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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不愿意住在这里,但她想着来都来了,就慢慢跟在这老太身后往上走。

三楼,有开门的声音,紧随着一阵脚步响动。

她抬头顺着阶梯往上看,视线越过老太太,在拐角处,意外与一个前同事打了照面。

是娜莎·弗拉米尔。

玛格丽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自在,她冲玛利娅点点头,掩饰地咳嗽了两声,开门,往小屋外头的水井边走出去。

这个时代不缺无污染的水资源,但想获取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玛格丽特是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而这里,大约是暗黑的中世纪,但玛格丽特穿越之前却来自丧尸病毒刚爆发的时代。

她原本是家庭农场的老板,丧尸病毒爆发之后,玛格丽特把家庭农场打造成了基地,选择合并了一个救援组织,靠着训练,玛格丽特成了组织的志愿者,在完成一个援救任务时,玛格丽特出了意外。

再醒来,她就已经成了中世纪牧羊人的大女儿,住在简陋的房屋里,有一个腿脚残疾的母亲,有弟弟妹妹。

原主玛格丽特.米勒是一个牧羊人的女儿,这位牧羊人的爷爷做过骑士,曾也拥有过农奴。

但骑士给后代分散了财产,牧羊人老米勒的父亲曾还沉迷赌博。

到他这代,就剩一块山坡上的土地树林,和一间小小的二层屋子。

山坡种不了作物,但是天然的草场,老米勒没钱买牲口,却一直以帮村落里没有土地的自由民放牧,再加工羊毛制品维生。

一家人靠这份微薄的收入勉强渡日。

直到玛格丽特穿越来之前,老米勒放牧时出了意外,弄丢性命。

家里的顶梁柱忽然没了,原主伤心的晕厥过去,玛格丽特醒来之后,就成为了身材瘦小的十四岁小女孩。

玛格丽特上辈子父母家人都死于丧尸爆发,经历过数不清的跌宕起伏。

她穿成玛格丽特.米勒时,反而一点失落也没有,只是觉得侥幸,终于可以不设防的呼呼大睡了。

木屋建在村落的最边上,靠着山腰,放眼望去就是绿色山峦,有草地与针叶林。

家门口,是一座长满苔藓的大水井,原主目前身高不超过一米四,又没吃过什么肉,力气小的很,玛格丽特只敢量力而行,打了小半桶水出来。

穿越之后刚醒来那天,玛格丽特就看见弟弟乔治领着一个头戴尖嘴乌鸦头套的神父来给她看病。

那神父说最近镇上有鼠疫流行,怀疑她会不会染病了,要给她使用放血疗法。

还好玛格丽特强烈抗拒,说自己只是没了父亲太伤心所以才病了,才躲过毒手。

老米勒放丢了铁匠家的一只羊,虽然他为找羊已经丢了命,但铁匠家还是找玛利娅把赔羊的铜币要走了。

这一赔,老米勒留下的积蓄所剩无几,家里瞬间就穷的没有面粉下锅,玛利娅差点要乔治把她的鞋子拿去镇子上当掉。

玛格丽特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但她看得出来,便宜“妈妈”玛利娅女士是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弟弟乔治年龄太小,妹妹伊莎贝拉更不要说。

这一家子筹划生计的担子,玛格丽特只能接下。

所以,她才在昨晚安排弟弟妹妹搭铁匠的便车去镇上,找在教堂做修女的姨妈,找姨妈借一点口粮渡过难关。

米勒家在村子里,竟也算得上是富裕,祖上做过骑士,虽然落魄了,但也是自由民,还有自己的土地,瓦顶而不是草顶的屋子,甚至还有一口井。

马蹄一脚踏进石砖路缝隙里的稀泥,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

索伦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他停下来,仔细回忆,确认寄给外祖的信没有任何遗漏。

关于夏洛蒂,他做的不多,只是给外祖家写了信,请舅舅过来一趟。

那么这种不对劲源于什么呢?

他蹙眉,忽然回溯到了某一个点。

刚才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但捡到的那封信,字迹为什么那么熟悉?

他继续回忆,想起了匆匆一瞥时留下的印象。

寄信人,‘Margaret.Barber’

收信人,‘Sir Paterson’

? 他好像知道那是谁的信了,好像,也知道收信人是谁。

马蹄子动了两下,朝书店的方向缓步走去。

片刻后,索伦进入这家店,在书架上找了找,确认了帕特森爵士这个名字,确实吻合。

可她为什么要给帕特森爵士写信?

这人是个写冒险故事的作者,在伦敦社交界有过一面之缘。

他出过一两本长篇,但经常连载些短篇,凯尔和劳伦斯喜欢看,还常念叨。

想了想,索伦把书放下,觉得这与自己无关,他不应该对别人的隐私感兴趣。

第 26 章 二十六

撒拉尔爵士居住在小镇附近的村庄海勃里,他在纳德维丁和海勃里都有许多田地。

这些田地的地租的年收入差不多能有一千镑。

他还将一部分钱交给银行投资一些生意,大概年入两千镑左右。

玛格丽特听姨父和姨妈说过一嘴,这位爵士家里的开销并不小。

这么多年,家底大概只在一万英镑左右,但他有三个女儿,每人存一部分嫁妆。

可动用的资产只有几千,要启动这么大的工程,想来也是囊中羞涩。

姨父只是包下了圈马场和一点需要木料的杂活儿,就能赚上那么多。

别说,这赌马场还需要建一座看台楼,交易室,马厩,还要拆旧和整地,样样都是钱。

埃洛伊丝坐在床边,她将两双制作完毕的手套装进纸袋里,一双是蓝色棉布底,做了简单的鱼骨绣,是到手肘的长款。

另一双是酱色衬裤改的,荷叶边短款,她昨日一整天都捏着针赶工,人都要累晕了,加班加点才将它们完成。

埃洛伊丝目送着舅妈率先去送贝拉上学,又将手套交给露易丝,随后也出门去。

酒店的圣诞装饰已经全部完工了,这一次埃洛伊丝换完衣服,还在换衣间里,就被做后勤的某个老婶婶急匆匆递了一盒员工新年礼物。

她接过这有彩色纸皮包裹的扁扁小盒子,去了储藏室,却发现艾米也在,同样拿着新年礼物。

玛格丽特一面拆开盒子,一面好奇的问:“你今天不该当班,怎么也上来了?”

艾米将她拉到窗边,神色有些隐晦的八卦。

“有人辞职了,莫里森太太昨儿就派人下楼找我,叫我顶班。”

玛格丽特把包装纸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块印着利兹酒店的棕色巧克力。

“你猜猜是谁辞职了?”特莉知道,要想将玉米粒烹调美味,就得大火闷煮,放黄油和蜜,将水分熬干,粘稠浓香。

对于一个妇女来说,她从不觉得,会处理这些吃喝上的事儿,做这些有甚么了不得。

但玛格丽特的话,说的确实有理,听过之后,的确在她心里悄悄埋了一颗种子,希望冬季快点过去。

玛格丽特还不当一回事,她把巧克力掰下来,塞进嘴里。

“谁呀。”当夜,露易丝心心念念着戴手套去工作,怕窗户边晾不干,心急地把东西取下来,挂在炉子附近烤干。

烧好一些的碳,燃的时间久,舅妈起夜时又添了一次碳块,玛格丽特醒来的时候,也不觉身上冰冷,房间里有些温度,窗户上蒙着一层冰雾融化的蒸汽,而窗户外,乱纷纷的大雪几乎模糊了视野。

玛格丽特今日需要去上班,她十分痛苦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蒙上衣裳,连头发也没梳,任其散着。

露易丝在一旁用鬃毛牙刷蘸铁盒里的洁牙粉洗漱,斜眼瞧着玛格丽特披头散发擦脸,心道怪难看的。

“你怎么不梳头?”她问。

“脖子冷,披着还好受一些,等去更衣间再梳吧。”玛格丽特决定下班了去市场探索新地图,选购一条围巾什么的。

临走时,玛格丽特将生土豆埋了几颗在炉子的没烧完的猩红灰烬里,等她们都收拾好了离开家门儿,露易丝果然被迎面的风雪冻地缩头缩脑,她也没有围巾,瞧了瞧玛格丽特,也将编好的头发扯散了捂着脖儿。

“这鬼天气!”

“下午我打算去买条围巾。”玛格丽特并不知道纽约哪里的二手市场最适合逛,原身也不追求这些,她想从露易丝的嘴里打听打听。

闻言,露易丝就自然地提起来了精神:“去二十三街的朗博伦磨坊,那里的棚户商人卖这些便宜合算,你还能瞧瞧,有没有用的上拿来练手的布料子。”

“好,要给你捎一条吗?”

露易丝点了点头,她脱了手套从半裙的口袋里拿出三枚十美分硬币,以及一枚五美分硬币,递给玛格丽特,说道:“既然去了,就多捎点东西,我要一条围巾,两张棉手帕,要是有二手的波奈特硬檐帽,也买一顶。”

玛格丽特记下来,点了点头,这天气不戴帽子确实撑不住,舅妈和贝拉今天就系了头巾挡雪,她也叫玛格丽特和露易丝戴,但姊妹二人都嫌头巾难看。

露易丝算算,她这周的可支配零花钱就又用的差不多了,登时愁眉苦脸起来。

抵达利兹酒店附近时,她们需要绕路从后门进入,可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瞧见酒店的门口,停着一辆报纸上最新式的维克托得亚牌四轮汽车,以及一辆漆面光滑的双驹传统马车,马车夫正在给这两辆象征着两种时代的交通工具擦洗积雪。

排队打卡,进入更衣室,玛格丽特穿戴好,把头发编成麻花编,用软帽子盘在头顶,她今日的工作搭档依旧有劳拉,还有另一个叫艾米的灰瞳姑娘。

艾米·阿普利亚的哥哥,安东尼·阿普利亚今年升任了后厨的主厨副手,因这层关系,她现在在后厨的女员工宿舍里有个铺位,来的最方便,也最早。

玛格丽特进入11仓库时,劳拉的脸色很是难看,她坐在窗边的凳上,似乎是在与艾米僵持。

玛格丽特一进屋,另一边的艾米就扯出一抹闷闷的笑意,看向劳拉,口吻淡淡地说道:“今天也轮到你去打扫五楼六楼了,说什么不方便,我不方便的日子也没见你让过我。”

“来做工的又不是来做客的,这是你说的吧?”

劳拉吃了没理,上回艾米来月事时她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按照次序,今儿确实该她去五楼六楼,以往,她都跟别的人换了。

觉得屋子里的火药味有些浓,但并不知道事情经过,玛格丽特正犹豫要不要寒暄两句打圆场,那艾米见到劳拉拉着一张脸,心里格外畅快,听到铜铃声响,艾米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拉着玛格丽特一道。

“怎么回事?怎么劳拉脸色那么难看。”记忆中原身与艾米还算能说的上话,玛格丽特低声问到。

“她说她月事来了,身上不方便,又想要去七八楼,图个轻松,可她这一周,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这事儿,玛格丽特记得点眉目,上回艾米想与人换轻松的楼层,就叫劳拉说了好一通矫情。

“今天你说什么都不能跟她换,平时那个样子,我非要叫她吃点苦头,该怎么就怎么。”

谁不知道,劳拉在会计室里有靠山,唯一敢跟她这个老油子碰碰的也只有同样有靠山的艾米了,玛格丽特悻悻地不说话,她只觉得,扫个炉子还能扫这么多故事出来,也是难得,都是做工,她觉得去哪都一样。

“我今天该去哪儿?”

这时代的巧克力,苦的酸嘴,玛格丽特开始差点没吐出来,好歹后面有些甜滋味。

艾米犹豫了几秒,说道:“是娜莎,她昨天就来辞工了,还跟着六楼的那个客人一起退房走了。”

“我就说吧,她绝对会这么干的,只不过这些有钱的人都不谈感情。但凡是有些体面的,他们总会找情人,不找就像是没有马车一样丢脸。”

“娜莎?”玛格丽特心道不好,这姑娘极有可能是被骗了。

可她也人微力薄,劝过了不顶用,只能接受这个事情发生在眼前。

“人各有命。”她低头喃喃,把巧克力全都包起来,塞进衣服里。

扫壁炉的娜莎傍上有钱人离开了酒店,这消息不胫而走,玛格丽特做完活儿,被露易丝找到,叫去了隔壁的布草间。

布草间位于7号仓库,此时屋子里人多,都是收拾着打算去吃员工餐的。

露易丝将玛格丽特拉了进来,不出她意外,屋子里的姑娘们果然跟她打听娜莎。

玛格丽特说自己与她不熟,屋里一个与露易丝要好的姑娘给她端了一杯热红酒。

她接了,又道:“我也是刚才知道她走了的,也不晓得那商人是什么人。”

屋内,有人听了艳羡,有人面露鄙薄。

露易丝看出来玛格丽特不想提,就把打听的人挥散了:“这样的事儿,年年都有几出,咱们这样的地方,免不了而已。”

玛格丽特同她们说了一会子话,又被提起她的手艺。

今早拿到手套的两个姑娘,都与露易丝关系好,见了人就炫耀这实惠。

其他姑娘们,有些家里没那么穷,不需要她们付家用,手上阔绰。

这回,她们见了玛格丽特给人做出来的东西像样子,心里蠢蠢欲动。

更有三四人,当场给她付了钱,说明儿要露易丝把旧衣裳捎回家,给她改成小物件儿。

玛格丽特如今正愁钱,于是来者不拒,七角五角的加起来,也有了两三块的入账。

这钱,来的也是正巧,玛格丽特在精品店里夸了海口,又去逛了几间店,得到的结果大差不差。

她正打算找谁借点钱,拿去买些好布料做更精致的物件儿。

眼下一算,借钱是不用了,可就是得赶工做活儿。

这里的仆人充足,但玛格丽特依旧寸步不离,在一侧默默站立。

她今天算是见了世面,不过脸也冻的生疼,坐在马车上一路车轮“咕噜噜”的又想睡觉。

到了这宅子里才重新暖和起来,眼前烛火精致,花团锦簇,这房子小而温馨。

爵士家的招待也算是用了心的,爵士家三位小姐盛装出席,一个弹琴,一个唱歌,又一个陪梅格小姐聊天,用餐前小点。

她们十分完美的展示着优点给这会儿所有的人观赏。

玛格丽特站在角落里,如用看文艺电影一样津津有味。

待爵士的大女儿谈完钢琴曲,玛格丽特打眼一瞧屋内众人的反应,却无意间瞥见那位米歇尔先生,正盯着梅格小姐出神。

第 27 章 二十七,加更

面前有侍从端着托盘经过,玛格丽特让一让,低下头,却顿时警惕起来。

这人该不会是没看上他表妹,反而喜欢上梅格小姐了吧?

玛格丽特承认,与梅格小姐比起来,那些小姐确实缺乏成熟的魅力,但恐怕梅格小姐最有魅力的,还是她那些巨额嫁妆吧?

这一点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心动。

被人惦记是不奇怪,可要是这人从此耍些奸计,给梅格小姐带来麻烦可就不好了。

正若有所思,但余光又瞥见一旁有索伦在。

玛格丽特想了想,恐怕到时候是坏人自有坏人磨,她干脆眼珠一转假装没看见。

圣诞将至,纽约的新年氛围愈发浓了些,城市繁忙而稠密。

莱逊律所内,一股浅淡但有些难闻的油墨味儿正裹挟水暖管里的热气而蒸腾。

这味道,来自罗姆德夫人工位上的键式打字机。

罗姆德夫人的手上沾满了维修墨囊时黏上黑乎乎污渍,她正小心翼翼的按动金属键,以免不沾到更多地方。

这上面,是莱逊先生需要在新年到来前,上门去拜访的客户名单。

有几位达官贵人,在这其中最为重要。

“先生!您的日程排好了。”

罗姆德夫人瞧见门外莱逊先生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进入门厅,她立刻起身,将这一份纸条从机器里取出来。

“早啊,罗姆德夫人。”玛格丽特问艾米,艾米拉她站到人堆里等着莫里森太太来训话,说道:“顶层和底层。”

结束了莫里森太太的例会,玛格丽特避着劳拉那张阴沉地脸,提着空桶子,一股作气爬上了八楼。

经理上班不在这个时间点,给玛格丽特开门的,是八楼办公室的几个职员,他们那儿就一座大壁炉,用铁罩隔着,玛格丽特搬开铁罩,清扫了炉灰,又换上新柴碳。

她名不经传,与办公室里几个穿着光鲜,神色傲慢,忙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冲泡咖啡和把弄黄铜怀表的职员们不熟悉,也没有打交道,清了炉灰,她就离开这里,下到七楼。

七楼一共三个贵宾套间,住了客人的只有面积最大,名为“蛋白石”的套间。

套间的门外,有两位穿法兰西燕尾制服和紧身裤的男同事像锡兵人一样矗立在外头时刻等着听吩咐。

玛格丽特走过去,那侍者询问了两句,得知玛格丽特先去过八楼之后,蹙起眉头对她说道:

“下回得早点过来,默肯先生已经起来有一刻钟了。”

玛格丽特晓得自己似乎没办好事儿,连忙走进套间入门的起居室,低着头不敢乱看,移开铁格栅清壁炉,生起火。

这套间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衣帽间,藏酒室,摆着钢琴的起居室,餐厅,会客厅,还有一间浴室。

隔壁的书房大门敞开,里头有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纸张不停翻页,窸窸窣窣的动静儿。

玛格丽特没有这种做清洁工的经验,她只能祈祷,这位默肯先生不要向管事的投诉她来晚了一刻钟。

但谁家住的起利兹酒店的有钱人会这个点就起来工作?

橘色火焰在炉膛里跳跃,书房里依旧传来阵阵有节奏的翻书声,玛格丽特回头朝那房门里瞧,只瞧见酒店精致的壁纸与护墙板。

她若有所思,默肯先生。莫里森夫妇在距离酒店附近两个拐弯的街道拥有一座三层带弧形阳台小别墅。

莫里森太太每天七点起床,七点半抵达利兹酒店员工区,摇响挂在走道上通往各处的铃铛。

很快,储物柜边上的巷子里挤挤挨挨,站满了已经穿戴完毕的女员工,虽然人多,但在莫里森太太面前,没人发出一点多余的动静儿,静的可怕。

从这时候算起,迟到的员工就会被扣掉半天的工资,门房伍什特先生几分钟前将打卡情况例行告知了莫里森太太。

玛格丽特跟着劳拉站在人群靠后的地方,她低着头,悄悄把一双眼睛往前梭,打量那位穿着典型巴斯尔裙制式的上下两件套装的妇人。

莫里森太太年龄不算老,瓜子脸,鹰钩鼻。看起来面容有些刻薄,她的脸上不知涂了什么粉,白的厉害。

穿戴十分体面,上身穿有蕾丝边和荷叶褶的宝石蓝圆领外套,下身是深蓝与浅蓝条纹的罩裙,里面两三层的衬裙露出一点点边,褶皱堆的华丽,款式相较上层人来说有些老,她不曾戴首饰。

远看起来侧身造型像是水滴一样丰满,一定是装了裙撑的。

莫里森太太提着嗓子,正在说话:

该不会是默肯银行吧?她上辈子还办过这家银行的卡。

莱逊的嘴里还叼着一只雪茄,他接过那张纸,垂目,蹙了蹙眉。

罗姆德夫人解释着上面的变化。

“詹尔茨先生昨天派人来说,他又要修改他的遗嘱,将原定的继承人…他的侄女詹尔茨小姐,修改成一份嫁妆信托。”

她又说道:“这詹尔茨小姐还真可怜,她父亲死了才不到一年,詹尔茨家的企业,工厂,股票,就都落到了她的叔叔手中。”

“就连詹尔茨小姐本人,也逃不过,被订了一桩厉害的婚事,如果不结这个婚,她可能连一分钱的遗产都得不到。”

莱逊先生没见过詹尔茨小姐,但去过她家的别墅,他好奇地问:“订婚?与谁?”

罗姆德夫人擦手,端起桌边的红茶,加了两颗糖,淡淡的说:

“索伦·默肯。”细微的“滴答”动静儿,富有节奏韵律的敲击着黄铜水管壁。

每天清晨,托马斯·扎尼隆听见这样的声音就该知道,罗姆德夫人已经进入了律所。

她此刻正在使用莱逊先生办公室里的洗手池,为莱逊先生清洗茶杯准备他最爱的巴拿马咖啡和糖。

而托马斯睁开眼,他的视线里是狭窄的一间小屋,屋子里悬着一根铁丝,上面搭着他带来的换洗衣裳。

厚实的墙壁和窗子抵挡着外界严寒,但也足够叫人清醒。

他一骨碌爬起来,抓了抓头发,披了外套,塞了皮鞋,匆匆地出了储物间。

在律所的班地下室居住的不止托马斯,他与两个厨房的帮佣是邻居,其中一个帮佣太太此刻正站在储物间外的水池边刷牙。

托马斯打开牙粉盒,猪鬃毛制作的牙刷沾了牙粉之后会有些刺挠,他见那帮佣太太用的是白色的羊毛刷,心想着,等发了工钱,去买来做圣诞礼物送回家里。

再有两天,他的工钱就下来了。

律所里有许多为了处理文件而一清早就来工作的合伙律师,罗姆德太太嘱咐过帮佣,要准备够十人的早茶,托马斯在吃食方面,待遇与他们一样。

托马斯是个小孩儿,没人给他弄咖啡,于是就是热牛奶配黄油烤过外表金黄的面包片,偶尔帮厨会用锅铲给他从天递来一个煎蛋,但也会同时差使道:

“托马斯,待会儿把厨房拖一遍,再把水都擦干,再把碗也擦一遍。”

但托马斯觉得,或许是因为莱逊先生是个大方的好人,除了事儿多之外,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和善。

他认识的另一个报童朋友去木匠店里做学徒了,至今还宿在灶台边上,每天吃硬邦邦的残羹剩饭。

托马斯将鸡蛋往嘴里塞,点头说道:“好的。”

十点。

合伙的律师们完成了清晨的加班工作,三三两两下楼来,在小餐厅里找了位置支起修长的腿,喝一杯浓浓的咖啡并商讨着晚上出去某家新开的餐厅聚餐。

托马斯在隔壁的厨房,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议论时政选举,股票物价,这之类的话题。

他安安心心的用白巾子擦拭餐盘,擦过盘子,又提着拖把将厨房和餐厅拖了一遍。

临近中午时,托马斯才拿着一干一湿两条毛巾上楼,擦拭律师们摆放卷宗和书籍的书房,并擦到一半儿就蹲在过道中间,他抽出一本卢梭的《爱弥儿》缓慢翻阅。

十二点一刻,见过客户之后的莱逊律师从扶手楼梯拾阶而上,他经过书房,忽然瞥见躲在过道里的托马斯。

这孩子总是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蜷缩在那儿。

莱逊今晨与詹尔茨先生,以及他的侄女儿见了一面,工作过程很是顺当,可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此刻他看不惯地敲了敲门,倏忽间就有一阵慌乱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再歪头去瞧,托马斯又开始擦柜子了。

莱逊这才满意地进入办公室。

厚重的铸铁锅里,煎过的饺子热过一遍依旧酥脆,露易丝闭眼张开唇齿咀嚼,她的舌头烫的五官起舞。

“好烫……好烫!”

“就不能等冷一冷再吃吗?我又不跟你抢……”

闻言,莱逊先生挑了挑眉,“他这是要把自己的侄女儿送去做抵压,想拉一笔贷款吗?”

他抖了烟灰,折起纸张,阶级之上还有阶级,有钱了就想着更有钱。

对于莱逊先生的诙谐用词,罗姆德夫人也无奈地笑笑,谁不知道,默肯这个姓氏在北美可以直译为银行。

莱逊先生三十出头,他丧过妻,没有再娶,故而即使是新年,他也没必要为了跟家人相处而留出许多假期。

对这满当当的行程,他没有任何异议。

将头上平檐高筒礼帽摘下留在前台,他正打算上楼,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陌生面孔。

托马斯提着一只铁桶拾阶而下。

他拎起湃在水中的抹布,水流哗啦啦的,拧干了,蹲在楼梯上擦拭台阶。

莱逊先生觉得有些面熟,但又忘记了是从哪里见过,他指了指,问道。

“那只小老鼠是从哪来的?”

罗姆德夫人答:“刚招的,以前是报童,我叫他睡在储物间旁边的小屋子里,你没意见吧?”

“挺好。”

莱逊先生点了点头,绕开托马斯,上了楼。

“时间也不早了,我想我也该离开了,撒拉尔爵士,夫人,多谢招待。”

说完,其他宾客才开始向爵士告辞,一屋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走出宅子,钻进自家马车里。

玛格丽特与整装完毕的梅格小姐一起上了车。

马车夫正在将索伦骑来的白驹套进车前。

索伦戴着一顶短檐筒帽,从门廊的灯影里走了过来,踏上马车,坐在她们二人对面。

谁也没有提起刚刚那回事。

第 28 章 二十八

车行到半程,开始飘起雪,从油灯的光廓中划过。

梅格小姐没忘记嘱咐马车夫降低速度,于是一路晃晃悠悠的,白噪音十分规律。

玛格丽特在灯下的黑处打了个哈欠,她偏头瞅着窗外的拦路雪花不断飞跃,车内寂静无比。

渐渐的,开始小鸡啄米,试图唤醒意志力,但脑袋一歪,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

忽然间,她听见马车夫驾驭着牲畜停下来的声音。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仅仅犯困了两秒钟而已,但等她睁开眼,马车已经进入了庄园的北门。

渐渐停了下来。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衬衣。

但玛格丽特记得经自己手的所有物品,所以她十分认得,这就是她修补过的那一件。

她这一刻才认真的把视线往他的脸上去看。

肤白,深栗色稍微卷曲的头发,使用过轻薄的发蜡,自然整齐,露出额头眉骨,鼻梁高挺。

可能祖上有英国血统,嘴唇略薄,没有留胡子,胡茬都修理的十分干净,下巴上美人沟依稀可见,像是有强迫症。

十分规整内敛不高调的冷俊。

要看一个人的年龄,只需要看眼睛,而他的眼睛瞳色与发色一样,眼尾狭长,睫毛浓密,在神色上显得漠然了些,虽然看着只有二十出头,但有种古板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的缄默气质。

而他严丝合缝,端庄体面的穿着更能体现出,他是一个有钱到不太礼貌,又十分尊重传统规矩的人。

根据以上种种迹象,玛格丽特即使心里再疑惑,他到底是怎么察觉的,到底因为是他豌豆公主,还是她技差一筹,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显然不是一个亲和到的人。

她还不想被投诉然后被炒鱿鱼。玛格丽特打着哈欠,针尖差点儿戳到了手指,她的面前也摆着一份食物,但她垂首忙着摆弄手里的针线。

舅妈刚刚出门送贝拉上学,屋里就姐妹二人。

露易丝摇头,一副短话长说的脸色:“我昨儿听说,彭戈利经理与上头的老板决定,在新年之后缩减普通房间的数量。”

“他们计划在明年内,完全减掉普通客人的部分,专做贵宾酒店。”

“莫里森太太打算在圣诞之前就裁掉一部分员工,缩减开支,我们这个部门的人最多了,肯定最先遭灾。”

“虽然我并不希望一直留下,但暂时还不想被裁掉。”

露易丝恶狠狠的咀嚼着食物,又道:“等攒到钱了,我就去报夜校学速记和打字,我也要去公司里的办公室工作,我也要过上好日子。”

其实她是个十分安于现状的人,但最近不知道家里怎么回事,先是玛格丽特开始赚外快,又是托马斯换了新工作,现在贝拉也去上学了,妈妈昨天还琢磨着要做生意的事儿。

露易丝裹挟在其中,不得不产生了一种紧迫的,要改变点什么的强烈感情。

玛格丽特笑吟吟的,没有接话,她手里剪刀“咔咔”作响,今天还有许多的活儿要做,只得目送着露易斯离开家。

盛过早餐的木盘儿浸泡在盆中的温水里,玛格丽特仔细清洗了餐桌,这才开始拆掉昨日买回来的纸包,在桌面铺开,打算将料子下出来。

在设计上,玛格丽特则是准备顺应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增加华而不实的花边与刺绣,毕竟也有许多妇人,爱穿能把里衣露出一条边的时髦上衣。

要兼顾好看和舒适并不容易,忙到近中午,玛格丽特在旧报纸上打着草稿,她忽然听见敲门声。

“你在屋里忙吗?我听特莉说,你在做缝补的活儿。”房东太太朝屋里瞄了瞄,说道:“能不能帮我补件衣裳?”

玛格丽特打开门,迎面就看见房东太太那张苍老而有精神的脸。

她连忙应了:“没问题,我可以做,只不过这两天有些忙,您能等吗?”

房东太太今天穿了一件鸭蛋青的绿色上衣,她从袖子里掏出两枚硬币递给玛格丽特,说道:“能等倒是能等。”

玛格丽特见她要给钱,辞了辞,还是收了。

房东太太有些顾虑地说道:“我来还有一件事,你能帮我转达你的舅妈吗?”

“请问是什么事儿?”

房东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栋房子,我先生已经做主卖出去了。”

“卖出去?”

“没错,他最近遇上了一些生意上的难事儿,着急要用一笔钱来,就只好把这间房挂到了中介那里。”

“不成想,还真的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房东太太是个善良的信徒,她本不想干这种寒冬腊月,圣诞之期赶租户出门的事情,在街坊四邻的名声上,这也于她的体面有损。

可她在家里做不了这样的主,只能听丈夫和儿子的话。

玛格丽特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她问:“您就告诉我,最晚什么时候需要我们搬走?”

“最晚,可以住到圣诞节后一周。”房东太太不好意思地说着,她说明白了,又去敲下一户的门。

隔壁住着的人家儿情况比玛格丽特家更可怜,得知了这个消息,隔壁家的妇女唉声叹气了许久。

一墙之隔的玛格丽特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也有些犯愁的挠头,虽然这小房间狭窄拥挤,但都住习惯了,为省钱也不是不能忍。

如果要换房,玛格丽特想干脆换个好屋来住。

低头,又点头,玛格丽特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嘴里恭敬说着:“好的”,上前两步,接过了衬衣,旋即转身离开。

出了套房的门,她打算将衬衣交给侍者,毕竟清洁工不允许从贵宾客人的房间里带出来任何东西。

“这是里面的先生要扔掉的东西。”玛格丽特转交给侍者。

两个侍者点了点头,正预备说点什么,忽然瞧见走廊里过来了一个人,是“蛋白石”套房里的另一位偶尔到访的住户,本杰明先生。

“我表哥他收拾好了吗?”

本杰明先生穿着也差不多考究,但身上有颜色跳脱的口袋巾和领结,显得纨绔而又随和。

侍者们面对他时,并没有那么紧张:“默肯先生已经洗漱过了,今天需要为他准备正餐吗?”

“不用,他要回长岛住两天……我母亲她要过生日……”

本杰明先生大步流星往套间门口走来,一边询问那两个侍者,与他们对话,而玛格丽特低着头默默走开。

她还是很想不通,到底哪里做的不尽人意了?就这么明显吗。

不过玛格丽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不过于在意,反正人家也没说什么不是?至少,把顶得上她几个月工资的衣裳就这么丢了,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计较,更不会影响到舅妈。

只不过,为什么这样有钱的人不是她?

玛格丽特充满无奈的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她又与艾米一道,上五楼帮助娜莎弄弄剩下的活儿,趁着艾米下楼去送灰了,玛格丽特跟在娜莎身后,与她搭话。

“娜莎,你手上的链子是从哪买的?真好看。”玛格丽特幽幽地出现在娜莎身后,将正在扫灰的娜莎吓了一跳。

她闻言,赶忙用袖子将手链掩住了,那是一条镶了海水珍珠的小东西,对贫家的女孩来说,已经很奢侈了,娜莎的脸有些红,她可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是六楼的拉姆达先生的情人。

但这么好的东西,从未有人送给过她,他还说,要她辞职,要与她在纽约赁一套体面的房屋结婚。

娜莎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只是一个小东西而已,客人送给我的……”

见她如此,玛格丽特也不问了,她并不觉得,一个穷苦的姑娘对优渥的物质心动有什么错,如果是她,恐怕她也会与娜莎一样选择,忍饥挨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干这样没完没了的辛苦活儿的滋味,也不好受。

玛格丽特只是害怕,别人承受了本该她去承受的因果,即使与她无关。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帮娜莎把炉子扫干净,还是摇摇头,看向娜莎:“娜莎,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同事一场,不得不提醒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娜莎听了,先是一怔,她回头看去,玛格丽特脸上没有任何嘲弄之色,反而言辞恳切,真是为了她好说的话。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只点头继续干活儿。

中午,热情好客的艾米又打算带她们去后厨一起食午餐,但玛格丽特打算回家带贝拉选选学校,就没有留下。

她换了自己的衣裳,先回家去了。

贝拉也从报刊老板那里辞了工,她目前一个人呆在家里,舅妈不放心,早上又托了房东太太,叫贝拉跟着房东太太的女儿一起看书。

玛格丽特这还是头一次敲房东太太的门儿。

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鞋匠,她的女儿读了几年女校,做过家庭教师,后来又嫁了人家,目前刚生完孩子不久,由于丈夫太忙,她在房东太太这里受照顾。

而房东太太,也是一个脾气宽和的妇人,身上穿着很是过时的维多利亚时代款式的深色粗棉衣裳,她打开了门儿,玛格丽特一眼就瞧见,贝拉正乖乖坐在屋内的藤椅上吃什么东西。

房东太太知道玛格丽特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作为一个心善的妇人,她很同情一个人拉扯这么多孩子的特莉,不仅玛格丽特与寒暄了两句,还教贝拉再拿两块饼干去吃。

玛格丽特牵过贝拉,也没不许她拿,只是让她向太太道谢之后,才带着她往家里走。

玛格丽特早上就在报纸的板块上找到了几家女校刊登的信息,姐妹二人回家简单吃了点儿煮过的意面,就带了钱,径直往最近的一家女校寻过去。

莫曼兹女校,据说是一个东欧移民来的中年女家庭教师个人办的,不比其他宗教学校体面气派,没什么名气,整个学校,也就只是一栋简单的三层房屋,带一个特别小的院子而已,但学费也不算是便宜的。

每一周都要两块半钱,包一顿正餐,不包晚餐,可以选择住宿,每周要多交一块钱。

这些信息,报纸上都登了,玛格丽特就是想瞧瞧,这里为什么没名气,但价格要的并不低,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一排翠绿的,覆盖着洁白晶体的龙柏树栽种在院门外面,上面同样悬挂着一些金属制作的六芒星。

红褐色砖房从柏树的遮挡后露出来一个门头,上面有斑驳的雕刻字体,写着这里女校的名头。

旁边玛丽路过瞧着,头一撇径直回了屋,这么冷的天,她家什么东西也没给送来。

她前儿回去送薪水,父亲还怪她,花了那么多钱给管事,把她塞到了老夫人身边。

到今天,也只是让厨娘们在他家买肉这么一个好处。

镇上要大兴土木,她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弄回去,反倒让别人家抢了先机。

玛丽感到委屈,那老太太事儿多难伺候,她天天做些杂活儿,哪有心思留意这些。

楼上,玛格丽特的两个大包袱被送进了屋子,送完那两个杂工拿了她给的小费就走了,哈洛特留下来帮她收拾。

“你姨妈一家对你可真好,这又是吃的又是用的,还有几双新鞋,这还有钱呢。”

第 29 章 二十九,加更

哈洛特打开包袱,将用的和吃的拿出来,摆了满满的一书桌。

玛格丽特笑而不语,想来是工地的伙食包给了姨父,他老人家能狠狠的赚到一笔,否则也不会对她这么大方。

包袱里有便条,她拿起来一看,是姨父写的,说才知道她升了管事,特地恭喜她。

这些包袱大部分是给她的,其中有些,是打听了庄园里一些管事们的爱好给添上的。

叫她随心做做人情,以后好吃得开。

原本她家就与姨父一家联系的不多,来这里投奔算是给他们找了麻烦。

一夜过去,玛格丽特又到了去酒店上班的日子,托马斯则是跟家人告别后提着箱子去律所上工了。

泡沫细密的柑橘调肥皂化开,有种上辈子用的某雕洗洁精的味道,但这在本时代已经算是好东西。

玛格丽特昨夜洗了头发,睡前在炉子前烘干了,这会儿她把头发编成辫子,戴上草帽,围好了针织的混纺的围巾。

出了门去,今日果然还是漫天飘着细雪,有东西御寒,玛格丽特一点不感觉冷,只有脚上有些受冻而已。

身上暖了,她今日到的也早,是头一个来的,去前台那里领了单子,才见艾米从宿舍上来。

晨会过后,另一个扫壁炉的同事才过来,说是雪大起来,路上晚了一些,好在门房放了她一马,没记名字。

这同事叫娜莎,家住在好几条街之外,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总是将她赚的工钱夺去,故而娜莎在这寒冬腊月还穿着一双布面儿的鞋子,身上也没个帽儿,没有围巾和手套。

玛格丽特瞧着她实在可怜的很,就叫她去七八楼做轻松的活儿。

可娜莎却摇头,说道:“我不敢去,还是你去吧,我怕弄不好那的活儿,被莫里森太太看见。”

“那这样,你去五楼六楼,我们弄完了,待会儿就过来帮你。”

艾米给玛格丽特使了个眼色,将玛格丽特拉走。兰埔斯郡以西是阿伦盖郡,阿伦盖郡西南方向的临郡,便是干莫西公爵的封地,诺汉诺萨。

三郡共同组成了王国西北部的边境,这里海拔高,西南是山地丘陵,靠近海岸是平原。

多产大麦小麦,燕麦以类。

所以,这里天生就是孕育啤酒的地方,得天独厚的条件使这里酿造的各式啤酒举国闻明。

香缇夫人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她当年为自己谋划前程时,一眼便瞧中了酒水商人香缇先生。

香缇先生在世时,不仅给她做丈夫,更是行业里的老师。

她精通各种啤酒的酿造,在香缇先生过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亲自去过酒坊,那里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会让她失去斗狠的动力。

香缇庄园,夫人与她的儿子一起用晚餐,末了,仆人端上来一杯清澈的白酒。

香缇夫人把酒杯端起来,先是闻香,她能闻出来这是大麦作为原料,,但酒体清澈泛红,泡过西梅。

不是单纯发酵出来的,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工序。

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酒。

香缇夫人轻抿一口,对仆人说道:“下一次男爵办舞会,帮我邀请特丽农花园的老板,就说,我想找她买配方,价格不是问题。”

她知道,大陆南方有几个小国家也有一种黄酒与这个类似,不过是用黍作为原料,本地不黍,她也从来没有尝试过。

仆人把消息传了下去,一顿饭还没用完,又有仆人过来,面色紧张。

香缇夫人叫人把儿子带走,那仆人才凑到跟前来,低声道:

“那帮海盗杀了男爵派去讲和的骑士,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恐怕男爵要对他们用兵,海面已经封锁了,我们的粮食恐怕暂时送不过去,西蒙勋爵那边该怎么交代”

酒杯摔在桌面,发出“铛”响。壁画草稿大致打好,已经是夜半,教堂里只剩下廖沙.理文以及他的学徒在秉烛夜画。

奥弗.普法尔茨从绸料口袋里倒出一司金粉,又用鸡蛋清调和,用银盘装了,递给师父廖沙.理文。

“小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王都”

奥弗.普法尔茨摇摇头。

“不回不回,我父亲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就那么轻易回去了,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反正我跟着你,他放心的很。”

廖沙自打被王储救了一条命之后,就被聘请到宫里,给奥弗做老师。

廖沙的父亲是一个小贵族,他自小生活在王都,靠遗产维持作画的基本开销,从来没常识过带孩子,还是正值少年的叛逆王孙。

奥弗见老师不说话,又道:“再说了,没了我在这里,您哪有那么多金子可以拿来磨粉用”

廖沙有个被家族除名的哥哥,外人皆不知内情,但这么多年廖沙一直养着他。

“哎呀,这点儿,明天再画吧,我听说这里镇外有个餐厅不错,叫什么特丽农花园,据说酒水很有名……”

奥弗拉着廖沙收拾工具,在月光璀璨的晚间,挤过卖艺人和小商贩,进入了贫民消费不起的特丽农花园。

奥弗四处瞧,没觉的有什么稀奇,他在柜台前点了最近主打的鲜花酒,又点了几道掌柜推荐的菜。

他与廖沙平时住在领主宫里,近来有集中的作画工作,就住在丁戈附近的贵族庄园里,只有商人才会住这种地方。

奥弗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他瞧着桌上放置的香草,花瓶,以及墙上的画儿,点了点头:“这里的陈设虽然不值钱,但还算有审美。”

抬眸,他忽然撇见廖沙背后不远处一个眼熟的面孔。

“你看,那是不是今天在教堂里的那个小姑娘”

伊莎贝拉与玛格丽特在窗边的座位上,二人在绘制详细的建筑图。

乔治经过一天的谈判,把花园背后的五亩林地以一百六十银币的价格买了下来,他们打算把特丽农花园的围墙拆掉。

“真是一群草莽,若不是勋爵留着他们有用,岂会让我养着他们。”

香缇夫人曾在领主宫时,是负责照顾西蒙.塞巴斯蒂的女仆,她可怜勋爵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对待他就如同儿子一样照顾。

当时的索图特女公爵对西蒙这位继子视若无睹,那时香缇还姓安托瓦特,她从厨房烧火的奴隶,竟然变成了照顾勋爵的女仆。

如果不是勋爵被人轻视,有出身的侍女不愿意照顾,她恐怕一辈子都是最低贱的奴隶。

如今的这群海盗,是勋爵的母族遗留下来的势力,虽然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可野心却一点没变。

香缇夫人不明白为什么西蒙要留着他们,忍受他们的索取。

“既然他们不老实,弄的男爵下令海禁了,那么我们就断粮食,反正运不过去,叫酒坊这个月增加一倍的生产。”

艾米悄悄说给玛格丽特,她曾经看见娜莎在六楼一个商人的房里呆了好几个小时。

那商人平时出入酒店,凡是娜莎上班儿,她总会去很久,可艾米又说,她听会计室的人说,那商人是赊账住店。

艾米怕玛格丽特又做好人去告诉娜莎,又说:

“现在赊账住店的人也不少,娜莎家里对她不好,要是能从那商人身上得点实惠也好。”

玛格丽特听了,她心里存着这些事儿,心想。

会不会这赊账住店的商人,就是原身遇到的那个骗子?

只不过因为原身的芯子换了一个人,所以这蝴蝶效应就轮到了娜莎?

想着,她就抵达了七楼的“蛋白石”套房,房门外依旧是那两个侍者,玛格丽特与他们问了早,便提着桶子进屋。

她这回看,书房的门还没打开,里头没有人在,浴室里有哗哗的水流声,又停了。

扫完了壁炉,又从储物间里拿了煤炭打算续上,她意外瞥见了衣帽间里的一个影子。

一位先生穿着整套晨礼服,在衣帽间的门后露出半副肩身。

叫玛格丽特躲着定睛一瞧,他身上的衣裳,那锋利的剪裁轮廓,肩线疏阔,腰身收的窄而挺拔,戗驳翻领,一粒扣,下摆弧度做的流畅内敛,丝毫不张扬。

但从料子,到版型,一看她就知道,绝对是出自英格兰名家之手,与纽约裁缝的作品一比,鹤立鸡群。

也只有那里的老裁缝,才也这种令人钦佩的手艺。

不过,这位先生的身形比例也是上品,若是给这样的客人做衣裳……

玛格丽特正盯着想,愣了一会儿,她又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冒犯,才赶紧收回目光,继续去放碳火。

索伦对着镜子,将领结调整好,他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在盯着他看。

可回首看去,外头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女工在壁炉那儿专心烧碳。

玛格丽特生起了火,打算离开,没走两步,叫衣帽间里的先生叫住了。

“您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她要稍微仰头,才能与这典型欧罗巴人长相的年轻先生对视。

“请你,把这个丢掉。”

索伦面无表情,他的手里,拎着一件原色衬衣。

玛格丽特看着分外眼熟。

“你昨天给我那双鞋样子挺好,是不是在镇上的鞋匠铺买的?能帮我再买一双吗?我带回家,给我妹妹穿。”

她说了这些东西,又借此机会,提出了要送玛格丽特一条新裙子。

玛格丽特推辞,贝思却说:

“我都使唤你帮我办这么多事了,你收我一条裙子又怎么了?嫌不好吗?晚上我拿给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玛格丽特只能接受。

二人聊的火热,引人侧目,又在过道分别。

玛格丽特下了楼,朝长廊的拱形窗边走去。

第 30 章 三十章,一更

前几天还是细小飘零的雪籽,这两天就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

凌晨时落了一阵,到上午,雪歇了,偶尔还会出太阳,

长廊有些狭窄幽深,仅仅可供两人并肩通过,不过这里是后侧,仆人上下用的多,主人家一般不到这里。

此刻府里到处都忙,这里更是没有一个人的踪影,玛格丽特一路走到尽头。

来到窗格前,手肘撑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静静地欣赏。

从这里往外看去,可以见到弥漫着白色雾气的溪流和水塘,以及花园的一隅。

阳光照着不太厚的雪地,老园丁戴着厚厚的手套,在给植物盖上油布防寒。

吃过午餐,埃洛伊丝将剩下的鱼汤放在炉子里暖着。

又把剩下的鱼干和香肠挂在墙上,温水洗了被托马斯和贝拉吃的干净的木头碗勺。

她将家里拾掇了一遍,将这些东西都归置好,等托马斯去找煤店的老板花钱讨推荐信,又去找报刊店的老板辞工。

待舅妈和露易丝回来时,托马斯已经在往藤编箱子里收拾他要用的牙刷,衣裳,帽儿。

傍晚,舅妈与露易丝她们冻的通红,脸上挂着笑意,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见到托马斯在收拾行李,露易丝没等他说求职的事儿,便开口问了起来。

“我找到新的工作了,在莱逊律所里做杂活儿。”托马斯答。

舅妈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色,回头把门带上,又蹙着眉头看向他:“不是让你干清理烟囱那样危险的活儿吧?工资待遇怎么样?不是骗子吧?”

托马斯先是给舅妈递了水,叫她老人家歇脚,再才娓娓道来,说那律所是他送了一个月报纸的地方,打探明白了。

而露易丝则竖耳听着,一面将玛格丽特搂到另一边,说道:“先保留这栋建筑,把三侧的人工水域和围墙建起来,再建三侧的二层排屋,最后用长廊链接起来,与这栋房子合围。”

水域和围墙可以做为防贼设计,又美观。

“外立面粉刷成白色,做十字脊屋顶,每扇窗外,都要看得见绿色树梢,以及水流和爬满玫瑰的围墙。”

“中心这块空白做什么?”伊莎贝拉问。

“做花园,中心用玻璃造一座阳光房,种郁金香。四周每个角上做大理石水池,养上鱼和天鹅。”

“围绕花园的走廊内,要做的比皇宫还漂亮。”

伊莎贝拉与玛格丽特的私语被奥弗听了去。

“做的比王宫还漂亮”他挠了挠头,被酒辣的直呛。

天气转冷,寒风呼啸,马格将船靠岸,那日的海风很大,玛格丽特后悔穿了伊莎贝拉给做的红丝绒斗篷,整个人都像炸开的蒲公英,在船头飞舞。

“怎么样,这几趟货运还顺利吗?”

马格在给玛格丽特计算账务,他手中的纸都要被吹飞了,还只顾着清点货仓抬出来的玉米。

“顺利,这船造的好,在临近布尔堡的时候触礁了,缝隙渗水但是没有蔓延到别的舱里,靠岸之后立马就修补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清点完了给玛格丽特代购的玉米,感叹道:“布尔堡城真不愧是王国北方最富裕的城市,那儿的规模至少是十个丁戈城。”

“布尔堡就建在城外的山丘上,在城内远远就能看见,宛如一条白色绸带缠绕在上面,易守难攻。”

“哦对了,鲁尔普郡有一个商人,想买我们的酒,近倒是近,可鲁尔普那地方,太穷了,那儿的贵族都宁愿住在王都,真不晓得他要把酒卖给谁。”

“既然近就卖吧,他要多少?”

“至少十桶。”

玛格丽特若有所思:“鲁尔普为什么穷”

马格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发生战争,那儿都是最先沦陷的地方,或许是海岸线太适合敌人登陆吧。”

玛格丽特目前没看过世界地图,也不知道马格语言描绘的地方有长什么样,她觉得再差总也差不过世末。

“等半个月再给他送去。”玛格丽特说道。

还有太多没探索的地方,丁戈这小小的一片河湾,看多了总觉得乏味。

“要是有一天我能把特丽农花园开到布尔堡城会如何?开到王都又会如何?”

“那么全国都会知道您的姓氏。”马格把数目清点完毕,将玉米的货单给玛格丽特签字。

玛格丽特知道那些理想需要很多的钱。

她把玉米送进了城内的领主磨坊,先扒成粒,一半送到酒坊酿玉米酒,一半磨成细粉,送特丽农花园。

香料腌制过的猪五花肉切成薄片,裹上玉米面和辣椒粉,上锅蒸,这道菜的名字叫卧龙鲊。

细面可以做成窝头,馒头,以及烤饼,炸玉米片,玛格丽特把主食里的麦子全都换成了玉米,听马格说冬季易发瘟疫,她又把生食的色拉减掉,全都换成了热汤。

卧龙鲊配玉米浓汤,售价十九铜币,很是叫座。

玛格丽特打包了一份带回家做晚餐,加班加点算店里的账目。

清晨。

从铁匠那里定制的鏊子还没用过,玛格丽特在家里做玉米面,加了刚从花园鸡窝里摸出来的温热鸡蛋,隔夜烤肉,炸脆饼,刷了蜂蜜做的甜面酱。

妈妈玛利娅在家里依旧习惯每天织半码布,如今她织布不必为了生计,倒也乐得研究花样,她腿脚不好,睡在一楼莫莉的隔壁。

一大清早,她起床就看见玛格丽特在厨房忙活,已经习惯了,她敲敲门,从壁龛上拿下来一封信。

“玛格丽特,有你的信,是昨晚送到的。”

玛格丽特在做,做好了才来拆信,她一看署名,是戈登。

玛格丽特没有拆信,先吃了心心念念的,上辈子她的梦想就是能再吃到这东西,可搜物资怎么也不可能弄到。

到了这辈子,又是费尽心机才能得到一口美味,玉米浓香包裹唇齿,酥脆扑鼻,让人在冷寂的清晨瞬间苏醒,血脉贯通。

玛格丽特有些懒倦地晾着那封信没有拆,上午她有空,打算先去一趟距离丁戈十五里路外的露天煤矿。

“今日我偷偷将那件衬衣塞进了送上楼的篓子里,她们检查的时候,没一个人发现这衣裳有什么异样,想必套房里的那位客人也不会察觉。”

玛格丽特点头,从她放针线的地方拿出来清洗干净,镶好内衬的波奈特草帽,递给露易丝。

“喏,我特意赶了工,把帽子都改好了,围巾也都补好了,明日咱们俩就受不了冻了。”

露易丝喜的跟什么似的,将玛格丽特改过的帽儿戴在头上,虽然外表朴素,但戴起来很舒服,不扎头也不漏风,边缘处还用辅料里最便宜的天鹅绒布镶了边,看着跟新买的一样。

“你这裁缝,学的真快,真是一天一个手艺,要是再过半个月,那岂不是连绅士们的晨礼服都能做了。”

露易丝的话有些夸张,玛格丽特没有系统学习过这个时代的礼服制式,做些小玩意儿,缝缝补补的还成。

真做起裁缝来,除了设计,她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晚上,锅子里的鱼汤还热乎,舅妈用腊肠烩了意面,吃过饭,玛格丽特又提着一壶热水下楼去擦洗,洗过了,她一面合衣睡下,一面与露易斯和舅妈商量起,要凑钱把贝拉送去上学的事儿。

“贝拉这么小就在外头晃,总还是不像话,咱们家但凡宽松一些,还是该让她去读书认字。”

“这倒是,只不过咱们家现在还不宽裕,如果叫她去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上学,我可舍不得。”

露易丝摸了摸贝拉的脸蛋,她正挨着姐姐准备酣睡,可一听要上学,立马把眼睛睁开了。

纽约有专门给穷人家孩子上的学校,有公立有私立,还有有一些宗教学校,有女校。

说是学校,其实也学不了什么,不过是跟着老师一起读读书,扫个盲,学会拼写单词而已,不过价格却各有不同。

贝拉苦着脸躺在露易丝身边,她以前上过几天学,她好动,老师却总要她在椅子上坐规矩。

玛格丽特知道,贝拉苦上学久矣,但小孩子害怕上学,无非是在那儿受了委屈。

“我打算亲自去给贝拉找个女校,要老师脾气好,离家里近的,最好是半日制,贵就贵一些,大不了再多接几个活儿做……”

男女混校不安全,宗教学校玛格丽特私心不喜欢,住寄宿学校怕照看不到,将这些条件一一筛选,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贝拉听闻,也安心了不少,没再提不上学的话。

舅妈听玛格丽特这么说,起身从她的床板里拿出积蓄的几美元,说道:“哪能叫你出钱,我这里还有……”

女老板用块帕子将这几样东西包起来,扎了麻绳,帮玛格丽特放进她的包。

离开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朝书店走去。

这会儿已经算是下午了,天上一团乌云,看着不像是有好天气,书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走进书店,老板还在瞌睡,打了个招呼他才醒来,她询问最新的“二月花”到了没有。

那老板点头:“到了,就剩两本了,在楼上,你自己去拿吧。”