，脸上却不显。
楚环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他爹又说道：“我后来就按照雷法学习了一下，但是不得要领，不知道是不是我悟性不够的缘故……”
楚泽阳的视线落在了自家蠢儿子的脸上，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秦立剑城隍大人是以己身为引，然后神雷附于长枪之上。”
“所以？”
楚环茫然地看着他爹，想了两秒，然后震惊地说道：“所以现在我也要己身为引，但是城隍大人劈完那邪神就死了啊！我这一劈，我不也死了吗？这是只能用一次的终极大招？”
楚泽阳：“……”
楚泽阳沉默了，然后脸上就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心里再次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儿子，亲儿子。
楚环又灵光一闪地说道：“哦，不用劈邪神的话，其实也不用那么大的雷，控制一下应该不至于把我也一起劈死，所以这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大招？”
“是心雷。”
楚泽阳闭了闭眼睛，终于说道：“你不是得了一块雷击木，用雷击木雕个印。”
楚环：“心雷？”
楚环顿住了，模样看起来真是如遭雷劈了，过了一会儿，他就闭上了眼睛。
楚泽阳看着他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还好，有灵性的时候还是很有灵性的。
然后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对着楚泽阳说道：“我知道了。”
楚环手指动了动，比了几个法决，然后又皱着眉头说道：“但是这也太唯心了吧。”
楚泽阳眉眼松开了，姿态闲适地说道：“理论上来讲，你觉得这雷有多强，它就可以有多强。”
“唉。”
楚环叹了一口气，果然他还得悟。
不过很快他就重整旗鼓了，悟不透可能就是时机未到，他估计什么时候就灵光一点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雷击木！
楚环站了起来，去推开了那边的厚实大门，他的雷击木还在折之面前接受熏陶呢，但是门一打开，他看到里面的场景，就惊呆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了，过了许久才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对着楚泽阳叫道：“爸——爸——”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楚泽阳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对，也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怎么了？”
“你来看！”
楚泽阳疑惑地走了过来，然后看着里面的场景也沉默了。
那座神像变了！
之前细微的改动还不太明显，但是现在就是彻底的大变样了。
已经看不出来之前神像的简陋泥塑身体了，因为他身上那些雕刻粗糙的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雕刻精细的衣服纹路了，甚至能看到衣服是好几层的，颜色有点红，是繁复华丽的风格。
神像的一只手垂在一侧完整地露出了出来，手被雕刻得异常精细，手指弯曲还捏着一个东西，楚环一看，那竟然是他之前买的雪柳枝。
因为他要回来了，也不用供着那些雪柳替代品了，就在那边将枝条特殊处理了，结果没想到现在又在折之手上出现了。
他的视线从雪柳上划过，然后继续往上，仰头，他看到了一张被纱挡住了的模糊的脸，纱的质感也是直接雕刻出来的。
“咦？”
楚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看人的角度有点熟悉，他之前好像这么看过谁，反正不是在这里，在另一个地方。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是在梦里，他昨晚上做了一晚上打怪兽的梦，然后梦里折之也来救他了……
真是好无厘头的梦。
“发生了什么？”
楚环看着楚泽阳，说道：“难道是因为我给折之说，这个神像体现不出他千分之一的风姿？”
楚泽阳瞬间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他的目光如雷电般快速地转移到了楚环的脸上，“你怎么知道这神像没体现出他的千分之一身姿？”
楚环：“我在水盆里看到的啊。”
“我不是在鬼市里遇到了一只大乌龟吗？它有一个地府里的石头做成的石头盆，朝着里面扔东西，就可以看。”
“然后我就在里面看到了他附身在神像上的真灵。”
楚泽阳看着他，过了许久，然后他就用手按住了自己猛烈跳动的太阳穴。
“艹。”
楚环就茫然看着他爹当着他的面，面无表情地用平淡地语气吐出了一句经典国骂。
“？？？？”
他爹这么文雅的人，就算是暴怒的情况下也能维持稳重人设的人现在在骂脏话。
“爸？”
不仅如此，其实楚泽阳现在是有千万句脏话想骂。
怪不得不想让楚环当亲传弟子还这么关照，一请就来，还送雷法，这竟然是看上他的人了。
太离谱了，但是这种情况又不是独一份，以前的城隍娶亲、山神娶亲之类的事情多有记载，所以这也让他更不能接受了！
谁都可以，但是就不能放在楚环身上！
他不能接受在某天梦见一个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来他家，然后第二天醒来就看到楚环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折之很满意
楚泽阳抬头看着面前的神像, 心底简直就是火山爆发。
恍然大悟和愤怒交织，让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暗沉。
“北方罗家有一女，钟灵毓秀, 十六岁后连日梦见自己置身于大河船上, 船下波涛汹涌，水中鱼龟龙随波浪涌现, 俯首叩拜，连梦七日后，白天渡船时落水而亡，水中隐约有龙影, 后，罗家人在河边常遇一大龟，大龟温驯, 载罗家人渡河, 说是奉河神之令……世人后称罗氏女为河神妻。”
“某村村民在某日都梦见一古怪迎亲大队, 浩浩荡荡, 其中城隍乘一高头大马，身披红衣，头戴华冠, 身周力士英武, 天亮醒来后, 一户人家之女亡在家中……”
“……年满十六岁未嫁之女, 每年二月十五需送去山神庙, 被选中者身上披羽衣，天亮后化为一彩鸟，彩鸟神异，见之吉祥, 是为山神妻……”
“……”
各种内容在楚泽阳的脑子里不断旋转，一会儿是想着楚环对这位的特殊感应，真灵是那么容易见的吗？除非是直系血脉，不，直系血脉都不一定能这样。
一般人只是有感应能借到力就算是很有天赋了，你还想让这些神真身出现？折之这是铁了心非要楚环了？？
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记载不停地涌现，到了最后只凝固于几个可怕的大字，楚环会被带走！
“爸？亲爱的爸？你被魇住了？”
楚环还在一边茫然呢，他爹的反应怎么比他还大，他都想去拿静心符给他爹来一张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他又看到了他爹转过了头，眼睛还直直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楚环被吓了一跳，都条件反射地在脑子里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什么错事，但是想了一通，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都很努力的在工作啊！
楚泽阳盯着他，然后缓缓开口对着楚环问道：“你有没有收到他——也就是折之的什么东西？现实生活中，梦里的也算。”
“什么？”
楚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他爹念出的“折之”两个字好像有几分咬牙切齿，他想了想，说道：“没有吧，等等，他之前不是送了一些枝条吗？我不是还问了你，你说没什么用，不过至少还挺好看的。”
楚泽阳：“枝条，枝条？”
听到是枝条，楚泽阳也是松了一口气了，还好是枝条不是婚书之类的东西，他嘴角冷冷地翘了起来，说道：“扔了。”
楚环：“？？？”
“扔了？那不是赐下来的东西吗？扔了不是大不敬？”
楚泽阳：“你别管。”
楚环依旧茫然，但是还是老实地说道：“哦。”
“还有，你以后就按时的礼貌的规矩的给他上香就行了，其它的你都别管。”
按时的、礼貌的、规矩的几个形容词被楚泽阳加重了，这是强调，并且好像不只是在跟楚环强调，他也在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强调。
楚环觉得他爹现在好像脾气不太好，也不敢问为什么，乖巧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还有——”
楚泽阳看着楚环眉梢的桃粉色，像是逃避一样的闭上眼，怪不得之前他就看到楚环红鸾星动，但是却看不出详细的信息，这桃花果然开得不太对！
“你这段时间不要谈恋爱。”
楚环睁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楚泽阳冷冷地说道：“会破财。”
楚环瞬间就不惊讶了，和谈恋爱相比，那还是钱包更重要一点的，他说道：“我肯定不谈。”
“嗯，去吧。”
楚环转身去抱起了自己的雷击木，抱到院子里了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神像发生变化的事情了，但是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爹还站在神像面前，两边看起来像是在对峙一样，充斥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算了，还是下次再问吧……他怂怂地转过了头看着地上的雷击木。
这雷击木真的是好东西，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得到真正的雷击木。
楚环饶有兴致地拍了几张雷击木的图发给了李宣明，然后果然就收到了李宣明的一串问号。
接着电话也过来了，先是问了他买下来了没有，得知了这是他的一个顾客送的以后，李宣明也沉默了。
又得知了这块雷击木都有安排了以后，李宣明也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楚环挂了他的电话后，又开始研究这东西了。
他先在雷击木表面摸了摸，之前摸着还能感觉到那股爆裂的气息，但是在神像面前放了一段时间后，现在摸起来已经十分内敛了。
他需要用这截雷击木雕一个印，帮助他御雷，如果他足够厉害的话，他其实可以像城隍大人一样，心动雷动，可惜现在他还不行，雷在心里也用不出来，就先借助外物。
印的话，应该只需要里面一小团，剩下的材料可以给魏家雕点其他的东西护身，这是他之前答应的。
只是计划是这样计划的，想象着也是非常美好，但是楚环看着面前的木料，从第一步开始他就要遭遇滑铁卢了。
雕刻这件事，是需要技术的吧？？？
他有技术吗？很显然，他没有……
楚环摸了摸下巴，所以现在他是要联系一个雕刻大师？
楚泽阳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看着他问道：“想好了吗？”
楚环：“想好了，但是谁来雕？”
“你。”
“我？”
楚泽阳转身去抱了一个大箱子出来，然后放到他面前，说道：“是的，你自己动手。”
楚环看了看他，然后打开了面前的这个满是灰尘像是在库房里放了十几年的大箱子，打开来一看，里面就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小锯子，不同大小的刻刀、粗雕刀、细雕刀、三角刀、尺子、笔……看起来非常齐全。
楚环：“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楚泽阳没好气地道：“一直都有，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楚环发现了他爹现在的脾气有点爆，他说道：“那我也不会雕啊？”
难道要他和程星一样，去找个美术学院，然后从头学起怎么当一个木雕师？
楚泽阳说道：“这是你的印，用手，用刀，不管你用什么，只要你自己亲自动手，不需要很多技巧，最重要的是你的心。”
楚环：“好吧。”
自己做的才是最合适自己的，他懂。
楚环再次低头看着地上的那节木头，又看着旁边的工具，思考了两秒后，最后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还是找个木雕入门的视频看看吧。
就是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点开了旁边猫咪打架的推送了，搞笑视频看得他在凳子上傻乐。
楚泽阳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一眼神像，心底的郁闷始终无法排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去旁边拿了点干稻草，然后随意折叠几下，一个小小的人形的姑娘模样的稻草娃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了，这个娃娃是茅娘。
民间有一个习俗叫“迎茅娘”，算是一种冥婚。一些未成年的男子死去时还未娶妻，阳间的亲人就会为他娶一个鬼妻，即用稻草扎一个姑娘模样的草人，这个草人就被称为茅娘，最后再按照仪式完成成婚礼仪，将他们合葬，就算是成家了。
除了迎茅娘外，还有好几种冥婚，最常见的冥婚应该就是“配骨”了，就是死去的男子寻年龄相对的亡女进行订婚，在完成仪式后，就将双方合葬。
此外还有订了婚的未婚夫妻其中一方死亡，在活着的一方迎娶新人之前，要先和死去的人完成仪式，不然可能会和之前的亡人纠缠不清，以及最险恶的活人娶鬼和活人嫁鬼，不过现在很少有人进行这样的冥婚了，毕竟这对活人来说，要求更高。活人不能再娶，而且还可能早夭。
茅娘算是“新娘”的一种替代品，但是楚泽阳看着手里的“姑娘”，想了想后，又动手调整了茅娘的发饰，默默地将“她”变成了“他”。
表情看起来是非常的忍辱负重了。
楚环已经看完了猫咪打架的视频了，抬头就看到了楚泽阳手里的东西，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后，问道：“爸，你是想扎谁的小人？”
楚泽阳：“这不是扎小人的娃娃，是茅娘。”
“茅娘？”
楚环想了想，还是想起了茅娘的作用，问道：“给谁家的男丁？”
楚泽阳也没跟他解释，就说道：“你不用管。”
楚环听他爹这么说，也就不问了，就在旁边看着。
普通的茅娘可能会吸引来孤魂野鬼，甚至恶鬼这样的东西给主人家带来灾祸，但是对楚泽阳来说，这都完全不成问题了。
应该没哪个恶鬼敢在他的面前晃悠。
楚泽阳最后在茅娘的头上蒙了一层白布，然后用细细的笔在上面勾勒出了五官，还特意点了眼睛，点了眼睛就是点了灵了。
楚环看得心惊胆战，这东西要是落到普通人的手里那就是鬼怪吸引神器了，绝对会有鬼怪来附身。
“好了。”
楚泽阳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为了让那位满意，他还特意将“茅娘”的五官画得有几分像是楚环。
虽然这东西肯定是没法和神进行配婚的，但是也可以在那位身边加个神侍什么的。
他现在希望那位有了替代品就放过楚环，他甚至可以多做几个，甚至三妻四妾都成啊！
楚环打量着那个“茅娘”，歪了歪脑袋，他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和他有点像。
他忍不住说道：“爸，虽然我长得好看，但是你画脸也不用用我的脸来当模板吧。”
楚泽阳：“嗯，画都画好了，下次不用了。”
楚环这才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直都在折腾他的印章，但是始终没折腾出来，他确实是没有灵感，不过他倒是用边角料做出了一对桃符。
嗯，手工粗糙，和他的泥偶一样抽象，魏启收到东西的时候，完全没认出来上面是刻的狻猊和白泽……
不过按照楚环的说法是，虽然丑了点，但是绝对有灵在，压惊辟邪的效果绝对一流，魏启选择了相信他。
毕竟他是楚环的忠实粉丝，自带滤镜。
又一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落雨。
楚环靠在了椅子上，看着面前播放的是刻印的注意事项。
“……先在净室内焚香，雕刻人也应洗净全身，在雕刻时吟诵咒语，雕刻完成后，将印放在祭坛之上……”
哦，焚香。
他的眼睛看向了一边，那边有个小香炉，已经焚香了，然后呢？
然后就忘了……根本就没记住。
没多久，椅子上的人就看得昏昏欲睡，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外面昏暗的天，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好眠。
不知不觉，楚环就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以后，楚环就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变成了一缕风，轻盈的，自由的，他能感觉到天地浩渺，但是也感觉到自己何处都能去。
只是这样奇妙的感觉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沉，然后就发现自己是落到了什么东西里去了。
楚环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现在也是有四肢有脑袋的人形样子，就是不太灵活，他抬脚走了一步，就像是四肢不协调一样，直接脸朝着地下倒了下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楚环心里着急，他的脸直接撞到地面上那不得毁容了，但是他想用手去撑着地面又完全做不到。
还好，在他真的要撞到地面上的时候，他被人给扶住了。
楚环心里一松，转头对着身边的人道谢，“谢谢。”
“你是？”
楚环看着面前的人，很高，手很大，还很眼熟，他抬头看到了一张被纱挡了的脸，从模糊的轻纱下，都能感觉到这人优越的五官。
他心底茫然，这是他的队友，不是，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看着面前垂下来的层层叠叠的衣服，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这应该是折之。
折之要给他梦中授法了？
楚环心里一喜，正想张开嘴说话，结果发现自己的嘴根本就张不开。
那人弯下腰，和他脸对着脸，似乎是在观察他，过了好一会儿，楚环就看到了折之抬起了一只手，然后……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楚环：“？？？”
接下来，楚环就遭遇了人生中的一场最大危机，折之竟然在仔细研究他，抬起他的手臂又放下，把他强行地放在一张椅子上，还给他带上了一个用雪柳枝做成的花环欣赏了一番……
并且他竟然还有相当真实的触感，他都能感觉到折之动作很轻，并且对他很满意。
这算是他的荣幸吗？
不对，满意的又是什么？
楚环：“……”
就在楚环从震惊、接受、在快要麻木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炸开了一声巨大的雷声，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又再次飘了出来。
“轰——”
雷声还在连绵不断的炸开，似乎是要把这里掀翻一样。
趁着这个机会，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刚才是落到了哪里。
那个椅子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个稻草扎成的人，那“人”的脸上还有着和他有点相似的五官。
楚环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个茅娘怎么在折之的手上？？
但是还没等他思考太多，他就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雷从天上闪过，黑云密布，一声雷响后，又一道雷就直直地朝着地面落下，那一瞬间，似乎天地都要为此裂开。
楚环猛地睁开眼，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他听到了身后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在他睡着的时候，天上的雨终于落下来了，而且仔细的听，他还在雨声中听到了隐约的雷鸣。
雷电。
楚环似有所感，拿起了桌子上的刀就在一团木料上雕琢了起来，很快，一个方形的印就出现在了他手上。
雨声作响，在他停下时，外面的雨声也渐歇了。
成了。
楚环吹干净了印上的木屑，印纽部分看起来像是一些雷电又像是弯曲的树，而在下面刻的是两排大字和一些小字。
因为是他的心雷，所以上面刻的字是他在那一瞬间的领悟，以及秦立剑城隍大人传给他的部分咒语。
“云起风起，雨落雷落”
他拿出了朱砂试了一下，在他印上符纸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紫色的雷电环绕着他的手一闪而过。
“真的成了！”
楚环兴奋起来了，他拿着印章就跑了出去。
“爸，我的印做好了！”
今天下雨，楚泽阳也没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但是楚环出来的时候，又没在堂屋看到他爹。
他爹今天出门去了？但是没听他说啊。
楚环疑惑地沿着屋檐走了走，然后就撞到了他爹从另一边过来，他闻到了他爹身上有一股香的味道，顿时就奇怪地问道：“爸，你去哪里了？”
楚泽阳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因为他送上去的茅娘被愉快的接受了，就说道：“就随便逛逛。”
“哦。”楚环瞬间把疑惑抛在了脑后，然后拿着印对着楚泽阳说道：“我的印做好了！我简直就是天才！”
楚泽阳接了过去看了看，夸道：“不错。”
比他预想的快了不少。
楚环可高兴坏了，做出了这个印，他的成就感不是一般的强。
楚泽阳把印递还给他，随口问道：“你手上黄鼠狼的毛呢？
“放着了，怎么了？”
楚泽阳：“拿给我吧，我有个朋友是制笔的大师，我让他帮你做一支。”
楚环一脸惊喜，“真的？”
他都怕他爹让他自己动手做笔了，还好他爹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嗯。”
楚环回去又把黄鼠狼的毛拿了出去，然后交给了楚泽阳。
楚泽阳拿着就想走，楚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对着楚泽阳叫道：“爸！”
“干什么？”
楚泽阳疑惑地看他。
楚环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然后才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是不是把那个茅娘送个折之了？”
“……”
楚泽阳有了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他在接下来就听到了楚环说道：“那东西和我有点像，嗯，我觉得不太好，就是我好像失魂了……”
楚泽阳：“……”
“我知道了。”
楚环茫然地看着他爹，他觉得他爹好像大受大击，都要碎掉了。
“爸，你没事吧？”
他还想上去扶楚泽阳，但是楚泽阳坚定地推开了他，一个人走掉了，背影看起来也是异常的萧瑟。
楚环：“……”
他爹和折之都好奇怪啊。
这场雨一下，就断断续续的下了多天，并且雨一落，温度就往下面又降了一个梯度。
等到雨停的时候，楚环都穿上羽绒服了，白天也变得懒洋洋的，热衷于在院子里烤火。
小炉子里放上一些碳，上面放着一个铁丝网，就可以烤任何东西。
沈落秋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炉子上面的小红薯，第十三次对着楚环问道：“能吃了吗？”
他们这里的红薯都是瓷实的一口咬下去要噎死人的那种，所以这小红薯是在网上买的专门用来做烤红薯的品种，据说烤出来里面还会流蜜，沈落秋当时看完介绍就已经在流口水了。
楚环被他问得烦了，说道：“你不去照顾那些钓鱼佬，在我这里晃荡什么？”
沈落秋说道：“天气这么冷，钓鱼的人也少了，我也闲下来了啊，所以这能吃了吗？”
楚环：“……”
他无语地说道：“吃吧吃吧。”
沈落秋立刻从上面搞了一个红薯下来，一边叫着烫，一边坚持不懈地剥着红薯皮，然后好不容易才吃到了嘴里。
楚环看着他被烫得面目狰狞的脸，问道：“熟了吗？”
沈落秋咬了一口，然后又咬了一口，说道：“外面熟了，里面还有点生……”
楚环一听顿时按下了躁动的心：“那我再等等。”
“不过味道确实很甜。”
沈落秋吃完了那个红薯后，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椅子问道：“你爸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啊？”
“嗯。”
楚环也发现了这两天他爹是异常的勤奋，天天抱着不同的书在看，还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刚提到楚泽阳就看到了楚泽阳脸色难看地从屋子里出来了。
“环儿，你去D市一趟。”
楚环愣了一下，说道：“D市？”
他迅速地反应过来了，说道：“是章大师？”
章大师就是他爹的那个会制笔的朋友，之前他爹才给他提到了说把黄鼠狼的尾巴毛寄去了D市。
楚泽阳嗯了一声，说道：“那边出了点事，你过去看看。”
第50章 第 50 章 蛊
“行。”
楚环站了起来, 问道：“现在就走吗？大概是出了什么事？”
楚泽阳说道：“嗯，现在就走。那边说是章淮生突然生病，短短几天就变得骨瘦如柴, 你过去看看。”
“好哦。”
楚环拿出手机开始订票了, D市就在隔壁省，做动车去就行了, 不然飞机加上安检、候机的时间动车都能跑两趟了。
毕竟动车站距离他也近，就在西河镇的边上。
“好了。”
现在也不是假期，买票也好买，他预估了一下时间, 直接就买好了一班时间最合适的，然后就站起来去收拾东西了。
他现在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反正就带上那些常用的东西, 金钞、香、符纸、老鼠毛、牛角匕首, 对了, 还有他新做的印, 其他的东西能直接用钱买到的，就可以不带了。
等他背着挂着老驴的包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沈落秋还一片茫然, 他对着楚环说道：“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你开车送我去动车站？”
“哦, 也行。”
沈落秋依依不舍的把视线从红薯上挪开, 想了想, 他又用夹子夹了两个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用手摸一下就烫得他直咧嘴。
楚环看着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赶，你可以吃了再走……”
沈落秋发出了一声怪叫，“你不早说！”
他顿时把兜里的红薯掏了出来, 又是烫得他一阵龇牙咧嘴的。
然后两个人就坐下来了开始围着炉子吃烤红薯了，红薯甜蜜的味道在空中飘散，不愧是专门用来做烤红薯的品种，味道真的好极了，两个人吃得是头也不抬。
楚泽阳也坐回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就看着他们吃，过了一会儿，他就突然开口喊了一声，“环儿啊。”
“嗯。”
楚环抬头看向了他爹，然后就看到他爹笑得是春风拂面的。
“我之前给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吧？”
楚环愣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不要谈恋爱？”
“对。还有呢？”
楚环想了想，又说道：“我只需要每天按时的、礼貌的、规矩的上我的香，不要做额外的事情。”
楚泽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
虽然上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但是他是不会放弃打消那位的念头的，除非折之想要硬来。
硬来……哼，反正现在人界的信仰式微，对付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是想着多么可怕的事，只是楚环感觉到他爹好像突然变得非常危险。
楚环偷偷看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就知道他爹肯定还有些东西没教给他！
吃完了红薯以后，两个人就开着车就走了，只是楚环觉得他爹看着他们走的时候，视线是有点复杂的。
沈落秋都忍不住对着他说道：“你爸怎么回事？”
楚环：“不知道啊。”
沈落秋又说道：“而且他竟然不让你谈恋爱？？？你都这么大了，我妈都恨不得我今天找个女朋友，明天结婚，然后后天就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楚环立刻叫道：“你懂什么？我爸说我这段时间谈恋爱会破财！”
沈落秋一瞬间就安静了，然后换了一个口气说道：“那确实是不行哈……”
“哼。”
车很快就开到了西河镇旁边的动车站了，沈落秋送了他进去，说道：“这次你要去几天啊？”
楚环叹了一口气说道：“得看事情棘不棘手了，要是快的话，两三天就回来了。”
“好吧。”
在进去的时候，楚环又转头对着沈落秋说道：“抹布，要是下次有娄广那样的人来找我爹麻烦的话，你一定要去帮忙啊！”
沈落秋：“啊？”
他一脸震惊地说道：“这轮得上我吗？叔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娄广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楚环：“你这个想法就不对啊！双拳难敌四手，我爸就一个人啊。”
“也是，那我下次就在他旁边站着。”
“嗯，回来给你带特产。”
楚环满意了，转身就朝着里面走去了。
就是过安检的时候，他的牛角匕首被查出来了。
安检人员让楚环开了包，让他把那个弯弯的匕首拿出来了，只是他一打开包就露出了里面的金钞，让安检人员看着他的视线都变得奇怪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背着这样一背包东西出门啊？
“这是工艺品，是牛角做的，不是真的匕首，你看。”
楚环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眼神，他还在展示着自己的匕首。
他把匕首在自己手上割了一下，没有任何伤口，这表示这个东西伤不了人，而且尖端是弯的，也没办法捅人。
“好了。”
安检人员看了看，确实是工艺品，就点了头，就让他放好离开了。
楚环一边走一边又在想李宣明的剑到底是怎么过的安检了，他那把剑看起来似木非木似金非金的，还开了刃，一看就是违禁品。
难道他们领了证的正规道士就可以带着自己的法器上车？
他是卡着点到的，刚过完安检那边就开始检票了，时间刚刚好，就在一个多小时后，他顺利抵达D市。
“是楚环吗？我是章木芸。叔叔给我说你是五点二十分的票，你现在出来了吗？”
楚环一下车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接了才知道是章家的人来接他了。
“是的，我已经到站了，正在出来的路上。”
“好，我在出口等你，我是长头发，穿的黑色羽绒服和长靴子。”
“嗯。”
等章木芸挂了电话，她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姑娘就开口说道：“姐，你说他能治爸爸的病吗？”
章木芸的眼底是浓浓的青色，她说道：“我不知道，我希望他可以，毕竟是爸爸特意打电话请的人。”
“唉——”
章木茴叹了一口气，眉眼间也全是忧色，章淮生突然生病，身体异常消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疾病范畴了，就算是癌症也没有瘦得这样快的。
楚环已经走到了出口了，他在外面接人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就迅速地锁定了目标。
因为章木芸很高，估计都超过一米七了，气质也很特殊，站得很直，很容易就让人想到竹或者是松柏这样的植物。
“你好。”
章木茴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声音后抬头，然后入眼就是一个年轻好看的男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楚环：“？”
章木芸拉了她一把，说道：“这是我妹妹章木茴，她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楚环明白了，他顿时就说道：“哦，你们放心，我会的还是很多的。”
“没有没有，你能来我们已经很荣幸了。”
章木茴也反应过来了，对着他点了点头，赞同地道：“对。”
楚环笑了下，说道：“那我们就先去看看章叔叔吧。”
“好。”
章家不是住在市区，章淮生是制笔的大师，他的工作间就开在一片湘妃竹边上，不仅环境雅静，而且湘妃竹也是笔杆的常见原材料之一。
章木芸开车，章木茴坐在副驾驶，偶尔会偷偷打量楚环。
楚环坐在后面看着窗外的景色，因为两地的距离不远，D市和西河镇的景色看起来也都差不多，远处也是连绵的青山，近处就是耕地。
开了一段时间后，他就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了，公路两边就出现了很多绿色的、细长的竹子，那些竹子还朝着中间弯曲，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绿色的顶。
空气也一下就清新了很多。
楚环家院子周围也有竹林，但是他家周围的那个竹林比这个小得多，这里的竹子都连成了片了，是一片竹海。
朝着里面看进去，一些竹子生长得过于茂密的地方就有些幽暗冰凉。
“这里很多竹子？”
“对。”
章木芸说道：“我爸就是因为这些竹子才非要呆在这里的，我们都在D市工作，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D市住，他也不愿意，他这次生病都是我给他打视频的时候自己看到的，他竟然没打算和我说。”
她的口气也全是无奈。
人家的家务事楚环也没办法说什么，他只能说道：“毕竟是他的工作……他生病有找其他人看过吗？”
“看过看过。”
章木茴也说道：“我先带他去了医院查了，但是没查出来病因，然后我妈就去买两张符给他喝了符水，又找了一个司娘子来给他看了。”
司娘子，又被叫做童子仙娘、仙姑、仙婆，是女性巫师的称呼，本来算是和楚环同一系的，不过司娘子现在大都信仰观音菩萨，主要是通灵占命，认真算起来，和他们的区别还挺大。
楚环顿时问道：“那司娘子怎么说？”
“司娘子帮我们问了观音菩萨，就说是被吸了精气，然后我妈就跟她买了几张符又给我爸喂了符水。”
“没了？”
“没了。”
楚环：“……”
这司娘子专业能力不太够啊。
车子又在竹林中开了一会儿后，就是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楚环下了车以后，才看到这个院子其实是在竹林的边缘，一边是村子和田地一边就是绿色的竹海。
而且这个院子也是做得非常雅致，有用一排竹子围成的篱笆，里面几个小屋亮着灯，还有很多的用竹子为原材料的器具，嗯，不愧是专业大师，这里的文艺气息非常浓厚。
章木芸引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说道：“我爸就在里面，我妈在照顾他，本来我们想让他直接住在医院的……”
结果进了屋子里一看，楚环才看到了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个蛊婆，不对，是男的，所以应该叫蛊师？
楚环打量着那个蛊师，那男人穿着的是一套蓝色的民族传统服饰，皮肤有点黑，但是长得野性，还挺符合人设的。
不过苗疆那边的蛊术不是一般传女不传男的吗？男的用蛊还挺少见的。
房间里，章淮生就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微弱，脸颊瘦得凹陷，看起来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章母站在稍远的一边，那个蛊师就站在床边，似乎是在要做什么。
章木芸看到里面的场景愣了一下，喊道：“妈？”
章母回头看到了他们一眼，对着他们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
这什么情况？章木芸感觉有点尴尬，明明都请了楚环了，她妈怎么又叫了一个这样的人过来，她转头抱歉地看向了楚环。
楚环对着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他还没见过蛊师呢。
那边的蛊师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朝着章淮生伸出了手，一只大蜘蛛沿着他的手臂上爬了出来。
那蜘蛛真的很大，和成人的巴掌差不多，有八条胖乎乎的毛腿，背上是鲜艳的青绿色花纹，一看就是一只大毒的蜘蛛。
这东西一出现，房间里的氛围就变了。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楚环感觉到了身边的章木芸和章木茴的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了，身体紧紧绷着，好像下一秒她们就会尖叫着蹦出去，现在只是靠着一股强烈的意志力撑着。
这蜘蛛不是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吗？腿上还有毛，比那些软体动物可爱多了……在经过了杨二郎身上那些东西的洗礼后，他都宁愿自己面对的是这样的蜘蛛。
不仅如此，楚环甚至看到那蛊师手臂上被蜘蛛爬过的地方都同样冒出了鸡皮疙瘩。
他心里疑惑，视线往上面一看，就发现那蛊师脸上竟然也是一片空白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乍一看还挺唬人，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的眼神都是没焦距的，视线涣散，楚环不知道他在看着哪里，但是他很肯定不是这蛊师不是在看自己的蜘蛛。
楚环：“……”
不会吧，这蛊师怕虫？
大蜘蛛已经爬到了章淮生的脸上了，它的体型大到甚至直接盖住了章淮生的上半张脸，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后，蜘蛛就迅速地动了起来。
它戳了戳章淮生的鼻孔，用前两对足扒拉了他的眼皮，头发里面都去转了两圈，最后像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样，它就朝着下面爬去了。
在章淮生脖颈上的血管处闻了闻，然后它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章淮生的衣服领口里。
“呱呱。”
没多久，楚环就听到了被子下面传来了两声像是青蛙叫声的声音。他脸上出现了一点惊讶，这蜘蛛竟然会叫，还是青蛙叫！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蜘蛛就重新爬出来了，同时章淮生的喉咙也开始一下一下的鼓动，在蜘蛛跳到蛊师身上的时候，章淮生就突然坐了起来，然后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一大堆细长的黄白色的虫子落到了地上，它们纠缠在一起形成了虫团，现在还在不断扭动，尖长的脑袋，带着环形褶皱的身体……
楚环在看清楚了地上的东西后，脸上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后退一步，用手捂住了嘴，撇过了脸，已经在心里发出了尖叫，“救命——”
他尚且能忍，他旁边的人却忍不了了，章家两姐妹转身跑了出去直接吐了起来。
蛊师麻木着一张脸，朝着那堆虫子撒下来了一些粉末，很快那些虫子就化成了一摊臭水了。
虫子出来了，章淮生的状态也迅速好转，他倒回在了床上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章母扑到了他的身边，说道：“你这是中了蛊啊！”
“蛊？”
章母把章淮生扶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我已经请这位小哥帮你除了，你没事了。”
蜘蛛爬到了蛊师身上后，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爬到哪里去了，没有了蜘蛛，蛊师的脸色也正常了很多。
“是寄生蛊，它们会寄生在人的身上吸收养分，前期不易察觉，等到它们大量繁殖后，人体承受不住它们的吸收就会出现异常快速的消瘦，直到寄主会被它们吸干而亡。”
“这样啊……”
章淮生的脸上还有一点茫然，但是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问道：“所以现在我是好了？”
蛊师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蛊虫已除，不过你的身体还要好好养。”
“谢谢啊。”
章淮生的眼睛又看向了楚环，对着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你是楚环？”
楚环说道：“章叔叔，是我，我爸听说你出了事，让我来看看。”
“那也是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您没事最好了。”
章淮生身体还虚弱着，讲了几句话就精神不济的样子，楚环也没和他多聊，让他先休息，就和蛊师一起出去了。
章母把他们送了出去，章木芸和章木茴已经吐完了，看到他们出来就立刻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事了。”
两姐妹脸上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惊喜表情，一起朝着里面跑去了。
章母无奈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对着蛊师说道：“现在天也黑了，要不午先生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
蛊师的脸上看起来是有点犹豫，但是看了看外面黑乎乎摇晃的竹影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章母又看向了楚环，笑道：“环儿，你的房间也准备好了，泽阳说你让你过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就是我这是刚好遇到了对症的人，都看不到你的本事了。”
楚环立刻说道：“当然是章叔叔没事最好了，您要是想看我的本事，我下次给您表演几个好看的。”
“那可好。”
章母说了两句，让他们先在这里坐会儿，就转身给他们端茶了
楚环转头看了看，就在院子里的小桌子边坐了下来，然后还叫了那个蛊师过来一起坐。
蛊师很谨慎，犹豫了好几秒才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楚环对蛊师还挺感兴趣，就先做了自我介绍，说道：“你好，我叫楚环，是端公。”
蛊师看了他一眼，也说道：“我叫午桑。”
楚环对着他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可以让人百虫不侵的药。”
刚才看到那么些虫从人的嘴里被吐出来，他真的接受无能！他终于知道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鬼还可怕了，是虫，是蛊！
原来是要跟他买东西啊，午桑的警惕心放下去了一点，要知道他们蛊师的名声在世人口中也不怎么好，不警惕不行啊。
他对楚环说道：“有。就是分口服的和外用的，口服的只能管三个月，外用的可以管一年。”
说着，午桑还拿出了一些样品给楚环看，口服的药丸就是黄豆大小的一颗，外用的就是一些指头大小的小圆球，镂空的，很精致，可以挂在身上当装饰品，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
“内服的效果好一点，普通的蛊虫无法入体，还能打寄生虫。”
“给我来一瓶！外用的也要。”
楚环十分豪爽地开口就要买一瓶。
看到他如此爽快，午桑也是笑出了一口闪亮的白牙，“行，现金还是转账？”
在钱的作用下，两个人的关系也迅速地拉进了。
楚环对着他好奇地问：“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午桑说道：“嗯。”
他以为楚环会问他为什么是男的，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楚环说：“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蜘蛛，你的蜘蛛平时是放到哪里的？收到身体里面？那么大的蜘蛛也收到身体里面吗？？”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还非常兴奋。
午桑：“？？？”
这人竟然喜欢蜘蛛？？？
他默默地取下了身上的一个蓝色的小包，放到了桌子上后解开袋子，里面就爬出了一只眼熟的大蜘蛛。
大蜘蛛没有收到主人的指令，就静静地站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呆萌的可爱。
午桑说道：“只有没孵化之前，我们才会把它们放到身体里温养孵化，孵化了以后，我们一般都只是放到身上。”
“原来如此。”
楚环看着蜘蛛那八条毛乎乎的腿，心动地对着午桑问道：“我能摸摸吗？”
午桑说道：“如果它同意的话……”
他还没说完，楚环就直接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了那蜘蛛面前。
大蜘蛛往后面缩了缩，然后又把脑袋凑到了他的指尖上，像是闻了闻，闻完又退后，试探了几次后，它终于把自己的两只前足放到了他的手上。
“！”
他抬头对着午桑惊喜地说道：“它好像小狗。”
午桑现在根本笑不出来，他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了，根本不敢朝着桌子上看，勉强地说道：“是、是啊。”
楚环：“……？”
“不是，你一个蛊师，为什么会怕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