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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成为摄政王(十七) 想法。

沐羽愣了愣。

夏祯这话难免令他忍不住想多, 毕竟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那日又碰上这等尴尬情况,想不想歪都难。但综合今日沐云书表态来看, 却又不似他猜测那般——若不是他想多,那就是这孩子演技太好了。

他怎么也无法将相处了几年、底摸得透透的那熊孩子和X斯卡影帝联系在一起,努力思考半天,放弃了不着边际的这些个猜测。

虽然话说的自负了点,沐羽还是对自己的识人能力挺信任的, 不然也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还能顺手完成不少任务。系统平日里嘲讽他过不少次,却没在他看人眼光上吐过槽, 也恰恰证明了这点。

他便对夏祯道:“还有几人知道?”

夏祯回答:“那日争吵委实厉害, 平福宫的侍从应当都听到了。不过青阳姑姑反应快,当天值勤的太监宫女都被要求封了口,所以传的并不广。”

沐羽“嗯”了一声,想着这事儿没传出去便好, 也就没再问其它的,抬脚回屋准备休息。

兰妃选的那个徐氏女, 在原著里并没有什么戏份,沐羽是别想指望原著能给他什么提醒的。倒是谦王留下的这些记忆里曾着重提醒过徐氏——手握部分兵权,族长亦在朝中为官,多少也算半个重臣,很有些地位。她选上这么个女子指为皇后, 倒没委屈了沐云书。况且武将间势力纷杂,这么拉拢一手也不失为上策。

总比原著里毫无准备还得罪一大批武将强。

他又想了一阵,实在疲惫的要命,累得头开始一阵阵抽疼,根本抗不下去, 便吩咐了夏祯一句,自己去书房休息,也懒得管那些没处理完的政务了。只想着好好睡一觉,等明日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和收拾沐云书那熊孩子。

兴许是这回真累得很了,一夜无梦,沐羽舒舒爽爽地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待他爬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餐,滚去书房处理了许久政务,这才听到夏祯过来和他说沐云书醒了。

他抬抬眼,问:“情况怎么样?”

“……说头疼。”夏祯道,“应当宿醉闹得。”

……就知道这小兔崽子早晚得把自己作死。

沐羽忧郁了一阵,嘱咐夏祯道:“给他准备桶热水泡泡,早食弄清淡些。”

夏祯“诺”了声,转身准备走,走到一半又被沐羽给喊住了。他疑惑回头,却见沐羽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说:“陛下若闹脾气想走,不用拦,随他去便好,记得派人偷偷跟上。”

这话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心说王爷还是疼皇上,就是不太喜欢说出来,昨日被沐云书折腾得那么惨,差点连觉都没睡好,结果次日还不是照常如往日般关心得很?不想却被瞟见他笑容的沐羽瞪了一眼,赶紧敛了笑,恭恭谨谨地退了出去。

沐羽被夏祯那个心照不宣的笑弄得心烦,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看折子与那帮大臣心理博弈,干脆摊开一叠纸,磨了墨开始练字儿。

集中注意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仿佛一晃神儿,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似的。

等到沐云书收拾好来书房找他,沐羽早已搁了笔活动着手腕等他过来。

沐云书昨日醉得如烂泥一摊,脑子糊涂到发了什么疯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好歹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昨晚上肯定没干好事儿,否则也不会周围人俱是这么一副小心翼翼伺候、生怕他脾气不好就找茬丢了小命的模样。这就令他觉得相当难堪兼不好意思——一是为了自己多年来教养都被狗吃了,二则是在沐羽面前,他实在是忐忑不已、不敢造次。

思考到昨日表现,他甫一见着沐羽,就心怀愧意地凑上去道歉:“皇叔,朕昨日糊涂……说的那些浑话,还请皇叔不要介意。”

练了半天字儿,沐羽的心境也平和多了,至少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便语重心长道:“陛下有想法是好事,以往是臣干涉过多了,日后看来还是得多放手,让陛下自己一个个尝试才对。”

沐云书一听,顿时慌了:“皇叔怎会突然说到这件事?朕还小呢,还指望皇叔多教朕些东西……昨日那些话真只是朕醉了而已,俱是胡说的!”

他摇摇头:“须知酒后吐真言……陛下的想法,臣确实已经清楚了。”

沐云书闻言,抿着唇,特别委屈地望着他。

沐羽见状,就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说这事儿来着……沐云书当初继位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也是个可以称作少年的孩子了。只是作为一国之君来看,确实年纪太过小了些,可古往今来,却也没缺过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的君王。他不过是因得系统逼迫加天时地利才蹭上接过了这摄政王的位置,如今沐云书年岁渐长,又定下了皇后人选,只等他迎娶徐氏女入主后宫后便可放权于他,自己带着谦王妃高高兴兴滚回边关了。

反正任务只说了坐稳帝位后功成身退,没说怎么个“坐稳”法。那么他推了这朝不保夕的摄政王位,回边关过他迎着风沙智斗匈人的小日子岂不是美滋滋?到时候哪怕病发横死,不也比天天在兰妃眼前晃荡着安稳得多?

如今借着沐云书这么闹一回,他也可以趁机向对方提起这放权之事。古来只有帝王忌惮身边人大权在握的,总不会有那等巴巴地等着当小白脸的奇葩吧?沐云书本来也就是那种心重恋权的人设,想来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儿,他便继续道:“陛下也年岁渐长,不久后便要大婚成人了。臣这摄政王本就是当年因陛下年幼方代管政务,既然陛下成年,自然不好再握着这权力不放,是时候该交还陛下了才是。”

“那……那你呢?”沐云书慌乱道,“皇叔届时还会留在京畿吗?”

沐羽愣了愣,否认道:“自然是回到边关,为陛下守得一方太平。”

沐云书的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他拧着眉道:“不,朕不同意,母后亦不会同意的。”

见他竟然抬出来兰妃做挡箭牌,沐羽不由吃了一惊。他敛眉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向沐云书道:“此事……臣已向娘娘提及多次,娘娘亦是准了的。”

沐云书听了,脸白了白。

沐羽看着就有点愧疚。

实际上这事儿他确实和兰妃提过,兰妃也很是犹豫:一方面她确实割舍不下谦王,并不想让他离开京城、离开自己视野范围内;但另一方面,身为摄政王的谦王确实是个威胁,他的名望实在太高,辅政的这几年也颇得民间百姓赞扬,若继续这样下去,百姓间只知谦王沐羽,而不知当今圣上沐云书,实在是个很可怕的威胁。哪怕他一再许诺自己的忠心,表示自己的心意,但人心到底是易变,不能轻信。

兰妃吃过他的亏,自然不敢再轻易相信他的话,却又舍不得他走。是以每每一提此事,便不停地哭,长此以往,沐羽也不好意思强迫她答应了,只好将这事儿就这么搁了下来。

只是今天这情况,如果不搬出来兰妃,实在难以将话题再进行下去。

“朕、晓得了……”沐云书强笑道,“此事容后再议,皇叔再给朕些时间可好?”

沐羽也觉得此事太突然,既然沐云书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也不想逼着按着对方的头让其认了,便“嗯”了一声,随后嘱咐道:“陛下于政务也该上些心了。”

“好,皇叔说什么都好。”沐云书抹开一丝笑,“朕这段时间会好好向皇叔学习的。”

沐羽安慰他:“也不必急于一时,陛下自己掌握便好。”

说完,他想起昨日沐云书所说的“略有心得”一事,复又问道:“陛下昨日与臣说,布置的作业已略有心得,不知是有何见解?”

有沐羽主动岔开话题,沐云书脸上也升起了几分活泛来。他听沐羽说到此事,勾起唇角道:“皇叔上回所说匈人内部之变,朕思考数日,产生了些想法,便想着说给你听一听,看朕想的可对?”

沐羽道:“陛下请说。”

“匈人在关外逞凶已久,除却我北周,亦是树敌无数,不过是仗着一时强盛,方才无部族敢动其分毫罢了。”沐云书自信道,“如今匈人之王已死,只余下两个还未长成的狼崽子在窝内互相撕咬,即便不用我北周落井下石,想来关外各部族亦是蠢蠢欲动。”

沐羽颔首:“不错,正是如此。只是匈人与北周对立已久,应对防范之策俱已成熟,与其令匈人完全被他族所灭,从而养出一个全新而强大的敌人,倒不如留着这个老对手,知己知彼,反倒利于今后。”

沐云书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朕以前只当是边关将领不力或是物资粮草不全,国力不盛才……”

“非也。”沐羽摇头,“须知狗急跳墙,陛下务必谨记此话。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住斩草除根并非唯一信条,对匈人亦是如此。那些游牧民族便如那春草一般,是烧不尽的,若强行为之,反倒会令自己陷入被动之境。”

“那可好!”沐云书闻言,却突然笑了。他拍了拍手,对沐羽眨了眨眼睛,乐道:“那皇叔可真要听一听朕这想法,定让你不失望!”

第72章 成为摄政王(十八) “朕也要与皇叔一……

沐羽示意让他说下去。

沐云书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的想法说复杂也不复杂, 其实就是简单的离间计而已。

总结来说,关外大大小小部族不一而足,匈人乃其中最大的那支。如今匈人分裂, 变作大小两股势力内斗不停,反是好事。北周无需伺机而动,帮助弱小的那支而将强势的那支赶尽杀绝。反倒要利用这微妙的差别以自身的力量来维持一个平衡,令匈人陷入长久的内乱之中,同时煽动周遭部族力量, 用以威胁其不可轻举妄动。这样一旦有一支力量壮大伺图南下入侵北周,那么苦等一旁的另一支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趁虚而入。有此虎狼环饲的顾虑后, 匈人之害自然迎刃而解。

听罢他想法的沐羽“嗯”了一声。

这个想法确实很妙, 现在机会千载难逢,试上一试倒也不亏,万一成了便是无本万利。他朝沐云书点点头,夸奖道:“陛下果真长大了。”

沐云书略显羞涩地抿唇笑了笑。

他说:“是皇叔与太傅教导得好, 朕只是灵机一动而已。”

沐羽摇了摇头。

“谦逊乃美德,但谦虚过度并非好事, 陛下也勿要自我贬低过甚……”沐羽淡淡道,随后话锋一转,“今日可想好如何回宫与娘娘请罪了?”

沐云书一傻:“皇叔何来此言?”

“昨日醉酒撒疯成何体统!”沐羽佯怒道,“让臣看到便也罢了,给旁的人看到, 该如何想陛下?况且一言不发从皇宫消失,太后娘娘寻陛下寻得心力交瘁,如此令长辈担心忧虑,又是何等之过!”

“这……此事确实是朕轻狂了,没考虑到母后想法。”沐云书惭愧道, “待到回宫,朕便向母后负荆请罪去!”

“倒不必如此郑重。”沐羽叹了口气,“陛下还需谨记,你乃这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系着天下黎明百姓。亲政后,再不可行如此轻率莽撞之事,否则必有大患。也勿怪臣对你要求过严,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朕晓得。”沐云书眼睛弯了起来,喜悦道。

“陛下与臣进来罢。”沐羽推开书房房门。

沐云书依言跟了进来。

他走进来,四处张望了眼,笑问:“皇叔可是和朕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今年廷试的卷子,陛下可都看了?”沐羽问他。

“看了,不过只看了一甲三名。”沐云书道,“其他人不看也罢。”

“那最属意谁?”沐羽又问。

沐云书想想,道:“还是那个,好像……叫陆什么的?”

“陆霄?”沐羽抬眉看他。

“对,就是这个。”沐云书拍手乐道,“正是此人启发了朕,才想得方才说给皇叔的那妙计。说来朕倒要感谢他才是!”

沐浴思忖片刻,觉得陆霄确实真有其才——毕竟怎么也是原著钦点了光环的主角——他也与陆霄往日无冤无仇,没事儿少干那些毁人前途的动作。便点头道:“臣亦认为此人颇有才华,既然陛下也认为他无甚可挑剔之处,便点为状元了?”

沐云书说:“此种事情皇叔做决定便好,朕是十分放心的。”

不得不说,沐云书这家伙在脑袋不昏沉的时候,做人还是十分机智讨喜的。沐羽被他几句话说的顿感前景一片大好,就忍不住心软多教他些东西。他先是让沐云书将他带回来的那些折子一一看了,询问了想法、该如何批复回答、具体的处理实施办法后,又根据沐云书出的纰漏挨个指正,重点提及了他年轻气盛总爱带的那些坏毛病。

等到这些东西都分析完了,天色已然昏黄。

……沐羽顿时产生一种重回少年时代迎接高考的错觉来。

他歉意地对沐云书道:“本想着今日得闲,陛下又恰巧无课,就多教些东西。未曾想却拖了这么许久,耽搁了陛下回宫的时间,也不知娘娘可会因此介意。”

沐云书听了就道:“母后总不会怨你的,皇叔自然懂得。不过天色既然已晚,朕一人回宫总觉得不安得很,不若……”

他眨眨眼,道:“……皇叔陪朕一道回宫吧?”

沐羽不由狐疑地望着他,心想这家伙怎么转性想着卖萌求好了?

兴许沐云书也知道自己此举突然,摸了摸鼻子道:“哦,朕倒不是想令皇婶独守空闺……皇叔只送到宫门便好。”

他说完,抿了抿唇,显出一副小心翼翼又不安的可怜模样来。

沐羽觉得他今日实在挺听话的,听课也算努力,这点小恩小惠还是有必要的,若这么拒绝实在太残忍了些。便点了点头,道:“陛下如此要求,臣定然不会推却,且等陛下稍等片刻。”

话罢,唤来夏祯,令他去换辆大一些可容二人的马车。

夏祯领命而去,等候间闲来无事的沐云书便扯着沐羽让他给自己做一次谦王府二进宫的导游来。

谦王府本身就不大,他忙得分不开身自也无心去捯饬那些园林建筑,王妃又是个沉迷演武场兵器香料的家伙,更是指望不上,因而王府特别简洁朴素,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东西。无奈沐云书偏要逛,沐羽也只有硬着头皮陪他逛。结果没走几步,入目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水池走廊,假山花石——

又绕回来了。

这就很尴尬。

沐云书傻眼,沐羽也说不出话来。好在夏祯人机智,没多一会儿就跑来找沐羽,说车马已经备好,可以送皇帝回宫了。沐羽看看天色,果断花言巧语把沐云书给哄去了前门,不准他再继续逛自家这破烂一亩三分地了。

回去路上,沐云书颇为唏嘘,一直摇头坚持要给沐羽换个地儿住,说现在的王府实在太委屈他。

“住所钱帛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臣在这京城已呆不了许久。”沐羽装模作样道,“陛下无需为此等小事忧心,只需挂念国家大事便好。”

“话虽如此,让堂堂摄政王住如此陋室,却是朕的失误。”沐云书歉疚道,“明明早该……”

沐羽见他马上又要因此自责出千字长篇大论,赶紧打住他,扯了个别的话题紧急糊住他的嘴:“臣突然想起,尚有一事未曾询问过陛下之意。”

“何事?”沐云书当即打住话题问他。

“是之前说的亲自领兵前往边关镇压匈人之事。”沐羽道,“陛下可还记得?”

沐云书若有所思:“朕记得。”

“不错,前几日臣与诸老大臣商议了此事,大都认为此乃除匈良机,十分赞同此事。”沐羽道,“恰逢此时乃收获之际,粮草丰足,气候亦有利于我北周士兵作战,应趁此机会速战速决,灭此后患才好。所以臣恳请陛下允此提议,遣臣暂离京城,前往边关坐镇。”

沐云书默然片刻,点头道:“确实此等良机不可拖延……若因朕一己私心令皇叔被史官批判,实在很是不该。不过,朕仍有一提议,皇叔且看此提议如何?”

“陛下请说。”沐羽道。

沐云书“嗯唔”了一声,随后笑了:“朕也与皇叔一同前往。”

沐羽稍滞,随后怒道:“陛下,不可胡闹!”

实际上,这提议却正好入了他的套,正中他内心所想。只是话虽如此,表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沐云书特委屈:“一国之君亲临前线,与士兵士气乃是极大鼓舞,对匈人及周边部族亦有震慑之意,皇叔缘何说朕胡闹?”

“前线危险,岂可当做皇家后苑般随意游玩胡闹?”沐羽道,“况且陛下尊贵之躯,若是因此受了丁点损伤,臣万死难辞其咎。”

“可皇叔却是匈人闻之丧胆的杀神,朕又何须担忧受伤一事?”沐云书不在意道,“有皇叔在旁,朕亦会乖乖听话,皇叔只管发号施令便好,实在很不必思虑这些有的没的。”

沐羽无语望天,小皇帝果然还是把打仗当成玩着玩的。估计到时候看到死人非得吐个几天几夜不可?

不过这事儿合他心意,他就露出了一副颇受触动的感动神色来,为难道:“但此事,仍需与几位老大臣们商议一番……”

“这是自然。”沐云书得了他满意想法,欣然道,“不过若是届时几位老大臣不同意此案,朕仍会一意孤行。”

沐羽:“……”

那你这话说了和白说有什么区别???

他特别想朝天翻个白眼,但考虑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生生忍了下来。他刚准备缓口气,再多劝几句显得自己很是苦口婆心,便见一只羽箭自帘幕射来,牢牢钉在了马车内壁上。

这一突变登时令沐羽脸色一变,按下了还未缓过神儿来的沐云书,朝马车外喝道:“夏祯!?怎么回事?!”

夏祯没理他。

这时,一阵刀剑碰撞的清脆声音自马车外传来,随后便是□□扑通倒地的闷声。沐羽拧眉,叮嘱了一句沐云书好好趴着勿要乱动,随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剑来,小心翼翼挑开了马车前的幕帐。

障碍物除去,视野陡然开阔。入眼可及便是王府侍卫和宫内偷偷派来保护沐云书的羽林卫与来犯匪徒纠缠在一起械斗的场景,那些歹人均粗麻布衣覆面,眼神凌厉,一看便知不是轻易可讨的好处的货色。他匆匆扫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侍卫,无一不是咽喉中箭,顷刻毒发毙命的。而那羽箭极其小巧,又力度极大,入骨且有三分,应当是袖珍弩机所发。

夏祯倒是无性命之虞,与那帮人缠斗一起,忙里抽闲想起来自家王爷刚刚似乎喊了自己,赶紧回头道:“殿下,有刺客!”

第73章 成为摄政王(十九) 遇刺。

沐羽简直想吐血。

这种情况,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是刺客吧!!

他一眼刀扫过去:“本王不瞎。”

夏祯闻言干笑了几声。

环视了一圈四周,顺手解决掉一个伺图趁水摸鱼的刺客, 沐羽分出精力来对沐云书道:“待在车内,勿要出来走动。”

沐云书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朝他点了点头。

伴随他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位刺客瞬间朝沐羽的方向快速移动过来,甚至面朝自己的刀口剑锋, 颇有种豁出命的势头来。沐羽见状心中一凛,例行问了句:“尔等所图为何?”

刺客十分配合地道:“废话少说, 扪心自问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纳命来!”

随即甩手数只羽箭朝他射来。

“云书,趴下!”

沐羽见对方抬起来的一瞬间,便当机立断对沐云书道,自己亦朝一旁退了几步, 将将避开了那几只射向他的箭。

那几个刺客见一击不成,同伙又殒命大半, 顿生退离战场逃跑的意图。只是还未等他事实此动作,随后赶至的羽林卫便将其中几人砍杀,只留下了一个颇受了些伤的家伙来。

夏祯熟练地凑上去拆了那人的下巴,从中取出一枚毒囊来。其他人则一哄而上,把他身上武器全都扒了下来。

……真是菜的抠脚。

沐羽忍不住想, 这么水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吗?

没等他感叹完,见诸事已毕的沐云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都解决了?”

“算是,让陛下受惊了。”沐羽略一点头,“这几个刺客……陛下可否让臣的人先审问了再交由大理寺处理?”

沐云书诧异:“皇叔怎会突出此言?”

“这几人来路不明,又言辞含糊, 很是可疑,须得好好审问一番臣才安心。”沐羽道,“倒不是臣不放心大理寺卿,只是臣送陛下回宫时间纯属偶然,他们却在此埋伏已久,想来是有内奸提供消息。大理寺牢房鱼龙混杂,臣担心这刺客若被丢进去,恐怕活不过今晚。”

“……也是。这些人竟敢当街刺杀本朝摄政王,实在是胆大包天。”沐云书认同的点点头,“此事就有皇叔全权接管吧,无需考虑到朕的想法。”

沐羽揖手道:“谢陛下。”

他随后转头对夏祯嘱咐了几句,让他看好这刺客。

夏祯处理这方面是老手,熟门熟路得很,根本不需要沐羽多嘱咐什么也能做的很是完美,沐羽这几句嘱托反倒更多是给沐云书看的意思了。毕竟他现在做的算是独断专行的事儿,可不达到目的又不想罢休——沐羽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家伙脑门子抽了嫌活得久来找正如日中天的谦王的麻烦?而且系统竟然久违的消失匿迹了许久,这次也没出来给他提示,实在令人起疑。

沐羽锁眉思考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边关那帮武人搞的事,与他前段时间处置掉的某官官相护集团也没什么关系,实在很迷。不过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只要人不死,早晚都能查出来的。

他转身欲走,忽地视野侧边闪过一道银光,像是有东西急速刺破空气而来。

伴随着一声“小心”的惊呼,沐羽被人撞开,踉跄一下,险些跌在地上,回头便看见了令他脸上血色尽失的一幕——沐云书帮他挡了方才那箭,箭镞入骨,人顿时跪在了地上,背后洇湿一大片血迹。

另一边,方才被抓的俘虏咽喉亦是中了一箭,当即毙命。

周遭侍卫在沐云书中箭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动了起来前去抓那个藏起来的刺客,夏祯没敢动,怕再出事。他跪在沐云书身边,粗粗检查了一下伤口,对沐羽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沐羽脸又是一白。

沐云书倒还有心思对他笑:“皇叔,不过小伤而已……朕年纪小,就算伤筋动骨也就多躺一阵的事儿,你、你别露出这种可怕表情来啊……”

沐羽沉着脸,瞟了一眼深入那俘虏咽喉的弩箭,箭镞闪着冰冷的蓝光,明显是淬了毒的。他几乎已经不敢再想沐云书背上这支箭会不会要了对方的命,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这人身为全书男主角,怎么可能剧情都没开始就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他冰冷地看了眼夏祯,对方意会地将拦路的尸体清理走。沐羽小心翼翼地错开沐云书背后的伤,将他抱回马车上,然后命令夏祯迅速回宫。

沐云书见他面色难看,还想宽慰他几句:“皇叔,朕……没事儿……”

“……好,臣知道陛下没事儿。”沐羽抓着他的手,低声道。

“嗯……”沐云书笑了笑,“其实……朕挺高兴的……帮皇叔挡这么一箭。你看……皇叔对北周而言可比朕重要多了……若朕死了,皇叔另立一个皇帝……又或者登基为帝,都比朕好得多不是?若皇叔……走了,朕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说傻话。”沐羽道,“无论陛下还是臣,对北周而言,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真的?”沐云书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笑,“可……朕有点困了。”

沐羽心一凉,紧紧攥住他的手,唤他的名字:“云书?云书?”

沐云书没回话。

这时车外响起夏祯的声音:“殿下,进宫例行盘查……”

沐羽情绪本来便已经绷到极致,听到这话顿时怒极。他猛一掀帘帐,对车外怒道:“谁要拦我?!都不要命了?”

听到他这声呵斥,守卫顿时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当即慌慌忙忙去给开门。夏祯见缝插针驾车疾驰而过,朝着兴阳宫狂奔去,一路惊走无数宫人。

兴阳宫内早有侍卫先行回来报信召来的一大帮太医等着,沐羽刚把人抱过去,太医们便蜂拥而上包围了昏迷了的沐云书。他自觉在旁边站着也是添乱,把人放下就乖乖地走到了一边看太医们动手。

兰妃也是收了消息,沐羽还没站上许久便听到了太监的唱喏声,喊太后驾到。

不一会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兰妃面上血色尽失地冲了进来,刚巧太医令查看出了结果,向沐羽汇报着:“……此箭淬毒,且为弩机所发,力道极大、入骨三分。若是强取,陛下性命恐怕……”

“闭嘴!成天只会危言耸听的东西,可曾起过半分用处!”兰妃怒斥道,“若是皇帝出了半分差错,本宫夷尔等三族!”

太医令闻言一哆嗦,顿时跪在了地上。

“好了,现在向他们发脾气也没用。”沐羽闭了闭眼,叹口气对兰妃道,“娘娘且冷静一阵……何大人——”

他却是在唤太医令,直视他问:“有几成把握?”

太医令目光有些闪躲:“……不足五成。”

沐羽心又是一沉。

他只得开始呼唤系统,指望这个破鸡蛋在这种时候能发发威。

系统如约而至:“听说你需要我?”

“给我一个上个世界的那种药,出多少功德值我掏。”他道,“赶紧,再晚就迟了——”

“不行不行,不能给你。”系统却打断了他,“那会儿我能给你是因为你快挂了,我插手一下也无所谓。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告诉我你就算拿出药来了,你准备怎么办?拿个三无产品塞他嘴里说这是大力神丸吗?”

沐羽沉默。

系统谆谆教诲道:“所以嘛,外挂的使用是要看时机的,眼前明显就不对……你如果打算偷换掉他的药,我还有可能支持你一下?”

“那怎么办?”沐羽气急,“你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了??然后你发布的任务也失败大家一起皆大欢喜?”

“不可说,不可说啊。”系统神神秘秘道,“你不如相信一下奇迹和剧情的不可抗力?”

“那沐云书要是死了怎么办?”沐羽冷静地问。

“那大家一起玩完咯。”系统咯咯一笑,“自己闯的烂摊子,当然要自己收拾啊。”

沐羽无言以对。

他与系统的这番对话,到最后竟然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不免令人生气,同时对系统的不可靠性再次加深几分。但如今事态紧急,也不由得沐羽去气急败坏,只能交由系统所说的“听天由命”。他一直自觉不是那等信命之人,最多在命运使然下顺水推舟。现今被迫向老天低头,实在很是恼火。

一旁兰妃的哭泣声充斥耳际,沐羽烦不胜烦,对太医令道:“勿有压力,生死有命,若真……本王保你家人无虞。”

太医令在地上给沐羽磕了个头,满脸肃穆地吩咐人等准备取箭。

兰妃在旁看他竟擅自许诺,忍不住恼道:“都是你,又是你!怎么俱是你!本宫还未说一句话,你哪来的胆子对他们下令的?!皇、皇帝若是出了差错,本宫……本宫也不活了……”

话罢,呜呜呜地掩面哭了起来。

沐羽被她批得说不出话,心情也很糟糕。今日确实是他太过大意,抓了刺客俘虏后便想当然的认为人已全清,没让侍卫再去清理周围人等以防万一。而沐云书也全因护他而以身犯险,否则便不必陷入如此境地,兰妃这般说他也并无不可。只是现在沐云书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这帮太医,兰妃还要恐吓他们失手就夷人三族……这等压力砸下去,想来就算能成功估计也要给逼失败了。

他只好又去安慰伤心得几乎要哭昏过去的兰妃。

等沐羽安慰好她,又等了一阵,便见太医令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急急走上去,问:“情况如何?”

第74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 状况外的匈人王子……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暂时安然无恙了。”太医令低声道,“不过还需休养着再看一阵……若能安稳渡过,才算真正的可以放下心来。”

沐羽闭眼, 舒了一口气。

还好,沐云书没出事。

从来只有他高高兴兴慷慨赴死的,到这里整个主角为救他死了,实在令人很过意不去。

兰妃听到消息,又哭了。

好在是好消息, 她掉的也不算是纯粹伤心的眼泪。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泪水, 急急忙忙地走去了内室, 一门心思去看自己刚刚逃脱死神掌心的乖儿子。

沐羽自觉她大概不太愿意看到自己,又不能一言不发就偷偷跑了,否则实在太不近人情,只好也跟着一道进去。

等他走进去后, 就看到抓着沐云书手的兰妃一记眼刀飞来,对他怒目而视。

见到此情此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疲惫道:“臣只看一眼便走。”

“少来装模作样地卖乖装好人,本宫早就看透了。”兰妃冷冷道,“你从来就不曾看得起我们母子二人,将我们当做眼中钉许久了吧!若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欠了我的, 你会这么心甘情愿将皇位拱手让人?!这次行刺听说刺客俘虏也俱死在你府上侍卫手里了,抹消证据是不是做的很舒心?可怜我皇儿,什么都不知便被你利用了个彻底,还以为自己做了甚么好事……”

“娘娘这是何意。”沐羽愣了愣,脸色也冷了下来, “莫非指臣指使刺客在陛下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吗?”

“否则如何?”兰妃恨道,“你若执着手中权力不肯让出,只与他说一声便罢了,他如何会不愿交予与你!却偏偏要用这等下三滥手段,这权力便如此值得你出卖灵魂也要留下来吗?!”

沐羽顿时无话可说。

事到如今,他可算看出来这主使的用意了。说不定对方早就算到了这一步,现在看着宫中乱做一团麻的样子偷偷笑呢。

在当下这敏感时候,沐云书只要出事,首当其冲被众人想起的就是坐在这摄政王位置上、地位岌岌可危的沐羽——料想他定是因为不肯出让手中权力,准备暗搓搓向小皇帝下手呢。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对不熟悉又热衷于皇家秘事的大部分人来说,便只剩下纯粹身处局外的幸灾乐祸了。

思及自己马上就要因为匈人之祸离开京城,沐羽也不想和兰妃关系弄得太僵。不然哪怕沐云书一如既往相信自己,那也是要颇多受到掣肘的。

他便耐心对兰妃道:“无论娘娘信不信臣,臣都没有必要做下这等事情,否则陛下缘何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娘娘长久以来对臣一直颇有心结,臣能理解,亦不准备推卸忘记。只是唯有此事,臣不愿让娘娘随口污蔑。”

“我何曾想污蔑你,可你总不让我可以好好的相信你!”兰妃泣道,“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一次两次,明明你只要解释一句,我就肯原谅你的……可是你怎么总如此、总如此……”

……人设如此,不能崩啊!

沐羽面无表情地想:要是让他自己上,早说清楚一掰两散了。可惜谦王在什么事情上都很清楚,在兰妃的事儿上永远会优柔寡断个不停——除了当初痛痛快快让她死心那次。

秉承着对自我境界的追求,他露出怅然忧郁的表情来,张了张口,试图更进一步解释清楚。

不想,就在他方准备说话的时候,便见一旁的沐云书眼睫动了动,似是将醒未醒的模样。

沐羽顿时吓得便不敢再说话了。

他心里清楚刚刚那几句话算是越了雷池,若是沐云书没听见还好,听见还是挺有可能误会的。思来想去,憋出来一句:“臣不日将前往边关治匈,届时朝事有劳娘娘代理,恕臣告辞。”

说完,也不管兰妃是否有回话,抬脚就匆匆准备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站住!”

背后却传来了兰妃的声音,她气急败坏地问:“谁准你走了?谁又允许你离开了?堂堂摄政王带兵离京,是准备一回到你的地方就反了吗?!”

他脚步一顿,说:“是陛下准了的。娘娘若不信,待到陛下醒来一问便知。”

“就算他准了,本宫也不准!”兰妃怒道,“你今日若敢踏出这里一步,平了匈人之后也不用回来了!”

沐羽没理她,兀自出了屋子。

等出来一看,外面一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显然是全听到了这番争吵。然后系统告诉他说,兰妃好感度掉了5,现在变成了90,并问他感想如何。

他摇了摇头,也无意去为难这些宫人,离开兴阳宫后对系统说:“能有什么感想,没给我扣到解放前算谢天谢地了。”

“你也不用太悲观,你看沐云书不就转危为安了嘛。”系统安慰他说,“做人要乐观啊。”

“……我一直都挺乐观的,谢谢。”沐羽无语道,“不然一早不活了,你去哪儿找这么好的打工仔?”

系统一想也是,愉快道:“挺好挺好……顺便一说,你还有两年就解放了!这么一想,是不是很开心?”

沐羽盘算一番,想着自己把手上事情收拾收拾,全部转给沐云书也差不多就这么些时候,系统这回倒没蒙他。再一想过了这么几年死去活来的劳模人生,眼见着就要解放了,顿时十分开心。

当然表面上还是得装出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乃至于回到王府,王妃见他满脸深沉,吓得差点以为沐云书玩完了。

被迫给慌得六神无主的王妃解释了一番沐云书安然无恙的事儿,好容易把人安抚下来,沐羽才和她又说了自己要离京的决定。

王妃在边关呆了许多年,自然是清楚沐羽的本事的,倒也没纠结什么,只是表了个态说自己知道了,并说会给他收拾东西。沐羽想想,又告诉她会速战速决,尽快回来,争取入冬前摁死那帮人。

“那便等王爷的好消息了。”王妃噗嗤一声就笑了,“‘不破楼兰终不还’……这可是我家祖辈的愿望了,可惜不能亲眼见证。”

“匈人小王子承诺向北周称臣纳贡,嗣子入京为质,你不必忧心无法亲眼看到。”沐羽道,“只是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委屈你帮我看着消息。若是有什么出格之举,还要劳烦你……”

“不麻烦,我们俩谁和谁,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王妃挥挥手乐道,“不过等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得麻烦王爷给妾身带些香料回来~可千万莫忘记了,妾身翘首以盼静候佳音呀……”

“……好。”沐羽满口应下。

这之后,便是大规模的调派粮草军资前往边关,守关将领与兵力亦开始有规律的开始调换。沐羽得了沐云书的点头应允,胆子也大了不少,况且几年来他威信声望都经营颇佳,朝堂上也没遇到什么反对势力。纵使兰妃有心使力不准他离京,但到底不关心朝事许久,实在是无力回天,最终还是让他带着人走了。

倒是直至沐羽离开,沐云书情况都未能醒来。期间他又去看了几次,太医令只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这次受伤实在很重,哪怕年纪轻也多少触及了些根本,多躺一阵反倒有助于恢复,不必操之过急。

这话太医令没敢明着说,只敢私下偷偷和沐羽说,满脸生怕兰妃一气之下掀了自家祖坟似的表情。等这些说完,又和沐羽道陛下许是多少有些心疾,是以迟迟不醒,等陛下想开了,应当就能醒来。

沐羽听罢,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这成天吃喝玩乐逗老师的小皇帝能有什么心疾……莫非自己或者兰妃给他压力太大了?他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挺宽容的了,倒是兰妃时不时发脾气和沐云书大吵一架,还是他两头跑着得力不讨好地一起安慰,按理说他心疾应该更厉害才是。只是这太医令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纯然当没听见,便只能顶着兰妃尚未下去的火气去劝她对沐云书稍微宽容点。

结果不出意料又是“我自己的儿子我比你懂他废话少说给我滚”之类的话,被对方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沐羽觉得送货上门的自己简直宛如一个智障。

然后他就毫不留恋地依兰妃所言滚了犊子。

阔别边关数年,重回故地的感觉当真令他百感交集,曾经旧部也勉勉强强对他归来表现出来了热烈的欢迎。心知这帮人是群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的货,沐羽也不想和他们计较这些台面下的东西。他要处理的东西实在太多,还要在这种东西上面纠结,实在是没有时间。

恰巧他到时亦是战事正酣之际——匈人那小王子当真是个纯正的、不适合称王的料,被自己哥哥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撑不到北周向他哥开战,就先满脸鼻涕眼泪地收拾包袱冲到了城下求救。守城的将领心想反正上面早晚也要和匈人开战,脑门一热便拍板把他给收留了进城,还顺带整合了这家伙带来的一群残兵败将。

也亏得这匈人小王子是个内心纯真为人耿直的货,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诈降夺城的事儿,被收容之后就开开心心地过起了他寄人篱下的生活,完全没有半分要重回关外称王称霸的野心。待见了沐羽,寒暄了一番后也只象征性地提了提自己的要求,似乎登上王位、打败兄长这种事对他来说完全只是一种为了活下去保命而为之的手段而已。至于后会如何,就他本人来说……是完全不在乎的。

这便形成了一种怪象——北周的士兵和匈人大王子的部队非常开心的打成一团、死去活来,而身为主角的匈人小王子却在城里优哉游哉地享受普通人生活。

……看了简直想让人一剑捅死他。

沐羽默默想。

第75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一) 匈人之战。……

说实话, 沐羽还是挺看不惯这种行径的。

不过人家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他又不能干涉别人。况且这人如此作态行径,于北周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想不开去指责教导这匈人小王子。

倒是那小王子一直颇多夸赞沐羽,说自己如何如何仰慕于他,如何如何向往北周文化之类的话,弄得沐羽十分尴尬,一度不知道如何回应较好。好在对方还知道自己现今状况, 没有把他说得下不来台,还算懂得见好就收。沐羽嘱咐了几句周围人, 又让夏祯派人盯好这小王子, 勿要让他接触到什么不该接触的人,这才放下心来去做其它的事。

因为沐云书被刺杀一事,沐羽在京城委实拖了不少时间,边关这边随着小王子的进关, 算是彻底招惹了匈人大王子那边的势力。新仇旧恨涌上,加之因为之前的胜利被冲昏了头脑, 大王子这边毫不犹豫便派兵出来与北周将士开了战,几乎打做了一锅粥。

是以沐羽坐稳了自己这边的位置,腾出手来后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大王子的势力。

话虽如此,实际上沐羽也就要动动嘴皮子,耗费些脑子和那帮人折腾。真落实到行动, 还是底下的人去做。不过如今他本人亲自来到边关坐镇,碍于之前积累起来的威望,下面的人也都一概夹起尾巴做人,倒不是很担心阳奉阴违的事情。

和匈人斗了这么多年,沐羽也对他们的底细一清二楚, 心知这些匈人俱是习惯了逞凶斗狠的做派,论起脑子比北周这边是要差上一些的,便也不惧和对方你来我往地下几个套恶心匈人,顺便派人前去关外的周边属国部族挑拨离间了一番他们与匈人间的关系。反正匈人这大小王子抢夺王位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料想比起风雨飘摇、前途未卜的匈人王庭,显然北周这边递来的橄榄枝更加诱人。

另一方面,虽说来时心里想着的是速战速决、及时归京,但实际上沐羽实施的时候反而没有来时所想的那么急切——边关这边的变动比他来时所预想的甚至还要大上一些。约莫是因为陈老将军在原本该退位让贤的日子没有回家养老的缘故,原本散沙状态的情况并未出现,依旧是沐羽离开前的样子——锐气仍在,士兵打起仗来也分外悍勇。

恰逢此时北周因为他的到来,顺利先手拿下一城,又因成功策反了关外匈人属国,引发一片暴动。匈人则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被打的四散溃逃,很有股穷途末路之势。沐羽思考一番,觉得这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大王子后力不济,关外其余诸小国均虎视眈眈着匈人这一片势力,小王子又是个沉溺声色犬马的家伙。若能成功扼杀大王子势力,把关外搅成一滩浑水,留下个烂摊子丢给能力不济的小王子收拾,内需外耗下,北周势必能换得数百年安稳。

思由至此,沐羽力排众议,调兵遣将深入关外,追击大王子败走的残余势力。

只是他想的虽好,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王子明白自己定是难逃一劫,反倒学会了暂避锋芒,忍辱偷生。北周这边虽说有小王子这个带路党帮忙,到底是外来人,想在茫茫关外草原一举灭掉大王子的势力,擒杀对方实在是很难。这么一去一回,时间就拉锯到了年底。

随着天气渐寒,北周士兵的作战能力也被无限制地拖累了下来。比起自小见惯了严寒风雪的匈人,北周的士兵到底是弱了许多,纵使有着精良的装备也无法弥补这之间的差距。沐羽心知若此次让大王子给跑了,留出时间来给他养精蓄锐,定会后患无穷——毕竟那不学无术的小王子可没什么本事对抗他哥,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乞求北周庇佑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帮那匈人大王子,沐羽这边一连接到数次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企图把对方给一举围剿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让他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跑。要是一两次倒也罢了,但令人崩溃的却是对方每次仿佛都像开了上帝视角般的先一步逃窜走。若非确信己方不可能出现给对方通风报信的内奸,沐羽都要怀疑有叛徒在泄露消息给大王子了。

他不信邪地询问了数次系统,最终归根于剧情惯性实在太强,不把他恶心一番就无法心平气和地让他进行下一步计划。

好在这个折腾总算还有底线,在沐羽估摸着朝中的势力耐心也要告罄的前夕,终于又有了关于匈奴大王子的消息——这家伙走投无路,去了一个与他有亲的属国避难。但关外的属国早在匈人陷入内乱的时候就被北周这边威逼利诱得俱反了水,便是这与大王子有亲的小国亦未能避免。如今大王子脑子进了水跑去求助,简直羊入虎口,等着送上门被宰的。

不出所料,这匈人大王子果然被那小国的国王绑了,乖乖遣人将之送到了北周边境来,说交给北周处置。连沐羽都不得不感叹这国王小聪明算盘打得真满,不仅把自己身上的锅推了个一干二净,反而把麻烦全送给了北周。随后想了想,让夏祯把小王子送去见他哥。

夏祯把那匈人小王子送去见大王子的时候,对方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吃喝玩乐了半年,还以为要再拖上许久才能有重归草原的希望。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听到自己死敌被亲家给绑了送给了北周,蹲在牢里等着自己这个弟弟前去亲切慰问。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等到了这会儿也该明白了这举动的言下之意了,何况这小王子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察言观色的水平却是一流。当即冲到了牢里真情切意地探望了一番自己兄长,然后跑到沐羽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诚意,并表示自己已经劝慰住了兄长,匈人自此以后愿向北周臣服,他的儿子与兄长非常愿意待在北周交流文化,请求沐羽把他带回京城觐见皇帝聊表诚意。

见他这么识相,沐羽本来还打算给这小王子下的套子顿时也不好意思丢出去了,遂收起了自己一肚子算计,开始安排大战之后的收尾事宜。

实话实说,从短期来看,这仗打的实在不能算成功——虽说北周将关外搅成了一滩浑水,还把匈人中好战的那部分给灭杀了个干净,但自己这边的付出亦是很大。即便不谈士兵伤亡,对国力的消耗亦是巨大的。北周自开国以来,战争之祸便连绵不断,国力被这泥淖拖着亦是空虚已久,也只有近十年间借由着狠狠打击了一番匈人才稍积攒了些家底。如今与匈人一战,竟是消耗了近半——若不是因为沐羽顶着个摄政王的头衔,估计早就被朝中攻讦的折子给淹没了,也得不到如今的成果。

至于这罪魁祸首的大王子,则更是个麻烦。

若此人死于战场士卒之手,论功行赏封一个爵位出去便能结果此事,但糟心的却是这大王子偏偏被那小国国王绑着双手奉送给了北周——

杀?若如此凌厉手段难免会令关外属国产生兔死狐悲之感,甚至可能会激起匈人残部的反抗之心。不杀?就大王子这一心一意憎恶北周的态度而言,养着他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可这麻烦既然送来了,也总不能让他不明不白死在自己手上吧?

沐羽心知,处置这匈人王子总归是轮不到他来插手的,他如今能做到的最好的也就是安稳保这王子入京,让他活着见到沐云书。之后的事情则一概交由沐云书去做,免得到时候得力不讨好,还有人弹劾他居功自满,目无尊上。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处境为难,那匈人小王子也心领神会地安静如鸡、低调做人,直到离开动身前往京城之前,都没再闹出过哪怕一点儿幺蛾子,连带着牢里蹲着的大王子也异常乖顺。这一反常态令沐羽简直倍感意外,甚至一度十分感动得想把这扮猪吃老虎的小王子也留在京城做客,勿要再回草原去了。

当然,只是忙得焦头烂额间苦中作乐的想想而已。

捷报早在大王子抵城的那日便叫快马传回了京城,但等到京城下达的诏令传回却还要一阵。沐羽虽然只是个临时上任的指挥,也不可能打完了仗揽一身功后就撂挑子跑路,该处理交待的事情还是有许多的,刚好便趁着这时间差一一交待下去。期间年事已高的陈老将军把他拉去吃了顿酒,语重心长地念了许久自己宝贝孙女,表示陈茵性格不好感谢王爷包容,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定会努力奋斗下去之类云云。

沐羽见对方一把年纪还要为了陈茵那丫头操心,结果那丫头倒是个乐不思蜀的性子,压根没提过自家老头子,也是心酸得不行。赶忙表示了一番自己的诚心,让人老爷子安下心来,放心为国奋战。

等到回了府,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愧对人家,便想着该干点什么好好补偿一下陈家人。

结果看他这百般苦恼的样子,夏祯坐不住了,凑上来问他说香料的事情有何决定。

沐羽闻言顿时一脸懵逼:香料?什么香料?有谁和他说过香料的事情吗?

“前几日王爷让属下提醒您的。”夏祯冷静道,“王妃特意写信提过此事,说让您千万别忘了此事。不然就别回京城,在边关呆到老死算了。”

第76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二) “朕信皇叔,所……

沐羽:“……”

他还真不记得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