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道士来了！
“估计是时间没到。”
李宣明站在石头旁边, 也朝着那边望了望，然后转头就对着李璇光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璇光听完就点了点头，站在石头的阴影里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楚环坐在石头上, 好奇地看着两人的动作。
李璇光把身上的一些东西都取了下来, 楚环看到了一个装符纸的小袋子、一个巴掌大的桃木木牌，一个玉质的葫芦挂件, 看起来灵气逼人，还有一个小八卦盘……别说，东西还挺多。
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了一起，然后包了起来, 在外面贴了几张符后灵气都被掩盖了，全都变得平平无奇起来。
李璇光看到楚环在看着自己，就对着他说道：“藏一下, 万一暴露了身份, 我怕我们被群起而攻之。”
楚环点头, 确实, 他们这些正宗道士在鬼怪口中的名声不太好，觉得他们是不近人情不懂变通的。
他又去看李宣明，然后就发现李宣明的东西比李璇光少了很多, 就一把剑还有一些符。
李璇光还给他解释道：“我是差生文具多, 我师兄比较牛。”
李宣明这时也转头对着他说道：“依靠外物, 不如修心。”
楚环：“……”
李璇光：“……”
两个人对视一眼, 然后默契地转头, 一人看天，一人看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接近一点的时候，破船那边突然爆发了一股浓烈的阴气, 天上的月亮变亮了，月华洒满了周围一片像是芦苇荡盖上了一层银色的被子。
一些朝生暮死的小虫子也从草丛里、植物叶片上飞了起来，散发着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光。
程星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环境也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环境的改变甚至可以让没开眼的普通人都看到那些鬼怪，李会本来之前什么都看不见，还接受良好，但是现在突然直面恐怖鬼怪的冲击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过去。
“呜呜！”
程星把他拉住了，对着他说道：“你现在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了吧？”
李会：“呜呜！”
他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看习惯了就好了……”程星看到他的样子反而没那么怕了，还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安慰他。
楚环直接站了起来，果然看到了那边破船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烟雾洞口，从洞口里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是一条朦胧的木板桥，木板桥旁边就是黑沉沉的水，水里浮沉着一些白花花的人类肢体。
那些水估计连接的是冥河。
破船周围的那些鬼怪也都动起来了，他们非常有规矩的排起了队，在经过了洞口两个小妖怪的检查后，踏上了里面的木板桥。
李宣明先说道：“走吧。”
“走。”
他们几个人过去排队的时候是排在了一个水鬼后面，那水鬼垂着头，下半身全都是淤泥，手上提着几条奇怪的长着两对眼睛的活鱼。
看起来有些呆愣、邋遢，但是楚环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大鬼，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怀揣着可怕的怨气在水底徘徊的大鬼。
他抿了抿唇，再次提高了警惕。
还好这个水鬼是个讲礼貌的，对他们排在后面没有任何反应，就是他身上的那些淤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流淌下来，他走过的地方都变成了一条泥泞的路。
楚环在踩上去的下一秒就知道他们今天的运气不太好，这淤泥不是什么好东西，踩进去在抬起来的时候，淤泥都粘在了他们的脚上。
它们还会入侵，像是把他们当成了猎物一样，想要缠住他们的魂体。
他皱了皱眉，步法变换，步子间多了一些端公舞的韵味，他的脚步落地，那些淤泥从他的脚上抖落，和地上混合在一起，阴气消散，淤泥迅速硬化成泥土，他踩出了一些显眼的脚印。
“跟着我的脚步走。”
他回头提醒后面的人。
“好。”
程星的呼吸沉重，非常紧张地盯着地上的脚印，尽力让自己的脚印和楚环的脚印重叠。
楚环是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跟着程星和李会，最后就是李宣明师兄弟，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都非常沉默，但是他们能忍，排在他们后面的一些鬼怪却忍不了。
渐渐的，后面就传来了抱怨声，“什么东西……”
“不讲规矩的鬼，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
贪婪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后面的鬼怪变得越来越躁动。
楚环只觉得面前一闪，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前面的水鬼不见了，后面传来惨叫，但是惨叫声很快就逐渐消失了，一股带着腥味的阴风从后面传来，他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世界安静了。
这下不仅抱怨声消失了，连正常的说话声都没了。
没几分钟，那个水鬼就重新走到了楚环身边。
楚环：“……”
楚环一动不动，在他和前面的一个鬼隔出了一个空位后，那个水鬼就重新加入了队伍，平静的呆呆的继续往前面走。
……真有礼貌啊。
他看着水鬼手上变多的几条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谁说这水鬼不守规矩的，这水鬼明明再守规矩不过了。
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进去了。
站在入口的是两个小妖怪，一个是青蛙，一个是鲶鱼，都没有人身，连人话都还说得不是很明白。
青蛙围绕着楚环转了一圈，似乎是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类来，它用突出的大眼睛盯着楚环看了半天，还伸出长长的舌头在空气中感受了一番，过了很久，才对着他说道：“人类，人类，呱呱，被吃掉概不负责。”
“我知道。”
楚环被放进去了。
他后面是李会，李会的心理素质比楚环差得多，腿抖得像是在筛糠。
那只青蛙看到他就把嘴巴大大咧开，大得可以整个吞掉人的脑袋，并且它还真的伸出了舌头在他的脖子上手上舔了一番，像是在品尝他的味道。
“人类，人类，呱呱，被吃掉概不负责。”
和楚环相同的话，但是是完全不同的语气，阴险的带着贪婪的，它突出的大眼睛闪烁着垂涎的光芒。
李会被吓得站不稳，踉跄着进入了入口。
楚环扶了他一把，说道：“你是不是怕了？那些东西就是这样的，你只要表现出胆怯，他们就会使劲欺负你。”
李会欲哭无泪：“但是很难不怕啊。”
这些东西看起来这么可怕，他控制不住的啊！
程星进来得很快，他甚至都没被检查，那两个妖怪看到了他就说道：“活尸。”
然后就直接让他进来了。
程星：“……”
“呜呜。”
他一进来也抱着李会哭了，其实他更想抱的楚环，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了之前挨打的事情，伸出的手就转了一个弯变成抱住李会。
李宣明和李璇光也很快，毕竟只要胆子够大够凶，这些小妖怪就会对你很客气，本来那条鲶鱼还想检查李宣明身上的，但是在被李宣明瞪了一眼后，就怂怂地缩了回去。
“人到齐了。”
楚环和李宣明点了点头，对着程星和李会说道：“你们跟紧一点，不要掉到水里去，不然我们也救不回来你们，也不要去靠近那些鬼怪……好了，走吧。”
前面就是一条长长的木板桥，往前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圆形的架在水面上的平台，上面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在移动，那边看起来已经是很热闹的了。
等他们到了平台后，才发现这个台子其实就是一个大乌龟的背。
楚环看着脚下泛着一点红的龟甲痕迹，再看着面前的集市，震撼地对着李宣明问道：“这乌龟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啊？得活多久才能变这么大啊？”
李宣明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这么大的妖怪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楚环现在是有点紧张了。
集市是一圈一圈的，整齐得朝着里面排列，最外围的都是实力比较弱的，越往里面鬼怪的实力就越强。
这些鬼和妖怪都是直接在地上摆了摊子，鬼一般是卖自己的陪葬品，妖怪就是自己身上的蜕下来的东西，比如蛇皮、鳞片、毛发和牙齿。
不过这些东西的交易都十分惨淡，毕竟陪葬品对鬼和妖怪来说都没有什么作用，受欢迎的是一些有强烈阴气的东西。
楚环倒是很感兴趣，但是现在正事还没做完，也只能暂时按下了好奇。
几个人随便看了看就往里面走去了，楚环他们是找靥师，李宣明是在找他祖师给他指引的奇遇。
一路上他们也受到了不少的注视，楚环甚至听到了他们在说人类进来了，人类进来了，看着他们的视线是很想吃了他们。
他们脚步不停，甚至楚环还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看了回去，拿着匕首在手上转了一圈，看起来就像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恶人。
“人类，好凶的人类。”
“不好惹的人类。”
“没法吃……”
顿时看着他们的视线就少了很多，李会看着楚环的眼神都只剩下了敬仰了。
就是很可惜，他们转了几圈都没看到这里有卖面具的人，他们甚至连之前排在他们前面的水鬼都看到了。
那水鬼在卖他提进来的那些鱼，生意还十分火爆。
一些鬼都用各种各样的东西去换他手里的鱼片吃，一个大肚子的妖怪用一些装在瓶子里粘稠的液体换了一整鱼，拿到鱼以后就从尾巴吃起。
新鲜的滑溜溜的鱼在他的嘴里摆动，发出了类似人的哀嚎，他带着享受的表情咀嚼，还有鱼刺或者骨头断裂的声音，直到鱼的脑袋消失在了他的嘴巴里，哀嚎声音才停止了。
吃完了一整条鱼后，他就抱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转身慢腾腾地走了。
鬼吃鬼，妖吃鬼，鬼吃妖，在这里都很常见，人类更是食物链底层。
李宣明看着一个摊位上的人手，脸上难看，但是还是控制住了想要拔剑的欲望。
又转了一圈后，水鬼的鱼都卖完了，他们还是没找到靥师。
楚环看着四周，心里也有点着急了，这里好像真的没有靥师的踪迹啊。
“怎么办？”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呜呜，难道他不在这里吗？”
程星越走腿越软，满心的绝望几乎将他压垮，他完全走不动了。
楚环皱着眉头说道：“难道靥师真的没来？”
程星抹了一把泪，转头麻木地对着李会说道：“我真的要死了，我的遗嘱放在我京都那套房子的保险箱里，我相信你，李哥……”
李会也心情复杂，毕竟程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相处这么久感情也不错，他也哽咽着声音说道：“我知道，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保证你的遗产都按照你的遗嘱划分……”
两个人开始抱头痛哭。
“等等！”
楚环一转头就看到了地上的一个东西，顿时眼睛一亮，他说道：“遗言等会儿再说！”
“嗯？”程星转头看着他。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小的木板房子，足足有三层，从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是卧室客厅厨房一应俱全，甚至连沙发和柜子都有，都是等比例缩小的。
房子最下面有轮子，房子前面还有一根绳子，绳子系在了房子前趴着的一只肥胖的三花猫身上。
楚环走了过去。
三花猫本来是无聊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看到了有人停到了自己面前，就抬起头来娇嗲地叫了一声。
“咪！”
楚环看到了房子里有老鼠活动的身影，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李宣明看到他动了，也跟在他的背后问道：“怎么了？”
楚环：“等我打听打听。”
李宣明脸色不解，就看着他在那只猫面前停了下来。
楚环伸出两根手指在木板房子上敲了敲。
房子上的一盘窗户很快打开了，一个老鼠脑袋伸了出来，对着他细声细气地说道：“人类你有什么事？”
“靥师在哪里？”楚环问。
那个老鼠说道：“三条小黄鱼。”
“这么贵？”楚环看着它，震惊道。
“不贵不贵。”
老鼠在里面蹦跳着，对着他说道：“靥师听说有人找他，他躲起来啦，他躲起来啦！胆小的靥师带上了面具躲起来啦！”
楚环：“……”
这靥师竟然这么谨慎，但是三条小黄鱼也太贵了吧！
他想了想，就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了一根老鼠毛递给了面前的老鼠。
这老鼠毛是半仙的，但是半仙的活动范围不在这边，他也不知道隔了这么远有没有用。
那老鼠把老鼠毛接了过去，低头嗅了嗅以后，说道：“是老祖宗的毛，你有我们的友谊，我可以给你打折。”
老鼠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比了一个小小的一。
“一条小黄鱼。”
楚环：“行。”
他说了一个地址，又说道：“我现在身上没有小黄鱼，明天早上我会把东西放在那里，你们直接来取。”
“没有人类可以欺骗我们——”
老鼠尖声警告他，然后才对着他说道：“靥师听到有人在找他，吓破了胆，都不敢出来卖面具了……他现在在老龟那边藏着。”
楚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后，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对着程星说道：“消息打听到了，一条小黄鱼你报销。”
程星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又哭又笑地脸上都扭曲了，“呜呜呜，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呜呜呜，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报销，报销没问题，但是小黄鱼是什么？”
楚环：“就是一两重的金条。”
他也没想到这边打听消息的价格这么贵，想当初他打听货郎的消息的时候，也就一些吃的，当然也可能是那边的老鼠是普通的老鼠，没见过市面，这边的老鼠比较厉害，都有猫拉房子了。
说起猫，他低头一看，那三花猫还是个非常粘人的，看到他们要走了，还在使劲蹭着他的腿呢。
楚环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怪不得这么没节操，来给鼠精拉房子。
“没问题！”
金条而已，程星也赚了不少钱，一根金条还是买得起的。
老龟的位置很好找，刚才他们就路过了，就是在这个集市的中心，那里支着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有一方木桌子。
一只大乌龟就趴在那方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一个水盆，水盆里有很多东西，一些鬼还在排着队朝着盆里扔东西，扔完东西后，他们就会朝着水盆里看一眼，看完了脸上表情各异，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楚环在边上看了看，又朝着棚子里面看了一眼，那棚子的角落里果然缩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找到了。”
楚环心里一动，然后几步走了进去，一把抓住了里面靥师的手。
其他人紧跟其后，直接将那个人影团团围住了。
“靥师！”
那个人影的身体抖了一下，抬头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让人看过就忘的男人的脸，和程星的描述完全不符，然后他还对着楚环说道：“你认错人了。”
楚环：“我没有，我们找你有事。”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他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靥师是什么。”
楚环：“你不是靥师你怕什么？”
“突然冲出来一堆人抓着你你不怕？”
“你不是靥师，你怎么会在鬼市？”
男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进来淘宝贝。”
楚环：“……”
李宣明说道：“不用和这样的人废话。”
楚环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现在不得不使上一点非常手段了。”
他的手一伸，手指陷入了男人下巴的皮肤里，然后指尖掐着狠狠一撕，一张东西就从男人的脸上掉落了下来。
“你还说你不是……”
楚环低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空白的脸，什么都没有。
他脸上表情也凝固住了，接着耳边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叫声。
“道士！条子来了！大家快跑啊！”
周围的环境安静了一秒，然后旁边那些鬼就像是火烧身一样，尖叫着朝着四周跑掉了。
“道士来了！”
“道士来了！”
“道士杀鬼了！道士来除妖了！”
“啊啊啊——”
周围变得一片混乱，就连桌子上的那只大乌龟都变得慌张了起来。
它扑腾着四肢从桌子上跳了下去，然后努力地朝着外面爬去，就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爬了半天都没爬出棚子。
楚环：“？？？”不是，你们道士真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他手上的人也猛地一头撞开了他，朝着外面跑去了。
李宣明的反应也非常快，直接冲了出去挡在了靥师的面前。
就是他一动，就直接证实了他们的身份了。
周围的尖叫声更大了。
“真的有道士！”
小鬼跑开了，楚环却在这时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脸色凝重。
他感觉到有东西朝着他们过来了。
果然，排队的水鬼、之前买鱼的那个大肚子妖怪、还有一个带着面纱裹着水雾的女鬼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我们这偏僻地方竟然也会有道士来，呵呵。”女鬼看到他们就娇笑了起来。
大肚子妖怪看着他们，就用鲜红的宽大的舌头就舔了一圈嘴巴，说道：“我听说道士的肉比较好吃，我还没吃过道士呢，真想尝尝啊……”
排队的水鬼没什么反应，身下的淤泥涌动着，他一句话没说，就停了停，似乎就是来看看他们长什么样，然后就不感兴趣的直接转身离开了。
楚环：“！”
他就知道，这个水鬼是个好鬼，不屑于和人类作对的好鬼！
而且水鬼一走，那妖怪和女鬼脸上就惊疑不定了起来。
楚环就在这时指着李宣明手上的靥师说道：“我们只是来带走他，没有找你们麻烦的意思。”
“是吗？”
女鬼意味不明地说道，身上的水雾裹成了一团，遮掩了身体，她也没动，她还在思考。
大肚子妖怪的眼神依旧贪婪。
楚环握着自己的牛角匕首和他们对峙，还摸出了一张符，在上面吐出了一口阳气后，一只强壮威武的斑斓老虎就从符纸里跳出来，站在他的身边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要动手我们早就动手了，是吧？”
“……”
女鬼退缩了，水雾裹着她的身体朝着远处飘出去。
楚环最后看向了大肚子妖怪，李宣明也抽出了自己的剑，挽了漂亮的剑花后，也凝视着他。
就剩下一个妖怪了。
楚环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有一个的话，他自己再加上李宣明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可惜可惜。”
大肚子妖怪也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最后垂涎地看了他们一眼后，就转身慢腾腾地走出去了。
楚环最后看向了没有脸的靥师，对着他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道：“现在轮到你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最想看到的是折之？？……
靥师没有脸, 但是所有人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惊恐，毕竟楚环现在的表情和动作简直和那些变态连环杀人犯没有任何区别。
他就站着一动不动。
楚环也不管他，就对着李宣明说道：“弄过来。”
“嗯。”
李宣明就抓着靥师跟着楚环一起回到了那个小棚子里了, 其他人也紧紧跟着。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了, 刚爬到棚子口的乌龟脚步也停下了，它伸长了脖子回头看了看, 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后，似乎是觉得事情已经平息了，又转身爬了回去。
靥师被几个人团团围在角落里，楚环看着他平坦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皮, 问道：“你的脸？”
靥师那脸皮底下动了动，还发出了声音：“这不是被你扯掉了吗？你还来问我……”
楚环：“……”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手就伸到了腰间, 直接拔出了一把牛角匕首, 牛角匕首还是莹莹发光的, 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凡品。
程星愣了一下, 然后瞪大了眼睛，跳起来抱住了楚环的手臂，叫道：“大师, 不要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是啊, 是啊。”
李会也在他旁边说道：“大师, 就暂时饶他一命吧, 你英明神武, 大人不记小人过……”
两个人把楚环哄到了后面去了，然后程星才扑到了靥师面前，对着他说道：“靥师！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你能把我的脸换回来吗？”
“等一下。”
靥师又在身上摸了起来，然后重新摸出了一张薄薄的脸皮出来, 他就直接把脸皮往自己的脸上一盖，脸皮就和他的脸完美贴合。
这是一张漂亮的脸，他现在就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美男子，眼睛明亮、鼻梁挺直，也是程星熟悉的一张脸。
“对对对，你之前就长这样……”
靥师快速地眨动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适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正常的眨眼频率，朝着程星看过去。
“你的脸不错啊，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靥师掐着程星的下巴，用手指一寸一寸的摩挲着他的眉眼，越摸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满意，说道：“怪不得这么好看，原来是我的作品。”
程星疯狂点头，“是啊是啊，是你的作品！”
靥师：“那现在是你对我的手艺不满意？”
“满意满意，不不不，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啊！我现在是要死了啊！”
靥师看着他，一脸奇怪地说道：“我记得我在画脸之前应该给你说过了吧，人的面容，眉毛上挑的弧度、眼睛大小、每颗痣……都反应了一个人当时的状况，你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脸，那就要承担后果。”
程星说道：“你是说过，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死啊！”
“就这样漂亮的死去也是一件美事啊！”靥师捧着他的脸，发出了感叹。
程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不不，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楚环在后面拿着匕首，抬起眼看着靥师，然后幽幽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直接把你杀掉好了，看起来你半人半鬼的，真想看看死了会变成什么……”
李璇光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对着李宣明问道：“师兄，你确定他真的是好人吗？”
李宣明脸上依旧正经，说道：“对待敌人就应该如此冷酷。”
李璇光：“……”我终于知道你俩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
靥师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他终于说道：“好吧，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程星猛地站了起来，兴奋地叫道：“真的！？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靥师摸了摸手，对着他说道：“要想活下去的话，那你也就只能变成靥师了。”
程星：“……”
“啊？”
靥师说道：“啊什么啊，我收你为徒，教你画脸技术，不出意外的话，你不仅不会死，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靥师笑了一下，轻轻地说道：“就魂飞魄散，没有转世，没有来生。”
楚环听了就皱了下眉，但是眉毛很快就松开了。
怪不得，怪不得靥师这么胆小，半人半鬼，阴阳夹缝中的生物，死了就彻底死了，他们当然会胆小了。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你会苟的话，活几百年都没问题的，我就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
程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环也看向了他，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要么现在死，死了还可以去轮回，要么变成靥师，放弃轮回的机会。
房间中安静了很久，程星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坚毅，直接就说道：“我想变成靥师。”
楚环对着他的选择也没感到意外，求生的欲望最强烈，他现在就不想死。
“很好。”
靥师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成为靥师之后画的第一张脸，就是自己的脸，你的脸……咦，你的脸皮呢？”
程星：“我的脸皮在你哪里啊！你都把我脸皮撕下来了。”
靥师脸上出现了惊讶，说道：“你就是那个要全世界最漂亮脸蛋的人？”
“是啊！”
“原来是你啊，缘分啊，你是我几十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对美有这样追求的人。”
靥师又去角落里找了找，然后拿出了一个箱子，箱子打开后，里面就放着一张人类的脸皮。
楚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程星本来的脸，小眼睛、塌鼻梁、大嘴巴。
它被包裹在透明的凝胶里，皮肤不算是光滑，但是还是能看出它还保留着刚剥下来时候的鲜活。
属于人类的、还有些血淋淋的脸皮比靥师刚才拿出来的那个面具给人的冲击力强多了，李会看了一眼，就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脑袋眩晕，并且觉得自己的脸隐隐作痛。
“保存得不错。”
靥师看了看后，就把箱子关上了，然后把箱子递给了程星。
“你的脸，拿着，你需要将它处理，让它成为你新的面容……”
程星接了过去，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他的嘴唇哆嗦着，说道：“不是说，你会把人类的脸皮做成面具吗……”
靥师：“谁说的？我是修容师，不是剥脸怪。不说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上来就要大改，就是这么丑的脸，做成面具谁买啊。”
说着他就从旁边拿出了一个木头雕的模具，说道：“面具这种东西，都是用模具做的，全手动多累啊。”
……好有道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程星只觉得胸口被插入了几把刀，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结束了。”
楚环伸了一个懒腰，终于结束了，这一趟可累死他了。
就结束了？
李会现在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看看程星，又看看靥师，这就结束了？
程星突然抬头对着靥师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当明星吗？”
“你是说那些抛头露面的戏子？只要你不怕暴露就行。”
“哦。”
程星转头就对着李会坚定地说道：“李哥，你等我！”
李会：“啊啊啊？……行。”
靥师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凳子，坐上去后，还对着他们说道：“各位需要修容吗？点痣、扩眼、除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楚环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我需要修容？”
靥师看了看他，“……好吧，不需要。”
他的视线又在李宣明端正清朗的脸上看了一圈，然后又落在了李璇光那张阳光俊俏的脸上。
李璇光：“看我干什么？”
靥师没回话，最后只转头对着李会说道：“需要修容服务吗？”
李会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谢谢，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
靥师：“行吧。”
楚环也对着他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以前是通过修改面容来帮人类消灾躲难的。”
就算是简单的点痣，该点去哪一颗痣也是有讲究的，靥师都是相面的高手。
靥师点头，说道：“是啊，后来名声坏了，就只能帮人修容了。”
名声坏了他们的生存就艰难了，现在他们靥师也快消失了。
他还对着楚环说道：“说起来，你的脸就是长得极好的……”
“……”
“让让，让让。”
李宣明正听着外面那些小鬼的动静，那些小鬼小妖发现这里恢复了平静后，又重新聚集回来了，外面变得热闹了起来。
他在专心打量着外面的场景，楚环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他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踪迹。
突然听到了脚下传来了声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边正趴着一只大乌龟。
大乌龟用前肢扒拉了一下他的脚，然后抬起头对着他说道：“请让一让，谢谢。”
李宣明让开了一点位置，大乌龟就从他的脚边爬过，最后一下一下地爬到了之前它停留的那个大方桌子前了。
大方桌子还挺高的——对于乌龟来说，李宣明就看着那乌龟努力地支棱起了身体，试图抱着桌子腿爬到桌子上去，但是这件事对于一只乌龟来说，简直就宛如登天。
李宣明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把那大乌龟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谢谢。”
大乌龟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变成了脑袋朝着外面的姿势不动了。
“不客气。”
大乌龟看着李宣明，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看起来你好像是受到什么问题的困扰，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话，我建议你往水盆里看看。”
“水盆？”
楚环也好奇地看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盆？”
大乌龟前肢在桌子上扒拉了几下，然后身体就窝了下去，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石盆，是大龟在地下捡的石头做的，他们说可以看到你最想看到的东西，不过我不太确定。”
楚环睁大了眼睛，问道：“是我们脚下的这只大龟吗？”
“是啊。”
那地下应该也不是单纯的地下了，大概率是地府，能从地府带东西回来，他们脚下的这个大乌龟果然很厉害。
李宣明想了想，然后就站在了那个水盆面前。
那些鬼之前明明朝着里面扔了不少东西进去，但是里面看了起来里面还是只浅浅的铺了一层，有一些纽扣、破布碎片、带血的簪子、一个小石头。
李宣明没有什么可以扔的，最后在大乌龟的建议下割了半截衣角扔了下去。
楚环的视线追随着那一小块布，看着它落到了石盆中的水面上，水面起了淡淡的波纹，布片就迅速沉了下去。
波纹依旧存在，一圈又一圈的，但是他除了看到了一圈圈的水纹外，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楚环估计这个是只有当事人可以看到的，果然，他转头看向了李宣明以后，就发现了他的脸色变了，眉心微皱，脸上还出现了不解的表情。
没多久，水纹停下，李宣明抬起头来。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了他，楚环直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李宣明说道：“看到了一个妖怪，一个很大的蛙妖。”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楚环若有所思，他转头看向了大乌龟，问道：“老龟，这个水盆我能看吗？”
“可以啊。”
大乌龟把脑袋从龟壳里伸了出来，脾气很好地说道：“大家都能看。”
楚环身上也没什么可以扔的，他就扔了一缕头发下去，和之前相同的变化，只是在水面上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后，出现了画面。
画面里的场景还很熟悉，是他家里，比普通房子更高的房顶，供桌、香炉……他是从上往下的斜斜的角度在观察着那个他去了无数次的房间。
楚环有点疑惑，然后就发现了得，供桌之上的神像变成了一个站立的异常高大的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看起来模糊不清，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影就似乎是感觉到了窥伺。
他转头看了过来。
一双眼睛，眼睛锁定了他……画面破碎，楚环也猛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变了。
李宣明：“怎么了？”
楚环脸色复杂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那是什么？是折之吗？？？
不得不说……光从那双眼睛来看，折之应该是长得很好看的，那个雕刻的神像和他没有一点相似啊！
等等，所以我其实最想看到的是折之？楚环现在有点幻灭了。
李宣明看着他不断变化的表情，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我也想看看。”
李璇光也好奇地站了过来，楚环沉默地给他让开了一个位置。
他站在了水盆面前，朝着下面扔了一个铜钱，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一脸沮丧地抬头说道：“我看到了我修炼的场景……”
“我来，我来！”
程星和李会也在水盆面前排起了队，最后程星是看到了自己当影帝拿奖杯的画面，李会看到的是他死去的奶奶，两个人是一个哭一个笑。
怪不得之前的那些鬼看完都脸上的表情各异。
“老龟！我想看看水盆！”
一个鬼从外面探了一个脑袋进来，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面前的一大群“道士”，顿时就要张开嘴……
楚环终于回神了，转头就对着他说道：“闭嘴。”
鬼对上他凶残的眼神：“……哦。”
“进来看吧。”楚环无语地对着他说道：“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这样的鬼，我们都懒得捉。”
那鬼：“呜呜是。”
楚环又对着李宣明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嗯。”
他们告别了老鬼以后，就往外面去了。
靥师带着程星竟然也跟在他们的后面，楚环对着他问道：“你怎么跟着我们？”
“我出来卖面具啊。”
说着他还真的找了个地方，支起了一个架子，上面挂满了不同的精细的活灵活现的面具，男女老少都有。
看到了面具摊的出现，周围那些鬼都看了过来，不过碍于楚环他们“道士”的身份，都没有围上来。
两边对视了一会儿，楚环他们就挪动了一下位置，那个面具摊就被那些鬼给围住了。
“我要买个面具，能定制吗？我想去见见我女儿。”
“我也要一个面具！”
“……”
这些买面具的鬼，或许就会变成他们在街上碰到的某个路人，他们带着面具去看自己放不下的家人。
李宣明看着面前的场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了。
程星最后是留在了靥师身边，李会则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楚环走了。
他们一行人在集市上大摇大摆地出现，那些鬼怪看到他们的时候，先是尖叫一声，然后迅速抱成一团跑到远处，连自己的货物都不要了。
等到他们走过去，并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后，他们才慢慢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环只觉得他们变成了那种特别不受欢迎的人，和以前的土匪流氓一个待遇。
他对着李宣明小声地吐槽道：“肯定你们喜欢赶尽杀绝，还喜欢拆散那些什么人妖恋人鬼恋的有情人……他们要恋就让他们恋呗，早死晚死不都是自己选的吗？”
李宣明：“……”
“我没干过这事儿，妖怪正常和人类谈恋爱我们也不管的。”
“你看看，白娘子那事都被拍成电视剧了，火遍大江南北，你们的名声能好听吗？”
李璇光忍不了了，他叫道：“等等，白娘子那事不是我们干的吧！是那帮秃驴干的啊！”
楚环顿了一下，说道：“那不是差不多吗？”
“差远了好吧！那帮秃驴最爱帮人超度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我们一般还是比较尊重他们本鬼的意愿的。”
“……”
走着走着，在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楚环突然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大堆古董！
卖家是一个精致的茶杯，白瓷细腻，上面飘着淡淡的青色的花，它长出了两条细细的腿，本来在地上蹦跳着，但是在被楚环盯上了以后，它顿时腿一趴，在地上不动了。
这是老物件成了精，人类喜爱的、经常使用的物件在沾染了足够的人气以后，就有了灵性。
楚环蹲在地上在那些东西上翻了翻，里面有茶杯、汤匙、花瓶、碗，很是精致，上面都还还带着泥土，看起来都很好看，也很真。
再加上这个长了腿的茶杯，基本上应该可以算是真的了。
“这东西我买了拿出去能卖吗？”他抬头对着李宣明问道。
李宣明：“这种新出土的东西，应该是要上交的……”
“好吧。”
楚环站了起来，想了想又蹲了下去，拿起了里面另一只白瓷带游鱼花的茶杯，他还挺喜欢这个花纹的。
“不能卖，我自己用应该可以吧。”
李宣明脸上茫然，最后不确定地说道：“可以吧？”
楚环低头对着那只茶杯问道：“这个东西怎么卖？”
那只茶杯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就迈着两条小细腿就朝着楚环跑了过来，它的脚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甚至可以在楚环的衣服上跑还不掉下去。
它就自己跑到了楚环的包里了。
楚环：“？”
“你要跟我走？”
茶杯点了点身体。
楚环又指着地上的那堆东西问：“那你这些东西怎么办？”
茶杯转了转身体，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交流的，地上一个躺得好好的汤匙就突然站了起来，那汤匙竟然也有两条小细腿，它就接替了茶杯的工作了。
楚环：“行吧。”
收获又加一。
最后他们慢慢地逛了两圈后，李璇光手上也多了几片漆黑的蛇鳞，他从一条大黑蛇的手里换的，李宣明也终于把他心心念念地卖着人手的摊位给掀掉了。
只是李宣明的奇遇依旧没有丝毫的踪迹。
“咯咯咯——”
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雄鸡的啼鸣，而在雄鸡的啼鸣以后，这里的所有鬼怪都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朝着周围延伸出去的木板桥离开。
楚环看向了远处的出口，对着李宣明说道：“会不会不是在这里？”
“没事，先出去吧，可能是我和它没有缘分。”
李宣明心性坚定，他并不是喜欢强求的人。
“好。”
怎么来的他们就怎么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不用排队了，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一点。
所有鬼怪们在出了洞口后，就直接不见了踪迹。
他们重新站在芦苇荡中，周围都是空荡的，明亮的月色也暗淡了下来，环境比他们来的时候还更黑。
虽然雄鸡已经啼鸣，但是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走吧。”
他们按照来的路往回走了一会儿，楚环和李宣明的脚步就突然默契地停了下来。
李会看着他们茫然地道：“怎么了？”
“有东西跟上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蛙妖
“什么东西？”
李会的话还没说完, 李璇光伸手拉住了他，两个人就一起躲到了一边去了。
完了，李璇光还拿出了那个巴掌大的小木牌, 指尖血往上面一点, 一团气就从木牌里冒了出来，将他俩裹在了里面, 最后形成了一个全方位的保护罩。
楚环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李宣明说道：“你师弟……和你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差别也太大了吧，李宣明是对着打不过的土地神都是要上去硬刚两下的铁头汉子，他师弟怎么就怂怂的, 还没开打就去边上躲起来了。
虽然这样是挺好的，免得他们还得去分心保护了。
李宣明拔出了自己的剑，说道：“我师弟不擅长打架……来了。”
楚环也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他听到了芦苇被压倒的声音, 植物的叶片相互摩擦, 窸窸窣窣的, 一些小昆虫被惊扰，开始纷纷出逃。
他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听起来不紧不慢, 实际上是用着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朝着他们靠近。
来了。
楚环先闻到的是一股腥臭的像是一堆尸体堆在淤泥底下腐烂的味道, 接着才看到的是一张宽大肥胖的脸。
一个大肚子的男人, 眼神闪烁着贪婪和食欲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是之前的那个妖怪！
他竟然还没死心！
“嘿嘿, 小道士，我们又见面了。”
男人的视线从李宣明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落在了楚环的身上，从他露出来的手, 看到了他露出来的脖子。
粘糊的，想要上来舔一口的恶心视线。
楚环觉得自己有点想吐，他指尖夹着符，对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男人笑了起来，嘴巴张开得非常大，里面那条几乎和嘴巴一样宽大的舌头微微卷着，像是已经控制不住了自己的食欲一样，发出了含糊的带着水声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尝尝道士的味道是不是和普通人类的味道不太一样。”
“要不，你们一人给我一只手吃吃，我就放过你们。”
楚环也对着他认真说道：“你也是真敢想。”
那妖怪嘿嘿笑了一声，肚子鼓动一下，“吃了你们说不定……”
他话还没说完，李宣明就突然说道：“吃人的恶妖，该杀！”
说完了，他提着剑就上了。
楚环看着身边跑出去的人影，“诶？”
“等等，你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的吗！”
“雷光猛电，欻火流星，付臣诸将，烈面南行，勾面使者，立荡乾坤，烈面使者，敷散乾灵，掷目使者，撼动雷神，……敢不从命，破灭汝形。”
李宣明的剑一立，一团黑雾就笼罩在了男人的头上，里面电光闪烁，直接就几道刺眼雷光朝着男人兜头劈下。
闪亮的雷光将男人整个包裹，楚环一看，这不是趁他病，要他命吗？
他的手往包里一抓，一大把五雷符从他的手上撒出，手指捏决，所有五雷符都激射出去，贴满了男人的全身上下。
跳动的雷电又补充了进去，男人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刺目的光球，照着周围一片宛如白昼。
李会抓住了李璇光的手，看着那边的场景，喃喃道：“我的老天爷啊……”
李璇光则一脸担忧，这样的雷光，就算是几百年的厉鬼也该被劈成灰了，但是这是妖怪……还不知道情况会是什么样。
“如果你们只有这点本事的话，那我可就要你们整个吃掉了。”
雷电逐渐消失，男人的身体露了出来，他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了，体表和人类一样的皮肤变成了漆黑一片。
看起来受伤严重，但是楚环能感觉出来，刚才的雷电根本没有伤到他的根本。
不应该啊，不管是妖还是鬼，雷电都是他们的克星，除非已经得道，但是这妖怪也不像是已经得道的样子啊。
楚环皱了皱眉，难道这妖怪真就强到这种地步？
“那就先吃掉你好了，你就用泥土封起来，留着下次吃。”
男人看着李宣明口水真的流出来了，同时他的身体也七扭八扭地膨胀了起来，外面焦黑的皮被抖落了，一只比人的腰还要粗的腿从他腋下冒了出来，有恶心的花纹，上面还反射着滑腻腻的水光。
楚环这辈子最讨厌这样的东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李宣明则再次冲了过去，他的剑顺利地刺在了那皮肤上，但是却直接滑开了，反倒把妖怪的人皮全都撕裂了。
四条巨大的腿，宽阔的嘴巴，长而灵活的舌头……一只巨大的蛙就从里面跳了出来。
楚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地对着李宣明叫道：“是蛙妖！”
这不就是李宣明在那个水盆里看到的吗？是他的奇遇啊！还是自己找上门的。
李宣明：“嗯。”
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它不太好解决。”
“是哦……”
楚环的视线看向了蛙妖，它庞大的体型在芦苇荡上移动着，一个跳跃后地面甚至都开始了震动，这么大……他咽了咽口水，果然奇遇不是那么好拿的。
“呱——”
蛙妖对着他们的方向叫了一声，带着臭味的强风朝着他们吹来，如雷打的吼声也让楚环耳朵里嗡嗡的，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妖怪口中一个东西快得好像带着残影得的朝着他们扫来了。
“艹！”
是舌头！
蛙类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用舌头啊！！！
楚环的瞳孔都剧烈收缩了，朝着旁边躲了一下，整个人都倒在了芦苇荡里了，他看到那东西从自己身体上方窜过，然后就猛地收缩了回去。
他带着满身的泥泞从底下爬了起来，然后对着李宣明叫道：“能不能砍掉它的舌头！”
李宣明：“速度太快了！”
楚环磨了磨后槽牙，他今天就不信了。
一左一右两只手都出现了一张符，双手一合拢，阳气一吹，两只斑斓的大虎就从他的手上窜出。
老虎落地就仰头发出了咆哮，然后眼睛紧紧盯住了面前的猎物，前爪在地上刨动了两下，直接就冲了出来。
两只大老虎在蛙妖的体型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小，但是身体灵活，有野兽的直觉和攻击方式，直接和蛙妖缠斗上了。
“两只小老虎。”
蛙妖看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一边对付着老虎，一边还用舌头来逗弄着他们。
楚环好不容易看到老虎咬到了蛙妖的腿上，还没等他高兴，旁边的河水就掀起了一道大浪，朝着他们盖来。
两只老虎落了水，两下就消散了，空气中只留下了两道不甘的咆哮。
楚环浑身湿淋淋的：“……”
他抹了一把脸，暴怒地对着那边河水叫道：“河神呢？河神死到哪里去了？？？河神和妖怪狼狈为奸了？？”
李宣明也是一脸水，他觉得这个蛙妖不太对，它甚至还能控水，但是现在也没法去寻找原因，只转头对着楚环说道：“此地为泽，应召玄武！”
楚环转头对着他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那是我不会啊！”
“你护我。”
“行！”
楚环向前一步站在李宣明的面前，召唤了一片风挡在了他们的面前，然后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妖怪。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就跳端公舞吧，虽然丢人是丢人了一点，但是请神比点香还有效果呢。
李宣明的手往自己剑上一抹，一缕血就出现了剑上，血迹不滴不落。
他以剑为笔，以血为墨，以地为符，召灵符画好后，他把剑往地上一插，旁边的河水就开始沸腾。
“嘶嘶——”
很快，一大团透明的东西从水里开始爬出，等它出现在芦苇荡上就能清晰地看到那四条粗大的稳稳的腿，盘踞在龟壳上的大蛇，是玄武！
楚环转头看了过去，看到那巨大的龟蛇以后，顿时瞪大了眼，“这么大？”
蛙妖也像是感觉到了威胁，转头看向了它。
这一下李宣明也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他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剑都快拿不稳了。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楚环看到玄武的蛇头啃在了蛙妖的背上，他正想说好，结果就看到了蛇牙只在它的背上压下了几个洞，没破防！
他转头对着李宣明叫道：“为什么它的防御力这么强！”
李宣明的脸苍白如纸，“不清楚。”
还好这妖的防御力强，但是主要攻击方式还是它的舌头，在它试图卷着龟蛇将它拉回自己口中的时候，楚环的眼睛一亮。
“舌头！”
他直接夺过李宣明的剑，然后冲过去从它的舌头上狠狠刺入。
那蛙妖的舌头被李宣明的剑贯穿，直接定在了地上，楚环整个人都压在了那把剑上。
“哈，果然。”
“咕呱——”
这一下似乎是极痛，楚环就看到了那蛙妖的肚子发生了可怕的鼓起，然后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整个人在天上了。
他被甩了起来了！
这蛙妖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多久了，体长都超过五米了，那伸出来的舌头异常通红，被它强行扯出，现在分叉成了两半。
“我要吃了你！将你骨头嚼碎，将你的灵魂研磨——”
“小心！”
“！”
楚环也看到了下面要朝着自己裹来的舌头了，他心里也恐惧极了，要是被这东西裹住了，他这一身皮他都不想要了啊！
在强烈的惊恐之下，他在空中猛地一个翻身，最后是险之又险地落在了那蛙妖的背上。
这蛙妖的背都是滑溜溜的，楚环从它的背上开始滑落，他七手八脚地想要稳住身体，也就在这时，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圆形的东西。
“什么？”
靠着那东西，楚环终于是稳住了身体了，他低头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泛红的龟壳！
“龟壳！”
怪不得你防御力这么强，你特么竟然装乌龟！
楚环直接摸出了匕首，打算把这个龟壳从蛙妖的背上撬出来。
蛙妖也感觉到了他的意图，开始疯狂的跳动，想要带着楚环一起回到水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环已经用匕首卡住了一个缝隙，手掌往下一压，龟壳就从它的背上掉落了下去。
“咕呱——”
楚环和龟壳一起掉落了下去，还好下面浅浅的水，水流接住了他。
“召雷——”
他话音刚落，几道刺目的雷电就将蛙妖庞大的身体包裹。
“咕咕……”
等到楚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那只蛙妖已经在那边躺着了，半截身体在水里，一动不动了。
“楚环你没事吧？”
李璇光担忧地看着楚环，把他扶到了自己师兄旁边，两个人现在看起来是一样的惨。
楚环喘着气，说道：“没事。”
“那边有个龟壳，你去找找。”
“哦。”
李璇光听话地去那边找了找，最后果然找到了一个龟壳拿过来了，说道：“给你。”
“给你师兄。”
李璇光又把龟壳给了他师兄。
这龟壳不知道这蛤妖从哪里弄到的，材质都有点玉质化了，颜色微微泛着红，看起来和他们之前在鬼市遇到的那个大乌龟的龟壳很相似，只是缩小了无数倍。
这东西显然也是个宝贝，至少防御力一流。
李宣明看了看，然后对着楚环说道：“要不你收着吧。”
楚环奇怪地看着他，说道：“你的奇遇给我干什么，和你配的又不一定和我也配。”
李宣明想了想，觉得也是，就收下了，那龟壳到了他的手上就缩小成了巴掌大小，看起来确实是和他有缘。
楚环呼出一口气，说道：“累死我了。”
虽然累，但是他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要去看看那个妖到底死透了没有。
楚环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庞大尸体，看起来是死透了的，但是这蛙妖的大肚子却依旧是诡异的胀大，比它死之前还要大，像是里面装满了东西。
有点奇怪。
他走到了尸体的肚子前，正想检查一下，结果下一秒那肚子就诡异地动了一下的。
楚环：“！”
他看着面前肚皮上印出的一个人类巴掌，里面有人？
不，不对，不是人。
楚环看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里面是纠缠在一起的无数冤魂，被这妖吃掉的人、妖、鬼，没有被吸收的部分组成了另一种污秽的怪物。
白花花的一大团，各种人类的残肢纠缠在一起，里面还夹杂着各种动物部分，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煽动着楚环将它们放出来。
因为没有清晰的意识，它们感觉自己还是被囚禁在这个肉袋中。
它们打算从里面出来。
楚环后退了一步，这东西显然不能被放出来的，让它出来了，估计这里没多久就成鬼域了。
但是这东西又不好解决，它们甚至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鬼。
想了想，他转头对着那边的人喊道：“你们转过头去！不要看。”
李璇光：“啊？”
但是在看到了李宣明把身体转了过去以后，他也转了过去，李会自然也是听话的。
楚环看到了他们都背过去了以后，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气势一变，开始起舞了。
他要祭告天地，慰籍亡灵，很快随着他的动作，生之气从地面上升腾，等待萌发的植物，底下活动的无数昆虫全都活跃了起来，死之气开始消散，那躁动的一团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李会看着前面飞过的一只发着微光的小虫子，说道：“这是什么？”
在他说完了以后，他就发现更多的小虫子出现了，它们从草丛里飞了出来，然后朝着他的背后聚集了过去。
李璇光：“好浓的生气。”
“他在慰籍亡灵。”李宣明说道。
“不用摆道场吗？”
李璇光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到：“差点忘了，他不是道士，不过他真的很有天赋啊……”
等他们转过头去的时候，楚环已经结束了。
不仅尸体肚子里的东西没有了，连尸体都消失不见了，全都被那些虫子给吃掉了，这也是它们的机缘，这些小虫子朝生暮死，吃了这妖怪可能还能突破寿命限制成为一个小妖呢。
楚环脚下那一小片地方长出了嫩嫩的草尖，连他自己的状态都好了很多。
他扭了扭身体，要不是觉得打架之前突然跳起来这件事有点太中二了，这还真是个好东西。
“好了。”
楚环对他们说道。
“那就走吧。”
李宣明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做了什么，既然楚环不想让他们看，那就说明他不想让他们知道。
“走走走。
天边出现了白色，马上就要天亮了。
路上都是正常的水雾，闻起来清清凉凉的，让人感觉非常好，精神一振。
李会还在之前的震撼中，说道：“大开眼界，我可真是大开眼界。”
“那妖怪怎么可以长这么大呢？简直怪物一样，不对，它确实就是怪物……”
镇上的建筑物已经清晰可见了，只是在路过镇口的时候，楚环看到了路边的一个东西，脚步又停了下来。
李璇光脸上一僵，不会吧，难道还有东西想吃了他们？
他朝着李宣明的脸上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疑惑后，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有敌人。
楚环朝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蹲了下去。
“河神，河神！”
他使劲拍着河神庙的屋顶，对着里面叫道：“这里出了这么大一个吃人的妖怪，你不管！”
“你受这么多香火，光吃不干活是吧！明天我就把这事给大家说，你看大家会不会拆了你的庙打烂你的牌位！”
“我还要上报给四方水神，让他们革了你的职！”
李宣明看着楚环的动作，脸上欲言又止。
李璇光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巴，然后指着他，一脸震惊地看向了李宣明。
“他，这？”
楚环的威胁还挺有效的，很快旁边河神庙里就出现了一个小老头，那小老头不过巴掌大小，身上白色的袍子破破烂烂的，脸颊凹陷，看起来瘦骨嶙峋的。
“你是什么东西？”
楚环一惊，这东西乍一看，简直就跟饿死鬼一样。
“我是这里的河神啊！”
那小老头对着楚环说道。
楚环：“……”
他看向了河神庙前的供奉，东西不少，苹果、干鱼、米饭，香炉里插的香也不少，里面的香灰都有半盆呢。
“你是河神？”
“是啊。”
“你是河神你饿成这样？？”
河神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蛙妖厉害，抢我供奉，我神力微弱奈何不得它，这不是感觉到它死了，我才回来了。”
楚环：“混这么惨……”
从状态来看，这河神确实是被欺负了，难怪那蛙妖能控水。
他把手收了回去，然后对着河神说道：“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我也非常感谢各位。”
李璇光看完了这一切后：“……”好牛啊，这人。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好好吃你的香火吧。”
楚环起身，对着他们说道：“好了，走吧，之前真的把我气死了。”
“嗯。”
等他们回到镇上的时候，镇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街上、桥上摆着各种各种的早餐摊位，蒸腾的热气，食物的香味，人类的生活气息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
楚环他们也是在外面顺便吃了早餐才回去休息。
昨晚上是相当于一晚上没睡，现在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打架。
楚环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后，也是倒头就睡。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西斜了，他的意识还没回笼，就听到了旁边一直有小小的叫声。
“人类，骗子，人类，骗子……”
“啥？”
楚环眨眨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他脸上也是一惊。
那边是有一只大老鼠被锁在了桌子上，躺得直直的，除了嘴巴外，身体都动不了。
“抱歉！我忘了！”
楚环急忙从床上下来，这可是鼠精，是他重要的消息来源，得罪了还得了？？？
他的手把老鼠拿了起来，并且他这一碰那鼠精就奇怪地能动了。
鼠精面对着他，两只爪子抱在一起，一看就是对着他很不满。
“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吗？”
楚环对它抱歉一笑，转头想找点什么东西招待它，但是一看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还好茶杯机灵，它迈着小细腿从楚环的包里跑了出来，身体里多了一碗散发着清香茶味的水。
它甚至还努力长出了一对小胳膊，抱着另一个茶杯送到了老鼠面前，然后自己回到了楚环的手边，一卧，就和普通的茶杯一样了。
楚环：“……”
“请喝茶。”
那老鼠看了他一眼，没动，非常生气地说道：“你没有履行你的承诺。”
楚环认真解释道：“我只是忘了，你看我只是睡着了，没有跑路。”
“要不是你只是睡着了，你现在已经在我们的通缉名单上了。”
楚环：“是我的错，但是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说起这个老鼠就来气，它在桌子上蹦跳着，指着那边的花瓶说道：“你怎么不问它？？？”
第44章 第 44 章 大不敬
楚环也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简陋的花瓶, 生长茂盛的开满白色小花的雪柳，外面的微风吹进来，枝条微微摇晃, 看起来是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的。
楚环：“……”
“你是说它？”
鼠精两条腿疯狂在桌子上蹦跳着, 短短小小的手指着那边，声音尖细地叫道：“对, 就是它，它把我捆在了桌子上了！”
老鼠们就是专业的情报份子，会生能生数量众多让它们拥有了强大的情报网，虽然实力不是很强, 但是也没有人想要得罪它们，之前老鼠说没有人可以欺骗它们也是事实。
和楚环做完了那笔生意后，它们就等到了约定的时间点, 然后派了这只老鼠来取它们的报酬。结果到了地方——也就是楚环他们旅馆楼下的河边阶梯, 它没看到人, 也没看到应得的小黄鱼, 顿时就气坏了。
它楼下怒骂了一通人类的不讲信用，然后就顺着墙壁爬到了楚环的窗户外面，作为什么都知道的老鼠, 它们自然也掌握了楚环他们的踪迹, 最后它果然从窗户里看到了楚环躺在里面的床上。
结果在它想从窗户进去的时候, 它遭遇了攻击！
就在它站上窗边的桌子的下一秒, 一根枝条就朝着它抽过来了, 快准狠，直接就将它抽倒在了桌子上，然后它的身体就动弹不得了！
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样一点都动弹不得，连嘴巴也是楚环快要醒过来的时候, 才能动的。
“人类都是大骗子——”
“你是不是想折磨我，想赖掉我们的账，我们甚至给你打了折！人类果然不可信！！”
这只老鼠真的是气坏了，站立起来，对着楚环张牙舞爪，两颗长长的板牙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雪白雪白的，但是还是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真的在楚环的手上来上一口。
楚环再次道歉，他说道：“我真的很抱歉！但是真的不是我干的！”
老鼠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显然是不太信。
“你可以过来看看。”
楚环把花瓶抱了过来，然后放到了老鼠旁边，老鼠警惕地看着他，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又看向了花。
“有没有感受到这个花有什么不同？”
老鼠：“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说着它还跑了过去，抬起头想对着枝条嗅嗅，结果它刚靠近，枝条就又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它抽过去了。
“啪！”
楚环的眼睛睁大了：“！？？？？”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老鼠的身体像是被点了定身术一样，变成了僵硬的一团，直直地仰头倒了下去，同时雪柳上的花也全都关上了！
“折之！”
楚环手忙脚乱地摸了一把雪柳，然后看到了老鼠的惨状，又慌忙地去扶老鼠。
“鼠仙，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没事吧？？？”
他摸着手底下直挺挺硬邦邦的老鼠，反应了几秒，然后才伸出了一根手指去给它做心脏复苏，但是按了好一会儿，老鼠还是没反应。
楚环：“……”不是吧？？真的死了？？？
他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转头去看雪柳，看着它关闭的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都把它打死了，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死了，现在怎么办？”
楚环看着桌子上的老鼠感觉到有点头痛，喃喃道：“要不让李宣明给你超度一下，让你下辈子当人？”
为什么找李宣明呢，因为他觉得李宣明比较专业……
或许他应该先给老鼠招个魂，问问它还有没有什么遗愿？
就在他想把老鼠拿着去找李宣明的时候，老鼠突然一个翻身从他的手上坐了起来，“不，我还没死，我没死……”
老鼠蹭地一下就跳到了桌子上，然后跑到了花瓶面前，对着它跪了下来，还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是我的错，是我冒犯了，大神打得好！”
“您要是喜欢可以多打几下！”
楚环：“……”
算了，没死就好。
他对着老鼠说道：“现在没事了吧？”
老鼠转头看他，说道：“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先等等，我让人把你的报酬送过来。”
“好。”
老鼠也变得非常有礼貌了，乖巧地站在了桌子上。
楚环转身去找自己的手机，小黄鱼说好的是程星报销，他也没有准备，等他在床上找到自己手机的时候，才发现程星也是早就给他发过消息了，只是他睡得太熟了，完全没听到提示音。
“喂。”
他给程星回了一个电话，程星很快就接了。
程星的语气兴奋又期待：“大师，你终于醒了，我听靥师说大肚子跟着你们去了，还把我吓了一跳，对了，大肚子就是那个想吃掉你们的妖怪，靥师说他就跟个垃圾桶一样什么都吃！”
“本来我想通知你们的，但是靥师说我是多虑了……然后今天早上我又看到那些鬼怪异常躁动，然后一问才知道，是大肚子死了，它们准备去分割大肚子的地盘呢，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赢了！”
“就是我后来联系你，死活联系不上，问了李哥才知道是你累坏了，就知道你肯定是睡着了。”
楚环：“嗯，我回来睡觉还把另外一件事给忘了，小黄鱼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
程星说道：“我都买好了，我现在就在你们旁边的茶馆里。”
“行，我过来。”
楚环挂了电话，就对着老鼠说道：“走吧，带你拿你的报酬，人类还是很讲信用的。”
老鼠一步三回头地跑到了楚环的手上，看起来对雪柳是非常的依依不舍。
“小伙子，吃点糕点吗？”
下楼的时候，旅馆女主人看到了楚环，就热情地招呼他吃东西，这里尚美，楚环长得好看，他自然很受欢迎。
“呀，好大的一只家仙。”
这边对着老鼠也是极为尊敬的，把老鼠都视为家仙，要是看到家里的老鼠出逃、搬家，就觉得是家里是要遭灾祸了，所以女主人看到了楚环手里的老鼠脸上都变得尊敬起来了，甚至还另外供给了老鼠一小盘子糕点。
老鼠就矜持地拿了一小块，然后就不动了，一看就是一只通人性的礼貌老鼠。
楚环吃了两块后，也和女主人告别出门了。
他们住的地方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茶馆，茶馆是开放式的，两边是微微透明的轻薄的帷幔，被风一吹就轻轻飘荡，坐在里面喝茶可以直接欣赏风景。
河面，河面上划过的小船，对面的行人，对面二层小楼上垂下来的各种花卉，意境非常美。
楚环在里面的一个好位置上找到了程星，他在程星的对面位置上坐下，看了看他的脸，不太确定地说道：“程星？”
“大师，是我啊！”
程星的脸又变了，漂亮的脸蛋没有了，现在看起来不美不丑，是只能用普通和过目就忘来形容的一张脸，和他原本的脸也不像。
楚环：“你的脸？”
程星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靥师把我的脸都抹去了，没了脸，我就不是人了，然后也就不会死了。”
“现在的脸是带的面具，我得在我的那张脸皮上把我的新脸画好，然后就能用我自己那张脸皮了，自己的脸皮比较贴合……你是不知道光是处理的工序都有好多道，还得处理好了才能开始画。”
楚环：“……”
“你的技术能行吗？”
没人比楚环更清楚手工技术的重要性，现在老驴附身的那个泥驴都还是丑得不忍直视呢，他怕下次见到程星看到的就是他抽象的五官。
“肯定不行啊！”程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可能需要去美院旁听一下，我要给我自己画一张完美的脸的话，不然我也不敢下手啊。”
“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给我爸妈怎么说呢。”
楚环好奇地问：“你之前是怎么给你爸妈说的？”
程星：“我之前那不是循序渐进的吗？我就说我去医美了，最后整成那样的。”
“他们信了？”
“信了。”
楚环想了想就说道：“那你就说你整容后遗症出现了，现在见不了人，还在修复过程中。”
“等我修复好了，我就可以见人了，哈哈哈哈，等我重回巅峰！”
程星兴奋地笑了起来，笑了好几声后，才对着楚环说道：“对了，你的东西。”
他从脚底下拿出了两块用报纸包好的东西，放在了楚环面前。
楚环拿了起来，发现入手就是沉甸甸的，再打开一看，两块都是金灿灿的，看大小，一块是小黄鱼，一块是大黄鱼。
小黄鱼是一两重的，大黄鱼是十两重的。
程星就对着他说道：“小黄鱼是我报销的，大黄鱼是给大师你的。”
楚环点了点头，转手就把小黄鱼给了一边等着的老鼠。
老鼠把小黄鱼塞到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地对着楚环说道：“讲信用的人类，下次有需要请找我们，我们的消息绝对真实。”
说完了，它就翻过了栏杆跳了下去，肥肥的身体钻进了下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中不见了。
程星看着它离开，然后也对着楚环说道：“我也得走了，我还得回去处理药膏，天呐你绝对不知道那些药膏需要多少材料，里面甚至有死人的指甲和头发！”
“我去哪里找死人的指甲和头发，难道让我去停尸房偷吗？”
楚环：“去跟那些鬼买……那些刚死的鬼，还没下葬的。”
“大师，你真是天才！”
程星握住了楚环的手摇了摇，说道：“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粉丝！”
“去吧。”
楚环看着他离开，然后就他的背影会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是那种真正的“消失”，而是和人群融为一体，变得非常不起眼，稍微一错眼——甚至都不用错眼，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就无法轻易地捕捉到他的背影了，他可以是路边的任何一个人。
这可能是靥师的生存技巧。
但是这对程星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楚环估计他想拿影帝的愿望估计是难以实现了。
事情解决，楚环喝了桌子上的茶也转身回去了。
他的房间和他离开时候一样，只是之前关上的雪柳花，又重新开了，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区别。
楚环拉开了椅子，面对着花瓶坐了下来。
一边的茶杯站了起来，身体摇了摇，里面冷掉了茶水就重新冒出了淡淡的热气，这是一个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然后它就走到了楚环的手边。
完美的位置，方便楚环拿起来就喝。
只是现在楚环没有关注它，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茂盛的雪柳，脸上逐渐变得正经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就开口问道；“折之，大神，你在看吗？你能感应到吗？”
雪柳没反应，好像就是普通的植物。
楚环：“我非常感谢你的关照，包括我睡觉的时候，你保护了我……我现在只是很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我洗澡的时候，你也能看到吗？？？”
雪柳一动不动，它凝固住了，连随风摇摆的枝叶都停顿住了，和刚才直挺挺硬邦邦的躺在桌子上的老鼠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环：“……”
他脸上欲言又止。
“我知道洗澡的时候人很脆弱，但是吧……你懂吗？”
“所以洗澡的时候，就别关注了吧。”
楚环最后对着雪柳说道，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不知好歹了，人家想得到祖师爷关照都得不到，而他现在在请求折之不要太关照他。
但是洗澡的时候就算了吧！洗澡的时候也不需要感应神灵啊，有人会在洗澡的时候修炼吗？没有吧？也没人会在洗澡的时候画符吧？？？
只有那些下流的鬼怪才会在人类洗澡的时候那个最脆弱的状态时来攻击人类！但是就算如此，楚环也觉得自己能解决。
楚环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回去就要给您上香，之前我是无意中看到您的真身，您长得是极好，虽然我也没看清楚，但是我觉得那神像简直没雕刻出了您形象的千分之一！”
雪柳重新开始随风摆动了，一切都像是无事发生。
楚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粘人还难哄的女朋友，但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被他迅速掐掉了。
呸，这可是大不敬！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折之，然后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李宣明他们也起了，楚环听到了他们的房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就去敲了敲门。
李璇光拉开了门，看到是楚环后就让开了位置，说道：“师兄，楚环来了。”
楚环朝着里面一看，房间里除了李宣明，连李会都在，全都围在一张桌子面前，桌子上是放着一个脑袋大小的漂亮龟壳。
他们刚才估计就是在研究之前得到的龟壳。
李会看到了他，就站了起来，说道：“大师，程星之前找你，他说联系不上你。”
楚环：“嗯，我刚和他联系了，他现在估计是当不了明星了。”
说起这个，李会的脸上就变得愁眉苦脸的，他们公司最赚钱的摇钱树在他的手上倒了，他回去还不知道要面对着什么呢。
“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向了楚环。
楚环：“我不去。”
他的视线又看向了李宣明，这个看起来也好，但是内里完全不行，最后他看向了李璇光。
李璇光还在傻乐呢，看到李会看过来就问道：“怎么了？你有同事撞鬼了？还是你自己？我看你面相，你这段时间怕是要破财啊。”
李会：“……哦不。”
他缓缓抚住了胸口，感觉自己要上不来气了。
楚环对着李璇光说道：“别管他，他过会儿就好了。你们把这个东西研究清楚了？”
“没有。”
李宣明也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试了试，发现这个龟壳除了防御力极强外，好像并无特别之处。”
“难道是要让你做成龟甲卦？”李璇光在一边提出了一个很有可能的建议。
龟甲占卜算是最常见的占卜方式了，用上灵龟的龟壳，那肯定是相当灵验的。
但是李宣明听完就皱了皱眉，说道：“我并不擅长占卜。”
他就是战斗类型的，比较擅长剑术和符咒，祖师不会送他一个不擅长方面的宝贝吧？
楚环也把那个龟壳拿起来看了看，突然说道：“我说有没有可能，你们祖师就是给你增加防御力呢。”
李宣明这样的铁头娃，攻击力强，现在加上这超强的防御力，那不就是能攻能守的六边形战士吗？
李宣明：“防御力？”
李璇光脸上也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哦！”
楚环想了想又说道：“哦，估计顺便还提醒你，像乌龟学习，能屈能伸，该怂的时候就怂一点。”
楚环觉得李宣明的祖师估计也是精挑细选才选出这样一个宝贝的，然后才指引了他来到了这里！
李璇光连连点头，“有道理啊，有道理啊！”
李宣明脸上不解：“是这样的吗？”
楚环抬了抬下巴，对着他说道：“你不信问问就知道了。”
李宣明果然拿出了铜钱开始卜卦了，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问的，反正就看到了他连卜了三次，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楚环问道：“怎么样？”
李宣明看着他就点了点头。
楚环顿时就笑了起来，说道：“我就说吧！我猜得真准，你们祖师很照顾你嘛。”
李宣明脸上还是有点郁闷，小声地说道：“我不想当缩头乌龟……”
李会在一边问道：“那现在就是弄清楚了？”
“嗯。”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李会已经接到了老板的不少电话了，他马上就得赶回去，临走之前就请他们吃了最后一顿饭。
这样的大师肯定是要抱好大腿的，万一他什么时候也撞鬼了呢，这都是可以救命的人啊！
“你这么快就走？”
楚环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河鲜宴，听到了他马上就走的话后，顿时诧异地看了过去。
李会：“是啊，回去还得处理程星的事情。”
“哦。”
那确实也是，程星现在是退圈了。
“程星那不是还要付公司的违约金？”
李会点头，“是啊，他之前赚的钱估计得赔光。”
楚环倒吸一口凉气，程星之前多火啊，他赚的钱竟然才够违约金，他看向李会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复杂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就说你们娱乐圈……”
李会：“不是，他这种例子还是很少的吧！他是巅峰时期退圈啊！”
“……”
吃过饭，李会果然就联系了车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买了各种符带着一起走。
楚环他们就不是很急，李宣明他们也习惯到一个地方就解决一个地方的异常事。
他们送走了李会后，也就在镇上逛了起来。
这里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小镇，楚环还拍了些照片发给了他爹，收获了他爹一串不屑的语音。
就是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前面有嘈杂的人声，还夹杂着一些扑腾的水声。
楚环：“？”
“有人落水了？？”
跑到前面一看，果然看到水里有一些人在扑腾，乱七八糟的，似乎是要拉人上来，岸上也有些人在惊叫，场景一片混乱。
“救人，救人！”
“怎么突然会落水呢？这水这么浅！”
楚环看了一圈也没看懂发生了什么，水里人很多，他都没看清楚是哪个溺水了，这也不像是水鬼拉替身啊？他也没感觉到阴气。
李宣明看起来也是茫然的，李璇光在一边跃跃欲试想跳水下去救人，虽然他还不知道是救哪个人。
楚环拉住了旁边的一个人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那人看了楚环一眼，就指着下面的河水说道：“是白裁缝，她突然跳到水里去了，说是看到了她儿子，她要解救她的儿子，她儿子可是十几年前都死了的啊！”
“唉，怕是又犯了癔症了。”
楚环朝着河里一看，果然看到了下面的人里有一个瘦弱的妇女，周围有很多人想把她拉上来，但是她身体就一直挣扎，拒绝了其他人的救助，最后还一脸坚决地往河底下沉。
这里的居民就没有水性不好的，他们小时候就在水里长大，她沉下了水里去就不见了，其他人往水里一摸，也没摸到人。
“哎呦——”
岸上的人在拍大腿了。
水里的汉子也纷纷潜入了水下找了起来，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然后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了。
楚环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那边！”
旁边突然又有人指着远处叫道，楚环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远处有一个女人的身体飘在河面上。
第45章 第 45 章 慈母心
隔了一段距离, 也看不出来死没死，就是从她的姿态来看，她是仰躺在水面上, 下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托着她。
“怎么回事？”
“白裁缝没死吧？这已经呛了水了？”
“把人捞起来啊！”
水里的人没有动, 他们看着那边的情形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对，现在就面面相觑地僵持住了。
楚环转头看了一眼李璇光,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去。”
李璇光哦了一声，然后果然听话地跳了下去，朝着那边的人游过去了。
他是不怕水鬼那些东西的——只要不是之前他们碰到的那些大水鬼，他直接就朝着那边游过去了。
他这一动,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动了起来，很快他们就游到了那个女人身边, 把女人给带回了岸边。
岸上的人也跟着移动, 楚环和李宣明过去的时候, 白裁缝已经是躺在了地上了, 看起来确实是呛了水，胸口都没起伏了，其他人正在给她做急救。
李璇光被人挤到了一边, 在人堆外面急得乱转, 他小声地叫道：“让我来啊,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 我会治疗啊！”
但是他年纪小，其他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楚环无语地说道：“……你怎么看起来怂唧唧的。”
李璇光：“呜呜。”
“看我的。”
楚环说完了，就朝着里面一走，双手伸进人群中略施巧劲, 两边的人就直接分开了，他一把把李璇光拉过来，朝着里面塞了进去。
“都让让，他是医生。”
本来其他人还对他怒目而视，但是在听到了他这么说以后，顿时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李璇光身上去了。
其他人也给他让开了位置，李璇光被大家注视着跪到了那个女人面前，他将那个女人的上半身扶了起来。
楚环其实也没说错，他虽然算不上是专业的医生，但是也是会一点急救医术的，基本救助处理也是很熟练的。
其他人也没看懂他是怎么做的，就只看到了李璇光的手在白裁缝的背上拍了拍，然后就将她的脑袋放低，很快大家就听到了一声呛咳，白裁缝的嘴里吐出了一大口水，然后胸口就重新有了起伏。
“吐出来了，吐出来了！”
“小伙子真是厉害啊！”
“没事了，有呼吸了！”
李璇光站了起来，嘴里还说道：“哪里哪里，就是有点经验。”
白裁缝也在这时突然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声音冰冷，甚至还充斥着一股强烈的愤怒。
“诶？”
李璇光一脸茫然。
楚环朝着白裁缝看了过去，发现白裁缝的眼睛确实是紧紧盯着李璇光。
她不仅语气冰冷，她看着李璇光的眼神里也有一股怨恨。
她很瘦，脸上也没什么肉，挽得好好的头发散落了，一缕一缕的粘在了她的脸上和脖颈上，看起来更像是一些弯曲的无法拉扯开的网，将她整个人都困在其中。
她看起来确实有些癫狂。
“白裁缝，你是不是疯了？！”
“小伙子你别往心里去。”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人死不能复生，白裁缝，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接受了。”
这里的人都是白裁缝多年的邻居了，对她的情况也是在再清楚不过的，现在她做出这样的事，不就是为了她的儿子吗？
“阴阳相隔，你这样二郎也无法安息啊，白裁缝。”
大家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把她送到她的家里去了，白裁缝就是在自家家门口跳的河，她家也就在不远处。
楚环和李宣明混在人群中，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你怎么看？”楚环低声问。
“估计是想换她的儿子去投胎。”李宣明说道。
“慈母心。”楚环估计着也是。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放下，而这个二郎……他到底为什么又要出现在白裁缝的面前呢，他明明知道他的母亲放不下他。
那些留恋人间的孤魂野鬼想念家人也都是找靥师买个面具，然后偷偷摸摸去看上一眼，最好不要让阳间的家人知道，阴阳相隔不是说说而已。如果阳间的人放不下，那鬼感觉到了，那就更难去投胎了。
楚环想了想，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难道他其实就是想要他的母亲心甘情愿来做他的替身？
毕竟他杀母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带着这样的罪孽进了地府，在阎罗殿被审判完，也是要去受刑几百年，然后再被投入畜牲道的。
白裁缝坐在了家里的椅子上，房子就那么大，那些下了水的汉子们也就没进来了，都散了回去换衣服了，所以房间里除了白裁缝以外，就只有几个和白裁缝熟悉的大婶，以及楚环他们三个人。
楚环他们三个人站在角落里，完全就被忽视了。
楚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果然是裁缝的家，几面墙上都是各种材质的各种花色的布料，最里面的墙上有一道小门，后面应该是厨房和是上楼的楼梯，而在房间正中央也是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堆着的也是各种颜色和各种花样的布匹。
大门口的一边是放着几个人体模台，上面展示着几件做好的衣服，都是旗袍，另一边就是放着一台缝纫机，缝纫机的旁边就还有一个大篮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碎布头，还有一些摆放整齐的小盒子放在挨着墙的木架子上，里面是拉链、纽扣、松紧带等小东西。
这里很干净，很整洁，看起来白裁缝就是一个勤快的、爱生活的人。
白裁缝就坐在了缝纫机后面的一张凳子上，脸上呆滞，在无声的落泪，其中一个婶子一脸心疼的帮她擦着泪，嘴里埋怨实则关心地说道：“你啊，我早就说了，人这一辈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当初青哥出去跑船没回来，我就劝你再找一个了，你非说二郎还小，不愿意。”
“后来二郎又出了事，我也劝了你了，二郎走了，他已经走了啊，就算是你要找人给他办个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让他早点去投胎我都会支持你，但是你也不愿意。”
“你思啊，念啊，哭啊，你这样让二郎怎么走啊？”
“啊？你现在又这样做，你是要干什么啊？”
白裁缝的脸上变了变，终于没忍住，她张开了嘴巴，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哭泣。
“柳姐，我看到他了啊，我真的看到他了啊，他那么小一个就飘在河水里，我放不下啊，我真的放不下啊……”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看到他的身体都被河水泡得发白啊，那些鱼啃他的身体，我的心被蚂蚁咬烂了啊。”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
“他是淹死的，他还投不了胎，这么久了，我给他供了这么多东西，我给他积德，他还没去投胎……”
白裁缝愣愣地说道：“他变了，他要失去理智了，我必须尽快让他去投胎。”
柳姐指着她的脑袋，说道：“所以你就要去替他去死不成？你真的是疯了！”
白裁缝用手捂住了叫，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柳姐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觉得白裁缝现在是太偏执了，已经是完全疯魔的状态了。
在失去了丈夫以后，白裁缝的心就完全落在了二郎身上，但是偏偏的二郎也出了事，她没经历白裁缝的事，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知道这样的打击是有多苦。
“你先冷静冷静，你是二郎的妈，你要是这样为二郎死了，不就是在给二郎造孽啊。”
这话是说得挺对的，楚环听了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二郎显然也是白裁缝的软肋，听到了柳姐这么说，白裁缝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不行，得为了二郎……”
“你好好休息，我们再帮你想办法啊。”
柳姐扶着白裁缝到屋子里面去了，然后到目前为止，楚环他们也没找到机会和白裁缝单独说话。
“咦，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其他的几个婶子看到了白裁缝被柳姐给劝住了，正打算各自回去，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楚环他们第三个人还直愣愣地站在后面。
“我们不太放心，就跟过来看了看。”
“你就是刚才救人的那个小伙子吧，刚才多亏了你啊。”
李璇光说道：“哪里哪里。”
楚环对着他们问道：“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一问，还真的打开了这几个婶子的话匣子。
“唉，白裁缝也是个苦命人啊。”
然后从她们接下来的话语中，他们也就把事情的全部真相给拼凑出来了。
白裁缝的真名叫白琼，她娘家是另一个地方的，家里非常穷，养到十几岁就想把她卖了，不管男方条件，之前给钱就行，最后刚好碰到杨青送货过去就买了她。
杨青是跑船的，甚至自己还有一艘船，这边水运发达，跑了些年，家底厚，娶了白琼以后，就带回家好好养着了，后来白琼对做衣服感兴趣，也送她去学了，两个人的感情自然是非常深厚。
就是日子没过多久，也就二郎四五岁的时候，杨青出去跑船就再也没回来，失踪了几个月后，才有人给她送了几片破布料还有些钱说是杨青出了事了。
杨青死了，白琼自然打受大击，心里只有二郎了，二郎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但是也就在二郎十几岁的时候，和镇上的朋友在河里洗澡，在河里洗澡多常见啊，不就是他们的家门口吗？出了什么事也就一眼就看到了，结果也就是那次，二郎光天化日之下，就沉到水里去了。
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在潜水玩，后来发现时间太长才觉得不对劲，最后把二郎从河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呼吸了，不知道为什么，口鼻全是淤泥。
二郎死了，白琼的天也塌了。
“我们都知道她晚上对着河水唤二郎的事，唉，二郎是淹死的，没那么好投胎，她就这么给二郎送送点吃的就算了，但是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
楚环听完，就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们见过二郎的鬼魂吗？”
“那倒没有。”
一个婶子说道：“白裁缝都是晚上才唤二郎回来，我们也不好去看，那毕竟是……”
说实话，她们心底也是有点怕的。
每天晚上听到白裁缝喊二郎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然后默默地把门窗关好了。
“哦。”
楚环说道：“我觉得她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也不知道老苏能不能帮她看看。”
“……”
几个婶子讲着话也往外面走了。
楚环他们也跟着这几个婶子离开，走远了一些后，楚环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二层小楼，小楼笼罩在夜色下，只亮着一盏灯，看起来像是和白裁缝一样灰暗。
最后他们又和婶子们分开，李璇光才呼出一口气，一脸郁闷地说道：“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他们道教的修炼主要还是讲究随心，执念太深怎么修炼呢？所以他还是有点无法理解白琼的行为。
楚环：“就是不知道是这个二郎是怎么想的……”
李璇光转头说道：“你是说？这是二郎干的？嗯，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真是如此，这样的恶鬼……”
李宣明也突然开口，然后没等他说完，楚环和李璇光就同时转头，对着他说道：“该杀！”
“我就知道。”
“走了走了，找个机会和白裁缝见见再说。”
楚环招呼他们往回走，回到了他们的旅馆以后，他还找店家续了两晚上的房，本来他都打算明天回去的，谁知道又出了事。
“续两晚上？好啊。”
女主人给他办完了手续，还和他聊天，说道：“我们这里玩的地方是少了点，但是风景好啊，是吧？”
楚环也笑道：“是，空气也好。”
他就和女主人聊了几句，然后就把女主人给哄脸上全是笑，等他回去的时候，他的手上又多了一袋子糕点了。
连李宣明和李璇光都沾了他的光。
李璇光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着自己的师兄，嗯，想起了一些因为师兄直白地告诉借宿的人家说你的儿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最后两个人一起被借宿的人家赶出来的事了。
他们最后只能睡野外，他还差点被蛇给咬了，唉，说多了都是泪。
李宣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眼神疑惑地看了过去，说道：“有事？”
李璇光：“没事，我只是觉得祖师提醒得对啊。”
李宣明：“……”
到了半夜，镇上倒是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楚环没有睡，就靠在了窗户边上，静静地看着外面。
下面河水中的水鬼们开始活跃了，镇上的人对这些东西也很了解，所以他们都熄了灯了，沉默地睡觉，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到了上次他听到白裁缝呼唤二郎的时间点的时候，外面依旧安静，没有木梆子敲击的声音，没有人类呼唤的声音，只有被鱼尾巴拍打水面的声音。
看来，白裁缝确实是被柳姐给劝住了。
楚环把窗户拉了过来，然后放下了窗帘，转身上床睡觉了。
就是睡了许久也睡不着，白天睡得实在是太多了，翻来覆去的半天，他又爬了起来画了大半夜的符，掏空了精力以后，他才躺到床上去睡着了。
房间中安静下来，窗台的雪柳也一动不动，只有一些新的花苞在悄悄长出。
第二天早上，楚环醒了先给折之上了香，然后又给雪柳喷了些水，然后才下楼去了。
李宣明和李璇光早就已经起了，还在房间修炼了一会儿才下来的。
李璇光看到了楚环就招呼他道：“楚环，你要吃什么？今天有鱼片粥！”
楚环打了一个哈欠，坐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说道：“那就吃鱼片粥吧。”
“行。”
李璇光说完就兴奋给他端了一碗粥过来，放到他面前后，就看着他。
楚环：“……”
“你看我干什么？”
李璇光满脸期待地对着他说道：“你猜！”
楚环也看着他，一脸严肃地对着他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是跟我表白了，你师兄要打死你，我肯定是拦不住的。”
李宣明的眼神顿时像是两道激光一样射在了李璇光的身上。
李璇光：“？？？？”
“不是！”
他震惊地看向了李宣明，叫道：“师兄！他乱说的，你还真的信啊！”
李宣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眼神收了回去。
李璇光看向了楚环，对着他说道：“你不要乱说，污染我纯洁的身心。”
“真的吗？”
楚环头一抬，眼神朝着他瞟过去的时候，细长白皙的手指同时从唇瓣上划过，只留下那抹勾人的浅笑。
李璇光：“……”
他愣了，他还咽了咽口水！
“啪！”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李宣明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巨大的一声，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李璇光顿时抱住了脑袋：“好痛！”
楚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就这点定力，要是以后遇到了艳鬼和勾人的妖精可怎么办哦……”
果然下一秒，李宣明就对着李璇光说道：“画静心符，一百张，明天给我。”
李璇光：“什么？这么多！”
李宣明朝着他看了过去，李璇光顿时就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