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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又吃痛一声,他的胳膊似乎又不疼了。

竟然有人能把他的胳膊掰断,又重新接上。

被吓狠了,唯唯诺诺地缩在原地,不敢抬头去看玛格丽特的脸,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这串钥匙了吗?这是特丽农花园的钥匙,以后那里就会是一家餐厅,只不过眼下还没人知道,可我希望全镇人都能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月之后,我不仅把钱还你,还多给一部分报酬。”

玛格丽特的话音刚落,就忙不叠答应:“没人比我们更能散布消息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他捂着手臂逃走了,伊莎贝拉还捂着嘴站在几步之外,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玛格丽特,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办法?”

临行前,行李打点妥当,房间清理干净,玛格丽特将宿舍的钥匙还给奈卡莉太太,关上屋门,与这间舒适的小房舍告别。

启程的这天是个清晨,一行人并不张扬,索伦只带了几个有眼力见的马车夫与男仆,只当是寻常的出游访友,没人在意有什么不寻常的。

从曼彻斯特到了什鲁伯里,一行的两个男仆便被支在此处去办杂事。

后头的行程,仅仅一位马车夫带着玛格丽特与索伦在小城里的著名景点四处闲逛。

待逛累了,又驾车送他们回下榻的旅店。

车厢里,玛格丽特感到疲倦,枕着索伦的肩膀放空大脑,而他手里摊开着她刚从书店里买来的莎翁名著,正耐心地一点点阅读给她听。

“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季的一天……”

“当死神夸口你在他的影里漂泊,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间同长。”

“只要人类在呼吸,眼睛看得见,我的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

索伦的声音很平稳,不带过多矫饰的情绪,只是低声叙述着,富有一种令人安稳的磁性。

玛格丽特紧紧的靠着他,逐渐闭上眼,都要听的完全睡着了。

直到索伦什么时候忽然不念了,耳畔陷入缄默,她才悠悠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是十四行情诗第九十八。

上面如此写着。

‘From you have I been absent in the spring,

我在春天时与你分别,

When proud-pied April, dressd in all his trim,

那时色彩斑斓的四月,点缀缤纷,

Hath put a spirit of youth in every thing,

处处生机盎然,充满青春的活力,

That heavy Saturn laughd and leapd with him.

就连忧郁的农神也含笑起舞。

Yet nor the lays of birds,nor the sweet smell

然而,不管是那悦耳醉人的莺歌燕语

Of different flowers in odour and in hue,

还是百花斗彩的扑鼻奇香,

Could make me any summers story tell,

它们都无法让我讲述关于夏天的娇艳,

Or from their proud lap pluck them where they grew:

去采下那怒放的鲜花:

Nor did I wonder at the lilys white,

我不会惊羡百合花的洁白,

Nor praise the deep vermilion in the rose;

也不会赞美玫瑰花的嫣红;

They were but sweet, but figures of delight,

因为它们的芬芳,它们的美艳,

Drawn after you, you pattern of all those.

都是取材于你,你是万美的原型。

Yet seemd it winter still, and, you away,

于是我仍身处隆冬,只因你的离去,

As with your shadow I witih these did play.

我只能在幻影中与你缠绵。’

第 77 章 七十七,一更

事实证明,玛格丽特是一个在哪都能睡着的人。

脸颊陷进他肩侧平整的衣料中,鼻尖低嗅着,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皮紧紧阖上,似乎连梦都没有做,眉头间格外的平静,均匀安稳的呼吸着。

窗外,马车慢速穿过一条狭窄的都铎时代小街,午后一阵稀薄的金色光芒穿透马车玻璃悠悠洒上她的侧脸,索伦低头,看着玛格丽特脸颊上那一层镀金的细小绒毛与蜷曲的睫毛被勾勒出形状,光滑的皮肤曝着白光。

他想伸手越过她去拉车帘遮光,又不敢动弹一点,好像深呼吸都能把她给吵醒,只能慢慢的挪动,将右半边身体保持在一个固定的姿态。

合好车帘后,索伦莫名地感到一阵惬意。

他希望时间在此刻凝固,即便是要凝成雕塑,就这么坐在这里看着她一整天,似乎也没有任何难度。

山脚下的平缓地带,有领主手下的一个老骑士的采邑。

老骑士的土地占了村子的一半耕地,他拥有三十多个农奴。

农奴没有自由交易的权利,也不能置办财产,他们只能生活在骑士的农庄里,跟随土地易主。

村子里属于领主直接统治的,叫自耕农,也有几十人,自耕农可以在村子里领一块份地耕种,每年交土地税。

自耕农可以置办财产和房屋,交易土地需要当地的骑士允许,也不能轻易开垦私田。

很多自耕农都有副业,例如铁匠,木匠,屠户。

米勒家这种,属于没落的骑士阶级,没有采邑。但有祖传的土地和房屋,在政治权利上,高于农奴和自耕农,低于食采邑的骑士。

在整个村子里,也只有三四户是如此。

可惜,原主的父亲和祖父要么老实要么败家,没有维持住骑士阶级的生活,坐吃山空了点儿。

原来十只挤在木板圈里的牲口每年能产出价值六百铜币的羊毛和乳制品。

分到米勒家的两百个铜币收入,可以换成两个银币。

玛格丽特上辈子做家庭农场的时候没少做过畜牧的活计,她看得出来这些牲口老米勒是花了心思的,个个膘肥体壮。

长出来的羊毛质量上呈。

大多时候,米勒家都会把自己的收入换成羊毛,放在家里让玛利娅编制,先做成毛线,再用手纺车纺成布,或者做羊毛毡的马甲。

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拿去丁戈镇卖,都能再多换几十个铜币的手工费。

也就是说原来全家五口人,一年只有两三百铜币可以使用,还要上交二三十的人口税。

只够买吃半年的粗面。十一月二日,伦敦港。

下午一点半,乘客们陆陆续续登上了「钻石号」邮轮。

不仅有拄着手杖的绅士们,还有华服出行的女士们。

玛格丽特和宾利登上甲板,在侍应生的带路下,走向头等舱方向。

两人身后三米远,不多时出现了一位女士。

只见一位女士个子很高,头戴网纱礼帽,黑色裙装,提着一个方形黑皮箱也上了船。也随着侍应生前往房间。

一路也是往头等舱而去。

“谢谢,暂时不用其他服务。”

高个子女士侍应生继续介绍邮轮有哪些娱乐项目,在打开房间门就表示先要休息。

随后快速关门,没有休息,而是将整个套间检查一遍。

很好,这一趟的邮轮行程,房间布置得舒适,没有任何问题。

见鬼的没有问题!

盥洗室内,镜子里照出一张偏中性化的脸。

索伦对着镜子扯出一抹笑容,努力将它变得愉悦一些,但终究略显勉强。

可恶的马修阁下,究竟派给了他什么鬼任务。十天前,他刚刚下班,半途被邀请进行一番秘密谈话。

谈话的最后,马修说出了如下内容。

‘请记住,你,索伦·福尔摩斯将负责驻美国的代号「008任务」,从现在起成为了法国巴黎的罗曼夫人。

你是一位三十岁的富有寡妇,决定去美国旅行散散心。在此过程中,你渴望寻觅一段令人愉悦的旅行恋情。刺激点,一开始就说好了回国就分手。

当然,我不是真的让你去谈一段火热恋爱,不然你男扮女装的身份就会被揭穿了。

你应该明白「罗曼夫人」就是这样的人设。有关此身份的一切手续都办妥了,如此操作最不会引起有心人怀疑,方便你自由行走在美国。’

马修最后说到,‘索伦,临别前该让你知道,放眼整条白厅街,在所有的大英政府职员中,我最看好你!对了,最后说一句,罗曼夫人不太喜欢甜食,你应该懂为什么吧?’

为什么呢?

当下,索伦看着镜中的自己。上帝作证,他没什么野心,也不需要谁最看好他。

为什么他认为从不会有交集的本·奥利弗,居然是008任务的原执行者,偏偏本死了。为什么他要成为「罗曼夫人」,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要与他心爱的甜食说再见?

生活,还敢有更多的意外吗?!

如果想吃整年,就要混一些糠麸在里面才够。

玛格丽特赶羊到了午后自家的山坡。

大约十来亩左右,靠近崖坡边缘围了木栅栏,但栅栏有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铁匠家的一只羊才跑出去了。

今天,玛格丽特把羊赶到了青草茂盛的地方,打算在附近找一些木头,把围栏修理好。

没等她寻找多久,一个穿着棕色羊毛毡马甲,穿着牛皮鞋子的中年大叔就循着草径,从村子里爬到了山坡上。

玛格丽特认出来,这就是村子里的木匠,姓詹姆。

“老詹姆,你来是有事吗?”

老詹姆打量着米勒家的大女儿,又看向羊群,说道:

“我今天是来把羊收回去的。”

老詹姆原来与老米勒关系不错,但老米勒出了那样的事情,任谁都不能再放心。

“米勒小姐,原谅我的突然,不过羊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交给你这个孩子呢?”

老詹姆无奈地耸耸肩,他以为玛格丽特会挽留。

“好吧,老詹姆。羊你可以收回去,毕竟这是你的牲口,但它今年在我们家吃了好几个月的草,还没有收钱。”

“也不让您多给,就如同往年一样,给四十个铜币吧。”

玛格丽特竟然一口答应了,但开的价格虚高,还好老詹姆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还价,嘴里念叨着:“好吧,看在老米勒想面子上……我明天把钱送来。”

玛格丽特点头,转身去把木匠家的两只肥羊牵出来,还给了老詹姆。

接着,玛格丽特在山坡找木料,搬石头的功夫,又来了村里的一位自耕农,他兴许是听说了木匠家的事情。

把自己刚送来没几个月的三只小羔羊带回去了,依旧是答应了玛格丽特十几个铜币的畜牧费用。

等她搬着胳膊粗的木头缓慢行走,把缺口堵好时,早上赶出来的八只羊和一头牛犊,就已经只剩两头羊了。

玛格丽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这两头羊的主人,村子里的矿工。

矿工是自由民,没有土地也不是奴隶,农闲时会在镇里的一座铁矿工作赚家用。

“米勒小姐,我是来收羊的。”

今天对玛格丽特说这句台词的人有点多,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打算去牵羊。

但矿工明显有话对她说:

“米勒小姐,你家的羊都被收回去了吧?这大约是老文森干的,他家的儿子今早就挨家挨户的串门,说要把他家河边的那块地圈出来做牧场,让咱们都把牲口放他们家去养。”

玛格丽特五官平和,看起来并不意外,挑了挑眉头:“多亏您告诉我。”

文森家在河边,有一座小小的水车磨坊,村里一半的人会把收获的粮食拿去他家研磨,只用出二十四分之一的粮食做报酬。

因为这个营生,文森家算是富裕,他们与村里老骑士的关系也不错,现在的米勒家还惹不起。

即便被抢去了生意,玛格丽特也不能做什么。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和你妈妈以后做点别的营生吧。”

矿工领着他的宝贝羊离开。

玛格丽特的羊圈也空了,她拿着树杈在地上清点计算,明天大家都会来结算这半年的畜牧费用,大概能有一百一十八个铜币。

老米勒不在了,村里人这么做也正常。

眼下的钱,想买一只属于自己小羊羔也够,但玛格丽特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不用放羊了,玛格丽特在自家的十亩坡地巡视起来。

这一片地都是陡坡,石块比泥土多,背阴还长着苔藓,灌木从。

想用来耕种,恐怕作物收成不会很好。

玛格丽特一边思考除了耕地和畜牧之外的生计,一边踩着松软的苔藓往山顶上走。

她注意到,这鬼地方灌木之类的东西不少,野花野草也很多,还有许多蜜蜂飞在里头找花蜜。

玛格丽特思索片刻,忽然觉得有了眉目。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子的姑娘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她扎着一条长辫子,朝玛格丽特挥手。

“玛丽”

玛格丽特认出来了,这是原主在村子里同龄的朋友,她就是木匠的大女儿,玛丽.詹姆。

玛丽手里拎着篮子,递给她,脸色有些歉意:“玛格丽特,我爸把羊收回去了是吗?”

村子里哪个不知道米勒家全靠老米勒放牧糊口,玛丽觉得自己跟玛格丽特关系好,玛格丽特刚没了父亲,又没有了生计,怎么也不安心,就带上她早上采的野果,来山坡上找她。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一定劝他不要听那个磨坊主的。”

玛格丽特接过玛丽给的野果,是稻草编的篮子,装着五颜六色的浆果,品种很杂。

“没关系,玛丽。我们家现在也没有人擅长放羊,要是你想帮我,不如告诉我这浆果是在哪儿采的。”

玛丽见玛格丽特没有那么难过,放心不少,“就在西面的树林边,我们以前一起去过,你怎么忘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玛格丽特点头。

村子东面是条河流,南面是米勒家的山坡,西面是一片丛林。

大家通常沿着河边的路走,因为害怕野兽,除了猎人,很少去林子里活动。

树林边缘,是村里孩子们最喜欢去挖宝的地方。

快要中午,太阳悬在头顶,玛格丽特打算找点东西回去做午饭,不仅仅想摘野果,还想弄点野菜,掏鸟蛋什么的。

上辈子丧尸病毒刚爆发时,她困在农场里,全靠挖野菜改善口味。

玛丽本来是打算陪玛格丽特散心的,但一到了这里,玛格丽特就被茂密的植被吸引去了,忙着摘野果,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挖没人吃的野菜,根本没有想倾诉的样子。

玛格丽特正在专心挖熊葱和荠菜。

“你采这个干嘛,我吃过的,我妈妈用来煮汤,味道很不好。”玛丽说。

熊葱跟韭菜一个味儿,煮汤确实没什么滋味。

玛格丽特心叹中世纪的厨艺水平,摇摇头:“我试试吧。”

挖完野菜,玛格丽特甚至把袖口一挽,三两下爬上了树枝。

她要掏鸟蛋。

玛丽在树下看的有些恍惚,村子里一般喜欢掏鸟蛋的都是男孩,但她怎么看玛格丽特上树的姿势,这么熟练

掏了一把不知名鸟蛋,玛格丽特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围裙里一兜装起来,与玛丽告了别,往山坡回家去了。

她回过头,身姿前倾,从他的手指中把梳子夺了出来。

索伦下意识地反手将她的手腕捏住,“很好看,什么样都好看。”他轻轻的施力,她顿时趴到了胸前,二人皆是一愣。

玛格丽特有点意料之外,她抬起头,顺着唇角吻下去。

她渐渐地跪在沙发上,捧着他的脸颊,将这个吻一点点加深。

索伦的脸再次变得滚烫起来,染上一些酡红,双眼微微闭起来,一点点去试探舌尖,手指从后颈抚摸到了不怎么好看的发鬓,手指轻轻颤抖。

毫无疑问,玛格丽特的吻技也全是上辈子看偶像剧时观摩来的,她只轻轻啄着,一点点将他的唇瓣润湿,轻轻合上牙齿,咬了咬。

他没有任何影像资料用来学习,只能把她使用的方法迅速领悟,然后加倍的还回来,并且青出于蓝的舒畅。

年轻人,火花一擦就着,唇齿间友好交流半小时后,索伦一只手将玛格丽特抱回卧室,打算与她一起研究一下羊肠缝制的避孕套应该怎么使用。

第 78 章 七十八,二更

“这个可能得泡软一下。”

“用什么泡?油吗?我们买了吗?”

“应该有的,找到了,在这。”

“多泡几只。”

二人一阵羞涩。

玻璃瓶被索伦拔掉木塞,他们要将必要的防护措施准备好。

玛格丽特不想玩那种带球跑的俗套情节,索伦也不希望自己与她万一会有的孩子背负上私生子的骂名,未来继承不了他的财产。

夏末,清晨雨霁,汉姆父子从蜗居的房子里走出来,灰蒙蒙的天色下,镇内的街上行人不多,唯有港口的苦工,在将船舱内来自他国的丝绸扛出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穿着最干净体面的衣裳,头发也梳的得体了些,走过一洼泥水,汉姆侧首叮嘱自己十二岁的儿子,待会儿见了米勒小姐,一定要表现的听话一些。

“亚当,别害怕,米勒小姐只年长你几岁,她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小亚当点头,他若是每月能拿到一百二十个铜币的薪水,那么他们一家就不用因为负债而从两居室搬进楼下的一居室蜗居。

父子二人抵达特丽农花园,又在门外等了多时,玛格丽特才乘着驴车赶来。

亚当本以为这位玛格丽特小姐会是富有且美丽的富家淑女,但真实的玛格丽特小姐却仅仅只是穿着一身浅色细布衣裙,没有任何配饰,她身后的板车上只放了几坛酒。

“你们来了,这是你的儿子吗?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亚当。”

“米勒小姐,早上好。”

玛格丽特点头,把大门的钥匙扔给汉姆先生,叫他开门。

“我把钥匙放在你这里,如果来的比我早,可以提前把门儿打开。”

玛格丽特无视了汉姆先生脸上的诧异,“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些酒搬进厨房,亚当,你知道约翰逊的马行在哪吗?把这驴车牵去还给他。”

她从驴车上跳下来,搬了一罐酒就跨过门槛往院子里去,风风火火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加快手脚。

不一会儿,昨日玛格丽特订购的蔬菜被送菜工运进厨房。

玛格丽特先是用炭笔在厨房墙壁挂的木板上写了四道主食,又录下了四道蔬菜,两道汤。

最后她又定下四种肉菜的选择,红肉有烤全鸡,酥肉汤,酱牛肉,白肉有煎鳕鱼。

酒水类,有玛格丽特从市场订的本地淡啤,有她酿的西梅酒,以及纯度不高的白酒。

等半小时过去,三个大婶才到,罗茜见自己来的比玛格丽特晚,有些惶恐,赶紧张罗着另外两个熟识的姐妹干活儿。

一个在升壁炉的火,一个在往水缸里挑水,罗茜则是在拾掇刚送来的那些菜,她看见了墙上写的字儿,很担忧自己厨艺不够,恐怕不能胜任主厨的工作。

基础工作完成之后,玛格丽特把她们叫进厨房,询问谁愿意试试主厨的工作。

另外两个大婶也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怕弄砸了反而被辞,罗茜见没人答应,便站出来说她能试试。

玛格丽特点头,说道:“我会把这些菜的制作方法都写下来,配料也都调好了给你,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手艺,只要严格按标准来就好。”

“汉姆负责点菜和结账,亚当在厅里收拾桌子,罗茜负责主厨,你们两个帮厨。”

玛格丽特把人都汇集在楼梯厅里,她先是紧着严肃的规矩说:

“我们每日九点开门,晚上九点闭店,每个月每人有两天假期,迟到早退前后超过三小时扣三分之一的日薪水,若是九点之后需要加班,日薪水同样加三分之一。”

“每天清晨,你们可以在我这里打卡,签名卡明早会发给你们,每个月我会按照这张卡上的签名情况给你们计算工资。”

“如果有手脚不干净的情况,欢迎你们互相举报,谁能提供确切的证据,就能得到额外奖金。”

玛格丽特说罢,见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肃穆。

她话头一转,又开始说起奖励制度:

“你们的基本工资,按岗位而不一,但无论什么岗位,每月全勤都会有二十个铜币的奖金。每个月的利润里,也会有二十四分之一会平分给你们做奖金。”

“汉姆先生多一项卖酒的分成,但大体都是店里的生意越好,你们的工资越高,不设上限。”

又听完这一席话,玛格丽特把目光扫过去,他们又都个个仿佛打过鸡血。

扫地,擦锅,磨刀,甚至连院子里草都想好好拔干净。

下午,玛格丽特与罗茜扎在厨房里,香料店送来的本地常见香料多是一些莳萝,迷叠香,八角和丁香。

玛格丽特购买食材的大头消费都在肉类和香料上,本地水资源丰富,蔬菜类便宜的很,水果也便宜。

她在一张又厚实又大的羊皮纸上写了肉类的预处理方法,例如牛肉要加淡啤炖煮,再加上盐,麦芽糖,肉桂粉,丁香和八角煮软烂。

若是客人点了,直接从锅里捞出来切一盘,淋点酱汤,点缀上柠檬片就好。

鸡肉,也是生腌好了放在罐子里,客人点了就推进炉子里烤,值得一说的是,这间厨房里有一座全封闭的铁炉子,下层是火,中间封了陶隔片,上层有铁网可以放锅,曾是专门用来烤面包的炉子。

厨房里的另一个灶头,就是普通的炉,只能放又厚又深的铸铁锅。

没有薄薄的铁锅,玛格丽特做不了炒菜,不过她暂时还不着急,物资匮乏,一口定制大炒锅少说得两个银币。

不过炸物和卤菜还是能做的。

素菜就有凉拌海带,番酱卧蛋,香草奶酪色拉,烩蔬菜什锦。

至于主食部分,罗茜却有些看不懂了。

别的小餐馆里,主食除开各种面包以外,最多是烤披萨。

可玛格丽特写出来的,面包除了最基础的白面包,还有熊葱饺子,牛奶甜麦粥,以及炸果子。

整个下午的时间,玛格丽特主要就是用来教罗茜如何擀面皮包饺子,制作炸果子。

汉姆则在给酒水称重,以及列出各家店待结清的尾款,他似乎打算像经营当铺一样经营餐厅。

当玛格丽特告诉他,淡啤一个铜币一杯,葡萄酒三个铜币一杯,白酒十个铜币一杯,西梅酒却要二十个铜币一杯时,并且每天只准卖十杯西梅酒,汉姆跟她再三确认,是否要这样定价。

玛格丽特一点也没解释:“你要是喝酒的话,自己尝尝味道,就能知道这几种酒为什么卖的这样贵。”

汉姆无奈点头。

另外两个帮厨以及亚当在后院里除草,收拾前院的落叶,直到太阳落下,玛格丽特才把他们赶回家。

由于伊莎贝拉在家里照顾妈妈,玛格丽特今晚不用回村,她在二楼找了张床,简单囫囵睡了一晚。

九点,玛格丽特将正在营业的木牌挂上大门外。

近中午时,特丽农花园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马格船手,您还在丁戈没走吗?”玛格丽特与汉姆站在楼梯厅的柜台后,她见到了一位老熟人,立马迎出来。

是曾经买过她果酱的船手马格,如今他带着同事上门来了。

“怎么可能没走,我们的船队可是一周要跑遍三个国家。昨天才到丁戈,我听朱莉说你家在这里开了餐厅,我这几个兄弟都吃过你卖的果酱,闹着要来捧场。”

马格和他的同事都还没忘记那美味的果酱。

“请到店里最好的位置来坐。”玛格丽特将他们带进大厅,安排了个显眼的位置。

玛格丽特将手写的菜单递给马格,她亲切地询问了在场所有人的食物偏好,从善如流推荐道:

“主食煎饼与酱牛肉的搭配很不错,再配上香草奶酪色拉,保准能让您明日再来,如果想喝红酒,不如配上最新鲜的煎鳕鱼。”

“汉姆,你来给先生们推荐酒水吧。”

片刻时间,玛格丽特将几人点的餐记住,回到后厨告诉罗茜。

“两份熊葱饺子,两份白面包,一份烤饼,两份酱牛肉,两份烤鸡,一份什锦蔬菜色拉,一份西红柿窝蛋。”

罗茜得了消息,先是把烤鸡推进炉子,再切酱牛肉,帮厨的大婶负责把已经做好的饺子下水煮,以及烤饼装盘,拌色拉。

玛格丽特则在空出来的炉灶上做西红柿窝蛋。

柜台后,汉姆打出来三杯淡啤,一杯红酒,以及一杯西梅酒,并且亲自把酒水端进去。

小亚当忙着穿梭在厨房和大厅之间,从外面看上去,特丽农花园霎时热闹起来,烤鸡肉的香味随着炉盖的开启,愈发浓烈,这种甜辣的香味从未被这里的人们启发过。

马格船手点了一杯西梅酒,他丝毫不怀疑这酒的美味,所以愿意支付二十个铜币。

抿下一口,像温柔而火辣的刀割过喉咙,西梅独有的清香与酸涩在酒中显得冷冽无比,一口下肚,马格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层薄汗。

“你瞧马格,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弱了,才半杯而已,就开始红脸了。”

同事嘲笑着马格,却被回味了许久的马格打断:“你尝尝这酒。”

五人依次都尝了尝,有一剎那的安静。

“这酒真烈,一点儿泡沫也没有,不像啤酒,又不像红酒,却口感独特,麦香扑鼻,难道仅仅用西梅就能发酵出来这种滋味吗?”

“请给我来一杯西梅酒。”

“我也要。”

方才还顾虑这酒是不是太贵了的汉姆先生这会子连声答应,他不紧不慢地为几位送上西梅酒。

随后,又有几位客人登门。

在第十一个点西梅酒的人出现之后,汉姆却告诉他这酒今日已经卖完了,每天限十杯,若是想喝明日早点再来。

那位客人登时脸上挂不住了,“不就是普通的酒吗?怎么还限量。”

闻言,隔壁桌还在吃菜的马格举起酒杯:“这酒可不普通,明日早些来吧!”

“真是见鬼了,那来杯淡啤吧。早知道就去对面的金玫瑰酒馆喝黑啤了,那最贵的黑啤才八个铜币。”

同行的人看不下去,嚷道:“那你倒是给我留点熊葱饺子。”

忙碌了一整个中午,下午三点时客人少了一些,玛格丽特在柜台前把收来的钱都放进带锁的箱子。

目前收入七百多个铜币,厨房的鸡肉用的差不多了,玛格丽特把钱留一部分给汉姆找零,带着剩下的去换了银币,又拿了几十个铜币,交给帮厨出去买用完的原材料。

事后,他们一起在别墅的私人海滩并肩而坐。

这一行已经三月了。

玛格丽特彻底的见识到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和认知习惯。

她与索伦在身体上越来越契合,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被彼此解读出最精准的答案,就好像可以磨合到一辈子充满了爱意。

但他们二人之间知道,这一切都是迟早要结束的。

所以,二人紧紧靠着,格外的沉默,从来也不谈心,只能听见英吉利海峡中的惊涛骇浪在扑朔。

是时候往北方去了。

第 79 章 七十九,一更

某一天早晨,海边下了一阵小雨,整个天空都雾蒙蒙的,与海的边界浑浊成一整片。

精巧的别墅坐落在许多移栽的热带植物的林荫中,前有花园,后有海岸。

每天玛格丽特拉开床幔,都可以看见窗外渐渐滋长起来的绿色草地,花床上的枝叶逐渐茂密,在细雨中被润泽。

今天起床时,她感觉空气很湿冷,层层叠叠的绸面幔帐将一切光线遮盖。

她的视线里什么都很昏暗,舒适的坐在被窝里,感受到一股干燥的香味在鼻腔里弥漫。

不一会儿,别墅的仆人来收起床幔,给她送来一份早餐,可以在床上吃。

这里的仆人已经见惯了上流人士带着情人或者什么人来这里居住度假,毕竟在上流社会没情人是个丢脸的事,他们对玛格丽特称巴伯小姐,十分恭敬。

露易丝听了玛格丽特的话,捂着嘴笑话她:“你傻呀,现在的纽约哪有那么好找工作,你又没个一技之长的手艺。光是卖苦力,身体也受不了啊。”

“咱们酒店后厨那些兼职的洗碗工,每天都要把手指泡在水里半天,手皮冻的都没有知觉了,还会生娑长疮,即使愈合了,第二天还要反复受冻,虽然一天能拿一块半钱,可我却觉得不值。”

露易丝说着,舅妈也点头,伸出手来亲昵的揽着玛格丽特。

“没事儿,谁的家里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们还算好,都有一份稳定薪水,等这几个月过去了,天气暖和起来,日子就好过喽。”

特莉对一贯十分温顺懂事的玛格丽特很欣慰,但她还做不出让自己亲外甥女当牛做马的事情。

她以为玛格丽特也觉得受了冻才提出要去做别的工,就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我们不能继续用煤渣了。大不了,去十一街的甘瑟沃尔特市场,多买一些玉米煮来吃,今年的玉米价儿好算是便宜,几分钱就能吃一天。”

那座市场是纽约稍微出名的穷人市场,卖的都是本土农作物,多为玉米,土豆,番薯,以及本土的牛肉,鸡肉。

“那好吧。”

玛格丽特听了二人这一席话,有些讪讪地低下头,看来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穿越又怎么了,纽约如今有百万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劳苦大众,有什么好活儿哪轮得到她头上?

可苦活儿又损害健康,她现在一穷二白,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手里也没个技术——

等等……技术?她有啊。

服装设计算吗?

上辈子玛格丽特供职一家快时尚品牌,是年度销冠设计师。

但目前的市面上好像没有这种公司,就连制作成衣的公司也几乎没有,中产以上都是找裁缝量体定制,大部分普通人是自己动手制衣。

做裁缝?在大学里玛格丽特倒是系统的学习过立裁和平裁,亲手做过几次毕业设计。

做一些现代版型的时装,图纸打版,她倒是可以手到擒来。

但如今这个时代,裁缝行业的门槛十分高,如今的女装长裙,男装西服,都有自己的审美规矩和主流制式,不能随便乱来,要打小就找裁缝当老师,做学徒。

做学徒,也就是做仆人,先给老师扫地,伺候几年饭食生活,又当几年在家递剪子,出门提包袱的杂工。再才开始慢慢学手艺,等到熬的老师年纪大做不动了,才能帮着参与制衣。

玛格丽特知道,她自己现在远没有这个时间资本。

那么,看来就只得从小件物品做起,先看看能不能补贴补贴家用了。

她垂首想了一路,展眼就沿着路人踩过的雪地脚印走到了第五大道,利兹酒店的后门员工出入口。

利兹酒店处在一个十分繁华显贵的地段,酒店共有八层楼,有三十米宽,外立面是复古稳重的白色大理石,设计者或许参考了一点巴洛克宫廷建筑风格。

在门口排队等着打卡时,玛格丽特站在墙根处朝头顶仰望,她可以看见线条古典的窗台设计,与气派的房顶。

在雪幕的映衬下,建筑物显得清贵高洁,仿佛可以透过玻璃窗窥见里头的奢华陈设,一看就叫人知道,要她半条命也住不起一晚。

“玛格丽特·扎尼隆!”门房伍什特先生穿着宽松的粗呢外套,他手里拿着一块放大镜,对照员工打卡表念着名字。

玛格丽特赶紧应声,过去签了到,挤过几个厨房部的同事进入后门——

她抬眼看清了利兹酒店员工区的内部。

从门廊进入,靠左边的墙壁有一整排,大约两百个木头储物箱,每一位员工都有储存工服的格子,像玛格丽特这样的半天工也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巧的,刻着利兹酒店字母的钥匙找到了她自己的格子,打开来看,果然叠放着一套工服,以及一顶白色蕾丝边软帽。

其实这样一份工作,对于一个穷人女孩来说已经特别体面了。

利兹酒店的规模大,在上流社会有名气,管理严格,员工走出去都可以说自己是在这里供职,脸上别提多骄傲。

更衣间在右手边,里面已经挤满了正在换衣的各部员工,酒店内部有最新式的热水暖气管道,不是很冷。

所以,她脱了马甲和外裙,换上了酒店统一的黑色长裙与刺绣了酒店字母的白色罩衫,把头发盘进软帽里。

玛格丽特挤到穿衣镜前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

她的个子不算高,身材有点过分的瘦,发质不算好,但皮肤白且干净,一双眼睛的瞳色很纯净,浅浅地,鼻梁挺拔,嘴巴有点薄,但五官还都算是和谐偏上的水平。

打扮打扮也算是丽人,怪不得在书里能做女演员。

整体来说,她现在看起来与唐顿庄园里的女仆人几乎一模一样,整个人显得整齐端庄,赏心悦目,这或许也正是她能在舅妈的推荐下得到莫里森太太认可,得到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

“莫里森太太说了,701贵宾套房今天要入住两位身份贵不可言的客人,再过一刻钟,她要检查所有人的仪容……”

身旁,一个同事正在与人抱怨着大家的共同领导,莫里森太太。

酒店里部门繁多,但莫里森夫妇是酒店经理彭戈勒·费兰德亲自指派的男女管事。

莫里森先生负责管理台前工作,管理所有的男侍者,他们负责迎接宾客,端盘子上菜,开酒,操作升降梯。

莫里森太太就负责管理以下,收拾房间的,洗衣服的,打扫房间的,擦升降梯的,收拾床单的,除尘的,一众做幕后工作的女员工。

这个时代男女不同薪,男员工比女员工的工资高了三分之一,所以利兹酒店的男员工都用来装点门面,女员工实际上才占了大多数。

还有厨房,高薪从法国请来的总厨沃尔先生是那地界的管理者,厨房位于地下一层,是另一片等级森严的世界,暂且不提。

玛格丽特出了更衣室,不留痕迹的在这片区域行走,她穿过储物柜旁的走廊就看见一排整齐的办公室,除了莫里森夫妇之外,还有好几间屋子,属于那几位西装革履的老会计。

玛格丽特经过那些体面的办公室,走过了储物间,又经过舅妈工作的洗衣房,经过表姐工作的布草间,这才来到她的工作间。

扫壁炉杂工们堆放工具的小仓库,门牌上刻着阿拉伯数字11号。

门敞开着,里面已经有两个换完衣服的女同事,已经坐在里面围着铜制的暖水管子闲聊了。

她们的年龄差不多,玛格丽特一进去,其中一个头发颜色有些红的女孩就问她:“玛格丽特,过来咱们排一下任务。”

这个红头发的姑娘名叫劳拉,也是半天工,但工龄很长,比小部门里另外四个工人干的都久。

所以,她天然的就变成了头头。

酒店里像这样只有几个员工的小部门还有不少,这是大家公认不成文的规矩。

玛格丽特老实巴交地点头,答道:“哎,好的。”

“艾米和娜莎今天不值班,我们仨今天的任务有些重……”劳拉瞧了玛格丽特一眼,又道:“这是这周的住房表,你瞧瞧,你想分哪几层?”

玛格丽特接过来,这是前台提供的表格,每个涉及清洁的小组都要领了分配。

负一层不用管,一层是客人的接待大厅,二层普通单间房没有壁炉,三层四层及以下楼层,都接上了暖水管,壁炉客人用的不多。

五层到六层,小套间多,目前技术还装不上暖水管,是清洁任务的重灾区。

七层是几个贵宾豪华套房,八层是阁楼仓库和经理办公室,壁炉数量也不密集。

玛格丽特抬起头,看了看劳拉的眼色,又看了看另一个叫瑞安的姑娘,这二人明显是拉帮结派过的,不管她现在说什么,总是会找借口把困难的工作扔给她。

她内心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说道:“那这回我去五六层吧。”

劳拉露出满意地笑容:

“这太好了,那瑞安你就去清理三四层吧。我把七八层的壁炉扫完了,利用中午时间将一二层过一遍就好,就不用你们两个去了。”

玛格丽特听了,心道这还差不多。

劳拉一般也不会做的太过分,五六层都是轮换着打扫的,只不过玛格丽特遇到的几率比较大而已。

她们分工完毕,廊上吊着的铜铃铛忽然震动起来,隔壁传来同事的叫声。

“莫里森太太来了!”

索伦摸了摸胸口她手指留下的体温,目光变得更加幽怨。

到达旅店,他们与留在半路的男仆汇合。

夜晚,索伦整理好衣服从玛格丽特的卧室里走出来,回到起居室。

过了一会儿,有眼力见的男仆拎着一整箱东西又回来了。

索伦叫他把这些她用过的东西寄到剑桥去。

算了,就当给他留个念想吧。

她好像真的对他一点也不留恋。

索伦看着男仆应声走了,又解开衣服回了她的卧室里。

第 80 章 八十章,二更

曼彻斯特近在眼前,玛格丽特再次从车窗里看到了那熟悉的河岸,钟楼,冒着乌烟的工厂区域。

三月中旬,正是春季。

温菲尔德庄园,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玛格丽特看见了一片嫩绿的草地,郁郁葱葱的树林,美丽的小湖,以及那依旧威严的建筑物。

他们要在这里休整一顿饭的功夫,换几匹马,然后再回纳德维丁。

玛格丽特回去之后,便打算向女管家提出离职,她算了算时间,刚好,等他们回去,索伦就能看到匿名的上篇。

等她走了,中下篇也能陆陆续续的发行出来。

虽然这年头,以贵族豪门为原型的这类故事很多,但她已经尽可能的暗示了。

“我那天准备偷一些糖果带回卧室,把嗅盐送回去之后,我就去了舞厅两遍的餐台,我自打舞会开始之后,就没有见过男爵了。”

玛格丽特想到前段时间她收到的信,香缇夫人邀请她去舞会见面谈谈酒的事情,她回信拒绝了。

“男爵被发现的时候,我也被叫去问话了。”

男爵的死状触目惊心,他的皮肤发白,嘴唇发黑,四肢僵直,背后已经开始出现斑块。

乔治把他偷偷在停尸房外看到的这些告诉了玛格丽特。

一般尸斑出现的时间是在死后2-4小时,尸斑出现在背部,这是因为尸斑是血液停止循环后因为地心引力,血液向尸体最低处沉积。

不要问玛格丽特为什么知道这些,上辈子丧尸病毒爆发前,她还没有开农场的时候,玛格丽特曾是一名成绩不怎么好的医学生。

这意味着,男爵至少在花园里躺了四个小时,说明那里很可能就是他遇害的地方。

有可能,他在舞会还没结束时就已经死了。

把随从们叫去问话,又把他们都遣散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任何人不能放出来,都得严格审讯吗?

难不成男爵的儿子并不想把真相查出来

玛格丽特让乔治安安心心的呆在家里,不要去想这件事情。

乔治只能听话,只是时不时会见一些随从朋友。

他们说,男爵死后,海防和港口的工作又落到了领主长子的身上。

玛格丽特希望乔治分散些注意力,便把他带上,参与了酒坊的工作。

酒坊最早酿制的酒今天第一天蒸馏,铁制甑锅出货量很快,得知一桶白酒的价格几何后,乔治瞬间把心里的阴霾烟消云散。

亚丁见乔治看的开心,把玛格丽特拉到一旁,悄悄说道:

“米勒小姐,前天晚上,有一个人来酒坊偷偷摸摸,我故意把他放进来,他把我用石灰捏的酒曲偷走了。”

亚丁说罢,一脸贼兮兮的笑容,他这几天安排了一组人轮流带着狗守夜,只有放酒曲的房间没人。

错误的配方露出去,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才能明白自己偷错了东西。

玛格丽特笑而不语,从钱袋里掏出两个银币,让亚丁去摊贩上买几只烤鸡加餐。

午后,第一批酿造的酒二次蒸馏完毕。

玛格丽特用竹筒舀出来,尝了一口,这次火辣感更甚,香味也更好。

她派人把酒送到特丽农花园,又传口信给汉姆,从此白酒不再每日限量,敞开了卖。

下午,姐弟二人兴致颇高,玛格丽特把他领到了马行,给买了一匹与枣红马差不多的骏马,又去商店给伊莎贝拉买了一串珍珠,给妈妈买了一盒昂贵的茉莉香粉。

晚上,玛格丽特带着乔治去特丽农花园,给汉姆帮忙,汉姆负责给堂食的客人打酒,乔治帮着给商人们自带的水囊打酒,玛格丽特负责盘账。

听说这里的白酒不限量了,街上一大批人涌过来排队,餐厅里挤的满满当当。

玛格丽特在柜台后站了一晚上,腿都酸了,一晚的功夫,他们把一木桶的白酒都卖完了。

单单酒水,合计收入五十银币。

酒业赚钱是众所公认的事情,玛格丽特没想到竟然这么能销。

随着秋天来临,天气转凉,聚集在丁戈因为海禁而不能离开的商人们每晚都要来特丽农花园。

又过了两日,玛格丽特趁着早上店里客人不多,让工人木匠进场,把二楼,三楼,以及阁楼未开放的区域都修葺一番。

直到四五天后,玛格丽特得到亚丁传来的消息,他们一直合作的粮食商人说,最近海上禁运,库存的粮食不够了。

酒坊每天都要清出三桶正在酿的酒,补入接近一方粮食。

粮食商人那里,亚丁找别的粮食商人磨了几次,也才再运来一桶粮,库存里还有五十桶没蒸馏的酒,玛格丽特倒是不着急。

她告诉乔治,带着亚丁去村子里,以及隔壁的村子里收粮食,有多少收多少。

恐怕这件事除了海运的原因,应该也少不了竞争对手的手笔。

玛格丽特不是很慌乱,她在特丽农花园里,约了一位丁戈南部有名的商人。

对方是一名煤矿主。清晨,玛丽从旅馆醒来,她带来的行李只有两件麻裙,一件颜色新但是材质是细麻,一件半旧了但是棉裙。

她犹豫再三,还是穿了细麻裙,再梳头,用旅馆送的水泡上干花瓣,再用来洗脸。

虽然出身乡村,但玛丽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泥腿子,在旅馆吃了一盘培根土豆泥后,她戴上女帽,出门去隔壁的鞋匠街。

顾名思义,这条街上鞋匠铺扎堆,玛丽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准确的地址和长相姓名,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找到了她未来的丈夫。

那是一间狭小的店面,店外有卖花的摊贩,玛丽站在摊贩前假做选花,眼神却一直瞟向鞋匠铺里。

里面只有一个鞋匠在工作,她看了半晌,只见到对方有一头干柴般的枯黄头发,络腮胡,有些黝黑。

第一印象不太好。

但玛丽明白跟一个人生活不能只看外表,她假装挑花,拿起一朵玫瑰,问了问摊主。

“请问,这里哪个鞋匠的手艺最好”

摊主是个老太太,很乐于助人,向玛丽介绍了好几个店铺,就是没说到她即将要结婚的对象。

“那他的手艺如何?”玛丽有点着急,抬手指了指。

老太太摇摇头:“他嘛,手艺倒是过得去,但不会做生意。旁人找他修鞋,总不能满意,他总按自己的想法干活,还不愿意改。”

玛丽大概明白了,沉下脸,转身离开。

一个男人,相貌,脾性,能力,总得要占一样吧?

虽然她只是个木匠的女儿,但从小母亲因为父亲性格软弱,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她可不想过的比母亲还累。

中午,玛格丽特回村送了农奴们的口粮,就前往来旅馆来寻玛丽,准备带她去家里吃饭。

玛丽一见到玛格丽特,就把她打听来的事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不能嫁给这样没用的人,可我爸爸不会同意我不嫁,玛格丽特,你聪明,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玛格丽特早已料到会是这个样子。

但她没想到,玛丽如此清醒,竟然不用她这个朋友来劝分,就知道此非良配。

“你爸爸着急让你结婚,不过是因为没有食物养活你。玛丽,如果有本事,能养活自己,兴许就不用非得结婚了。”

“可我能干什么呢?我不识字,没有手艺,只会侍弄农田。”

玛格丽特摇摇头,“我买下了骑士的田地,你知道的,我总要找一个管事来替我看着他们工作,与其找旁人,不如你来替我工作。”

玛丽思索再三,从床上站起来,她看向窗外繁华的街衢,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好。”

在香缇夫人给她邀请信之后,她便开始每天去市场的煤店询问煤矿主的信息,筛选几家后,她找到了这位年轻的斯蒂文。

斯蒂文仅仅比玛格丽特大两岁,他家里的三处煤矿都是他家里祖传的,到他手上,生意越来越差,他人年轻,少不了被同行挤压。

听说特丽农花园的老板想大批买他的煤矿,这位斯蒂文一大早就沐浴更衣打扮的相当成熟前来赴宴。

结果,见到玛格丽特的第一面,这位棕发碧眼的斯蒂文便犯了难。

她看起来比他还不像会做生意的料子。

玛格丽特把人带到一楼的包厢里,并不多说话为自己的年龄辩驳,只是向他丢了一只沉重的钱袋,又从脚边拿出一只包袱,她洁白的手指把包袱打开,里面却是斯蒂文无比熟悉的煤炭。

只不过这煤炭长的奇怪。

“这里是八十个银币,我想买下你那处开采的最久矿里每日产量的十分之一。”

斯蒂文的三处煤矿里,开采最久的一处矿如今每日的出产量为十桶。

一桶煤炭原矿价值两个银币。

玛格丽特的八十个银币,不仅能凑够一个月的煤钱,甚至还多了二十个银币。

斯蒂文有些松动了成见,他看起来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产业还怎么维持,勉强收了玛格丽特的钱,抬起下巴朝蜂窝煤点了点下巴。

“那这是什么?”

“这是黄泥与煤炭粉混合出来的蜂窝煤,它的结构耐烧,一块能燃烧半夜,比煤块多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如果你能把煤炭都做成这个形状,恐怕会更好卖一些。”

“我多付给你的钱,是希望你能帮我把煤炭都加工成这样的形状,替我销售,之后再把赚的钱付给我。”

玛格丽特只打算在煤炭上赚一笔快钱,她真正的目的还不如说是推动工业发展。

斯蒂文与玛格丽特签了协议,他把蜂窝煤拿在手里倒腾了许久,说道:“我可以帮你把你的煤做成这样,但卖不卖的动,就看你的运道了,小姐。”

临走前,他还腆着脸找玛格丽特蹭了一袋酒。

一周过去,酒坊勉强能凑够产量,玛格丽特带着这些天流水般涌入的银币,回村子一次性把三十亩地的钱付清了。

不仅是这三十亩地,玛格丽特找到约翰逊,让他把鸢尾街的房子,,酒坊的场地,以及整个特丽农花园都卖给她。

约翰逊二话不说,将原主人开出的低价告诉玛格丽特这位大客户。

特丽农花园的房产价值九十二个银币,鸢尾街的房子,价值一百二十个银币,酒坊的场地价值七十个银币。

玛格丽特一次性把钱付清,把文书拿到手后,她算把这几个月赚的钱才真是花了个干干净净。

玛格丽特拿着这些文书回家,叫妈妈玛利娅好生藏起来,玛利娅就神采奕奕撑着病腿,叫伊莎贝拉帮忙凿开了墙壁,把这些票据装在木盒子,用黄泥封进她卧室衣柜后的墙壁里。

纳德维丁小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潮十分热闹,无论是劳工,商人,还是原住民,嘴里都不约而同的念叨着马场的建筑物如此宏伟。

在小镇边缘,建筑物已经快要封顶完工,隔着很远就能看见那圆弧形的宽阔建筑物。

不仅可以赛马,将穹顶的棚盖上,还可以作许多的用处。

在梅格小姐的亲自运作下,这个小镇迎来了许多的关注度。

光是临近小镇的许多土地上,都能看见被推平的土地,正在修建各种房屋。

大多数,都是通过姨父的手倒卖出去的,他自己买的地也快开始动工了。

玛格丽特与索伦乘车顺着山路一点点向法尼奈的庄园建筑里前行。

她恍如隔世一般,又看着那熟悉的建筑物逼近眼前,看着马车驶入北门那古朴的拱形石门。

身后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幻泡影般随风飘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